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凶神之首
　　这天傍晚，轩辕小子来到黑龙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龙潭地处山中，草木幽深，自然比别的地方更加光线暗淡。不过这里的水流飞瀑，是不会受时间变化影响的，白天黑夜，一样喧嚣奔腾，水声远远可闻。
　　轩辕小子也知道，在这个时刻，自己要格外小心，弄到一两条鱼，要及时躲到山洞里去，远远避开。如果不是像他这样为肚腹饥饿所困，没有谁会冒险来黑夜捕鱼。
　　可是奇怪的是，等他来到的时候，却发现黑龙潭的岸边，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的确是一个人。尽管天色已暗，看不清楚，但轩辕小子常来这里，对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他知道岸边那里除了岩石，还有水草，是没有树木的。
　　这个人站在那里，身形异常地高大。不但高，而且身材魁梧，投下长长的影子。
　　“谁在那里？”
　　轩辕小子一愣。起初他以为是追捕自己的军士，但显然不可能。他们已经在村子里了，不可能有人会跟踪他而来到这里。那么这个人是谁？
　　轩辕小子的胆子的确够大，他径直走了过去。
　　“喂，这位老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走到近前，热情地和对方打着招呼。对方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语，背对着他不理不睬。
　　“怎么？你也是肚子饿极了，来这里捕鱼么？不过你赤手空拳，怎么捕鱼？”
　　轩辕小子一边说，一边蹲下去，将自己手里持着的棍子在潭边的石头上磨尖了，然后起身，将尖尖的棍子对准潭水里。虽然天色昏暗，他敏锐的眼力还是可以看到鲤鱼的影子一闪而过。他迅即将棍子猛地扎了下去。
　　等他将棍子擎起来，棍子尖上已经扎上来一条鲜活的大鲤鱼。
　　“喂，老兄，这鱼你拿去吃吧。我再弄一条。”
　　他将鱼取下来，丢给那人。那人这才转过身来。
　　他这一转身，轩辕小子一看他的脸，忽然吓了一跳。为什么？因为这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在他的这张脸上，竟然长着三只眼睛，中间的一只眼睛仿佛夜明珠一样射出奇异的明亮的光芒。还有一张鸟嘴，金色的尖尖的、长长的喙。再看他的身上，居然还有一对翅膀。
　　这是一个奇怪的鸟人，一个轩辕小子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知何方神圣。
　　“啊，你——？”
　　轩辕小子大惊，一瞬间腿脚发软，想要立即跑开去，可是腿脚却不听使唤。
　　那个鸟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说话了：“小子，你叫什么？”
　　“我……我姓轩辕，一生下来无父无母，所以名字不知道叫什么。人们都叫我轩辕小子。”轩辕小子听这鸟人会说话，顿时来了兴趣。“你会说话？”
　　“会说话算什么。我不但会说话，而且本领大着呢。”
　　“那么，你叫什么？”
　　“我叫朱莘。”
　　“哦？”轩辕小子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
　　“天界。”
　　“天界？”轩辕小子忽然想起来在盐神庙听到的那番关于天界的传闻。
　　“听说过天界吗？”
　　“怎么没听说过？听说天界很不太平呢，一个叫什么混沌魔尊的家伙，带着他的一众部下从太虚塔里跑了出来，囚禁了四方天帝，将昊天帝尊也给围困住了。对不对？”
　　“啊？你竟然知道混沌魔尊的事情，你这个小娃娃不简单啊……可是，这才是发生没有多久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朱莘吃惊地盯着他。
　　“我知道的多着呢。”
　　“那么，你可知道我的来历？”
　　“不知道。”
　　“混沌天君的麾下有四大凶神，你可知道？”
　　“凶厉恶煞，四大凶神排在首位，应该非常了不起。可惜我不知道名字。”
　　“四大凶神，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我。”朱莘给他介绍，“我还有另外三个兄弟，一个叫后夷，一个叫吴回，一个叫严卯。我们四兄弟从开天辟地时候，就跟随混沌魔尊，曾经很是做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后来，混沌魔尊争夺天廷之位失败，被囚禁太虚之塔，我等也随之失身被囚。这一下子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么漫长的岁月，等我们兄弟再次得到混沌魔尊召唤，从塔里出来，已经发现这世界大不像从前，山川日月，沧海桑田。唉，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我们兄弟也都一下子变老了。”
　　“这么说，您已经有几千几万岁了，可是我觉得您看上去还很年轻啊。”轩辕小子道。
　　“年轻？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我年轻。”朱莘笑出了声。
　　“我老师大桡先生，那个老头儿还不到七十岁，可是他看上去就比您老得多，不但头发胡子都白了，说话也唠唠叨叨，而且总喜欢教训人，一张口就是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怎么着，好像他年轻的时候经历了很多事情。可是和您比起来，他连个小孩子都算不上。您一点都不炫耀自己的过去，您这么厉害，一定有非常了不起的过去，可您一字不提。”
　　“那有什么好提的？不过是杀戮作恶，博得凶残不仁的骂名罢了。”朱莘叹息一声，“我这些年，在太虚塔里反思最多的，就是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真的是有意义的吗？一定要那么做吗？我们跟随混沌魔尊，将天上地下按照我们的意志来加以统治，可是我们真的能够做到吗？”
　　“真的吗？您竟然会这么想？作为四大凶神之首，我还以为您只会一味地残暴，滥用自己的力量呢？真没有想到，您会有这样的仁慈和智慧。”
　　“仁慈谈不上，只是杀戮太多，良心不得安宁罢了。说到智慧，我们这些凶神恶煞，哪里有什么智慧？混沌魔尊虽然有一定的智慧，可都是邪魔外道，怎么比得上真正大智大勇、有着无比仁慈和智慧的昊天尊者。”
　　“昊天尊者？”
　　“哦，就是后来的昊天帝尊。他最初不过是掌管天河的一介小小河神。天河里的龙族都归他调遣，虽然他负责的只是布云施雨这样的小事情。但他做事非常认真，对于龙族这样的畜类也格外体恤，不像混沌魔尊那样肆意驱使、辱骂、鞭挞，所以龙族对他特别感激，将从天河底下发现的一本天书给了他，他从书中学习得到了无上智慧，而混沌魔尊却因为残暴的统治引起了天地众神的反抗。于是昊天尊者被推举为领袖，组建了龙族禁卫军，还有以四方之神为统领的四大军团，联合作战。混沌魔尊最终失去了统治天下的权杖，黯然退位，遭到了囚禁。昊天尊者则取代了混沌魔尊，统治天上地下，被尊为昊天帝尊。”
　　“原来昊天帝尊和混沌魔尊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复杂曲折的恩怨过节。”
　　“是呀，所以这次混沌魔尊重新掌权，才一定要攻破枢纽殿，将昊天帝尊置之于必死之地。不过那枢纽殿是无始老祖当年亲自建造的，一经发动机关，用法力封闭之后，从外面攻不破，从里面也打不开。只有一把钥匙，听说是被守卫枢纽殿的一个黄龙族将领叫钟九的给带到了下界。”
　　“所以，你们就奉了混沌魔尊的命令，下来追赶那位黄龙族将领钟九了？”轩辕小子问。
　　“对。我们四大凶神联手出击，还从来没有我们四兄弟不能搞定的事情。”
　　“那么你们捉到他了？”
　　“没有。”朱莘道，“不过他也跑不了了。这不，我正在这里守着他呢。”
　　“啊？他……他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当然看不到。他就在这个深潭里。”
　　“在这个深潭里，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他是黄龙一族，你大概还不晓得龙族的本领，可以腾飞九天，也可以深潜渊底。更厉害的还在于，他可以变化，可以变成蝼蚁那么小的虫子，也可以变成鱼儿，在水里和其他的鱼儿混迹在一起。”
　　“难道……难道他变成了这深潭里无数鲤鱼中的一条？”轩辕小子觉得匪夷所思。
　　“正是。”朱莘道，“他变身成为了一条红鲤，不过我虽然认不出他来，却有一个法子，一定可以令他显身。”
　　“什么法子？”
　　“龙毕竟是天河畜类，所以纵然有千般变化，却逃不过‘天火之噬’。”
　　“‘天火之噬’？”
　　“对。‘天火之噬’每年一度，今年‘天火之噬’就发生在明天午时三刻。因此，今天晚上子时一过，这里所有的鲤鱼，就必须动身赶到龙门山下去。待到正午来临，从龙门山下逆流而上，飞跃龙门，如果正好赶上‘天火之噬’，被天火给烧掉了尾巴的，就会由鲤化龙，进入天河。如果没有成功地被天火烧去尾巴，就会在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疤痕。至于真正的龙族，一遇到天火之噬，就会显出原形，被我所擒。”
　　“也就是说，如果有哪条鲤鱼不敢飞跃龙门山，一定就是黄龙将领了？”
　　“正是。”
　　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轩辕小子不知道怎么，忽然为那个黄龙族的将领钟九担心起来。虽然，轩辕小子并不知道混沌魔尊和昊天帝尊的这场争斗，自己应该站在哪一方，也许持中立的态度更好一些。可是，他却无端地同情起那位钟九了。如果真的如朱莘所说，打开枢纽殿唯一的秘匙就在这位钟九身上，那么，一旦他被捉住，枢纽殿必破无疑，昊天帝尊也就会落入混沌魔尊之手。反之，只要这位钟九不被捉住，那么枢纽殿就是安全的，就为天界保留了最后的希望。
　　轩辕小子现在是真想帮助那位钟九，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朱莘大哥，”虽然对方是几千几万岁的凶神，他却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亲热。“既然你那么有把握，也就不需要我帮什么忙了吧。对了，听你说了这半天，我都忘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这回事了。我再捉几条鱼，咱们一起来吃，如何？”
　　“你这个小娃娃，岁数不大，倒挺懂得讨人喜欢。”朱莘虽是凶神，对他却似乎并不凶。
　　于是，轩辕小子又拿起来自己做的尖头木棍，准备再去叉鱼。可是这时候，天色益发黑暗，他根本看不清水面上的情况，如何能叉到鱼？
　　“小娃娃，你歇着，让我来吧。”
　　朱莘喊了一声，轩辕小子刚退到一旁，他忽然张开翅膀飞了起来，横掠至潭水上空，一个俯冲下去，两只手伸出来，变作两只长爪，一爪一只，从水里攫上来两条大鱼，飞到潭边，丢给轩辕小子：“够了吧？”
　　轩辕小子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可以这么轻松地捕鱼。这真是神乎其技了。不过也只有这样的鸟人，才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本领。
　　不过轩辕小子没有时间去惊愕。他飞速地找来一些干草和干树枝，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对风一晃，燃起来火苗，转眼就生出来一堆火。随即他用随身携带的那把宝刀将鱼给开了膛，收拾干净，架在火上烧烤，香气很快四溢开来。他摸了摸口袋，正好在盐池和巨人打架时候，滚过盐堆，口袋里落进去不少盐粒，于是将盐粒均匀地洒在了鱼肉上。
　　一转眼，香喷喷的鱼肉烤好了，他取下来一条，递给朱莘。
　　他这一通熟练的动作，在朱莘看来，也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而熟的、带有盐味道的鱼肉，更是朱莘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吃到，他不由惊呆了。
　　“啊？这么好吃的鱼肉？”
　　“没吃过吧。”轩辕小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还不忘记吹嘘自己。“我烤出来的鱼，那可是天下一绝。能有幸吃到我的手艺的人可不多。”
　　“你这个小娃儿，的确很不一般。”朱莘似乎还在回味刚吃过的鱼肉味道。“嗯，我们四大凶神，凶是凶了一些，不过我们也不是冷血无情的。我们有一个原则，得到别人的帮助，一定要马上还清这个人情。我呢，今天吃了你这么好吃的鱼，不能白吃，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嘛……”轩辕小子眼珠一转，“真的吗？朱莘大哥真的肯帮我？”
　　“那还用说。”
　　“那就请朱莘大哥为我做一件事情。我本来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庙底村，在山上有一座木屋。可是我现在不敢回去，因为我昨天在盐池镇上闯了祸，砸了盐市，差役现在正在我们村子里到处抓我呢。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我一个小孩子家怎么逃得过他们的手？被他们抓住了，肯定是一顿毒打，弄不好我就被他们给打死了。我真的好害怕呀。”
　　“什么？有这样的事情？”
　　“朱莘大哥，你们四大凶神，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不知道这当官的、当兵的有时候凶起来，比你们还厉害呢。谁要被他们给缠上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哼，从来只有我们让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没有听说有比我们厉害的主儿。行，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那好，你去帮我将他们赶跑，我在这里帮你看着那个什么黄龙钟九。”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我最多去半个时辰。等我好消息。”
　　朱莘说完，立即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凌空飞起来，身影在黑暗中一下子消失不见。
　　【作者***】：天庭混沌魔尊脱困而出，派下来四大凶神，追杀黄龙钟九。黑龙潭畔，轩辕小子设计欺骗四大凶神之首，以不可思议的方法救出了黄龙钟九，二人成为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