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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城出了大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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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哎,就一个新闻而已,过两天就过去了,至于的吗?”石永杰不以为意,“船帮还能拿咱们怎么着?不过就是一些袍哥嘛!”他的话音未落,后脑勺就遭到老汉儿石济阳重重的一击。
  “都说朽木不可雕也,你这个石头脑袋哪天才能开窍哦!”石济阳被气得捶胸顿足,他戳着桌子上的报纸说道,“你以为熊三爷为什么出手这么大方?你以为他是傻憨憨能够被咱们爷们耍得团团转?那是他知道能用钱解决麻烦事,那就不叫事儿!”
  石永杰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他知道熊添礼被诬陷还闹得满城风雨,这种事可不是短时间就消除的哦。他能用钱瞬间压住事态,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如果钱解决不了,他们会怎么办?”
  “说的是啊!这个新闻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如果不是钱能解决,他就要来搞我哦!”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管住你的嘴巴!还有你那个老婆,早就不是大明星了,你也管管她,不要让她跟花蝴蝶似的,老想着出风头。总之,以后你们两个不许出现在报纸上!”
  石永杰这才知道老汉儿石济阳为什么这么着急,**了两下嘴巴才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这时候的香堂外面已经炸开锅。许多袍哥举着报纸嗷嗷叫着往院子里冲,都被诸葛丰和张继才拦在大门外。
  “这是什么报?尽胡说八道!”
  “误报?”
  “戊报!”
  “找他们去!”
  “对,砸了他们报馆!”
  “冷静、冷静!”诸葛丰招呼着义愤填膺的弟兄们,“少爷说了,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还请弟兄们保持理智!”
  张继才骑上了大门口的石狮子上,“砸报馆也轮不到你们,如果要干,我老张早去了!砸了能怎么样?能洗清少爷的清白?”
  众人窸窸窣窣,气焰逐渐减弱。
  “谁要是去报馆,就是和老张过不去,和船帮过不去!”张继才双手抱在胸前,气哼哼的说道:“那是给少爷找麻烦,给船帮找麻烦!少爷自有办法,大家信不信?“
  “信!”
  “当然!”
  “少爷吗,毕竟喝过洋墨水!”
  “就是的!”
  跪在香堂蒲团上的熊添礼对着关二爷的神像磕了三个头,他的神态和院子外面的兄弟们竟然是截然相反的,尽然是一派淡然、无所谓的样子。
  三爷熊仁勇将关刀放回到一旁的刀架上,也跪在儿子身旁的蒲团上磕了一个头。
  “关二爷在上,保佑我儿度过难关。”
  “老汉儿,刘婉宁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信我?”
  “当然!你是我儿子,虽然秉性顽劣,是非还算是非分明。”
  熊添礼没想到,一项严苛的老汉儿熊仁勇此时连磕巴都不打,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你打算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抓住真凶,若不然还会有人被害。还有,让市井百姓相信船帮袍哥是可以信赖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诸葛丰和张继才走进香堂。他们看见少爷熊添礼正搀扶着三爷熊仁勇站起身来。
  “三爷,兄弟们都回去了。”诸葛丰汇报说。
  “难怪大伙儿生气,报纸胡说八道,差哥不干人事儿!”张继才一反刚才的样子,反而气哼哼起来,“少爷,咱们该怎么办?”
  熊添礼用下巴指了指诸葛丰,“他已经安排好了。”
  三爷熊仁勇诧异的看着义子诸葛丰。
  “三爷放心,过了今晚就能彻底还少爷清白。”
  “稀奇嘞,你们都安排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张继才嘟囔着对还蒙在鼓里表示不满。
  傍晚时分,几辆黄包车和小汽车齐刷刷地从商业街穿过,直到临江的尽头。这里是戊城最豪华的临江仙大酒楼,年轻的掌柜白有才正带着两个两个机灵的手下站在门口热情地张罗着。
  一辆小汽车停在酒楼门口,白有才一溜小跑迎上前去,“石局长!”他抢先打开车门,用手比这警察局长石济阳的头,将他请下车来。他接过车钥匙,招呼着手下将车子开走。
  石济阳打量着大酒楼的外观,忍不住啧啧称奇。即便身为戊城警察局长,他也鲜少有机会能在这里出入。毕竟这里的消费一次抵得上一个月的饷钱了,是他这个差哥负担不起的。他心里打着算盘,这个机会可是不容错过的。
  这是一个传统的戊城风格的建筑群落,乌色的飞檐翘顶、灰白色的墙壁被一丛丛火红色和金黄色的三角梅包围着。窗棂上盏盏明灯和着渐渐起雾的江面更显得仙气四溢,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临江仙”。
  “石局长,这边请。”掌柜的白有才亲自给他领位,将他带到二楼雅座笑谈阁,“石局长到!”
  石济阳走进包间的时候,见船帮三爷熊仁勇在门口相迎,身后是熊添礼、诸葛丰和张继才。
  熊仁勇请石济阳坐到主位上,这是一个红木的太师椅,背靠着一座黄花梨的屏风,更显得气派非凡。
  “熊三爷何必如此客气?”石济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盘算着若是船帮毕竟是江湖人士,确实要跟他这个差哥老大示好,但如此排场和殷勤,貌似有些过分了。
  “哎,犬子一回来就惹是生非,作为老汉儿,还是要请父母官大人们表明心意。”三爷熊仁勇举起酒杯,“还请石局长明察秋毫,相信犬子的清白和船帮的心意。”
  石济阳见三爷熊仁勇如此谦卑的态度,也放下心来,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哎,三爷何出此言,熊少爷精明绝伦,早就证明了清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今日报纸之言论也是事发突然,明日我就派人去查抄,定给令郎一个交代!”
  “那就有劳石局长了!”熊仁勇亲自给石济阳倒满酒杯。
  “小意思!咱们都是互利互通的,船帮安稳,市井安宁,也是我石某人的心愿。”
  黄花梨屏风的另一边,也坐了一圈人。处于下垂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洋装的魏英媚。而此时她的身份是魏家的大小姐;身在主位的则是她的二哥魏英豪。当然,能够坐在这张桌子后面的也都是戊城响当当的人物:黄包车行老大王富春、茶行老板童似锦、瓷器大王蒙田贵等等。
  和隔壁热络的状态截然相反,坐在这边的人物面对桌子上的珍馐美味竟然都是严肃的表情。他们纷纷揣着手、支棱着耳朵,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三爷熊仁勇和熊添礼一个劲儿的给石济阳敬酒。
  “石局长,这是陈年老窖,只有这临江仙才有的好酒。”
  石济阳照单全收。
  “石局长,这遭的事情麻烦了!”诸葛丰低眉顺目的敬酒。
  黄花梨屏风后的诸位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凑到屏风跟前顺着缝隙瞄着隔壁的情形。
  正在这时候,他们听见石济阳又说话了:“做差哥的,自然是拿饷钱做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黄包车行老大王富春看了一眼茶行老板童似锦。瓷器大王蒙田贵忍不住喝了一口茶,茶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大了一些,引起众人的一阵嘘声,生怕引起石济阳的怀疑。
  诸葛丰也听见了动静,赶紧搭腔吸引他的注意力,“石局长做事严谨,能让吾等百姓放一百个心。”
  “那是自然。”石济阳貌似有些喝多了,话语间透着一股得意。
  “前几年多亏石局长,才让少爷能够平安归来。”
  “哎,这也是他自己争气!本身就是清白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三爷熊仁勇和屏风后面的几个人都是一惊。他们都是为了儿子给局长石济阳掏空了当时的钱包的。
  诸葛丰趁热打铁:“还请石局长明示,这次该如何是好?”
  “和上次一样,有东西够了,事情自当迎刃而解。”
  “哦?行得通?”
  “哎,能有什么行不通的?花钱买时间吗,你看王家少爷和童家少爷的事,还不都是我平的?”
  “听闻他们只是路过看热闹啊?”
  “谁跟你说看热闹不是罪了?因为好奇毁了自己的名誉,难道就不需要教训了?”局长石济阳脱口而出,“所谓众口烁黄金,就是这个道理。我让他们能够迅速恢复清誉,难道就不辛苦了?怪就怪他们的爹爹不信自己的娃儿,他们只相信道听途说。”
  黄花梨屏风后的几个人坐不住了,一把将屏风拉开。
  “好你个石济阳!”人高马大的王富春不愧是车行老大,上去就拎起了局长石济阳的脖领子,“坑了我这么久!”
  原来王富春的儿子和童似锦的儿子在放学路上看打群架的热闹,结果被警察当主犯抓了起来。王家和童家以为是儿子闯祸,纷纷主动送上大笔赎身费。而石济阳根本不说真相,只是照单全收,然后告诫他们下不为例。而王家和童家还以为是石济阳拿钱消灾,并不信儿子的清白,还当是谎言。如今得知真相,才后悔不迭。
  童似锦虽然是文弱书生,骂起街来却是不重样的。不但问候了石济阳的前辈,还问候了他身上的各种部位和后代子孙。直听得蒙田贵和王富春都不好意思了。
  此时的魏英媚拉着二哥魏英豪悄悄往门口溜去。魏英豪还想挣扎看热闹,被妹子一把拉走。
  在临江仙大酒楼的门口还能听见二楼包厢里吵闹的声音。掌柜白有才揣着手仰着头向上看着。
  “白掌柜。”魏英媚递给他一张大钞,“今天还多亏你的安排了。”
  “哪里哪里,还是大小姐英明。”白有才客气着接过钞票揣进怀里,他挥手招呼一个伙计,“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几位爷分了。”
  魏英豪啧啧称奇:“果然是临江仙的大掌柜,名不虚传!”
  “大小姐告诉在下来意,我就知道今天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吃。来者都是客,我临江仙可不做这种不明不白的生意,自当准备好食盒奉上。”
  过了许久,石济阳才灰头土脸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连白有才递给他的食盒都没拿,灰溜溜的跑走了。
  “明日我给局长送到办公室去?”白有才认真提议道。
  而石济阳根本没心思反应,钻进小汽车就跑远了。
  翌日上午,胡记钱庄的当家主母胡奶奶带着管家、婆子、丫鬟、家丁,一行十几人涌进了局长办公室。他们将一脸菜色的局长石济阳团团围住。胡奶奶啪地一下将一张休书拍在桌子上。
  “休书?给谁的?”蒙圈的石济阳问道。
  “你以为呢?不是给我那个死鬼儿媳妇的,难不成是给你的?”胡奶奶叉着腰喝道,“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那个熊添礼不是凶手,谁是凶手?你连个杀人犯的线索都查不到?”她指着坐在沙发里抱着烟灰缸玩耍的孙女乔妹说道,“谁知道这个女娃儿是谁的杂种,我们小家小户的养不起别人的种,你们差哥看着办吧!”说罢,她带着一干随从又呼啦啦的从局长办公室涌了出去。
  身份警察局长的石济阳只能任凭他们闯进办公室,被指着鼻子好一通骂骂咧咧。还没等他做反应,又呼啦啦的不见了人影。他刚要追上前去,却见沙发上的女童滚到了地上就开始哭爹喊娘地嚎了起来。
  正在此时,魏英媚刚好从局长办公室门口路过,见局长大人手足无措地面对着一个哭得凶狠的女娃儿,“局长,这是怎么回事?”她走进来将娃儿抱在怀里哄着,“这是谁家的娃儿?”
  “胡家的,这个老太太真是,太过分了!”石济阳趴在桌子上写了个纸条递给她,“魏警官,局里实在人多嘴杂,你暂时将娃儿先送到一文堂请山长帮忙照看一下吧。”
  魏英媚接过纸条见是一张寄养文书,便答应道:“是,局长!”
  局长石济阳看着她走出的背影,紧紧地皱着眉头。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处于下风,也只好暂时先夹起尾巴做人了。“走一步看一部,指不定谁能赢呢!”他确信自己这十几年来谋划的事业不会轻易功亏一篑,更不能操之过急。
  此时的码头正是卸货的高峰期,三爷熊仁勇正给几队手下分配任务。
  “听说刘婉宁和少爷有一腿?”
  “哎,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莫要再说了!”
  “少爷真是命苦,死前任哦!”
  “这是什么命啊!”
  “说的就是呢!”
  张继才听见弟兄们的议论,赶紧冲上前去将他们驱散开来,“告诉弟兄们,谁再编排少爷的事,我老张可不饶他!”
  诸葛丰见三爷熊仁勇将剩下的牌子攥得紧紧的,赶忙接了过来,“三爷莫急,我们早晚是要整治石济阳的。”
  “这种小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值得咱们动手。倒是添礼那边,你帮我看紧着,别再出差错。”
  “是,三爷!”
  这几天是石济阳的人生低谷,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千算万算竟然因为一是疏忽竟陷入了如此境地,可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真实写照了。他瘫坐在局长办公室的沙发里,思考着如何能够绝地逢生。
  忽然门外一阵喧闹,依稀是儿子石永杰在训斥着属下?浑身无力的石济阳努了努劲儿才起了身,拉开局长办公室的门探出了身子,刚好看见石永杰在往一个小差哥身上丢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
  “日你个神仙板板滴,那么多废话?今天让你站在这里是小爷的恩赐,你还真当自己是差哥?”
  石永杰的话音未落,就觉得后脖颈子发凉,回头就看见是自家老汉儿在对他招手,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叫我?”
  “你去忙吧!”石济阳慈祥地对惊慌失措的小差哥挥手,示意他退下;柔声对儿子石永杰招手唤道,“到我办公室来!”
  石永杰对父亲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安,“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慈祥?”他前脚刚踏入办公室,就听到身后一阵巨响。
  局长石济阳愤怒地关上门,还扣上了锁,回身从门口的展柜里取出一只短棍,使劲挥了一下就大步走到儿子石永杰的面前。
  石永杰没见过老汉儿如此态度,瞠目结舌地倒在沙发里,“老汉儿,你这是咋的了?”
  石济阳使劲甩了一下短棍,发出呼呼的风声,棍梢稳准狠地砸在儿子的身上。
  石永杰又疼又吓地开始抱头乱滚、嗷嗷乱叫。
  “闭嘴!”此时的石济阳已经失去理智了,只是抓着儿子的脖领子,将他丢进沙发里,用短棍抵着他的身子,“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何至于有此遭是非!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龟儿子!”
  此时的石永杰已经魂飞天外,他看出来老汉儿的眼神里只剩下疯狂。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满屋子乱滚、到处躲藏。
  “你果然随了你那个婊子妈,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石永杰更是不明所以,爬在沙发背后哆哆嗦嗦,“我妈?干我妈什么事?她不是早就死了?”
  石济阳忽然停住了手,看着手里的短棍,疯狂的笑了起来。他用短棍指着沙发后的儿子,大笑着说道:“若不是死了,还能有你的今天?你忘了她是个怎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你都忘了她是怎么抛弃咱们父子的?”
  石永杰崩溃得瘫倒在地上,头痛欲裂的捂住了脑袋。在他的概念里是一出生就没了妈的,对母亲丝毫没有印象,然而在老汉儿石济阳的逼迫下,脑海里又涌现出了一些模糊的片段:一个穿着露着胳膊和整个颈子的鹅黄色暗花旗袍的女子对着他咿咿呀呀的比划着什么。
  疯癫的石济阳见儿子直愣愣的看着他,更是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你果然和那个婊子一样,我今天干脆打死你,免得你再连累我!”
  石永杰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老汉儿石济阳挥棍落下,瞬间虽然身上毫无痕迹,但却能感受到筋骨钻心的疼。
  “让你像她一样!让你丢人现眼!”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石永杰疼得满地打滚,嘴里不断哀嚎,“我再也不敢了!饶我一次吧!”他呜咽着,也没有力气再喊了。
  石济阳喘着粗气,手里甩着短棍比在他的脸颊前威吓道:“我再给你两天时间,把熊添礼的消息压下来,把老子的面子找补回来!船帮若是不饶我,就把你丢给他们任凭随意发落!”
  石永杰疯狂点头,他见老汉儿将棍子使劲丢到地上,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快速爬到门口,才慌乱地打开门锁、逃出生天。
  夜已深沉,就连一向充斥着闪耀的霓虹和靡靡之音的桐荫路都变得暗淡起来。
  在一间没有招牌的小酒吧门口,石永杰被酒保毫不客气的推出了门口,“少爷,我们打烊了!”
  石永杰身上吃疼,毕竟一早就挨了一顿好打,此时也没心情再纠缠。他拎着个酒瓶转身离开,漫无目的地往巷子深处走去。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觉得只有这样身上的伤才不会有感觉。巷子深处幽暗又静谧,此时在耳边响起的除了这一通踉跄的脚步声,就剩下急促的呼吸声了。
  若不是明月高悬,石永杰差点连家的方向都要找不到了。他也不知依靠着谁家的院墙,对着着西斜的半轮明月确认了方向,踉跄前行的同时嘴里竟然不知不觉间哼出了一段黄梅调,竟然还是坤角的唱腔:“虚无缥缈神仙境,自在逍遥享清静。谁人不羡天堂好,你竟敢违天规废耕作,勾引织女动凡心。”他扭动着腰胯,挥动着双臂摆着婀娜的姿势,“那一日漫步碧空游,彩云深处遇牵牛。是我约他人间去……求王母你把贬他的玉旨收。纵有罪过我担受……”
  唱到这里,石永杰频频婷婷地转了个圈,因为动作略大,扯得伤口又疼了起来。他仰起脖子把酒瓶里剩的酒一口气喝光,暮然间眼角的余光依稀看到身后一道黑影闪过。但是他害是沉浸在牛郎和织女的情爱里,完全没有顾及到其他,“宝殿上还敢眉目互传情,哪还有半点天规放在心?!”他忽然觉得心头被什么牵扯了一下,依稀觉得有点疼,眼前好像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一个女人画着浓艳的戏妆在身旁盈盈绰绰。“我怎么会唱黄梅调?”他想破脑子也只回忆起那女子如柳枝般的身姿,却怎么都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来。他想,“那女子一定很美罢。”
  “你妄想偷下凡尘圆好梦,偏叫你永生永世两离分!受折磨牵牛谪贬人间去!织女也求贬下凡尘!”还是戏好看啊!他继续吟唱着,并且诚心诚意地感叹这**情仇是如此动人,转个身却又学着老汉儿石济阳的狠戾喝道:“我要你一在天上一在地,无我旨意不得擅出门!!”
  石永杰又想起上午父亲对自己的暴行,这是他这辈子没有过的遭遇,更是恼怒不已。他一边唱着,心里却不想承认那羞耻、耻辱的真相:“那个女子一定不是我妈,我妈绝不可能是一个**、婊子的!”
  忽然间,整个巷子充斥着石永杰恶狠狠的黄梅调,还有他凌乱的脚步声。月亮落得更底了,若是它也有念头的话,听了他的唱腔恐怕也想要落得更快一些罢。
  黑影迎面扑来,还没等石永杰反应过来,他就闻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香气。模糊间,他看见眼前晃悠着一枚亮闪闪的东西,摇摇晃晃很是好看。他好奇地接过来,却是一枚银质的香镂。“这是什么玩意!”他使劲闻了一下,就眼前一黑,瘫倒在巷子中间。
  “吾乃暗堂主人,尔当自觉,同为善举,入我堂门,祛恶生善。”一个人影站在他身旁柔声说道,“入我门,得大善大道之法。”
  香烟缭绕,在一文堂的卧室里,孩子们正做着睡前的准备。他们在杨艾之的带领下念诵着:“人之善恶,由于一念之间。汝以不得善为耻,吾以动心为耻。以持善为高,而以勤祛恶意为上。”
  苏慎之抱着已经睡着的乔妹,轻柔的将她放在小床上。女娃儿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虽然已经熟睡,但是一只手却死死的抓着苏慎之的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面色如常的王敬和也在自己的课堂内念着**:“不贵于无欲,而贵于能隐忍。祛恶二字,乃是吾门正法眼藏,异此而学,即谓之异端;离此而说,即谓之邪说;迷此而行,即谓之冥行。”一只打开着的香镂赫然摆在他身旁的案子上,里面填放着一小坨黑色发亮的膏状物。
  天光逐渐大亮,光线顺着薄纱质地的窗帘射进了房间。这是一间完全西式的卧室,基本上以白色内白色镶嵌金色沟边的巴洛克纹饰为主,床笠两边摆放着两只配套的床头柜、临窗还放着同类样式的贵妃榻和脚蹬。从屋子里精心布置的吊灯,廊灯、台灯和戳在窗边的立灯更显得主人家的仪式感。透过纱帘可以看见阳台外面也摆放着一套相同款式的桌椅、还放置着一套英式茶具,想必也很会享受吧。
  忽然一阵空灵、有力的男声,和着最后一声清脆的香镂落地的声音,将正在大床上酣睡的石永杰从黑暗中唤醒。他猛地睁开眼睛以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狂跳,完全不记得前一天的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勉强欠起身子打量着周围,才看见床头柜上赫然摆着那只香镂,不禁喃喃自语,“竟然不是梦?”
  “什么不是梦?你怎么了?”
  随着安妮问询的声音,石永杰才看见她正穿着睡衣坐在床笠对面的梳妆台前,却是一副惊讶地表情扭过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没,没什么。”
  “你啊,除了做梦,还能做什么?”
  安妮不再**她,而是转过去对着镜子仔细地打理起精致的波浪烫发,然后在脸上涂涂抹抹。
  石永杰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上吃疼,赶紧解开睡袍露出**的上半身,也发现胳膊、前胸、后背布满了不规则的淤青。他赶紧穿上衣服,却发现对于昨天的记忆只停留在出了酒吧的那一刻起,再也想不起来以后的事儿了,“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我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得跟死猪似的了。”安妮翻了个白眼,开始涂口红,大红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你看我这个口红的颜色怎么样?”
  “嗯,很衬你,好看。”
  “不得不说,这些洋玩意是挺好用的。”安妮对着镜子摆出职业微笑,还怒着嘴摆出一副**的模样。
  石永杰勉强坐起身子,他想要想老婆示好,便提议道:“前几日一个朋友带我去了桐荫路的一家新开的酒吧,哪天我带你去,氛围真的不错。”
  “哪间?摩登,还是德尚?”
  安妮画好了妆,对着镜子不断变换着专业的拍照姿势,却又撅起嘴来,“这个镜子太小了,我得换一个了。”这个梳妆台可是特质的三面镜样式,可是在她眼里,还是不够完美。
  “原来你早就是常客啊!”石永杰冷笑着瘫倒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此时,他的脑海里也响起一个空灵的男声:“恶从美貌起,灭之善缘来。”他再看老婆安妮,嘴角好像渗出一丝血迹,说话间还露出四只獠牙。吓得他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却因为宿醉脚下发软,用手撑着一旁的灯柱才勉强站稳。
  安妮被他的陡然变色吓了一跳,惊恐地喊道:“你怎么了?发什么疯?”
  石永杰踱回床边,拿起那只香镂深深地闻了一下,就觉得着其中的香味特别安神。猛然间,他觉得脑海中特别的清醒,便起身往洗手间走去,“没什么,酒还没醒,我去洗个澡。”
  石永杰的老婆安妮曾在嫁给他以前是**地区有名的女演员,只不过在嫁做他人妇以后,也就是没人再找她拍戏了。这对安妮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虽然她不是那种超级大明星,但她还是很爱这个工作、或者说这种热闹的。现如今她虽然被迫息影,却也不改大明星的做派,成天顶着戊城警署少奶奶的名头参加宴会、舞会,她的衣服、鞋子总是要最新样式的,依旧过着极为奢侈的日子。后来她发现石永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小开,家里的财政大权被公公捏的死死的,她不但捞不到好处,为了维持巨星的光芒还要赔钱,更是成天对丈夫石永杰挑三拣四,甚至横眉冷对。
  此时的安妮很差异石永杰竟然没有理会她又要花钱,更是对着洗手间喊道,“桐荫路那边新开了一家西洋商场,哪天一起去逛逛?”
  “好啊!”洗着澡的石永杰回答的都不带结巴的。安妮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听他又说,“反正看看也不要钱!”
  安妮哼了一声,转身到胳膊的衣帽间挑衣服去了。忽然床头的电话铃声大作,她赶紧跑出来接通了电话。
  “喂?哼,是你啊,还想得起我来?”安妮小声地讲着电话,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扫着洗手间的方向,脸上却泛起了暧昧的**。
  电话那段竟然是《戊报》的记者宋谦昊。“一会儿我开车去接你,德亨边上新开了个照相馆,正适合你这个大明星去拍照。”
  “得了吧,什么大明星啊,我早就过气了!”
  “哎,你只不过是蛰伏而已,若要是发力,谁还能拦住你的东山再起?”
  “哼,真会聊天!”
  “我这就出门,一会儿老地方见。”
  “我这就换好衣服等你。”
  安妮挂了电话,却见石永杰还泡在洗澡间里,就又快步走进了衣帽间里。
  泡浴缸里的石永杰正在沉思着,他该怎么做才能解决燃眉之急,完成老汉儿的任务?这种新闻,哪里才能搞得到啊?浑然不知之间洗澡水都凉了,他打了个喷嚏,赶紧出了浴盆。
  石永杰在换衣服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只古香古色的香镂,就顺手挂在了衣服口袋的扣子上。他原本只向往西洋式设计的东西,觉得中式的模样太过无趣,现如今却被这个不知来历的东西所吸引竟然觉得很喜欢
  “少爷!”萃姨见石永杰换好衣服从二楼走下楼梯,赶紧迎了下来,“安妮小姐特别给你准备了烤面包和牛奶、麦片。”
  “啊?”石永杰以为听错了,这可是天大的稀罕事!他还特别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看了看,“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萃姨偷笑着,“少爷,不是!”
  “哎,她今天是怎么了?”石永杰盘算着,一定又有什么事儿求他了,“萃姨,从我认识她到现在,我们都结婚四年了吧,她进过几次厨房?还给我做早餐,不是要谋杀亲夫吧?”
  “呸呸呸!”萃姨跟他打着哈哈说道,“安妮小姐知道少爷喜欢西式早餐,却是局长极度反感的。这不是趁着局长一早就出门了,才赶紧给少爷预备了。”
  石永杰将信将疑的坐到餐桌前,用汤匙搅合着碗里的牛奶麦片。一旁的座钟忽然铛铛铛地敲了起来,他才注意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萃姨,我去警局了!”他急匆匆地往嘴里塞了两口面包,就赶紧往门口走去。
  萃姨赶紧给他披上大衣,送了出去,“小心啊!别伤着!”
  石永杰快步走了出去,挥手示意,要她放心。萃姨虽然名义上是他家的管家,实际上才是真正把他带大的,是他特别依赖的人。
  初冬的暖光很刺眼,石永杰眯着眼睛开着车子。他心乱如麻地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有太多的冲击和不可思议,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等他终于站在戊城警察厅门口的时候,竟踌躇着要不要走进去。这原本是他每日必到的地方,却俨然成了一块心病。当他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却发现过来过去的同事们竟然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我脸上有东西?”他抓住一个小警察问道。
  “没有、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你去刑警办公室就知道了。”
  小警察说完就溜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石永杰。
  “戊城第一女警官,果然名不虚传。早就听我达令提起过,一直很想和你认识一下,今天想堵堵运气才贸然前来,没想到真的遇见了,我真的是好运气呢!”
  “哪里,没想到安妮小姐竟然是石警官的夫人,我以前可是你的影迷呢。今日刚巧没有出外勤,才能够和安妮小姐相识,是我运气好才是。”
  石永杰刚走到刑事科办公室的门口,就听见魏英媚和安妮正在寒暄。他很惊讶,安妮嫁给他这么多年,素来看不上警官的头衔,还曾放话什么时候肩章上有金线和金星了才会来探班。如今竟然主动前来,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到这里,他忐忑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掸了掸双肩和领口的灰尘,才走了进去。
  “哎呀,达令!”安妮竟然用“西式的热情”迎了上来,不但拥抱了石永杰,还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而此时的刑事科办公室里不但有石永杰两口子和魏英媚,还有其他各组组长和成员,大概有二十几名同事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搂搂抱抱。
  此时的额石永杰觉得脸都要烧得融化了,赶忙挣脱开她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悄声提醒道:“别这样,这是警察局。”
  安妮这才松手,却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挽起石永杰的胳膊对魏英媚说:“哎呀,我们在家都是很西洋式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魏英媚正尴尬的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回应:“是啊,安妮小姐是大明星,行事作风果然大胆、前卫。”
  “哎,你们是怎么回事?”突然走进办公室的熊添礼,对众人看戏似的神情标示不解,“你们看什么西洋景呢?”
  众人憋不住笑,纷纷捂住嘴扭过身子,作鸟兽散。
  熊添礼这才回身看见石永杰的身旁正依偎着一个妖艳的大美女,“你是……哎呀,想不起来。”
  “你好,我是安妮。”安妮大方地走上前,还主动伸出玉手,想和熊添礼握手。
  熊添礼更不客气,干脆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闻了一,自我介绍道:“我是刑事科的特别顾问熊添礼。”
  “原来是熊少爷,久仰!”安妮全然不顾一旁的丈夫石永杰的妒火中烧,而是对熊添礼的绅士西洋礼节倍感兴趣,也就顺势攀谈了起来。
  “听闻熊少爷帮警局破获了一起陈念悬案,如今能得见真容,方知果然名不虚传。”
  “啊,那是当然,我可是将在法兰西的全部所学都用在断案上了。”熊添礼得到了美女的夸赞,竟然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安妮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耿直,更是用蕾丝扇子捂住脸,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一旁的石永杰和魏英媚却尴尬的用脚趾头在扣地。
  “你是,来报案的?”熊添礼忽然问道。
  魏英媚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惹得自持为女明星的安妮羞红了脸。
  “她是我夫人安妮,以前可是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石永杰气鼓鼓地介绍道。他觉得熊添礼是诚心的,赶紧上前摆出护妻的架势。
  “那一定是我很早就去法兰西留学了,才如此孤落寡闻。”熊添礼赶紧解释道,“现在看安妮小姐卓越的风姿,当初一定是红极一时的大明星,若我在国内也一定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呢。”
  “熊顾问,你什么意思?太过分了!”石永杰气急败坏。以为熊添礼是故意无视他的存在,敢当面调戏他老婆安妮。
  安妮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搂住丈夫石永杰的腰撒娇:“哎呀,人家夸你老婆吗,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开心、开心。”石永杰见熊添礼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就想要逃跑,赶紧拉起安妮就往外走去,“你还没和局长打招呼吧,这么失礼可不行?走,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参观一下。”
  “下次见!”安妮依依不舍的和她的两个“影迷”挥手告别了。
  熊添礼和魏英媚赶紧上前欢送,趁着他们两个走出办公室,赶紧把门关上了。
  局长办公室罕见的没有局长的身影。
  石永杰再三确认里面没有人,才将老婆安妮拉进办公室。
  两个人在办公桌前的沙发里对面而坐。
  “你怎么来了?”石永杰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便起身打开了办公桌前的窗子。
  “我,我来探班呐。”安妮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石永杰熟练的在茶几上摆了一壶红茶、两个杯子,抬眼说道:“说实话。”
  安妮略带紧张地喝了口茶,才欠着身子握住坐在对面的丈夫石永杰的手说,“我能跟你要求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先答应!”
  “好,我答应。”
  石永杰被她忽然的热情搞得心里非常不安,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
  “我想要复出影坛,我想要继续拍电影。”
  石永杰深呼吸,还以为她会说要买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想到比这个还要严重。但是把耳朵的他却不敢直接拒绝美人老婆的要求,毕竟美女的脾气都很暴力,要是直白的说“不可以”,老汉儿的这个办公室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安妮见丈夫石永杰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我想要找一个记者给我做个专访,把我以前的成就和未来的计划公布于众。”
  听到“记者专访”这几个字,倒是给石永杰提了个醒,“找不到新闻,就自己造一个惊天大消息!”
  “你倒是说话啊!”安妮焦急地坐到石永杰的身旁,晃着他的身子说道,“你不想让我开心吗?”
  “那是当然。”石永杰搂住安妮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说,“专访吗,得想清楚要说什么,不能是一个豆腐块,得是能够撑得起头版头条的大消息才行。”
  这时候,石永杰忽然看见局长办公桌上一张纸被风吹倒了地上,赶紧关上了窗子,捡了起来却被上面的文字所吸引住了。
  “戊城警察局孤儿赡养委托书?”
  原来这张纸竟然是刘婉宁的女儿乔妹被安置在一文堂的文书。石永杰仔细地确认着上面的信息,惊呼道:“有办法了!我一定能让你名利双手!”
  “达令,什么好办法?”安妮见他忽然间变得眉开眼笑的,也兴奋了起来,跟一朵花蝴蝶似的就扑上前去拿过文件读了起来,“胡乔妹,因母被杀身亡,身世不曾确认,父家拒绝承认其身份,咱收养与一文堂。这是什么啊?你想怎么办?“
  “这么可怜的女娃儿,需要一个集美貌与善良于一身的人去解救啊。”石永杰使劲搂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想啊,头版头条的新闻标题《影后姜安妮领养孤女,为行善事东山再起,再创佳作》。你想想,这岂不是当代美谈?”
  “达令,你太棒了!从来都没觉得,你怎么这么聪明!”安妮蹦跳着,使劲亲吻着丈夫石永杰的脸颊,“走,去商业街。”
  石永杰被安妮拉扯的一个趔趄,“干什么去?”
  “买些糖果、零食,去看孩子啊!”安妮兴致勃勃的拎着裙摆跳着舞步才出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傍晚十分,一文堂的课堂里热闹非凡。穿着时髦洋裙的安妮战战兢兢地站在孩子们的中间。
  六个孩子,一个2岁左右,还流着鼻涕坐在小竹车里咿咿呀呀的;三个不到四岁的女孩子只对零食感兴趣;两个8、9岁的孩子就是赵婷之和杨艾之。赵婷之被安妮裙摆上亮闪闪的蕾丝所吸引,竟然冲上去就要抓。还是丁艾之眼疾手快才将她拉到一旁,挽救了一身贵重的洋装长裙。
  惊魂未定的安妮举着糖果和零食站在课堂的中间,听着孩子们哇啦哇啦的吵闹声,她不知所措。一旁的石永杰更是黑着脸看着混在孩子们中间的一个大人的身影,正是《戊报》记者宋谦昊。
  更为辛苦的是苏慎之,她按下这个、那个起来,三、四岁大的孩子们更是没有自制力,只团团围住安妮,跟她嚷嚷着要吃好吃的。说实在的,她对安妮的来访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外人,一时间竟然兴奋得有些失控。
  宋谦昊却围在他们身边,摆弄着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个没完没了,“好,再笑一下,叔叔给你们拍照!”
  孩子们嗷嗷的叫着从课桌里围住了宋谦昊,对这个闪光的怪物感到万分的新奇。
  “给我摸一下!”
  “这是什么呀!”
  “你们都坐回去,怎么这么没规矩!”丁艾之气鼓鼓的拉扯着好奇的小女娃儿们,“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这是照相机!”
  “哦,照相机!”
  小女娃儿们咯咯笑着,学着他说话。
  宋谦昊却是一副亲和力极强的样子,“你们喜欢那个好看的阿姨吗?”
  “喜欢!”小女娃儿们奶声奶气的答应着。
  “漂亮阿姨给你们糖吃,你们去找她拿吧。”
  随着宋谦昊的引导,娃儿们一拥而上。
  苏慎之黑着脸想要阻拦也是来不及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孩子们跟前尝到无力之感。她心里感叹道,还好山长不在,要不然可能会把他们轰出去吧。
  “安妮,蹲下给孩子们发糖!”宋谦昊见安妮竟然对孩子们是一副惊恐的表情,赶紧提醒道,“笑一个,摸摸孩子的头,搂住她。完美!”他又拍了几张,满意的换着胶卷,“不错,肯定有了!”
  “是吗,谢谢宋记者!”安妮开心的起了身,将剩下的糖果随便丢到一旁的案几上,还有几块掉到了地上。
  孩子们刚要捡拾,却被苏慎之呵斥住了,“这么没规矩?平日里怎么教的?”
  孩子们见苏师父生气了,才缩回了手,退到了一旁。
  苏慎之从靠窗的竹车里抱起一个三岁大的女娃儿,招呼着其他孩子们:“都回到位子上坐好。”
  孩子们安静得快步坐进了座位,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大案子上的零食。
  “苏小姐,把孩子给我抱一会儿吧,别让她打扰你上课。”安妮好意的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怀里的女娃儿。
  这个孩子就是胡乔妹,因为刚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不适应,只能被特殊照顾。
  苏慎之犹豫了一下,但是见孩子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便只好将乔妹交给安妮。却没想到她从来没抱过孩子,一下子没接住差点摔了乔妹。幸好她反应快,才又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乔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惹得安妮手足无措,差点又扔了孩子。还是一旁的丁艾之眼疾手快,将乔妹抱在怀里,“还是我来抱吧,我是苏师父的助教,一直都是我做这个工作的。”
  此时的宋谦昊眼睛一亮,挥手让安妮靠近杨艾之,好给他们拍照。
  熟料丁艾之捂住了脸喊道:“不要拍我!不许你拍我!”
  安妮尴尬不已,假装驱赶宋谦昊,“别拍了,收了吧!”
  “就是的,别拍了!”石永杰也走到安妮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孩子们也不能吃太多的零食,咱们把东西收了,也该走了。”
  苏慎之让嬷嬷将孩子们带走了,才陪着石永杰和安妮说一些感谢之类的客套话。
  “谢谢安妮小姐的礼物,孩子们今天可是高兴坏了。”
  “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孩子,我还以为就三四个呢。”安妮诧异的问道,“那个男孩是,丁家命案的孩子?赵婷之是,粮店命案的那个?”
  “是的,”苏慎之叹了口气说,“他们都是命案遗骨,才被其他福利院嫌弃,觉得他们不详。山长才将他们从警察局领养,发誓定要将他们培养成才。”
  宋谦昊听了这个消息,攥着拳头露出兴奋的神色。他本来还觉得搞不好这遭是白跑一趟,没想到竟然得到一个绝佳的新闻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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