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绾发出了成川住的房子很久，有了很长的路之后，才低下头轻轻问一声不吭的林知秋，“太子妃她给你气受了？”林知秋乖乖摇头，道：“太子妃何等气度，是她身边的奴婢小家子气。”柳绾发笑道：“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是小家子气吗？”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她真的小家子气。”又问：“知秋，我刚才是不是无理取闹了？”林知秋立刻否定：“怎么会，是那人先欺负人的，她的话知秋都听不下去，还好太子明事理。”她的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
　　一提到成川，柳绾发就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他们老是吵架。这次恐怕不会像后山那次莫名其妙的和好了。柳绾发莫名心烦，成川还是原来的成川，她柳绾发经过三天过鬼门关的大病之后似乎不再是原来的柳绾发。有东西在她体内疯狂生长，盘根错节地缠绕她的肺腑、血管、肢体，无孔不入。
　　林知秋摇摇柳绾发的手臂，带着撒娇的语气，“姐姐，你发什么呆？姐姐，我们好不容易出了西厢房，在御花园里逛逛好不好？”
　　柳绾发对上次她哭着闹着要出宫的事情怀有愧疚，捏捏她的鼻头，笑道：“好，这次听你的，想玩多久玩多久。”
　　还不到时候，池中莲花一朵未开。有凉爽的风吹来，找到一个小亭子，柳绾发坐下来，眺望远方偶尔飞过的鸟儿，林知秋挽起裤脚，双腿耷拉下去，愉快地玩水。林知秋大声嚷道：“姐姐，姐姐，池里养了金鱼。这金鱼好漂亮啊。”林知秋围着池塘追金鱼。柳绾发忙嘱咐道：“你小心别跌下去了。”
　　叶可心出现在她身后，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刻也闲不住。”
　　柳绾发和上次一样，心有灵犀的知道他何时何地出现。“没办法啊。这些快乐的回忆就是留给长大以后咀嚼的。你还是用符咒进宫的？”
　　叶可心没回答她，反问道：“是你叫他来找我的？”
　　“谁？”
　　叶可心一撩袍子坐在柳绾发对面。
　　柳绾发道：“成川醒了。不记得昨天清晨发生何事。不过，他倒是记得我昏倒在地。”
　　“只是一天？意料之中，当朝太子之阳气非普通人可比。常人需要两三天才可醒来呢。”叶可心把头往后一仰，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他脸上，十分轻快的样子。
　　“你这次来，是为何？将我抓走？”
　　“不是。”叶可心正视她，“我并没有告诉三生人长老我找到了你。我还有事情没弄明白。等到我弄明白了再决定要不要将你封印起来。”
　　他说的这些对于现在还未恢复全部记忆的柳绾发来说太过难懂。柳绾发笑笑，“别说的这么轻松，到时候封印不了，丢人的可是你。”
　　“说不定，封印你的不会是我。”叶可心叹口气，手搭凉棚看池子里面的莲叶，“不瞒你说，我是三生人中灵力最弱的。因为放走了你，他们不允许我练习高强的法术，怕我给他们拖后腿。”
　　“你若是这么说，倒是我拖累你了。”柳绾发站起来，凑近池面去看林知秋口中说的漂亮金鱼。
　　“我还是想问，当初你为什么盯上我？”叶可心戚戚然。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柳绾发回头嫣然一笑，“你肯定还是以为我在装傻。”
　　“不会，我信你。”叶可心说，“你继续待在东宫太危险，朝中不止我一个三生人，太子不会只宣我至东宫。一旦你被其他三生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柳绾发想问问他，是否在为她担心。思绪辗转百回，没有问出口。“我若是走了，岂不是又一次拖累你。”
　　“有什么关系？”叶可心仿佛累极了，声音里都带着疲倦，“已经有一次了，不怕第二次。大不了，再关三年禁闭挨几刀。喂喂喂，柳绾发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柳绾发感动的注视他。叶可心别扭地转过脸去。方才阳光太好，给他一种他们两个相识多年如今故人重逢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危险――三生人与妖魔不共戴天。
　　“我不走！”柳绾发认真的看着他，重复一遍，“我绝对不走！”
　　柳绾发的反应在叶可心意料之中。叶可心沉吟道：“怎么，是舍不得太子？”
　　“谁舍不得他了？”柳绾发重重地坐下，“叶可心，你有勇气面对你应该面对的，我为什么不可以。虽然深夜做噩梦会惊醒，甚至有时候吓得哭，但是过去全部都是我的过去。我不可能抛弃它们，如果我都不要它们了，它们还能去找谁，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多可怜。”
　　叶可心觉得可笑，却没有笑，脑海浮现一团萤白模糊的东西在漫天大雪中独自守着微弱篝火，身后黑暗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它只能紧紧抱紧自己的肩膀。大雪中的黑暗是人间。它在人间之外流浪。“随你。”
　　“还有，”柳绾发发觉林知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内心慌乱，依旧将话给叶可心说完了，“还有就是，我希望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当年一定要你解除封印。”
　　叶可心一怔，眼见她慌乱围着池子找寻那个孩子，心下不忍，掏出一个符咒指引方向。柳绾发感激的回头笑笑，而后朝一座假山后面去了。
　　他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岁，已经过去了一半，只剩下二十年了。二十年，够用了，足够等到柳绾发的答案。那是他此生最大的疑惑，你别让我失望。
　　柳绾发跟随符咒在一座假山后面找到光着脚丫，仰起头不知望向天空什么地方。“知秋。”她叫她。
　　林知秋愣愣的回头，一看是柳绾发，立马愉快地跑过去。她的脸还湿着，朝柳绾发跑去的过程中留下一串生动的脚印。
　　“姐姐，姐姐。”
　　“知秋，”柳绾发蹲下来，“你的鞋子呢？方才不是还穿着？”
　　林知秋抬起一只脚，大脚趾头活泼地动了动。“不知道丢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