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那个链接你看了吗？就是关于unity3D的培训资料PDF下载。”郑宇东走到杨锦书旁边对他说，双手有些拘束地紧贴裤缝站着。
　　杨锦书正思索一个叠嵌结构，一下子没想起来，茫然地看着郑宇东，“什么？”
　　“就是那个……unity3D的培训资料啊，我之前研究过，感觉很有用，上手很快，建议我们也用起来。”郑宇东脸上带着微笑，局促地说。
　　杨锦书想起来，摇了摇头，“我看过也研究过了，但我们不能改。我看unity3D针对手机游戏开发很有效，但对网页游戏来说，它支持Flash不够，存在很多问题。”
　　“它……业内没有这样走过来的模式吗？”郑宇东不甘愿又疑惑地问。
　　“对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否可行，怎么敢做这样大的决定？”杨锦书俨然地说，顺着郑宇东的话语。
　　郑宇东叹了口气，满是无奈，“我那边听说很多师兄都在改用unity3D，可能是他们的项目环境比较宽松吧。”说着失望地回自己座位去。
　　杨锦书难说心中没有鬼。
　　那天烟聚之后，他还和黄浩然私下讨论过用unity3D的可能性。黄浩然简单干脆地再次拒绝，指出新工具需要上手，要多长时间可以达到应用的程度，以当前的工期能挤出这个时间吗？以及，如果跨平台发布最终发现实际不可行，那时候责任谁担？
　　杨锦书没对黄浩然说他通过爸爸的业界关系调查过了，实际上这个工具远比他们感受的要应用广泛得多，杨沛然显然是鼓励他大胆启用的。
　　当然了，爸爸未必理解这个项目有多紧迫，根本没有上手的时间，也没有容错的余度——哪怕用Flash这个最基础的工具软件实际上在时程和技术难度上同样面对着几乎无法克服的难题。
　　“我也觉得，我们还是要求稳妥，不能再出根本性的选择错误。”杨锦书苦涩地说，《大剑》失败的教训至今惊魂未定。
　　他听温芸说天晨网络已经停了想玩平台开《大剑》新服的请求，两边分别在广州和深圳的法院起诉对方，闹得不可开交。这归根结底在于《大剑》立项的时候用了JA/VA而不是Flash前端，谁也不想再重蹈覆辙。
　　实际上还是有区别，杨锦书偶尔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爸爸在电话里给他指出这工具可以用的时，在逻辑上他心里已经有了分晓，但事实是另一回事。
　　提出用unit3D的人是郑宇东，不是自己，自己前段时间太忙，以及陷入开发周期和技术难题太深，根本没想过脱出漩涡的可能性，被郑宇东抢先提出。不要说这件事有黄浩然在一旁见证，哪怕只有自己和郑宇东，郑宇东提出来，他也觉得这是难以接受的。
　　他对这个关系看得很清楚，犹如在显微镜下观察病毒，这是他的虚荣心，他深深知道。
　　如果说过去一年他大部分时间作为实习生谨守分寸，丝毫不敢自负，被任命为《大剑》虚有名头的项目经理后已经彻底改变。他希望所有正确的决定都是自己做出的，最大的功劳是自己立下的。
　　何况，“如果跨平台发布最终发现实际不可行，那时候责任谁担”？
　　成年人做选择，成年人负责任，这像两个10KG的杠铃沉甸甸地压在杨锦书肩头，使他由内到外的不轻松。
　　没过两天是***放假前一天晚上，杨锦书已经学会了和温芸湿吻。食髓知味，一连串的湿吻让两个人气喘吁吁，都有点儿把持不住。
　　“你就不怕我顺手把你就这么给……办了？”杨锦书双臂环拥着温芸，把她的手给捆住压在沙发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咬。
　　办了，这样的荤话对于杨锦书而言，要壮起一点胆子，说出来格外刺激。
　　“你为什么还没有？”温芸娇柔地问，实则挑衅。
　　“因为我知道你是潮汕人，那儿的姑娘一般不外嫁，要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会被
　　你家里人，乡里乡亲打得很惨？”杨锦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温芸脸色好像怫然，随即释然，期待地望着杨锦书，“我是不一般的。”
　　“真的吗，那我要动手了啊？”杨锦书头往温芸脖子下面凑过去，一阵乱嗅。
　　温芸被杨锦书咻咻的气息激得又酥又痒，哈哈大笑着乱扭，“不要。”
　　杨锦书立即就住了手，手肘撑在沙发上，含笑望着温芸。
　　“我是遇见一个古代来的谦谦君子吗，还是我这个人特别没有吸引力？”温芸叹一口气，同时也是好奇地问。
　　“我还是……那什么，俗称……处男。”杨锦书微微笑着说，觉得这是别样的*。
　　“真好，可我也不比你差啊！”温芸咬着嘴唇忍住笑。
　　以杨锦书对女性的认识，他很怀疑这一点，虽然他自认对这个毫不在意，反而更会在意对方是不是撒谎，这严重得多；但这也不是测谎的时候。
　　“说真的，你为什么喜欢我？”他问道，这是认真的，也是转移话题，把身体里的火降下来。
　　温芸想了想，眉头笑得弯弯，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你个子高，样子好看，说话轻轻柔柔，彬彬有礼，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别说我们工作上配合了大半年，别人都说你是我的人。”
　　停一停，温芸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杨锦书觉得自己绝非第一眼就喜欢上温芸，实际上很难说有多喜欢她，这中间的兜兜转转太复杂，一言难尽；他也不愿让温芸觉得被看轻，“云中谁寄锦书来。”
　　这包含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温芸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惊住，声音有些发颤地问：“这是谁的诗？”
　　“李清照的词，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杨锦书徐徐地答，把云和锦书两组词咬得重些。
　　他倒也不是偶然起意，而是刚刚知道温芸的名字时不自觉把自己名字联系在一起，但那是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还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
　　“噢。”温芸声音空灵地应。
　　他们翻身坐起来，都觉得前一番的亲吻有些太过了，回到清水的界线内。
　　“明天我回家过***，可能还不会给家里说你的事，要等等，看时机。”温芸说。
　　“我加班。”杨锦书淡淡地说。
　　“你可要乖乖的，我不在，你别乱来哦。”温芸戏谑地手指着杨锦书。
　　“预计加五六天，休息一两天，休息就是在家睡觉，连门也不出，能怎么乱来？”杨锦书摊开手反诘。
　　“没错，你对我都不乱来，我实在是多心。”温芸闷闷地说，起身去卫生间梳洗去了。
　　第二天便是***节，一大早温芸出门坐地铁去火车站，杨锦书也坐地铁去公司上班。
　　公司里却空荡荡的，过了十点还只有杨锦书和郑宇东和朱恒发在座位上而已，美术部来过两人，大概见林同生迟迟未到，打过两个电话后便就闪了；策划部更是一个人也没来。
　　杨锦书觉得不可思议，到抽烟区给陈一晨电话，说了这番情况。
　　“一周前就说好***各部门至少加五天班，昨天下班前你还说呢，当时我可没听到反对意见啊！结果第一天就都不来，这算怎么回事？”杨锦书抱怨。
　　“浩然给我解释了，他们工作安排宽松，无需加班；同生说他晚点到，美术组只是一部分人加班，不是所有人都参加。我也晚点就来。”陈一晨先让杨锦书挂了电话，他是挨个问过之后又给杨锦书打回来，告之这个情况。
　　杨锦书说好，挂了电话，难掩失望和愤懑的情绪，打电话给王琳，一直都没人接；又打电话给韩绍东，韩绍东倒是接了，说家里人来深圳了，他有地主之谊要陪玩两天，预计后面几天再跟着部门一起加班。
　　杨锦书怒也不是，挂了电话气鼓鼓地回公司自己工位坐下。郑宇东和朱恒发都是没渊源的新员工，不抱怨也不偷懒，因为程序部工作真的排得很满，即便为这个心里很是不舒服一会儿，也就很快沉浸到代码敲击当中了。
　　陈一晨下午才到公司，跟杨锦书简单交谈几句，躲进他的独立办公室。林同生四点半以后到公司，美术部上午来过又走的那两位员工五点多到公司，安安静静地坐下加班。六点才过一会儿，林同生就起身招呼两人一同出门去。
　　杨锦书以为他们出门吃晚饭，会再回来加到深夜，毕竟他们白天基本缺席，加到深夜岂不是恰好？反而是程序组这边三人基本上早上九点多就到公司，预计晚上七八点回家，六点的晚饭可以省了，谁知道林同生三人一去不返。
　　七点多陈一晨也由他办公室出来，见程序部三人都还在，稍微一愣，走到杨锦书面前建议大家劳逸结合，第二天不用那么早来，也不用那么晚走，催促众人立即下班。
　　杨锦书心中奎怒，但不流露出来，说自己还有一个程序写完就走。陈一晨嗯一声，也催促郑宇东和朱恒发两人早点回家，两人见杨锦书不动，他们也都说还有一点工作未完，要完成后再走。
　　陈一晨便也不勉强，叮嘱杨锦书走之前锁好门，便自个儿先走。
　　他走之后，杨锦书沉住气花十来分钟把今天写的程序在模拟器上跑了一遍，修改几个疏漏，便关电脑，收拾行头，提醒另两人立即放下手中工作回家去。
　　“那明天呢？”朱恒发边收拾背包边问，显然如果他不问，郑宇东也会问。
　　杨锦书本想说明天晚点儿来，中午之后也可以，不知为何心中激了一口气，“好好休个假，咱们10月8号再见。”
　　“好嘞。”两个人应得欢天喜地，像是映证杨锦书幸好没说第二天还来的正确性，以及没人不喜欢休假的道理。
　　杨锦书对这个难说没有一丁点耿耿于怀，他喜欢勤奋的人胜过喜欢聪明的人。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一个人到公司加班。
　　除了他明令告之今天不用来的郑朱二人外，其他昨天曾经出现过的人今天也都没来，整个一天公司里只有他一人。以前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形，不觉得孤单，反而有一种或许近似报复的快活意味。
　　没有别人在，他感觉比平时轻松自在得多，写代码让他沉浸，时间过得飞快，效率格外高。
　　接下来每天都这样，他必须珍惜和抓紧公司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刻，当假期结束，这里到处被人充斥的时候，他确认自己又会回到双肩沉重，身体发僵的那种状态里。
　　他喜欢这样，不喜欢那样，泾渭分明。
　　“你是公司的负责人吗？”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他耳边问，同时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睛余光里。
　　杨锦书一惊，仍目不转睛，飞快地打完一串代码，这才长吁一口气，扭头去看，顿时愣住。
　　一个清丽的年轻女子站在他面前，个子不高，脸上挂着梨涡浅笑，怀抱一堆资料，稍微弓着腰，长发披落在一边，像是一挂瀑布。
　　杨锦书心砰砰地跳，好像从没那么快过，有点儿害羞，又有些迷惑，勉强沉下脸，“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好意思，门开着，我看里面有人，所以进来看看。你是这家公司负责人吗？”女子微笑着问，不是太自然。
　　杨锦书很想说是，实际上心慌意乱，觉得这像是一个闯关的游戏，女子每个问题自己给出的答案都对应了不同的结局，错一处便处处错。他脸上肌肉紧张得发抖，甚至扭曲。
　　“我是做搜索引擎销售的……销售代表，想认识一下贵公司……搜索引擎对中小企业的营销，关键字……投放，就是以最小的代价精准找到用户，打开局面有很好的效率。”女子不知是感受到她对面男子的压力，还是业务生疏，脸红起来，说话声音也发颤，生硬；脸上笑容也全消失了，变得有一点惊恐，委屈。
　　杨锦书这才站起来，女子退后一步，两人相对站着。
　　“对不起。”女子怯生生地说，头有些抬不起似的。
　　“啊，没事……”杨锦书说，觉得好像理解女子为什么这付表情，“对不起的是我，我不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只是个写程序的在加班。”
　　女子噢了一声，抬起头来飞快瞟了一眼杨锦书，“打扰了。”便转身要走。
　　杨锦书望着那女子已经快走到了门口，心中不知为何觉得难过，招呼道：“等一下！”
　　女子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杨锦书。杨锦书楞了一下才想起走过去到她面前。
　　“我不是公司的负责人，广告投放也不归我管，但我想以后我们公司是会有广告投放的需求，你可以把你们的资料和你的名片给我一份吗？我转给相关负责人。”他短时间里无师自通，既心惊胆战又从容地提出来。
　　“噢，对不起。”女子忙从怀抱着的资料里抽了两本递给杨锦书，又由手提袋里摸出名片夹取了一张递给他，双手哆嗦。
　　“聂晓沫，是你吗？”杨锦书读着名片上的名字，同时瞥见名片上手机号码，微信和QQ号码一应俱全。
　　“嗯，是的，我就是！”女子挤出笑容来，上前半步，向他伸出手。
　　杨锦书和她浅浅地握了握手，像试水温一样浅，飞快地缩回来。
　　聂晓沫，名叫这个名字的女子对她的工作进展感到满意，稍微踌躇，眼波流动地看着杨锦书说声多谢，转身出门去，走几步又转回来，“我还没请教你名字。”
　　杨锦书刚想说我一个写代码的要什么名字，立即打消这不合时宜的幽默，“杨锦书，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锦书。”
　　本来他是要把资料和名片给公司负责人的，但他说锦书难托，这有些怪怪的。
　　“噢，多谢你。”聂晓沫像是吃惊地说，点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