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听了这一番话，神情更加萎靡。眼泪又沿着塌陷的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
　　李老汉听到吼声，慌张地跑过来。看到皇甫德良平静地坐在炕边，心才放下。说道：
　　“桃儿，有什么事情和你德良哥好好说,不能吵闹！”
　　喝净了皇甫德良端过来的水，桃儿觉得头顶打转，连声叫：
　　“爹！爹！”李老汉跑过来：
　　“咋了？咋了？我的闺女！”
　　“我••••••天旋地转••••••”
　　皇甫德良，扶着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李红桃：
　　“没有啥事。一定是几天没吃饭饿的。大爷，你快去给桃儿做饭。”
　　桃儿张张嘴，心里清楚，嘴里却说不出话来，一头扎到炕上。
　　桃儿醒来时,一阵阵刺疼。
　　屋里黑漆漆的，皇甫德良不知是啥时候走的。
　　院子里传过来爹拉风箱的呱嗒呱嗒声。
　　弘农观大殿里坐着两个乡野打扮的陌生人。
　　“师傅，”一身破烂黑衣、白发飘飘的老人向皇甫枯叟做了一个揖，“请收留小女！“说着咕咚一声双膝跪下。
　　身后穿着青色素衣的年轻女子，也学着老人的样子，双手合在一起，说道：
　　“我是他的小女，今年二十岁，名叫唐灵儿，请师父收留我！”说着也跟着跪下。
　　••••••
　　“唐灵儿”看到女孩将满满的一大海碗稀面条喝尽，”皇甫顺耕说，“你这是糊涂。你是独女，老父亲你开你如何生活？”
　　“我没事，我没事。”老人剧烈咳嗽着，举起细细的手臂做了个拉动的动作，叫他们看，“身体好着咧。”
　　“爹是怕他连累我。”唐灵儿含着眼泪说。
　　“闺女，看你说的。”老头儿连忙否认，“我是觉得观里清净，适合女孩儿、、、、、”
　　“大哥，”皇甫枯叟号过脉说，“你的病不要紧，今后每一个月来我这里拿一次草药，不出半年就没事了。再说，现在是新社会，已经没有道观，我这里是生产队的仓库。”
　　“枯叟叔，”看父女俩出了观门，皇甫顺耕问，“这一老一少来干什么？”
　　“俩人是不远的水源村人。女孩子要来这里出家••••••唉，日子过不下去了！”
　　“你叫我来有啥事？”皇甫顺耕说。
　　“你得想办法啊。听说皇甫德良要过来砍树••••••我喊你来就是商量这件事••••••这如何是好？”
　　“他要来砍啥树？”
　　“看中了道观西头的那棵老柏树，说是矿区那个领导的岳母死了、、、、、”
　　“那怎么行！要是开了头，要不了几年，弘农观就完了！”
　　“所以叫你来••••••人家是村支书••••••”
　　“临回来时，常团长给我了一封信，说要是有急事，拿着它去找咱县的县委书记。”皇甫顺耕说，“我明天就去！”
　　县委书记是一位留着偏分头的中年男人。他看完信，问：
　　“你就是皇甫顺耕同志，请坐吧，老常还好吧？”
　　“好，他叫我代问你好。”
　　“你是那个乡、哪个村的？”记下皇甫顺耕报的村名后，说道：
　　“你回去吧，要好好工作！”
　　“妹子，”李红桃一踏进院子，瞎子张就停下膝盖上吱吱呀呀响的二胡说，“来了！”
　　“姐在家吗？”
　　“在家。妹子，你心情不好咧。谁欺负你了？”说完吱吱呀呀拉起来。
　　“你怕没人知道你长着一只狗耳朵？一张嘴就不是好话。”李大姑在屋里骂。
　　“坐吧，妹子。”敞着两只肥硕乳房的李大姑，头也不抬“等我忙过这一会，再和你拉话。”
　　像一团红肉儿似得乌黑棉絮上的燕儿，挥舞着几近透明的小手，哭嚎着。
　　李大姑顾不得管她的新生女儿，低着有着铜钱大斑秃的头顶，用一块脏布擦拭着肉囔囔肚皮上的稀屎。屋里充满恶臭。
　　“妹子，你眼睛咋肿成了红桃子！”抬起头的李大姑问。
　　“我••••••”李红桃委屈地大哭起来。
　　“瞎子，你把哭丧调给我停了！”李大姑对窗子外边吼叫，“妹子，你慢慢说。”
　　‘姐，我遭大难了••••••姐，我不能活了！”
　　“你说啥！找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婿，又是皇甫支书介绍的••••••”
　　“就是他俩，把我坑了！”
　　“他俩把你坑了？你咋把我说糊涂了。”
　　“皇甫顺耕••••••不稀罕女人••••••”
　　“不可能••••••咋会这样？”
　　“唉呀，大姐，我咋会骗你。皇甫顺耕••••••表面上是个男人，可他没那个心！”
　　“不中用？妹子，我还是不明白。”
　　“••••••我也不是很明白•••••说是有病•••••大姐，他是不是胎里带？”
　　“••••••那倒不是。我听你瞎子哥说过，少年时他和你瞎子哥趴在后山的草窝里偷看小闺女尿尿••••••”
　　“那就是•••••后天落下的！”
　　“后天落下的？”
　　“顺耕最早当的是国民党的兵••••••他说可能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后来他从国民党的队伍里逃了出来，参加了咱八路军••••••”
　　“我的天啊••••••这个皇甫顺耕••••••那还结什么婚？不是害人吗••••••这不是骗人吗！”
　　“他没有骗我，是皇甫德良把我们俩骗了••••••说我是石女••••••皇甫顺耕才答应和我结婚••••••皇甫德良还趁机••••••趁机迷奸了我••••••大姐啊，我••••••我可咋活啊！”
　　“皇甫德良把你睡了••••••恨死我了••••••咱涧水湾村竟会发生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咱去告皇甫德良这个王八蛋••••••走，咱到乡里去告他！”
　　“告他？咋说出嘴••••••就是赢了••••••我、我和我爹咋在村里待？”
　　“••••••可也是！那你打算咋办？”
　　“还能咋办，这个婚不结了，回家去。”
　　“回家去和那个跛子成婚？那是个火坑，你不能跳••••••”
　　“那我可咋办？姐，现在脑子里一盆糨子，你给我拿个主意！”
　　“我哪遇过这样的事••••••可，可我觉得你就是不能回去。”
　　“那，那就和皇甫顺耕成婚！”
　　“妹子，这也万万使不得••••••你没结婚不知道••••••就像泡在蜜汁里••••••你别看你那个又瞎又丑的哥••••••我才觉得日子有了些滋味••••••”
　　“我听说皇甫顺耕就要当咱村支书了••••••”
　　“妹子，支书夜里也不能搂着你睡觉，你可得考虑好了！”
　　“我主意已定，姐。”
　　“妹子，你想没想皇甫德良为什么要害你？
　　“不就是••••••不就是想欺负我••••••”
　　“欺负你也用不着编排这么多事••••••”
　　“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姐，我现在脑子像煮了一锅粥，你就别吓我了，还有什么••••••”
　　“皇甫德良还对你说什么了？”
　　“他••••••他说，他说结婚后他等着我••••••”
　　“这就对了，他是想再给自己做锅饭。这个王八蛋，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妹子，你可要想好了。咱农村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了，就不能对不起你男人！妹子，你明白不明白姐的意思？”
　　“姐，我知道。我不会再叫皇甫德良那个畜生碰我••••••我恨不得啃皇甫德良那个王八蛋一口！”
　　“妹子，你这样结婚，日子可咋过••••••”
　　“姐，你别说了，我主意已定！姐，我跟你说得这些••••••可不能对外人说啊！”
　　“我知道，这是妹子的身家性命••••••就叫它烂在我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