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爱情故事，和所有美好的爱情一样，故事开始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场看似意外的命中注定；也和所有不美好的爱情一样，故事的发展曲折坎坷。遇到查小莫之前，肖跃然漂浮在看不到岸的海的中心。和查小莫离婚后，肖跃然经历了韩琳琳和张鸽，却始终登不上岸。爱情对肖跃然来说，有时候是阴沉的天，有时候是明媚的岸，有时候是卡在心底拔不出的刺。
　　这根刺扎醒了肖跃然，让他怀念起小莫的千般好。和小莫在一起的日子，平淡、争吵、琐碎，也曾相濡以沫，也曾痛彻心扉，但那些美好和疼痛都是真实的。真实的爱情，不就是一场辛酸的浪漫吗？
　　回想起和小莫从结婚到离婚的变化，从爱情公交车到垃圾桶里的水晶球，肖跃然感慨万分。他太注重对错，不断自我放大，不仅伤害了小莫，结束了辛酸浪漫的婚姻，也最终迷失了自我。肖跃然有些后悔，联想到这段时期的忙碌和浮躁，对爱情的渴望油然而生。他打电话给查小莫，约见在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川菜馆。
　　刚把车开出地库，林文兴打来了电话。肖跃然知道自己办砸了这次推介会，林文兴那边不好交待。铃声响过多遍，肖跃然端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极不情愿划动接听。林文兴冷冷地撂下一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肖跃然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林文兴已挂断电话。
　　如果仅凭一时之气对林文兴不管不顾，肖跃然不敢想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和小莫约见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无论如何，先应付了林文兴再说。
　　一路上，肖跃然设想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但走进林文兴办公室的那一刻，仍然吃惊得目瞪口呆。
　　林文兴提起高脚凳砸向一个扎马尾辫的男子，马尾辫肩上刺有纹身，头上鲜血直流，已被打得不省人世。林文兴却意犹未尽，又往马尾辫的肚子上狠踹。周围站着另几个男子，脖颈上、手臂上同样刺有纹身，看着像黑道分子，虽然凶神恶煞，但在林文兴面前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阻止林文兴的暴行。
　　林文兴打累了，转眼瞥见愣在门口的肖跃然，向周围挥了挥手，马尾辫被几个男子架出办公室。经过肖跃然身边时，马尾辫睁了下朦胧的血眼，肖跃然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场景，肖跃然只在电视里见过。看电视的时候，肖跃然觉得打打杀杀，不过如此，当电视里的场景实际发生在眼前，目瞪口呆的肖跃然，除了发愣，全然不知所措。
　　林文兴一边拿手帕擦拭沾在手上的鲜血一边走向会客沙发，并招呼肖跃然坐下，肖跃然乖乖就坐。
　　“《天下无贼》里,黎叔葛优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林文兴擦完手，把手帕扔在茶几上：“你肖跃然算不算人才呢？”
　　肖跃然盯着血迹斑斑的手帕不敢吱声，林文兴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盒雪茄，递一支给肖跃然。肖跃然慌张摆手：“不，不会。”
　　林文兴没理会肖跃然的慌张，把雪茄塞进他嘴里，为他点烟，肖跃然呛了一口。林文兴也点起一支雪茄：“琳琳推荐你的时候，我完全对你不屑一顾，但现在看来，你肖跃然的确是个人才。我随手扔下一颗石头，你却给我捡回一块黄金。”
　　肖跃然盯着手里的雪茄，林文兴盯着肖跃然不动声色。茶几上沾血的手帕和雪茄升起的轻烟让气氛显得非常不自在，想到马尾辫经过身边时朦胧的血眼，不自在的肖跃然，恨不得撒腿就跑。
　　“而你今天的表现，却让我很失望。”林文兴凑近肖跃然：“失望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肖跃然战战兢兢地说了声对不起，林文兴拿起茶几上的手帕放在肖跃然手上：“你是个人才，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别再让我失望了，好吗，肖总？”
　　肖跃然乖乖点头，林文兴拍了拍他肩膀，终于放他离开。
　　下了电梯，把雪茄和沾血的手帕扔进垃圾桶，肖跃然长吁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打开车门，他回头看了一眼，想起血肉模糊的马尾辫，想起会场上那些被他鼓动的疯狂和查小莫的眼泪，一阵冷冰冰的恐惧钻进他心里。
　　坐进车内，肖跃然才发现手机一直落在车里，手机指示灯闪个不停，有三个小莫打来的未接来电和十几条小莫发来的微信消息。约定的见面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肖跃然完全没觉察到在林文兴的办公室里耗了那么长时间，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他再次吁了口气，回拨小莫电话，之后开车直奔川菜馆。
　　小莫仍然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餐桌上一盆盛满两人记忆的酸菜鱼，川剧大师在古朴的舞台上展示变脸技艺，装扮成古装店小二的服务员时不时扯着嗓子喊道：“上菜咯！”两人相爱的日子，肖跃然每到周末总要牵着小莫的手到这家川菜馆，点一盆酸菜鱼，看川剧变脸，听店小二扯着嗓子叫唤：“上菜咯！”
　　现在的肖跃然，心里只有冷冰冰的恐惧。他夹起一片酸菜鱼，却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一切缺乏真实感，更像一场虚构的记忆。那相爱的惬意的日子，那辆爱情路上的公交车，此刻想起，俨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他放下酸菜鱼，长长叹了一声。小莫问他怎么了？他说了声对不起，他说他真是蠢透了：“林文兴是个混蛋，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可那家伙不仅是混蛋，简直是疯子、变态、魔鬼！”肖跃然脑中再次掠过马尾辫的血脸：“林文兴今天差点杀人了，就在我眼前。如果我不乖乖听话，下一个差点被林文兴杀掉的一定是我。可我不想乖乖听话，也不想差点被林文兴杀掉。”
　　小莫失声惊叫：“杀人？”
　　川剧大师变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黑脸，周围食客紧张兮兮地看向小莫。肖跃然拍着脑门自语：“真是糟透了！”
　　小莫坐近肖跃然身边，抱着他脑袋哭哭啼啼，仿佛怀中的跃然随时可能被杀掉。周围目光更加紧张，有人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肖跃然靠在小莫怀里，突然发现，一切都还在那里。他亲爱的小莫，那辆爱情路上的公交车，他的爱情，一直都在。
　　当肖跃然抬脸凝视小莫朦胧的泪眼时，他多么希望，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回到小莫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