“冯大哥，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就帮帮小妹嘛。”董林芳的语气中充满撒娇的意味，但目光中又充满真诚，让冯斌无法拒绝。
　　“这……好吧，我尽力就是，只不过我也并没有去过东北的其他城市，所了解的也仅限自己的生活。”
　　“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足够了。”董林芳见冯斌最终还是同意了，不禁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的努力成功了一半。
　　两人吃完了饭，董林芳陪冯斌跑市场，他们走走停停，冯斌倾听着董林芳对北京这座城市的解读，仿佛在上一堂历史课。
　　“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样，能把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这座城市描绘得这样清晰。”冯斌羡慕地感叹道。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自己喜欢到处旅行，对途经的风土人情比较敏感罢了。”
　　“我连自己的家乡都不够了解，更别提什么风土人情了。”冯斌说。
　　“每个人都一样，我在南方出生，对自己的家乡也不够了解，可能是我们对身边的感受不够深刻，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目之所及，越容易忽略。”
　　“可是真不该这样。”冯斌不无遗憾，“我们这代人虽然每天就是往返于学校和家庭之间，可是我们的心是火热的，我们在平静的生活中创造自己的精彩，我们经历了社会变革最快的一个时代，我总是想通过一种方式将他表达出来，总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其实我并非不了解自己的城市，只不过我无法像艺术家那样，用一种艺术形式去描绘，最多也只是用心去感受了。”
　　“你说的很对，你看在这里的人们，他们看起来跟我们平时见到的人并无两样，但是他们能够从各个城市聚集到这里，是因为他们觉得在这里能够找到自己的存在。这里是一座大熔炉，只要是金子，就能被塑造出来。”
　　“可是这些人全部都是金子吗，如果其中的一些人只是一块石头呢。”
　　“那么他们最后可能会回到自己的家乡，或许带着遗憾，或许内心坦然。”
　　“可是一块石头也是有作用的，为什么只有金子能留在这里。”
　　“我不否认石头的作用，只不过在这座城市生存的负担太大，一块普通的石头怕是承受不了。”
　　“我才刚刚来到这里，可能对这座城市还不够了解，但是我能感受到这是一座充满诱惑的城市。”
　　冯斌也很喜欢北京这座城市，只不过他心里清楚，他怕是没有机会去体会这座城市了，因为在他的老家，有他牵挂的人。
　　时间在匆忙中度过了半个月，冯斌跑市场的成果并不理想。走遍大半个北京城，竟然无一家商铺愿意销售万海牌炊具，只有一个曾经去过东北的北京当地经销商听说过这个品牌，但看到样品之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此期间，冯斌只跟姐姐见过两次面，主要是由于他不会偷懒，每天都耗尽体力奔波在北京城内，又费尽口舌与那些大大小小的经销商攀谈，每天下来都身心俱疲。最开始的几个晚上，他都给杨阳打电话，述说心中的苦闷，可是几天之后，他便不好意思再打诉苦的电话了。
　　冯斌之前把给亲戚打工想得过于简单了，这份工作没保险，待遇也没有事先商量好。住在狭窄的地下室里，内心也没有丝毫归属感。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也只能尝试着给董林芳发了一条短信。
　　因为内心一直期待着，所以当冯斌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竟感到一丝快感。
　　“嗨，林芳，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关系冯大哥。”董林芳打断了冯斌婆婆妈妈的道歉，“其实我每天都很晚睡觉，我喜欢晚上工作。”
　　“那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不会，不会，你可是我的素材提供者呀。”
　　在陌生的城市里，寂寞的深夜，能够听到董林芳那美妙的声音，让冯斌觉得这个城市似乎还为他留下了些许的温暖。董林芳不介意他的鲁莽行为，他也就向对方敞开了心扉。
　　“你说得真没错，北京真的不适合所有人，我以前不理解姐姐，现在好像慢慢理解了，还有你，你们都能够在这个城市顺利的生活着，挺了不起的。”冯斌说。
　　“你怎么了，工作进展得不顺利吗？”董林芳一语道破。
　　“唉。”冯斌说，“还谈什么进展，简直让我心灰意冷。”
　　“别放弃，也许明天就能成功呢。”董林芳耐心地开导着。
　　“谢谢你，林芳。”冯斌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不过说实话，希望的确非常渺茫了，我已经跑遍了几乎所有能去的地方。”
　　“不会的，耐心一点，明天我陪你去跑市场，相信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这怎么好意思。”冯斌客气道。
　　“没关系，就当是逛街消遣嘛。”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冯斌愉快地放下了电话。他躺在床上读书，读了一会儿，他的思想开始开小差。他从小在那个封闭的东北城市长大，只记得有个小学同学是温州人，那个同学也有个姐姐，这恐怕是他接触过的唯一的南方女孩。可是那时候他还太小，对女孩子根本不感兴趣。
　　董林芳给冯斌的感觉太复杂了，有时候柔情似水，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子。有时候有活泼调皮，又使他想起了另一个女孩。冯斌长叹一声，心想郭娜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男人啊，一生究竟会爱上多少个女人，又有多少难以言说的秘密埋藏在心里呢。他真切地爱着杨阳，曾经暗自发誓要带给她幸福。可是当他在现实中受挫，他开始变得自我怀疑，自我逃避。他满怀希望地来到这座城市，倘若仅仅一个月时间便灰头土脸地回去，他该如何向家人交代。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被汽车撞倒也能马上爬起来，被别人打倒在地也能从容微笑的冯斌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才认识他多长时间，倒好像比我还了解他。”冯雪寒不屑地笑了笑。
　　“你还真别不服气。”周帅也学着冯雪寒的样子，故意讥笑几声，“你离开家的时间这么长，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他吗？”
　　“我……”冯雪寒想反驳几句，可是她竟无从反驳。心想周帅说得又何尝不对，他了解弟弟吗，弟弟又了解她吗？
　　“我感觉，阿斌之所以不给你打电话，不外乎几个原因。”周帅见冯雪寒一副认真的样子，语气也便心平气和了。“首先，你弟弟是个有骨气的人，他想靠自己，不想靠你帮忙。还有，当时见到他的时候，我感觉他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人，他一定是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才尽量不给你打电话的。”
　　“可是，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啊。”冯雪寒皱着眉头说。
　　周帅看到这个死脑筋的女人，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对情侣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于自己的小事业，他们虽然相中了一处房子，可是相关手续却很难办，倘若不办手续，那就成了黑补课班。
　　正当他们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一个男人的电话，给这两个创业心切的年轻人带来了希望。此人名叫张博文，年龄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脸型开阔，给人很豁达的感觉。然而，周帅心里清楚，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然而在当地教育界倒也算是个有过实际办学经验的老江湖。
　　周帅是在一天开车的时候，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对方知道他叫周帅，他倒是不觉得奇怪，但是当对方自报了姓名的时候，周帅可是万万没想到。
　　“张校长，您好您好。”周帅的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您找我有什么事？”
　　“周帅，我刚才给你爸打电话了。”张博文的语气缓慢，好像怕对方听不清楚，“我这边准备在顺义办一所学校，我本来是想找你爸合作，但是他那边在忙别的事情，他告诉我你最近也想搞教育，我这边有现成的资源，但是管理团队暂时还没有，你有没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对于周帅来说，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但是他迅速把张博文说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至少觉得风险和机会是并存的。
　　“张校长，您说的这个事我很感兴趣，您让我回去考虑考虑，我尽快给您答复，行吗？”周帅采取了缓兵之计。
　　张博文从周帅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兴致，于是不慌不满地说：“没事，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打我这个手机号就行。”
　　挂掉电话，周帅改变了路线，开车回家，想第一时间跟冯雪寒商量一下这件事，因为他清楚，要想让冯雪寒认同张博文这个老油条，单靠电话是讲不清楚的。
　　回到家之后，冯雪寒见他回来早了，便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帅一边脱鞋一边说：“你绝对想不到，刚才谁给我打电话了。”
　　于是周帅把如何接到张博文的电话，以及电话里的内容详细说了。
　　“你别说了。”冯雪寒忽然加快了语速，“我不想和之前的人，之前的事再有任何关系。”
　　“雪寒，我理解你，可是那都已经过去了，这次真的是个机会。”
　　“别说了！”
　　周帅看得出，冯雪寒气愤得两眼冒火，赶快走过去扶着她说：“雪寒，别生气，我不说了。”
　　冯雪寒想起那恐怖的记忆，直吓得紧闭了眼睛，扑在周帅怀里，心脏还在快速扑扑跳动。周帅抱着冯雪寒，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直到他感觉到冯雪寒的呼吸平静了下来，才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平静地说：“办班的事，我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