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第一次全体会议在海珠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大会议室召开。今天中午接到报案，各部门分别进行初期收集物证、初步排查等工作，聚到一起已经是晚上接近十点了。分局领导也没回家，加上专案组组长副组长及各个部门主任，各组组长及警员，将大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的。
　　有人搬过来几箱纯净水，不断扔给参会的每个人，一时间纯净水满天飞，像是一个乱糟糟的杂技舞台。
　　大家坐下喝水，嘈杂声小了些，慢慢地，会议室安静下来。
　　专案组组长也是刑警大队赵大队长主持会议，组长以上的警察坐在中间的长条形办公桌前，其他人在后面坐了两排。可能是知道了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赵大队长的表情有些凝重，说话也有些紧张：“我们海珠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大家忙活了一天，辛苦了。出现命案，就要与罪犯抢时间，只好辛苦大家连夜忙活了。今天是4月29日，现在是专案组第一个全体会议，请各个部门通报一下案情。技术部门先说吧。”
　　老邝并未站起身，他冲旁边的分局领导和专案组组长们点点头，大声说：“今天技术部门在现场勘查情况如下：现场发现一名被害人，已经死亡，被害人叫王利平，36岁，河北廊坊人，在新港中路案发地开了一个30多平米的油漆店，主要面向顾客零售。因为店很小，没有店员，只有一个人就是店老板，也就是被害人。被害人在河北老家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尸体需要家属同意才能解剖。据老李组提供的消息，被害人的弟弟陪同被害人的妻子乘坐飞往广州的航班已经起飞两个小时了，当地派出所也有人陪同，大概半小时后在白云机场落地。预计最快明天才能解剖尸体。”
　　“从对尸体初期检查看来，被害人是被利刃类金属凶器捅死的，是直接击中要害死亡还是流血过多死亡尚无法确定，死亡时间应该是28日上午。我们从被害人身边找到了一把匕首，从上面提取到了一枚残缺的指纹，需要下功夫比对。我们也试图寻找到凶手的生物检材，可是没有明显的，勉强搜集了几处，下来再进一步检查。被害人的手机已经找到了，没有损坏，可以正常使用，是一部黑色HTC双卡手机，是2013年生产的手机。虽然是双卡手机，里面只有一张SIM卡，是否有另一张需要刑警们调查。最后的通话是被叫通话，时间是4月28日的10:25，时长27秒，是一个广州手机号码的来电，手机中的微信有几个群，有卖油漆的生意人的群，还有同学群和朋友群，最后发出微信的时间是28日早上8:28，与妻子互相问候的，QQ的最后发出时间是前天晚上22:01，是个买油漆的顾客询问价格的。”
　　“油漆店没有安装视频监控，无法得到监控证据。因为店内油漆的特殊气味，干扰了警犬的嗅觉，没能查到任何线索。店里的账本等经营凭证是完好的，已经提取了指纹和生物检材后，目前账本全部移交给专案组了。”
　　“接待组到人到达机场没？”赵大队长问。
　　“我们派出的接待组的两男两女四名警察已经在机场接机了，两个女警专门照顾被害人的妻子，她们的经验丰富，应该没问题。”一个警察说。
　　“28日与被害人通话的调查情况怎么样？”赵大队长继续问。
　　“有三笔通话记录，通话人都是买油漆的顾客，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作案时间。”另一个警察说道。
　　“行人视频监控的情况怎么样，说说？”赵大队长继续问。
　　分管监控的是戴眼镜警察大刘，他说：“今天下午四点前主要工作就是收集案发期间的行人监控文件，有天网的，其他政府部门的，有商家的，集中做成了文件，组织了十几个人，根据查案思路进行查看。因为新港中路是一条主干道，路边行人太多了，如果不能压缩案发时间到一个小时之内，将无法调查。我希望技术部门尽快解剖尸体，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发案时间，以便尽快锁定嫌疑人。”
　　赵大队长阴沉着脸，没有回答。他想了想说：“查看车辆监控的情况怎么样？”
　　大刘说：“从已经得到的监控视频看来，情况不是很乐观。案发现场附近的所有视频画面都比较模糊，还有一些抖动，查看起来很困难。据查看监控的警察反映，那些抖动的画面查看时间超过三分钟就有些头疼，很难再集中精力查看了。”
　　“大刘，我们公安系统新采购的监控都是高清晰的，摄像头固定得很结实，应该不会模糊呀？你有没有了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模糊呀？”赵大队长有些不解地问，内心充满了焦虑。现在破案，视频监控已经是了解案情的重要手段，如果监控无法提供帮助，破案难度会增加很多，那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多的人力物力，还有耗不起的宝贵的时间。
　　“确实很麻烦，我联系了市局负责监控的技术部门，他们也难以理解，就向提供监控系统的厂家进行了电话联系，厂家也说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已经派出了销售客服和技术部门组成的小组，开车来广州了，或许快到了。如果到了，市局的人会马上把他们带到这里的。不过，有个奇怪的事，沿途有监控的店家的监控也是模糊的。”大刘说。
　　“天网和店家视频都模糊？都同时出问题？这不可能吧？”赵大队长的耐心在一点点地消耗着，他已经顾不上给大刘留面子了，“你检查没有？会不会是我们的播放电脑的问题？”
　　“监控视频是几个电脑看的，不可能都出问题吧？何况播放其他路段的监控视频是清晰的。”大刘肯定地说。
　　“那你们还做了什么有效的工作？”赵大队长的语气严厉起来。是呀，广交会期间，与广交会同一条道路，相聚只有三四公里的地方出现杀人案，无疑对广州城市形象的影响是很大的。虽然市局没有催促，但他可以想象，高层们一定在关注这个案件，希望尽快破案，向广州市民和广交会参会人员有个交代。
　　“虽然案发地点周围的监控视频模糊，但是再远一些的监控视频依然是和平时一样是非常清晰的。我们经过沟通，想到可以采用车牌识别技术，对经过案发地周边监控视频的在28日10:00开始的所有车辆号牌进行甄别，计算出车辆经过的时间。因为案发地更远的东边和西边各有几个高清晰探头，路口拐向的各个方向的监控视频也很清晰。我们根据搜集到的所有可能经过车辆的号牌数据为基础，专门编了一个软件，进行自动识别计算，效果非常好。”大刘说道。
　　“结果怎么样？”赵大队长的语气好多了。
　　“从28日10：00-14:00的四个小时里，有12546部机动车经过，其中有12544部经过甄别，是正常行驶的，路上没有异常停留，有两辆需要进一步甄别。”大刘继续说道。
　　“这两辆车是什么情况？”赵大队长充满期待地问。
　　“这是刚刚得到的结果，有一部120急救车停到案发地路边，过了31秒钟之后离开了，还有一部白色飞度汽车换了车牌。”大刘说道。
　　“嗯？这种情况好像有点意思。如果那部120急救车就是冲着死者来的，说明有人打过120请求急救，通过调查电话号码就能找到人，这个线索赶紧盯紧。120急救车停靠路边是什么时间？”赵大队长加快语速问道。
　　“11点03分。”大刘回答。
　　赵大队长边思考边说：“被害人接听的最后的电话是10:25，急救车11:03赶到，或许从10:25-11:03这38分钟就是被害人被杀害的时间。这样，看行人监控的先集中人力看10:25-11:03的监控。如果11:03到达的120急救车是为了救被害人的，或许那时凶手已经离开了，可能刚刚离开，就查这38分钟。大刘，听到没？”
　　“听到了，压缩了时间，或许就能很快就有结果了，我现在就去布置。”刚才还抱怨视频看不过来的大刘笑着起身要出去。
　　“这个信息很重要，你立了一功。”赵大队长对着大刘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想起什么说道，“那辆飞度车为什么要改车牌呀？”
　　“这个需要调查。”大刘回头说道。
　　“嗯，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赵大队长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不过，笑容马上就消失了，他想起什么，大声说道，“急救车到了现场，为什么没有将被害人拉走呢？难道人死了就不管了？不应该吧。对了，这个案件的报案人是什么人？”
　　“是一个送快递的，他到油漆店送店主购买的手机电池，看到卷帘门下面流出了红色油漆，他以为是鲜血，就赶忙拨打110报警。”一个警察站起来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快递员报警的。啊？报警的不是120急救车上的人？”赵大队长顿时焦虑起来，“11:03，120急救车赶到现场后，没有救人就离开了？也没有报警？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120急救车不是救人的，而是杀人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紧张起来。
　　“会不会……”阿丽站起来，紧张地说，“会不会是急救车上的医生看到油漆店的卷闸门是拉下来的，没有看到被害人，以为是别人开玩笑的，就离开了？”
　　赵大队长看看阿丽，长出一口气说：“阿丽说得有道理。”
　　专案组会议一致开到凌晨三点钟，老李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迷糊了几个小时，天刚亮就起身了，叫醒那三个年轻人后，匆忙洗漱后开始看急救车视频。
　　视频是大刘安排查看监控的警察从监控文件中分割后，通过微信发给自己的。那位警察还在微信中还特意说明画面有些模糊，急救车的车牌号未能识别，正在采用技术手段尝试恢复车牌号码。如果有了车牌号，查到具体是那辆车，找到司机和同车的医护人员，就好办了。
　　提升迷糊影像的清晰度，公安系统已经有了一些技术手段，为一线刑警破案提供了很大帮助，对此，老李还是有信心的。
　　老李打开视频，点击画面中的三角键，画面开始播放了。视频画面岂止是有些模糊，而是特别模糊。只见应该是新港中路的道路上模模糊糊的画面中车辆川流不息，各种车型各种颜色的车辆将几个车道挤得满满的，一辆辆快速驶过。老李有时觉得这么多车都在急急忙忙地驶来驶去，他们都在忙什么呢？他们都在急什么呢？
　　如果没有先进的监控系统，没有先进车辆号牌识别系统和号牌对比软件，要将这么多车辆的数据比对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此，老刑警老李可是有着切身感受的。
　　“看到了，看到了，那里好像停着一辆急救车。”阿标看到了那辆急救车，目前，急救车是大数据比对后的重要线索，所以人都急切地想知道急救车的情况。
　　“怎么急救车突然就停下了？怎么看不清从哪里开过来的？急救车的影像太模糊了。”阿丽皱着眉头说，因为急救车的影像距离很远，有些影影绰绰的。
　　“李哥，能不能再从头播放一下，我想看看急救车怎么过来的。”阿洪也着急地说。
　　其实，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老李重新播放视频，大家都睁大了眼睛，仍然无法看清那辆急救车的过来的画面。
　　“怎么这么奇怪，急救车好像是突然出现的。”老李也觉得奇怪。
　　“我们看看急救车接下来去了哪里。”阿标说道。
　　画面继续播放着，根据画面右上方显示的日期和时间可以知道，急救车停留了31秒之后，又重新启动了，沿着新港中路从东向西开过来。
　　“好像急救车上没人下来呀，”阿丽疑惑地说，“是不是急救车上的人员没有看到有人急救，就离开了？”
　　“有可能，你昨晚分析得很有道理。”老李边看边说。
　　视频是多个监控点的视频合并到一个文件中的，每当切换拍摄点的画面时，角度对比度等都有很大变化，看起来很辛苦。除了模糊混乱的画面，在远离案发现场的视频都是清晰的。可是，清晰的视频中看不到急救车的身影。
　　辛苦了一夜，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现在要集中精力看着小小的手机画面确实有些不易。即使如此，他们也要看完，这是了解线索的唯一一手资料呀。
　　在模糊的视频中，那辆影影绰绰的急救车，混在乱糟糟的车流中，若隐若现地前行着，车身时常若明若暗地反射的周边的亮光，自顾自地由东向西。四个人睁大了充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看着急救车驶出了画面，消失了。
　　“我们应该去哪里寻找这辆急救车呢？”阿洪边想边说。
　　“上哪儿？当然是广州急救医疗指挥中心了。”老李说，“今天这样分工，我去120指挥中心，你们三人分别联系运营商，阿标去移动公司，阿丽去电信公司，阿洪去联通公司，查询28日10:25-11:03期间拨打120的主叫号码，寻找给120打急救电话的人，那个人比报警的人更加重要。我现在去开介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