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按在她后脑勺的手指。质问结束，作为安抚，他轻轻替她整理好弄乱的头发，水滴留在发梢，残余着水果的清香。
　　这算是误会一场的道歉吧？
　　但那股温柔的耳语气息就这样消失了，她还有点不习惯。
　　【叮！祁玥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0】
　　“最近你就像突然变了个人。”祁玥回到灶台前，继续切开那颗圆滚滚的土豆，“以前我一直把你当傻瓜看，是我太没眼光。不过，火箭可不是那么好造的，想当科学家就要忍受艰苦枯燥的生活一直到老，我不觉得你一个林家千金能受得了……”
　　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就等我先考上育英再说吧。”
　　祁玥不置可否地对她伸出手：“洗好的西红柿，拿过来。”
　　她愉快地点头照办。但第一次进厨房，她还不懂得防止水溅到身上，水花扑腾打湿了一大片衣角。
　　“让开一点。”祁玥无奈地叫她举起双手，从背后绕了一圈，将印有大熊猫图案的围裙系在她胸前。有好几次，他的下巴都轻轻碰到了她的发丝，林嘉虞动都不敢动，僵得像个木头人。
　　“好了。”他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居然很合适你。”
　　这是夸奖还是贬低？
　　林嘉虞撇撇嘴，没注意到祁玥在背后偷偷弯起嘴角。
　　半小时后，两手棉手套的祁玥端着香喷喷的砂锅走进客厅。大家都发出“哇”的惊呼。师生四人挤在狭小的桌边，充满期待。
　　明明是最便宜的打折食材，到了他手里，就是堪比星级餐厅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简直让人不禁怀疑他点错了技能树！
　　“玥哥，你该不会是什么皇家御厨的儿子吧？！专门给国宴做饭的那种！”关极默凶狠的表情和大快朵颐的吃相构成了绝妙反差，“——早知道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我特么天天都来补课！”
　　祁玥不为所动：“那可是要另外收钱的。”
　　“啊？你敢找我要钱？知不知道我是谁？！”常年混社会的关极默顿时黑了脸。
　　“——你们知道土豆是什么时候传入我国的吗？”
　　林嘉虞忽然用学术问题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她知道祁玥是特工，不想让关极默在这里和他起冲突。
　　“土豆？”关极默傻眼。
　　“这是中考历史经常考到的知识点，从番茄、土豆、红薯一类的外来作物的发展，侧面反映国家间的文化交流，说不定还会带出同一时期其他重大事件，例如丝绸之路的轨迹变化。历史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严舫舟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停滞。
　　这是某本教师参考书里的原话，在很不起眼的地方，但她知道这句话，一字不差，这再次证明了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要知道，几天前她还是个300多分的差生，对这种题目更是一窍不通！
　　林嘉虞却没反应，她自顾自地舀起一勺土豆汤，放进嘴里，眼睛“噔”地发光了。
　　“这种味道……是黑胡椒、红糖、清鸡汤、大颗粒盐、香菜、蒜、和一点点芝麻的融合吗？”边吃还边科学地分析着其中的配方，“不对，好像还有一些番茄味。你……偷偷加了番茄进去？”
　　祁玥惊呆了。
　　完全正确，一点没错！连占比多少的顺序都说对了！她这是什么魔鬼舌头？！
　　严舫舟解释道：“确实有番茄味。番茄里含有谷氨酸，可以提鲜。”
　　“原来如此，那我就懂了。”林嘉虞掏出小日记本，匆匆写了上去，“我只知道谷氨酸和核苷酸能增强味觉体验，但以前没机会下厨，错过了番茄里也有谷氨酸这么重要的知识点。”
　　嗯……关极默听得云里雾里，左看看，右看看，决定先吃为敬。
　　筷子还没下锅，祁玥又开口了：“去年化学竞赛里出过谷氨酸从液体培养基里分离提纯的化学式。”
　　关极默等了几秒，再次下锅，又被严舫舟打断了：“之前还出过谷氨酸在干燥时加热到100度以上会有什么效应的判断题。嘉虞，你记得这个知识点吗？讲给关极默听听。”
　　“好。”
　　等等！他只是想吃饭而已啊！
　　后来那天晚餐，大家从化合物的多种形态讨论到《物理化学》、《结构化学》和《基础有机化学》，再讨论到卡诺循环、统计热力学和如何用高斯计算拆解分子结构，关极默听了个寂寞，到睡觉前脑子里都是一串串陌生的学术名词。
　　他很想知道，这仨人是怎么都能讲明白那么复杂的天书的！难道就他一个脑子笨？
　　当晚，被逼学到12点的关极默从没这么心累过，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祁玥和严舫舟各占领了另一只沙发，开着空凋各自在灯光下看书。等祁玥也睡去后，严舫舟放下手中的教案，举着小夜灯来到敞开的卧室门口。
　　月光优美动人，清丽似歌，照亮了昏暗的室内。
　　“……嘉虞？你还没睡吗？”
　　没人回答他。
　　严舫舟有些奇怪地走到门内，看到她双手枕在桌面上、头朝一边，早已困得呼呼大睡了。
　　他微笑着拿开她手边压住的书页，看到上面勾画的一长串物理公式和笔迹潦草的图表，沉思数秒，而后将它放到一边，温柔地拍拍她的肩。
　　“……该去床上了。你这样会着凉的。”
　　她“嗯”了一声，身体却并无行动。
　　“嘉虞？”
　　又过了几秒，严舫舟只得一手搭住她细长白皙的天鹅颈，一手虚扶她的后背，将她一口气拦腰抱起。
　　很意外，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花季少女轻盈的身姿让他抱得毫不费力，只担心她会突然醒来。还好，怀中的少女一直很乖，双眸紧闭，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是梦到什么好事了吧？
　　转身，一步，两步，他小心翼翼地把林嘉虞放在柔软的床铺上，顺手给她盖上了薄被。
　　“晚安。”他拉上卧室的灯，回眸一笑，“看了这么多书，这几天你一定也累坏了。”
　　少女松开抓在他袖口的手指，嘤咛着翻了个身。
　　随着灯光熄灭，堆在卧室里的几百本各种语言的高深专业书籍也渐渐消失在阴影中。一旁的电视新闻小声里播放着央视录制的《寻访航空人之旅》，那是严舫舟曾经参加过的一档科普项目。到最后一句，主持人遗憾地表示：
　　“……2008年10月，由于突发火灾故障，被寄予厚望的NX-凤凰号计划就此中止，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们能看到它再度升上祖国领空。谢谢大家的收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