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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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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章 捅蜂窝

  禾堂子左边那片茂密的园子里,有一窝马蜂。
  蜂窝是筑在一棵名叫大叶婆的小树头上的。发现这窝马蜂的时候,蜂窝还很小,灰黑灰黑的,进出的马蜂也不多,整个窝只有一个出蜂口。走近细看这些马蜂,橙黄的腰肢,黑色的身段和头颅,高高抬起的前面两个爪儿正在抚弄着锋利的牙齿,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洞察着周围每一细微的动静,让人感觉十分的可怕。郎子他们每每来到这里玩,都舍不得破坏它,要等到它窝大蛹多了,才想办法把它搞过来,吃一顿美美的蜂蛹。
  到了五月初,蜂窝差不多扩到钵口大了,进出的马蜂也增加了许多。蜂窝里面的马蜂究竟有多少?他们不得而知。单是趴在蜂窝外表执勤和扩筑蜂窝的马蜂就有十来个。他们听说这个时候要多些破坏蜂窝。蜂窝受到破坏后的扩筑速度比不受破坏的扩筑速度要大得多。为此,他们每次上到这禾堂子,就拿石头去砸蜂窝。砸烂了蜂窝就走。等到马蜂把被砸烂了的部分蜂窝补回来,对准那已经补好的蜂窝又是一块石头。特别是在拾山稔的季节,上来这里的机会多了,破坏蜂窝的次数就自然地多了起来。正如郎子他们听说的,受到了破坏的蜂窝的扩筑速度比先前的速度快了许多。八月初,这蜂窝已经扩大到和竹箩差不多大小了。也许里面已经筑有六、七块蜂镜了。这六、七块蜂镜的蛹统统搞出来,该有满满的一盘了。
  多么诱人的蜂窝啊!
  想到这一整盘清香可口的蜂蛹,他们就情不自禁。他们找来很长很长的耘田爪①,想用这爪子把马蜂赶走,再把里面的蜂镜扒过来。那爪子往蜂窝一扒,鬼精灵一般的马蜂立刻从蜂窝里涌出,沿着竹篙追寻过来。郎子他们见势不妙,弃了竹篙就逃。待到全部马蜂都飞回了蜂窝,他们才又慢慢走过去,轻轻地将那耘田爪子取回来。
  怎么才能把这蜂窝拿到手呢?他们曾经想过,选择漆黑的夜晚用麻袋将蜂窝整个的包起来,拿到水里将所有的马蜂全部浸死,再打开袋口取蜂镜。一转想,旁边的小树密密匝匝的,这麻袋还未罩过去,有可能那马蜂就倾巢出来了。那时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们还想过在晚上将“六六粉”倒在蜂窝的周围,让“六六粉”慢慢地把马蜂驱走,再取蜂窝。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否定。思来想去,他们决定用蓑衣和雨衣把整个人的全身,包括手脚和头部都包裹起来,就连眼睛也戴上墨镜,全副武装后,再用耘田爪走近去把蜂窝耙过来。
  办法定了下来,由谁来担当这耙蜂窝的人呢?凭心而论,如果想到会是被马蜂蜇上的,让他们当中的谁去,谁都会害怕。但他们是兄弟姐妹,他们宁愿让自己给马蜂蜇上,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兄弟姐妹被蜇上。所以大家都争着要去。
  “我去耙!”水子首先开口。他的理由是,去耙马蜂窝毕竟是有危险的事。要是让郎子去,万一给马蜂蜇上了,回去又要吃“煮粥佬”的“黄鳝干炒面”。莲子是个女孩,当然也不该去。所以,这个险应该是自己去冒。
  “我去吧!”莲子也开口了。她不赞同郎子去,原因和水子想的一样。郎子要是给蜇上了,回去难以向“煮粥佬”交差。她想到,水子虽然容易交差,但他的身体比较肥胖,行动起来不够方便。
  “都别再吵了!”郎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蓑衣和雨衣穿了起来。他赞同莲子对水子情况的分析,也认为莲子对自己情况的分析在理。但在三个人中,他是大哥,有危险的事自己不去干而让小弟小妹去冒险,那是对小弟小妹不起的。特别是莲子,个子还那么小,肯定经受不起马蜂蜇的折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自己去耙蜂窝才是最合适的。
  先下手为强。郎子既然已经把蓑衣和雨衣都穿上,水子和莲子也就无话可说了。为了慎重起见,水子和莲子用绳子把蓑衣和雨衣有口子和有可能出现裂缝的地方,都缠了个遍。之后,又回过头来作了几次认认真真的检查,确认是万无一失了,才目送郎子上去。
  郎子虽然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然而整个的身体都被缠成了这般模样,也就感觉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走到离蜂窝大约五米多远的地方趴下来,用力将耘田爪推过去就捅。耘田爪捅进去,蜂窝马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马蜂们见自己的“家”被捅开了大窟窿,“嗡嗡嗡”地全部飞了出来,发现破坏它们的家的是耘田爪,冲过去对准耘田爪就蜇,一时间,耘田爪及其竹竿上黑压压的爬满了马蜂。那马蜂蜇过耘田爪和竹竿后,发现蜇错了对象,立刻又去寻找所要寻找的目标,其中几个鬼精灵一般的马蜂,像是知道目标就在竹竿的另一端似的,沿着竹竿追寻过来。想到自己已经被蓑衣和雨衣整个儿缠了个严实,郎子以为已经保险,所以没有放停对蜂窝的进攻。这下子不得了了,几十个马蜂飞过来,不管能不能蜇得上,飞到郎子的身上就到处乱蜇。郎子也感到害怕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郎子发现脚下的雨衣出现了裂缝。为了防止马蜂在从裂缝里进来,他赶紧将裂开了的雨衣拉回来堵住裂缝。这可恶的马蜂就这样,你不动就没事,你一动,它就会死死地紧盯你不放。没办法,他只能又停下来,再也不敢动弹了。
  “啊?有个马蜂进来了!”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间,郎子发现眼前的雨衣里面进来了一个马蜂,正在“嗡嗡”地飞着,那发亮而逼人的目光正在寻找着蜇的目标。郎子本能地伸出手来,准备将这个马蜂打死,但来不及了,那马蜂对准他闪动的眼睛扑了过来,他一闪,马蜂没有蛰中他的眼睛,却在他的左眼眶侧面蜇了一针:
  “哎呦——”他本能地叫了一声,伸出右手对准马蜂所在的左脸重重就是一巴掌。马蜂当场命丧黄泉。他拖着耘田爪拼命的往外跑,跑了将近一百米,确认后面再也没有马蜂追尾上来的时候,才放心的停了下来。
  水子和莲子也走过来了。他们两个人帮忙着,先把郎子身上的雨衣和蓑衣脱下。郎子左脸上被蜇的地方慢慢地红肿起来了。怎么办好呢?郎子躺在草地上默不作声。此时的他五味百感汇集心头。这马蜂蛰的真是好痛啊!知道会是这样,倒不如不来捅这鬼马蜂了!痛一点挺一下都可以熬过去,今晚却是如何的面对老爸呀?水子和莲子说让他们去捅,真的让他们去捅而被马蜂蜇上,面对他们的爸爸倒是比较容易,但疼痛也是无法避免的!怎么能让他们去承受这飞来的疼痛呢?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坦然了许多。水子和莲子都想埋怨郎子,都想说:“叫你不去你又偏偏要去,这下好了,到底给马蜂蜇上了,今晚怎么去面对你那凶恶的老爸呢?”看着郎子的这个样子,想到郎子这是因为疼爱他们才受了这般的痛苦的,又不忍心再去埋怨他,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郎子不敢回家了。这时的他们不知道玩什么好了,也什么都不想玩了。他们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生产队的打谷场。
  打谷场上,北边晒着半场子花生,西边的半场子晒满了稻谷。看管打谷场的郎子七叔他们,正在忙着翻晒花生和稻谷。看见郎子三人无精打采地来到这里,猜想他们肯定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仔细一看郎子的脸,发现郎子的左脸肥胖了许多,心里一下明白过来了。
  “呵呵,‘惹蜂肥惹狗瘦!’我说我的乖侄儿平时都欢天喜地的,怎么今天耷拉起脸儿,原来是去惹蜂了。好啊!哈哈!我天天想肥胖,想肥胖都想到快要疯了,但都肥胖不了;你不想肥胖却一下子就肥胖起来了,多么好的事儿呀!不过只肥胖了左脸,有点儿难看,你说是吗?”
  “七叔你坏!”莲子在地上捡起一条小木棍冲上去要打七叔,“坏人就该挨打!”
  七叔带着莲子笑着走着绕着打谷场转了一圈,举起了双手:“别打了。我投降!”
  “没心没肺的东西,”莲子说着,用手指了指郎子那边,暗示七叔要想办法帮忙郎子,“人家都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嘲笑人家,真是的!”
  在橄榄树树荫下的打谷场上,摆放着一张大床凉席,席上放着一张被单。这是七叔他们在看管打谷场时休息用的。郎子累了,慢慢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有点儿发冷了。他疲惫地睡到了凉席上,又用被单盖住自己的身体。
  七叔和莲子停止了他们的嬉闹,回到了郎子睡的凉席上坐下,问起郎子是怎样让马蜂蜇上的过程来。郎子只顾在席上休息,没有答话。水子和莲子把他们如何想如何做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七叔。七叔听了,也感到十分的震惊:
  “你们也太大胆了!”七叔用手指着水子和莲子说,“不是我吓唬你们,你们知道吗?这马蜂可以蜇死人的!你看看,这不是只是蜇了一下吗?就发冷发热了,要是一窝蜂都蜇上了,会是什么后果?你们知道吗?”
  在七叔的经验中,给马蜂蜇了后,用肥皂水抹在伤口上可以收到一定的效果,所以七叔叫水子拿来肥皂,用水打湿后抹到郎子那又红又肿的伤口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郎子的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红肿。郎子难受极了!七叔也为他担心。怎么办好呢?七叔用手摸摸郎子的额头,感觉郎子的额头冰凉冰凉的,便唠叨起来:
  “这回辛苦了吧!大家都说那马蜂蛹涂抹伤口好,但又没有取到那马蜂蛹,辛苦就辛苦啰,有什么办法呀?”
  想到晚上回去如何向“煮粥佬”交差,水子和莲子的心就万分焦急。他们看到眼前的七叔,突然好像见到了希望和曙光。由七叔把郎子带回家,让七叔做“煮粥佬”的思想工作,郎子就可以避过这一难了。想到这里,他们毫不犹豫地向七叔开炮了:
  “七叔啊!我要你帮忙做一件事,行不行?”莲子一点都不客气。
  “什么事?”
  “你肯定帮得了的。”
  “说说看是什么事?”听莲子这么一说,七叔已经猜出了几分,但他故作不知道。
  “你先说肯不肯?肯帮我才说,不肯帮说有啥用?”莲子逼进一步说。
  “如果我不肯呢?”
  “那拉倒!”像是七叔在求她莲子似的,她寸步不让。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肯定是想叫我帮郎子做工作,劝说他爸不要打他,是不是?”七叔伸出右手指了指他们,“呵呵!你们呀!骗谁都可以,想骗我吗?难啊!说吧,要我怎么帮?”
  “我们不管,反正你不让郎子哥挨打就行了!”水子和莲子同时说。
  “哟,好像是我要请你帮忙!是吗?怎么那么野蛮?”七叔笑着说。
  “我不管!”水子嘟着嘴巴说。
  “好啊!谁叫我的侄儿侄女都那么的犟呢?认了吧,你们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你怎么包?”水子插嘴。
  “我早想好了,”七叔用右手的食指按了一下水子的额头说,“我不是有竹子在禾堂子上面吗?今晚我亲自带他回去,就说我在这里闲着没事,叫你们到那里去帮我砍竹子补生产队那些烂竹箩,让他给马蜂蜇上了。这该行了吧?”
  “好!”水子和莲子齐声欢呼。
  “还是七叔行!”莲子说完,高兴地飞过去抱住七叔。
  “七叔你真好!”郎子看着他们为自己解决了晚上面对老爸的难题,艰难地苦笑道:“谢谢七叔!谢谢你们!”
  七叔也甜甜地笑了:“你们这帮‘鬼精灵’!”
  七叔笑得好慈祥!也好幸福!
  晚上面对老爸的难题,七叔帮他解决了。但郎子心中的疙瘩尚未解开:马蜂呀马蜂,我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报这一蜇之仇!
  我一定能够报这一蜇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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