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机关之术
　　刚回到树屋里，轩辕小子就匆忙点着了油灯，然后将口袋里那条小虫取了出来。
　　“钟九先生，你在我口袋里闷坏了吧？好了，咱们到家了，现在你可以变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阵人影晃动，那虫子已经重新变成了精神抖擞的钟九。
　　钟九恢复原身后，将四下左右一打量，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呀。”
　　“什么？”钟九又仔细地看了看周围，又来到窗子前，探出头去看了看。
　　“你把这里叫做‘家’？”
　　“是呀，从我记事以来，我一直就是在这里生活。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的家怎么会建在树上？还有，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没有其他人？”
　　“没有。”轩辕小子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和妈妈，我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就一直是这么一个人生活过来的，早已习惯了。”
　　“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天下还会有你像你这样的人。”钟九叹息一声，“我们黄龙一族在昊天宫里，虽然不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也衣食无忧。我们住的不是水晶砌成的宫殿，但也是金玉满堂。我们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每天大家都在一起快活地玩耍，一起练习武艺，一起训练作战。我们从来不知道孤单和寂寞的滋味。我们龙族又是从来都不会生病和老去的，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生老病死。如果不是这次突然发生了变故，我永远不会到下界来，也就不会知道，原来还有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你们有很多人在一起，热热闹闹，我们这里也有啊。我刚刚带你去过的小庙底村，那里有很多父老乡亲，他们都对我很好。伶伦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有大桡先生，他教给我很多知识。你们天界的很多事情，他都给我讲过。那个姬大河村长，听起来凶得很，其实他也对我很好的。每年冬天怕我吃的东西不够，都要从他自己家里背一些粮食给我。”
　　“他们对你那么好，那么你为什么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钟九奇怪地问。
　　“这个你就不懂了。”轩辕小子道，“我选择离开他们生活，是因为我害怕被打扰。”
　　“被打扰？”
　　“对，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琢磨，喜欢用我的这双手制作一些东西。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一点的嘈杂声音来让我分神。所以，我在这里，更有利于我做事情。如果我做完了，或者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自然就会去找他们玩耍。总之怎么安排都取决于我自己。”
　　“小兄弟，看你年龄并不大，你一个小孩子家，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钟九先生，不要小看我，我能做的事情很多。”轩辕小子一拉他的手，“跟我来。”
　　轩辕小子拉着钟九，从树屋里出去，沿着树干向上面攀援了一会儿，来到大树的顶端。在大树之上，还有一个树屋，比起下面那个来稍微显得粗糙了一些，不过一样可以挡风避雨。一走进这树屋，就可以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各种机关人。轩辕小子点亮了油灯以后，将各种各样的木头机关人介绍给钟九：“你看，这就是我每天在做的事情。这个是机关鸟，可以自己飞来飞去；这个是机关狗，可以像真的狗一样跑来跑去，还能发出一样的吠叫声；这个是机关弩箭，我用来打猎用的，百发百准；不过这些都是小家伙，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大型的机关木头人，和真人一模一样，可以自己走路，还能自己干活，力大无比，只可惜这次去盐池，和那边的巨人打了一架，唉，真倒霉，我费了那么多心血做出来的作品，被那可恶的巨人给弄坏了。”
　　“哎呀，真是了不起呀，小兄弟，我真是小瞧你了。”钟九一边仔细看这些作品，一边惊叹连声。“能把机关做成这个样子，真不简单。”
　　“也没有什么啦，就是做着好玩而已。”轩辕小子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炫耀的。“我老师大桡先生说了，机关虽好，却必须有人来发动，那就算不上真正的机关人。真正的机关人，一定是自己有生命的。”
　　“自己有生命的机关人？”钟九也觉得难以置信，“会有人制造出那样的东西吗？”
　　“我也说不可能，可是我老师说，他就见过那样的东西，同样是草木之器，制造出来之后，却完全具有了能够自主的灵性，也就是成为有生命的了，能够自主决定做什么事情不说，还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交流。”
　　“那……那岂非是和天地造物一样，具有无上的妙法了？”钟九吃惊地道。“我在昊天宫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踏出来一步，这么说竟然是孤陋寡闻了。我只知道昊天帝尊是天地间最具有智慧和力量的，却不知道还有人可以做到只有他才能做的事情。说实话我也很期待见识呢。”
　　“我在伶伦姑娘面前发过誓，将来我一定可以做出来那样的作品。”
　　“你要做夺天地造化的事情，小兄弟，你的志向不小啊！伶伦姑娘一定很喜欢你吧？”
　　“你说伶伦，唉，她对我是很好，可是就是总喜欢缠着我，问这问那的。搞得我都没有心思好好制造我的作品了。不过她对我真的很好，哦，对了，明天一早她就会来看我，我还在想，要不要把你的事情告诉她？”
　　“哎呀，糟糕，光顾和你说话，把我自己的事情给忘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是寅时了吧。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寅时？这个时辰，龙门那边的‘天火之噬’大概已经结束了。凶神朱莘和他的三个兄弟都守在那里，如果看到我没有出现在跳龙门的鲤鱼队伍里，就一定会知道，我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了。”
　　“那又怎样？他们又不可能知道，是我带你离开的？”
　　“你可太小瞧它们了。四大凶神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你只见过了老大‘欢头羽人’朱莘，却不知道，其他三位凶神，也一个个厉害无比。老二‘九首蛇人’后夷，是一只人身九首的蛇怪，最善于揣摩别人心思，能够根据你心中所想变成任何模样；老三‘双面虎人’吴回，四只眼里能长出手，分持风刺、雨锥、雷锤、电剑，破阵杀敌，所向披靡。老四‘独角羊人’严卯，羊身人面，头上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羊角，那只角中间是空的，长满了最细密柔软的茸毛，可以感受到天地间最细微的声音变化。他去追踪敌人的话，没有任何敌人可以轻松逃脱。”
　　“啊？四大凶神这么厉害啊！那么，他们知道上当受骗，岂非很快找到这里来？”
　　“是，所以，我不能连累你，我得马上走了。”钟九道。
　　“可是你往哪里走，还不是都一样。四大凶神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没办法。凭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对抗四大凶神，所以只能躲一时，算一时，躲不过就认命了。”钟九叹道。
　　“话虽如此，也不能束手待毙啊。”轩辕小子鼓舞他道，“办法一定会有的。”
　　“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应该是很快的事情。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天亮他们是不会出来的。我们接下来会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如果这个白天，再想不出来方法，那么今天晚上，四大凶神一齐来到，就逃无可逃了。”
　　“一个白天已经足够了。钟九先生，你完全不用担心，天亮后，我亲自去请老师大桡先生来，他通晓天地人神所有的知识，一定会有办法的。”
　　轩辕小子生性乐观，似乎在他这里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钟九也只好答应。
　　天亮了，太阳尚未升起，山谷里已经是喧嚣一片。树上的鸟儿们早早就起身了，展开各自亮丽的歌喉，似乎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歌唱比赛；树下面的草丛里，小兽们也已经在穿梭来去，忙着准备自己的早餐了。各种甲虫在空中飞舞，每个层次的空间里都有生命在蓬勃地活动着。
　　对于这一切，轩辕小子早已再熟悉不过。尽管一夜未睡，他还是精神抖擞，一路小跑往大桡先生家中而去。
　　来到大桡先生院子门口，门刚刚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伶伦，差点撞个满怀。
　　“啊？轩辕哥哥？这么早？”
　　“伶伦妹妹，你也很早啊。”
　　“我说过要一早去找你嘛，不过倒是你，不在树屋那里等我，反而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里，是要找大桡先生。”
　　“这么说，你不是来找我的？”伶伦有些失望。“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等不及我去找你，要早一点来告诉人家呢。”
　　“你别着急呀，我来的确是有件事情，而且好玩得不得了。不过必须请大桡先生一起过去。”
　　“爷爷早就起来了，就在里面。一个人嘟嘟囔囔的，又在研究他那部破书呢。”
　　轩辕小子跟随伶伦进了院子，来到大桡先生房间门口。门开着，大桡先生正在翻阅着桌子上一部古书。因为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几乎要趴去上面。
　　“爷爷，轩辕哥哥来了。”
　　“好小子，你来得正好，快来看这一段记载。”大桡先生迫不及待将轩辕小子拉到身边来。“你看，‘朱莘，人面，鸟喙，而有翼，喜食鱼’，小子，你那个朋友朱莘，应该就是记载上的这个吧？我看错不了。”
　　“大桡先生，我也是刚刚弄明白，那四大凶神，还有另外三个，一个叫后夷，一个叫吴回，一个叫严卯，每一个都厉害无比。简直吓死人了。”
　　“你等等，让我看看啊。对了，看这里，后夷，人身蛇首，九头，能相人而变……吴回，左右有面，四目有手……严卯，似羊而人面，有大角，可闻希声……”
　　“大桡先生，既然这本上古神书记载着这些怪物的名字，那么可有克制之法？”轩辕小子忽发奇想。
　　“什么？克制之法？亏你想得出来？四大凶神都是天地浑浊之气交感而生，寻常人躲都还躲不及，哪里还会有人想到去克制这些家伙？”
　　“那么总有人能战胜这些家伙，不让它们肆意为恶吧？昊天帝尊当年怎么做的？”
　　“且慢！”大桡先生将书推到一边，以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你一大早起来，就问我这么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关于这些怪物的知识，还有昊天帝尊的事情，你小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轩辕小子愣了一下，一时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爷爷，轩辕哥哥说有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要让你一起去他那里看呢。”这时候伶伦在旁边催促道，“说不定，他那里有什么秘密呢？”
　　“对，我是有秘密，而且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轩辕小子道，“大桡先生，你这本书虽然神奇，可是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是死的。我那里可有个活的。”
　　“活的什么？”
　　“您到了哪里亲自一看，不就知道了。”轩辕小子故意卖了个关子道。
　　“臭小子，走？如果你小子故弄玄虚，小心我老人家打你的屁股，伶伦，走，一起去！”
　　当下，轩辕小子在前，大桡先生和伶伦一起跟在后面，径直往后山走来。
　　来到后山的树屋，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山谷里喧嚣依旧。很多小动物都是伶伦的朋友，不停地跑过来和她打招呼。
　　轩辕小子将一架梯子拿过来，然后搀扶着大桡先生爬上去。
　　毕竟上了年纪，爬了这么一段梯子，大桡先生不由得气喘吁吁。一进到树屋里面，立即在凳子上坐下来，抚着自己的胸口喘息个不停：“唉，老了，不中用了。小子，你把我老人家弄到你这个地方来，希望真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轩辕哥哥从来都不会骗人的。”伶伦也跟着上来了，一进屋就左顾右看。“好玩的在哪里？”
　　“你们看，在这里。”
　　轩辕小子早有准备，去桌子上将一条貌似不怎么起眼的小虫子捧在手心里，过来给二人看。
　　“什么？一条小虫子？”伶伦一看就嚷了起来，“这有什么可看的？”
　　“等等。”
　　大桡先生却不愧见多识广，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条虫子与众不同。他连忙揉了揉自己昏花的老眼，更加仔细地去看那条虫子。只见这条虫子尾巴勾起，身体如同一条小蛇，头顶上却顶着一个奇怪的圆环。大桡先生仍然不敢确定，又吩咐轩辕小子到窗口去，他要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爷爷，不就是一条小虫子吗？用得着看得这么仔细？”伶伦疑惑地问道。
　　“不要乱说话，小孩子家懂什么？”大桡先生又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条小虫应该叫‘旋虫’。”
　　“‘旋虫’？”伶伦一愣，“那是什么？”
　　“就是龙。”
　　“啊？龙？”伶伦简直不敢相信，“这条小虫会是龙？您不是说过，只有天界才有龙吗？”
　　“不错，是只有天界才有龙。可是这小家伙的确是龙，龙可大可小，可以飞腾九天，吞云吐雾，驭风行雨，也可以落地为虫，与蝼蚁同隐。”
　　“真的是龙？”这下子伶伦的兴趣也被调动起来了，过来仔细看那只虫子。“轩辕哥哥，快说，你从哪里得来这么一条龙？怎么不早说？”
　　“是呀，小子，这条龙可不是凡世之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得来的？”大桡先生只知道这小子古灵精怪，却不知道还隐藏着如此秘密。
　　“大桡先生，既然您已经识破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您和伶伦妹妹退后一点。”
　　“什么？”
　　大桡先生和伶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见轩辕小子将那条小虫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钟九先生，现身出来吧！”
　　只见那条小虫忽然不见，接着，一阵风声响过，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现身在了大桡和伶伦二人的面前。他们都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呆了。
　　【作者***】：机关术是轩辕小子孤独岁月里唯一的安慰，也是父母所赐给他的仅有的一点记忆。但正是通过这一星半点的记忆，他最终踏上了追寻父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