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必须念！谁来念一遍？”
　　大家面面相觑，列车长指着站在门口的二毛子说：“你来念！”
　　“我眼神不好，看不大清楚。”二毛子说话声音很低，像是三天没吃饭。
　　乘警喊叫着：“你大点声，念经呢？”
　　“我来念！”假小子上前两步走到《通知》前。
　　“当前，我国铁路战线上抓革命，促生产的形势一片大好，运输效率不断提高，形势喜人，形势逼人，这是毛X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为了贯彻党中央、毛X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略方针，大反无政府主义，安全正点，多拉快跑，完成今年的铁路运输任务，特通告如下：”
　　“停！”列车长打断了假小子激昂正气的嗓音：“你念第五条对不符合乘车条件的处理办法。”
　　假小子咽了一口吐沫，酝酿一下感情念念有词：
　　“1、旅客无票乘车时，补收自乘车站（不能判明时自始发站）起至到站止的票价。
　　2、无钱和拒绝补票的旅客，列车交县以上的车站处理。对上述旅客，应通知其单位，除按规定补票外，还加收票价50%的罚款。”
　　假小子的语音张弛有度，抑扬顿挫变化着，一张普通布告竟被她像诗朗诵一样，声情并茂，特别是念到第五条时更是语气高昂。谁也没有想到她读得这么精彩，待她念完了，大伙儿站在那里都抿嘴笑，刁小三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好鼓起掌来。
　　“起什么哄？”列车长说：“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交钱补票吧。”
　　知青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木头人一样。
　　乘警一拍窗头桌：“如果不补票，车到下一站你们收拾东西全都下车。”
　　“没事好好学学《通知》精神,告诉你们，这不是红卫兵串联免费坐车的时候了。”列车长扳着面孔教训着。
　　刁小三从兜里掏出一盒带把儿的牡丹烟，递上两支给乘警说:“我们是下乡青年，探亲回家过年去，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照顾一下。”
　　“没钱抽这么好的烟。”乘警接过一根叼在嘴上，另一根夹在耳朵上。
　　刁小三立刻上前给他点着：“不瞒您说，我们这些人挣钱有一个花一个，一个月的工资都化成了烟。”
　　乘警美美的抽上一口：“这过滤嘴烟味道是不一样。”
　　假小子拿出一封电报递给列车长：“大叔，我母亲病重，钱都寄到家里去了，您这车上有没有什么活儿，我们帮着做一下。”
　　“念你们是知青，待车到三棵树终点站时，帮列车员把车上的卫生搞好再下车。”列车长把手一挥：“下不为例，走吧！”
　　刘卫东他们一行人回到车厢与罗滨生相见后，唯独不见大头的人影。
　　“大头与你一起跳车了？”刘卫东向罗滨生问着。
　　“没有，我下车时没看见他。”
　　“哥们儿，我在这里。”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靠车厢门口的一个老大娘站了起身来说：“喂，椅子下面有人招呼你们呢。”
　　只见长椅子下面伸出一只胳膊晃动着。赵建军，刁小三忙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头拽了出来，只见他身上的黄棉袄蹭得脏兮兮的。
　　“真奇了怪了，你这么大坨儿，又穿着棉袄，怎么钻进去的。”赵建军问道。
　　“我也不知道，进去就出不来了。”
　　清晨五点，天上寒星点点，列车到了终点站，知青们抡起条帚好像一阵风，一会儿就把地扫光了，顿时车厢里如同下了雾一样。天还未破晓，罗滨生摸黑赶到家，父亲罗老师听见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后都不认识他了。
　　罗老师眯着眼睛问：“同志，你找谁？走错房间了吧？”
　　“我是滨生，你不认识我了？”
　　罗老师打开灯，看见风尘仆仆的孩子：“你来信不是说，今年过年不回家了吗？”
　　“爸爸，你说过好东西要过年吃，我回家吃年夜饭来了。”罗滨生把沉甸甸的旅行袋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