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秀娇起来插门，摸到门栓上有道道划痕，知道门是被刀子拨开的。
　　她用清水漱净口腔内浓烈的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重新重新躺回床上，才感觉到身体火辣辣的。
　　太阳落下了，月亮重新挂到了天空上。
　　“谁啊？”黄秀娇刚拱进被窝，就听到轻轻地敲门声。
　　“我，你哥！”
　　“干啥呀，哥，我睡下了。”
　　“秀娇，叫我进去！”
　　“你回吧，哥。有啥事明天再说。”
　　“开门。你不开我也能开开。”寂静中传来咯吱咯吱的拨门声。
　　“云楼哥••••••你再胡来，我就喊爹娘了。”
　　“妹，开开门，哥想你••••••”
　　“••••••云楼哥，咱俩的事••••••你跟爹娘说了吗！”
　　“爹妈都同意••••••快把门开开，外边冷！”皇甫顺耕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你骗我！说了，咱妈咋没跟我说？”
　　“我••••••抬门了••••••”随着咕咚咕咚的响声，皇甫云楼的半个身子出现在抬起的门隙间。
　　“这个畜生！”被院里的动静惊醒的皇甫顺耕要起身下炕。
　　“顺耕••••••”李红桃轻轻男人按住。
　　他甩开老婆的手，忽地挺起上身，下炕弯腰穿鞋。
　　“小声一点•••••叫邻居听见丢人••••••”李红桃哧地划着火柴，点亮了油灯。
　　“妹子••••••你拉我一把。”缝隙太窄，皇甫云楼的半个屁股绊在门外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啪啪的响声，皇甫云楼感到露在外边的身体被坚硬的物体用力抽打。随着了剧烈的疼痛，脚腕被两只有力的手攥住。
　　“爹••••••你这是干啥••••••”皇甫云楼更加用力的往里拱。
　　“还不快出来！”李红桃轻声的喊“他爹，轻点拉！”
　　“爹，我的腿都叫你拉断了！”坐在地上的皇甫云楼不满地说。
　　“云楼，悄声点。”李红桃说，“他爹，你••••••别打孩子了！”
　　“爹，爹你打我干啥••••••”皇甫云楼护着头顶大声喊。
　　隔壁皇甫德良家的窗户亮起了灯光。
　　皇甫顺耕顾不得多想，狠着心照儿子的头敲了一下。
　　皇甫云楼像一布袋粮食，重重地扑倒地上。
　　“儿！儿！”李红桃扑上去。看到皇甫云楼睁开了眼睛，怕丈夫再扑上来打，扭脸说：
　　“他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孩子也知错了••••••你去歇着吧。”
　　皇甫顺耕刀剜似的看了坐在地上的儿子一眼，扭脸说：
　　“闺女，你别害怕。有爹呢！•••••回头我再收拾这个王八羔子！”
　　“爹，我没事••••••您老回屋休息吧。”受了双重惊吓的黄秀娇抹着脸颊上的泪水说。
　　“云楼••••••不是你爹要打你。”李红桃抚摸着儿子额头上浸血的白布，你怎么能••••••疼不疼？你爹下手也太重了••••••云楼，你要是不跟你爹扯着喉咙喊，你爹也不会往你头上打••••••你爹是一时失手。”
　　“•••••这么说，我还的感谢我爹？哼，娘，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你也快回你的屋里睡去！”
　　“我在院里坐一会就回去。”
　　李红桃刚刚关上屋门，皇甫云楼几步跳到黄秀娇屋里，转身刮风般地把门插上。
　　“云楼。”黄秀娇低声呵斥，“你不要脸了，我就叫爹过来了！”她奋力挣脱着。
　　“爹过来，看我这样会把我一棍子打死•••••你忍心我被打死？”
　　“打死你活该，自找的！”
　　“为了、为了你，我死也不惜。”
　　“你松开我！”黄秀娇哀求，“爹娘过来了••••••”
　　“我才不怕他们呢。只要你自愿，他们咋着不了咱们！”
　　“你先放开我。”黄秀娇无可奈何地说，“等咱爹睡了••••••”
　　“你不给我开门咋办？”
　　“•••••我给你留着门••••••你先回你屋吧。”
　　“我有我的办法••••••”说着摘下门栓。
　　“云楼，”看着腋下夹着一尺多长的门栓往外走的皇甫云楼，黄秀娇抽抽噎噎哭着，说，“今后，你可得对得起我啊••••••”
　　“好••••••就这里。”穿着没有肩章的黄军装、一张油汪汪大脸的魏世燕，叫司机把吉普车停在路旁的高大房子前。“下车吧。”，他对妻子说。
　　“这是哪里？”上身穿着两排扣的旧军装、一头短短剪发的黄文静，跳下车，打量着这座矗立在荒野上没有顶的破房子，“到了？”
　　“首长••••••”一个穿着黑色破棉袄、腰间扎着草绳的中年农民，闻声从没有门框的门洞中赶出来。
　　一股浓烈的马尿骚味随着几声马的嘶鸣，从门洞里扑到黄文静的脸上。
　　“老乡，这是些什么马？”魏世燕钻进马厩，打量着挤成一堆的几匹马。
　　“都是打过仗的马••••••负了伤，部队不要了。”
　　“它们能跑吗？”
　　“行，不是吹牛，骑上照样能冲锋陷阵。你们是买马吗？”
　　“好！好！我不买吗。借我们三匹，一天要多少钱？”
　　“首长，你们的车坏了？”
　　“没坏。那玩意，没有骑马过瘾••••••、老乡，涧水湾村不远了吧。”
　　“绕过这片杨树林，再走五里地，趟过一条河就是。”
　　涧水河在广袤的平原上绕了一个u型的弯，像一条闪光的银链镶嵌在碧绿色彩斑斓的原野上。五彩缤纷田野的角落里浓郁的树林里，可以看到隐隐约约涧水湾村的灰色影子。
　　两辆马车在不远的路的尽头晃晃悠悠车过来，车的周围围着一群荷锄收工的人们。田头燃烧着的几堆篝火，将紫色的烟雾弥漫了半个天空。
　　魏世燕的鼻孔里充满了战场硝烟的味道。
　　他飞身跨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双腿一夹，飞奔起来。一会又踏着一奓多高的麦田跑回来。
　　三匹马并着排“得儿、得儿”行走在渲软的泥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