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川跑前跑后忙了一天，想在柳绾发的西厢房中歇歇脚，不料她竟去了太子妃那里。成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林知秋歪着小脑袋，天真的笑着，“不知道，姐姐没有说。”露出齐白的牙齿。成川又问平义：“她可告诉你，去太子妃哪里是为何？”平义答道：“没有。”成川沉默的看了一会柳绾发让林知秋搁在案上的如意玉佩，然后道：“我在这里等等她。”
　　直等到巳时不见柳绾发身影，林知秋道：“太子妃不会留了姐姐住下吧？”
　　平义笑道：“姑娘怕是说话忘了时间。殿下，属下去看看。”
　　“不用去，我再等半个时辰，若不回来我就走了。”成川有他的小心思，自归来后他没去看一眼冒着难产生命危险为他诞下婴儿的太子妃，却在西厢房中苦等寂寂无名的小女子，怕太子妃以后给柳绾发苦头吃。
　　林知秋正在吃饭，吃的两腮鼓鼓的，她仿佛看透成川的心思，非常踊跃地把手臂举得高高的：“我去我去，我去找姐姐最合适不过。姐姐说了，太子妃诞下皇孙，有时间要带知秋去看，知秋也想去看看皇孙。”
　　林知秋嘴角粘着一粒米粒，蹦蹦跳跳地到成川面前无邪的期待。成川感叹，还是小孩子好，不知忧愁。
　　平义问道：“知秋，你知道太子妃居住的地方吗？”指指自己的嘴角。
　　林知秋沮丧，也不管平义为什么要指他自己的嘴角，撅着嘴低下头。
　　成川道：“平义，去唤个婢女与她一同去。绾发这里没有个熟悉东宫的人还真是不行，稍微碰上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我现在就去。”林知秋欢喜的说，顺手将粘在嘴角的米粒拿下来搁在嘴里嚼，“我会快快熟悉东宫，做姐姐的帮手。”
　　终于，林知秋长吁，终于在他眼睛里观望到星星点点的笑意。
　　“知秋乖孩子，绾发有你这个妹妹，我也能放心一二。”
　　一二而已？林知秋绽开一个笑：“能帮上太子殿下的忙我很高兴。”她的一条腿已经迈过门槛，被成川叫住了，回头，一眼便看见乖巧躺在他手心的如意玉佩，被柳绾发留下的如意玉佩。
　　“叮嘱她，这东西万万丢不得。”
　　“好，我一定给她。”
　　婢女在前打着的灯笼发出的光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意味，林知秋觉得碍眼，叫灭了。婢女说：“夜间行路不便，就靠这灯笼照路，不能灭。”
　　林知秋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叫叫嚷嚷的，“你以为你是谁，我让你灭你就灭，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婢女一愣，没想到在成川面前听话可爱的林知秋有这么凶的样子。还好这婢女软性子，依她将灯笼灭了。灭了之后，林知秋盯着空荡荡黑暗的灯笼很想哭，可有可不有的东西于她而言就是需要费力蹦一下才能得到。
　　下一个转角遇到的柳绾发。柳绾发笑道：“黑黢黢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林知秋在婢女之前开口道：“今夜月亮格外好，格外亮，姐姐你抬头看，点灯笼的话不觉得浪费了这么好的月色。”
　　柳绾发抬头一望，笑说果然是，“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妨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好欣赏一下。”
　　林知秋忽然着急起来，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不行啊，姐姐！”过来拉她的手，两个人的手臂快要拉成一条直线，“太子殿下在西厢房等我们，我们得快点回去！”
　　“好，好，我们就回去。”
　　婢女在后慢慢跟着，朦胧月色带给她的不是迷人的浪漫，而是阴风森森，百鬼狰狞，实在忍受不了了，颤抖着声音：“姑娘，我们把灯笼点上，好不好，我……我害怕……”已是带了哭腔。
　　柳绾发淡淡道：“你若是害怕，就点上吧。”
　　话音未落，柳绾发就听见林知秋嘟嘟囔囔几句，没有问她在说什么。至于为什么没有问，当时的柳绾发说不出，这要过去很多很多年，柳绾发怀着劫后余生的灰烬与先生对话时明白了一二。
　　到了西厢房，成川背对柳绾发，不管她如何叫他，就算绕到他的面前，成川一概忽视。柳绾发暗想，还不是为了后山之事。于是，掩了口笑，说：“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这么记仇，我已全都忘了，你却耿耿于怀。”
　　成川道：“我当然耿耿于怀。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如意玉佩随身不离，结果怎么着？把它转交给别人不管。”
　　柳绾发一愣，尴尬一笑，不知是为猜错了，还是被人当面戳穿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觉得……那枚玉佩呢？这一次我说什么――就算是死也不离身了。”
　　“张口闭口死，不吉利。”成川摆出对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知秋没有给你吗？”
　　柳绾发望着林知秋，轻轻的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出神的状态中唤回来。“你在想什么呀？成川说如意玉佩给你了，在你这里吗？”
　　林知秋从怀中捧出如意玉佩，笑道：“刚才找到姐姐时太着急忘了这回事了。现在完完整整的归还给姐姐。太子殿下莫要生气，是知秋不好，忘记给姐姐了。”
　　柳绾发笑着摸摸林知秋的头，其笑容难以捉摸。
　　成川道：“无事。知秋，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吗？平义，送知秋去睡。”待林知秋走后，又说：“知秋这孩子很聪明，都快要比上你了。”
　　柳绾发挑眉，道：“我倒觉得知秋比我聪明多得多，她还小，以后的路还长，你这个一国太子可要多多帮衬她。”
　　“你这是在给她铺路吗？”成川坐的地方挨着窗子近，一抬头便望见发光带有芒刺的月亮，道：“我今天去见父皇，父皇安慰我许多，又说右丞相可惜。老师对国尽忠，恪守人臣本分，最终落得个这么下场真是令人扼腕。”
　　成川坐在一片阴冷如银的月光之中。每当这时，柳绾发就会想起初见之时他孤独无助的模样，时至今日，那孤独依旧没有消失。将她带回来也不能抚慰。
　　“明日会有一个人来拜见我，是老师的学生，叫叶可心，据说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成川说着下巴微微扬起，阴冷的月光在他身上成了衬托，仿佛他是中天的太阳，把月光煮沸了。
　　可是，可是柳绾发深深的把头低下去，身子轻微的抖动，有人从下到上在她心上狠狠揍上一拳，一拳，又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