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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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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章

  冬日里的石川河,由于多年的干旱造成了枯竭,昔日里缓缓而流的河水,以及那曾经的石川河两岸的翠绿相映的景象早已在历史的云烟中淡去了。现在,这里只有干枯的河床,和裸露着的大小不一的各种被河水打磨的圆滑的顽石,还有被人为的掘开了的河床。河岸的枯草摇曳在冬日的寒风中。一棵落了叶的椿树,孤独而又寂寞的伫立在石川河北岸。
  河北岸的石堡村,这个时候被一团团冉冉升起的烟雾笼罩着。那是人们用揽来的苞谷杆或者柴草煨炕后的浓烟。那烟,窜出炕烟洞,直直的,慢慢的,轻轻的舒展着,浮在冬日村庄的上空。隆冬的关中乡村,到处都是在一种云烟缭绕着的景象。
  冬日的农村似乎都是这个样子的。清晨,阵阵的雄鸡报晓扯出了懒洋洋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太阳,间或夹杂着几声狗吠。大一点的孩子们这个时候一定是在学校的教室里。小一点的孩子们还赖在被窝,望着通过窗户投射到房子墙壁上那些移动着的影子胡思乱想着。这个时候如果不是父母的催促,孩子们是不会穿衣服起床的。
  村子的上空是炊烟袅袅,巷道中飘扬着几声小商贩的叫卖声“割豆腐——”那叫卖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生怕人们听不到。不一会儿,叫卖声引来了各家的主妇们。她们或者腰里系这围裙,头上顶着或绿色,或者条纹各色包头(头巾)。那些飘逸在早晨的乡村里的头巾,让那些妇女一边匆忙的疾走,一边还要用手捋起碍事的,耷拉了下来的头巾的一角,一边用围裙擦拭着手指间的菜屑或者其他的粘在手上的东西。用不了多大一会,人们提着黄豆,或者苞谷,甚至还有提着麸皮,把买菜的或者是买豆腐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虽然已是实行了联产责任制,但是到目前,人们口袋里的钞票还远远不能让人们随心所欲的去挥霍。因而,用钱买豆腐在农村还还是很奢侈的。
  石堡村的村南头,沿着沟道一字儿排开了五六家的石灰窑。由于这里地处石川河岸,河道里裸露着的顽石成为烧石灰的最佳原料。况且这里的的石灰也是远近闻名的。这个时候,石灰窑里的青烟,混杂在或炊烟,或炕烟筒冒出来的烟,混杂着一起悬浮在村子的半空。白的像雪一样的生石灰满满的堆放在窑门口。被石灰粉尘粘着的工人们不一会就会从窑里面推出一车子已经烧好的生石灰。工人们大多都是戴着一个几乎已经不再透气的口罩。头发是白的,脸也是白的,即便是黑色的衣服这个时候从石灰窑里出来也是白的。倾倒掉车子里面的石灰后,复又推着车子迅速的跑了进去。
  尽管是寒冬腊月,但是这些出窑的人却穿着一件秋衣或者只穿了一件汗渍斑斑的衬衫,繁重的体力消耗。加上石灰窑里面的高温,让这些人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够头冒热汗。
  半早晌的时候,几个出窑的人披上了挂在苦楝树上的棉衣,围在窑门口歇上一会。这里既不太冷,也没有过多的石灰粉飞扬。
  “哎,小伙子,来抽根烟,歇歇乏。”一位年长的窑工向坐在车子辕上的一个年轻人说。这个年轻的窑工一身不是很厚实的棉衣让石灰粉遮住了原有的颜色,他低着头,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一些什么。听见有人招呼他,他扬起了头。清瘦的面庞上,可能是由于这种繁重的体力劳动所导致的有些营养不良。蓬乱着的头发上罩了一层似霜的石灰粉。一双乌黑的眼睛失去了年轻人本该有的光泽,消瘦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
  这不就是我们的少鹏吗?天哪。
  少鹏走近老窑工,顺势的围成了一个圈,并接过了老窑工递过来的一根“秦俑”香烟。他用火柴熟练地点燃了香烟,深深的吸上一口,几乎是完全的,不留一丝烟雾的吞咽到了肚里。紧接着,他通过鼻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些刚刚被吞咽了的烟雾,从他的鼻孔,有力的喷了出来。接着,他接过老窑工递过来的边沿上有一圈的褐色的茶垢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
  “小伙子,马上要过年了,你是在窑上过年还是回家啊?”一位老窑工问。
  “不知道。”少鹏的目光向枯裂的石川河的远处望去。回家,这个词对于现在的少鹏来说很敏感。谈到家,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少飞。少飞一个人在家还好吗?少鹏苦笑了一声,少飞能好吗?那个残败的家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的生机,想到这些,想到少飞,少鹏心中陡然升起的负罪感,他这么久没有回家,也没有尽到照顾弟弟的责任,而是为了自己而逃了出来,他是个遗弃弟弟的罪人啊。少鹏感到一种负疚感,但是他把即将而出的泪水咽回到肚子里。
  也就是在那一夜,秀英被他父母强行拖走之后的那个晚上,少鹏长跪在秀英家门口,面对着已是“人去房空”的秀英家,少鹏从内心底呼出了“秀英,回来吧……”然而一切已经不可能了。这位刚刚被一种爱情的东西唤醒了的年轻的心,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彻底的冻僵了。这一情感的挫伤,让本已处于失落的少鹏再次陷入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地步了。
  借着月光,他离开了十八坡村。他一步三回头的,艰难的前行着。各种复杂的心情错综交织在一起的,让他无法从紊乱的心绪中理出一条头绪。父亲和祖母的相继离世,少不更事的弟弟,加上参军被人顶替,还有那个刚刚敞开心扉向他倾诉爱慕之情的心中女孩的离开。这一切,一切的一切把他逼在了绝望的边缘。他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在寒冷的夜晚,他想去寻找哪怕是一丝的光明或者温暖。
  少鹏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忍耐不住饥饿的时候,就在路过的村庄讨要一星半点的馍,或者打破冬灌后水渠里已经结冰的水解渴的,他浑身乏力的,疲惫不堪的顺着碳渣铺就的公路,徒步走到了华原,甚至找到了陈晓禾在华原川口的新家。秀英在家属区甩门而去的那一晚上,他就蜷缩在昏暗的路灯下,可是他,竟然没有勇气在黑暗中去寻找秀英,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又踏上了一条真正没有目标的回归之路。
  少鹏在饥寒交迫中度过了这几个月。有时候在深夜,他会猛然的被惊醒。当他从梦中回到这个冰冷的现实中的时候,他失声的哭了。他想着弟弟,那个被他丢弃了的弟弟,他想秀英,那个从他生活中被夺走了的姑娘。
  当他懵懵懂懂中意识到和秀英只是一个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情爱故事后,他就顺着原路返回,途中,饥饿难耐的他就留在了半途的石堡村。
  那是离开家的一个多礼拜,从川口往南,他们无边际的走着,甚至他都忘记自己走了几天时间,甚至忘记了停留在县城。冥冥之中,他只知道往县城以南的姨奶家中走去。那一晚,到了石川河边,他实在是无力继续往前走了,又累又饿的他停在了这个石灰窑的路边。恰巧那个时候石灰窑的人在歇息,他就硬着头皮走进了石灰窑的灶房,他对一位热心的中年妇女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这个妇女居然把他留在了这里。
  当少鹏再次出现在少飞面前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三十的下午了。而这个时候,少飞已经放寒假好几天了。面黄肌瘦的少飞看到哥哥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气力来表现他的高兴的心情了。他只是木呆的望着眼前的哥哥。泪水在眼中打着转转。
  那一晚上,哥俩自从祖母去世以后,第一次的睡在了家中的炕上,那个曾经停放祖母遗体的炕上。也就是那一夜,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少飞的笑声,响彻在那个死寂的院子。我想,那是一个足以让少飞开心的夜晚,亲人的温暖有时候可以胜过一切。
  第二天,也就是一九八一年的新春第一天,哥俩把沉积多日的灰尘简单的清扫了一遍,还未及清扫完毕,已经有亲戚推开了门。
  少鹏似乎成熟了很多,虽然很瘦,却看着干练了。他很有礼节的接待了前来“出门”的亲戚。由于家道中落,亲戚的数量也在锐减。过去一些还能够偶尔走动的亲戚们自从祖母去世以后不再走动了。能够走动的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走动的亲戚。因而亲戚很少。而且,亲戚们也如同商量好了的一样丢下几个走亲戚用的馍之后就离开了。
  那天少飞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大的,白白的用麦面做的瓷瓷实实的馍。也许,少飞该吃一顿饺子,也许,他该吃一些……他该吃什么呢?他能吃什么呢?我们可怜的少飞,能够在一天之内吃到这三个大大的馍,他还敢奢望什么呢???少鹏哥俩的春节就是在这样毫无生气的境况下艰难的过去了。春天,在过了破五之后,就急不可耐的来到了这个咋暖还寒的季节。
  当十八坡村的人们还沉浸在余味仍在的新年的气氛里的时候,一件出乎人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郑辉在淡出了十八坡村的人们的视线以后,又回到了十八坡村。这一次,他是带着县里和乡里的一项任务回到了十八坡村。随着联产责任制的深入发展,原有的集体经济已经显得薄弱了。为了壮大村一级的集体经济,根据当时的发展需要,乡政府从水站调回了郑辉,让他筹办一个村办企业。
  联产责任制的的实施,让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下的人们一下子解放了出来。现在,有的人家中的粮仓变得殷实了起来。同时也让多少年来依赖着救济粮和救济款救急的十八坡村的人们,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关中人质朴厚重,辛勤劳作,节俭持家。一些传统的观念让人们对于生命的第一要素稍微得到满足之后,就把思想转移到住的问题上来了。
  解放以来,十八坡村能够翻修房屋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解放以前或者是地主家的房产,这些房产因为年久失修,加上风吹日晒,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而处在饥饿边缘的人们根本无力去考虑这些。而随着联产责任制的实施,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有了屯粮的时候,这一问题就搅得人们不能安静下来。郑辉看到这是一个机会,他预感到,在未来几年将会掀起十八坡村第一波盖房的热浪,所以他通过乡政府向县上做出了关于村办企业的建议。这个建议很快就有了回复。县上根据郑辉的建议,通过并支持在十八坡村兴办轮窑的事情。关于砖瓦窑,十八坡村原本有两个。由于是用的是沿袭了百年以上的传统的罐罐窑,生产能力低下,技术落后,产量很低。为了彻底的改变这一生产现状,郑辉从外地请来了烧轮窑,制机砖的师傅。
  对于轮窑的选址,郑辉带上朝娃把十八坡村几乎转了个遍,最终决定在十八坡村的西沟沿上,那里有着丰厚的黄土层,对于轮要所用的土资源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破五之后,郑辉就在大队长景升的主持下召开了轮窑建设的动员大会。这是自从联产责任制实施以后少有的大会。这个大会像给给十八坡村的人们打了强心剂,所有的人都感到热血沸腾。当然,人们的激情更多的成分是来自于每天给两个“劳动日”的诱惑。前几年,累死累活的干,一年下来,一个劳动日决算有可能是几分钱,好一点的也不过两毛钱。而十分工有时候是需要几天才能挣够。而现在,一天一块半,多大的诱惑啊。面对这样的诱惑,人们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呢?这种诱惑也在刺激着少鹏的神经,在修建机砖轮窑的过程中,大队还决定给予那些困难家庭予以粮食补助。尽管数量很少,但是这也让少鹏兴奋不已。在保管室,少鹏用他贪婪的目光望着朝娃父亲编织的囤里的麦子,有点胆怯的对宏禄说:“哥哥,把那麦子能给我戳上半簸箕不?”宏禄走到门跟前,眼睛向外瞄了瞄,见四周没有人,就迅速的用戳斗戳了一戳斗的小麦,紧接着又给桶里戳了两簸箕苞谷覆盖住下面的麦子。望着有所顾忌的宏禄,少鹏眼里流出了一丝感激的泪水。
  “少鹏,要是揭不开锅了,你就说一下,这事不敢给别人说。”宏禄爱怜又心疼的对少鹏说。然后目送少鹏提着桶离开保管室后,回过身锁了门,叹了一声,回去了。
  那个时候,虽然生产队已经解散,但是每个生产队的保管室里还有一定的储备粮食。有关这些粮食的用途,笔者不知其中原委,但是随着农村体制的深度改革,每个生产队就再也没有了储备的粮食。而逐渐已经衣食无忧的人们也不需要保管室那么点少得可怜的粮食了。
  少鹏在完成了轮窑建设之后,就和村中一些的壮年劳力尝试着给人家打胡基,这样一来首先解决了他个人的吃饭问题。至于钱,以他目前的收益和技术还谈不上。他也只能给人家当学徒,即便这样,少鹏也是很知足的了。
  眼看着少飞又要开学了。无计可施的少鹏在挖窑的时候找到了郑辉,他把少飞上学的事情说了。郑辉因为不再是大队长,就把少飞上学的事情跟景升说了几次,后来,景升终于在郑辉的敦促下,同意免去少飞学费的事情。
  新的学期里,少飞再一次在没有交纳学费的情况下,在李敬民老师哪里领取到了新书。这一学期,李敬民当上了少飞的班主任。这个时候的李敬民,已经大致了解到少飞的处境了。面对这个好学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的学生,李敬民除了怜惜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一学期,是少飞人生中在学校的最后一段时光。以他现在的家庭状况,学业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这一学期,少飞在期中考试中再次夺魁。尽管他还一直被衣食问题不间断的困扰着,但是他依旧凭借着上学期积累起来的一些“三毛式”谋生办法,加上哥哥少鹏已经开始给“打胡基”的人当了学徒,偶尔的还能周济周济,至少当下还不至于中断他的学业。
  也许是因为他的学习一直处于上等水平的原因,他和其他同学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许多。尽管如此,在着装方面,寒酸的样子实在让他在众同学面前难以抬头。强烈的自尊让他感到无比的自卑。
  春天的到来,对于少飞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再也不用因为担心棉袄棉裤的破絮外露而不敢接近老师和同学了。有好几次,班主任李敬民老师还让他站到讲台上,给全班同学讲一些学习心得。大多的时候,李敬民让他讲怎样用自己的语言,对每篇文章的认识和感受,而不是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千篇一律的中心思想。李敬民这样的安排,多多少少满足了一下少飞的虚荣心理,也让他在全班同学那里赢得一份自信和面子。
  “让我来告诉大家一个巨大的秘密。”周一的早上,在早读之后课间休息的时候,那个曾经多次羞辱过少飞的同学张孑站在讲台上大声说,咱们班上的那“两口子”昨天上庙会去了。张孑的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于是大家都摒住了呼吸,个别同学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的等候着张孑的下文,结果他买了个关子后却不言语了。而是用一种狡黠的眼光死死的盯住少飞,脸上表现出一副得意的样子。张孑的目光让少飞感到心神不定,他环顾四周,回头看了张孑一眼。此刻的少飞恨不能让地裂开一条缝儿,好让自己钻进去。好在班长刘玉秀去给老师缴作业本了,这多少能让少飞感到安慰。如果刘玉秀在场,那这个场面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清明前后,距离十八坡村十五华里的赤玉街道举行了一次春季物资交流会。
  星期六的大扫除那会,刘玉秀在按照班主任的安排下,负责全班同学清扫各自小组的卫生区的打扫。无意的安排竟然让少飞和她在一个小组。
  “少飞,明儿星期天,你去上庙不?”庙会是当地人对传统的卤泊滩庙会的简称。卤泊滩庙会鼎盛之时,还有一座据说是由鲁班弟子所建的庙宇。庙内还存有鲁班弟子手书,上写胜我者添木一根,不如我者剩木一堆。随着时代的变迁,加上农村联产责任制的实施,古老的庙会已经转换成为物资交流大会了。人们也习惯将这种物资交流大会称作庙会。
  “我又么事,跑那么远的去干啥啊。”少飞对上庙一点的兴趣也没有,倒不是说他没有兴趣,而是他没有这个条件。上庙赶集是要花钱的。现在的他连基本生活都无法维持,哪里还有可以支配的钱呢。
  “怎么能说么事呢,马上要毕业了,你不想多看些书,为升初中考试做些准备啊。赤玉街有个书店,听说在那里看书不要钱。”听说又不要钱就可以看书的地方,少飞的心不觉为之一动。
  “对啊,在那个书店里,可以不掏钱就能够看书的。”刘玉秀双目盯着少飞说。这多少让少飞有些心动。而且,他决定为这个事情和哥哥谈谈。
  第二天一大早,少飞向少鹏说“哥,你有钱么,我想去上庙”。少鹏在思量了大半天后居然给了少飞一块钱。自从祖母去世后,兄弟俩人虽然因为少飞对秀英的偏见,以及少鹏“遗弃”少飞后,兄弟俩人的情感有过一些细微的变化。随着水平的回来,少飞也开始习惯了少鹏家长的身份,并准备与哥哥一起支撑这个随时都可能面临崩塌的家了。
  春天总是能给人们以无限的幻想的季节。这个时候,路边的杨柳已经吐絮了。那高高的梧桐树上的梧桐花,还有田间的油菜花香,招惹来许许多多的蜜蜂在忙碌着,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小麦眼看着到了拔节的时候了,绿油油的麦苗儿使劲的往上窜,麦田里,星星点点的移动着一些给麦田除草的人们的身影。刚刚飞回不久的燕子们,叽叽喳喳的在大自然的壮锦上划过一道黑白相间的俊俏轻快身影。通往赤玉街的碳渣路上,不时的飞驰过“凤凰”和“永久”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步行的人们纷纷驻足避让。
  人们开始刻意的打扮自己了。大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有的还在鬓角带上了细小的花儿做一点缀。还有的大姑娘或者新媳妇们头上用腥红的,轻如纱的红色的纱巾包在头上。小伙子们一边打着唿哨,一边唱着“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的流行歌曲。壮年男子领着自家的媳妇,一前一后的,也有在自行车后面,一边一个的带着框子或者草笼,里面是刚刚出月的,皮毛光亮黝黑黝黑的小猪娃。或者是咩咩的叫着的小羊羔。老太太们穿着崭新大襟袄,头上顶着帕帕。有的拄着拐拐,胳膊上挎着个篮篮,篮篮里面是积攒下来的鸡蛋。她们迈着轻盈矫健而又轻盈的小碎步。头上的帕帕儿随着春风,像小旗一样在春风中飘扬着。
  当然,在这个流动着的稀稀落落的队伍中,更是少不了活波的,充满着活力,朝气蓬勃的少年。一向沉闷的,郁郁寡欢着的少飞,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春天的气息似乎也深深地感染了他。他似乎是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尽管还是面黄肌瘦;尽管还是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鞋底的破洞;还是裤腿上的垢痂都可以划着火柴的裤子;但这一切已经不能阻挡少飞心中的那道明媚的春光。正如村里的江海老汉说的那样,春天来了,穷人的福也就来了。
  今天的刘玉秀更是格外的漂亮。乌黑的头发上别了好几个卡子。头发梳的又光又亮。麻花辫子稍儿还刻意的用红头绳扎了两个蝴蝶状的结儿。长长的刘海儿在已经遮盖住了她那双圆圆的清澈晶莹的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儿老远的都可以闻到一股雪花膏的香气,带着碎花的红绒衫烘托出一份热烈,离老远看有点像团火。一双擦了粉的白色的运动鞋,轻盈,矫健的像燕子儿一样。她的肩上挎了一个包。许是因为走得急吧,她那小巧而又稍微有点上翘着的鼻尖上沁出星点儿的香汗。她不时的从裤兜里掏出手绢擦拭着被刘海儿遮住的额头和鼻尖上的香汗。
  真是青春年少啊。朝气,青春,阳光般的青春年华。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回头一望。俩人一个在路左边,一个在路右边,一会儿又你前我后的,相伴着,还能有说有笑的。
  老远的,就能看见人头攒动,老远的,就能听见高音喇叭里传来的秦腔戏。老远的,就能闻到那些诱惑着人们食欲的油糕,麻花,包子和羊肉泡的香味儿。今天的赤玉街,已经成了人山人海。远远望去,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街东头,买草圈的,垫隔的,笤帚扫帚的,镢头耙子的,还有苇席等等等等那些和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物事。街西头是牲口家禽市场,骡子,马驹,牛,猪羊鸡,各种家畜的叫唤声好像是要将压抑已久的情绪要一下子释放出来似的。这种带有浓郁色彩的乡土气息的生活交响曲,让人感觉到是那样的舒畅和欢欣。正街是日用百货,买衣服的,卖布匹的,宝石花的收音机,蜜蜂牌的缝纫机吸引了一些年轻媳妇和大姑娘们。路边的照相师傅,撑开了一张大雁塔的布景,年轻人围着那个蒙着一块布的四方框框,不时的借助照相师傅空闲,把自己的脑袋伸进去,想看看里面的究竟。随着照相师傅手中的一个橡皮球,“噗”的一声,一张照片就算是好了。旁边的一个被掏空了的飞机模型,人们从那个窟窿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的笑容把眼睛都逼迫的只剩下了一个“缝儿”。
  “真热闹啊。”少飞一边走一边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跟紧我,别一会找不见你了。”刘玉秀叮嘱着少飞。
  大概是早先在城市里的缘故吧,刘玉秀似乎对那些吆喝声叫卖声以及极目所到的琳琅满目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大小百货,针织布料并不在意。倒是少飞被眼前的热闹的景象吸引了。因而不时的被刘玉秀提醒“跟紧些,走快些”。
  赤玉街的新华书店坐落在一条偏僻的巷道里。由于前几天的一场春雨,巷道的路是一条带有稀泥糊都的“水泥路”了。即便这样,在顺着墙根走了十几米之后,刘玉秀的涂了鞋粉的球鞋上仍旧是很干净的。而少飞的脚里面已经是稀泥模糊了。
  到了书店门口,少飞在书店门前的用砖箍的门槛上刮了刮鞋子上的泥。然后跺了跺脚,跟着刘玉秀进了书店。这里的书真的很多很多。有小人书,有厚厚的一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书,还有一些名字比较熟悉的诸如鲁迅、老舍,赵树理,以及一些人名字很长很长的外国的书。少飞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书。这让他感到吃惊。像这么多的书要看多久才能看完呢。记得李敬民老师在课堂上说过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句话,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把这里面的书挨个看完吧。少飞心里揣摩着。然后在一排用木头做的书架的跟前,逐个的,很认真的翻看着这些以前从未涉猎过多书籍。《红楼梦》、《三国演义》、《创业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二黑结婚》等等。少飞拿了一本《西游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少飞和刘玉秀俩人各自捧着书籍,靠在书架旁忘我的看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时候不早了,少飞,咱们回吧。”“啊?就回啊”,少飞的目光穿过书店窗户玻璃外面已经西斜的阳光,有些恋恋不舍的将书放回到书架。跟着刘玉秀走出了书店。
  从书店里出来,刘玉秀觉得有点饿了。就想和少飞一起吃点东西。饥饿对于少飞已经司空见惯了的,坐在街头的大食堂吃饭那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记得还是父亲和祖母都在世的时候,有一次祖母带着少飞赶集,在人民食堂里吃了一次包子。那一次的经历让少飞终生难忘。金灿灿的,油黄油黄的包子里有粉条,肉末,还有生姜。那个香啊。
  现在,刘玉秀要和他一起吃饭,奢侈与否暂且不论。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吃饭,别的先不说,仅仅就口袋里那张一元钱就无法支付两人的饭钱。这种尴尬和窘迫,让少飞很是自卑。他嗫嚅的说了声“我不饿”就继续往前走。却被刘玉秀一把拉住了。“能不饿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别担心,我妈给我带的钱够咱们俩人好好的吃一顿。”说着就生拉硬拽的把少飞摁在了小吃摊前那长长的,很低的板凳上了。刘玉秀要了两份凉粉,再给俩人要了一个烧饼和一碗醪糟。吃饭的时候,少飞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刘玉秀还不时的望望埋头吃饭的少飞。
  夕阳西下的时候,刘玉秀和少飞告别了集市,顺着原路返回了。这一路上,俩人走的似乎不是那么的匆忙。甚至,朦胧中一种美好的东西让和两个少年的脚步变的缓慢了。
  有的时候,朦胧美也许是最完美的美。他能给人以无限的回忆和遐想。它能够让人尽情的徜徉于近似虚幻的世界里。尽管,在残酷的现实里我们无法跨越世俗的鸿沟,但是,当一种充满着莫名的幸福和快乐温暖着我们的身心的时候,我们总是难免的有些冲破世俗的欲望。
  “两口子”上庙的风波在全班引起了轰动。尽管张孑是抱着一种玩弄少飞的心态,但是这件事情却在班上不断地发酵和升温。以至于班主任找了刘玉秀去训诫。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刘玉秀心情很复杂。和少飞一起上庙,只是同学与同学之间极为普通的事情,怎么会上升到恋爱的高度?再说,就目前而言,对于爱情他们仅仅停留在对两个字的认识上。所以对于刘玉秀来说被训诫是很委屈的。她想接近少飞,甚至还有团结少飞的因素在里面。关于“两口子”的说法,她还真没有去想过。但是当张孑把她和少飞用两口子的称呼连在一起的时候,她一下子懵了。要知道那可是会上升到作风问题的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了。这件事情班主任只是很委婉的批评了她,但这件事情在全班的影响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让她很是苦恼,以至于上课的时候走了神。当她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疼爱的冲着她笑了笑。妈妈的态度让她捉摸不定,妈妈居然没有批评她,而是温和的笑了。这让她更加迷惑和不解。当然,对于少飞,她一开始的时候是排斥的,由于自己的成长环境的优越,她是不喜欢和脏兮兮的人,她觉得少年就应该有少年的样子。衣着整洁,精神抖擞,讲话文明,懂得礼貌。而对于少飞,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班上这么一个衣着邋遢的同学。只是后来当上了班长,这才和陆少飞有了接触。加之少飞每次成绩考验都是名列前茅。这让她对这个同学产生了一些兴趣。至于说张孑所说的两口子,她是没有想到的。从老师的房间回来的路上,她第一次严肃的思考和少飞的同学关系了,当她把这种关系再往前延伸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不知不觉中脸也发烫了。
  这一时期,刘玉秀在上课的时候总是有些不安。她在某些时候,有点刻意的回避少飞了。她的这种变化,让少飞感到了一种压力。少飞也开始有意识的回避刘玉秀。
  清明过后不久,陈晓禾将全家的户口转到了华原。秀英和一个瓦斯检查员订了婚。原本是在华原就举行了订婚仪式,但是由于亲戚们大多都在乡下的十八坡村四周。让那么多的亲戚挤在自己干净的家属楼里吃席面多少有些不合适。于是他就和黑凤霞早早的回到十八坡,叫上自家的父辈兄弟侄男子弟,将布满灰尘的家收拾打扫了一番,准备着过事。村上帮忙的除了一些妇女之外,男人们很少去帮忙的。甚至还有的男的站在陈晓禾家门口,高声的叫走了自己的老婆。
  也许,这些憨厚而又朴素的农民们还隐隐约约的记得脱粒机的事情。
  这些个扶不上墙的烂杆……望着被叫走的妇女,陈晓禾嘴里又嘟囔了一句。黑凤霞变得发福了。她以前的发型已经换成了像“鸡窝”一样的烫发头。尽管已经到了四月,她还是在脖子上系了一条透明的丝巾。脸上也光亮了许多。一身干净的,城里人才有的大领口的上衣,裤子前面的两条直直的线条,让人感觉到她已经不再是农民或者不再是农民的媳妇了。这种自我感觉良好和精神上的优越感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
  这几年,在华原的陈晓禾发迹的不像啥了。十八坡村的人们带着一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眼光。当了国家的干部了吗,咋能跟我们这些土里刨食吃的农民一样。
  “陆家祠堂里咋就出不了一个像样的人物啊”朝娃父亲叹息的说。
  说来也怪,十八坡村的宗姓陆氏家族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官。还是在**时期,郑辉只是当了一次学习毛选的典型代表,去了一趟县里,披了一次大红花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在人前夸耀的人物了。可是近年来,十八坡村几乎就没出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公家人,仅有的也只是在地区当医生的,更多的是被招工招到了煤矿当工人的。甚至还有远在新疆当兵多年没有回来的,这多多少少的让十八坡村的族长辈的老人觉得脸上无光。
  “听说陈晓禾给女儿订婚了,那么大的场面却没有来几家亲戚。真是的。”
  “黑凤霞顶着她的鸡窝头在巷道里不停的蹿腾。走东家进西家的。也不知道轻狂个啥。”
  “不就是想显摆一下自己吗,还能干啥……”妇女们在私下议论着。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陈晓禾给秀英订婚的当日,秀英没有回来,黑凤霞领着女婿娃在酒桌前给她娘家的亲戚们看酒。原本还要给本家的长辈们看酒,但是因为陈家在十八坡村属于外来户,本家的人丁又不是很兴旺,加上叔父陈生财年前去了新疆儿子的部队探亲未回。所以认亲的仪式也就简简单单草草了事。陈晓禾坐在一旁,和他的一些仍旧是农民的同年相好的抽着“金丝猴”,喝茶聊天,嘴里是不是的冒出一两句不标准的普通话。他现在有些发福,白白胖胖的脸上堆积着笑脸,又白又胖的手喜欢将头顶上稀少的几缕头发往脑袋顶上攉。脸上一股子雪花膏的香味让这些土里土气的农民兄弟不大习惯。
  亲戚来的并不多,本村去吃席的人也不是很多,原本想在村里风风光光的显摆一回,没有想到结果却是不尽人意。就这样,草草的过了事之后,一家人又坐着小车一溜烟的消失在黄昏的碳渣路上。临行前,黑凤霞尖叫着的给左邻右舍说“么事到我华原来逛。”说着就钻进了小车里了。
  少鹏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独个打胡基了。甚至,他还用上了相对、不,应该是绝对的专业术语“三锨六脚十二个槌子窝窝”。一块平整光滑的二尺左右的长方形的石头上,放上胡基模子,撒上一把预备的草木灰后,装上三锨黄土,用锨稍微的拍打一下后人就站了上去,双脚近乎并齐做跳跃状由前到后,然后在模子的四角分别踏上四脚。提起槌子,先是中心一槌子定乾坤,再沿着边总计十二槌子。技术娴熟的少鹏打出来的胡基是四棱见线,槌子窝窝匀称,胡基结实。
  一个月下来,少鹏可以挣到五块多钱了。他起初是跟着朝娃出去打胡基,后来索性自己独个去打胡基了。然而这种转机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少鹏因为把脚扭伤后就蜗居在家。断炊已经有些时日了。自己所挣的那点钱给人还完帐也就没有多少了。没过几日少飞又开始在放学的路上搜寻着吃食。十八坡村的人们似乎都在等待着新麦子的收割季节的到来。
  进入四月份,由于外出的机会少了,加上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少鹏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为了能够混个肚子圆,少鹏又去了石川河。这次是给少飞做了交代的。而且约定了回家的时间。少鹏走后,少飞几乎每天都是空着肚子去上学。又开始了他艰难的求学之路了。
  在临近搭镰收麦前一个多礼拜之前的一个下午,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少鹏因为前段时间脚部受伤,加上石川河的石灰窑也放了假,他就提前回到了村子。这天,他跑到自己家的责任田里,揉了一碗还长在地里的麦子,拿回来家后,给锅里倒了些水,然后就清水煮红麦的充了饥。那是怎么的一顿“饭”啊。当别人家还在吃着馍,或者端着一碗的冉(黏)面,或蹲或站或者圪蹴在碌碡上的时候,少鹏少飞哥俩却把自己关在屋里。吃着这种白开水煮的麦子。这种难以下咽的饭也许是因为没有脱皮的原因,让少鹏没有吃几口就扔下了碗筷。但是这样的“饭食”对于少飞,这个已经经历的长期的饥饿的少年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难以下咽。有这些,总比饿着肚子要强吧。也许是没有过和少飞同样的经历的缘故吧,少鹏把碗搁在了锅台上就出去了。哥哥少鹏出去以后,少飞还是强迫自己把那碗所谓的饭吃完后,准备趁着黄昏,赶快把作业写了。
  自从祖母去世以后,少飞几乎是很少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的。这主要是因为家里晚上没有灯光的原因。即便是少鹏在家的时候,他们家就很少点灯。一瓶子煤油可要好几毛钱呢。所以这个家的晚上基本上都是黑灯瞎火的。少飞还记得上次在晚上点灯的事情应该是在祖母埋了后的那几天晚上,因为那个时候姨奶在他家的时候,建安奶让少鹏拿着那个用废弃的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到自己家里倒了点煤油。从那晚以后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用过灯光。如今窘迫的家境使得这哥俩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更不要说去买煤油来点灯了。偶尔完成了的作业,也是在放学铃声响了以后,趴在教室外面的窗台上急匆匆写就的。当教室的灯熄灭以后,少飞只好无可奈何的收起书本离开了学校。但是为了能够帮少飞写作业,少鹏也没有少费心思。
  有一次,少鹏从保管室外面捡回了一截架子车内带。这种烧起来又臭又熏人的红色的橡胶制品点着当做照明用。少鹏用剪刀把内带剪成长条,放在碗沿上,用火柴点着了伸出来的那么一小截,这种内带燃烧的比较快,所以需要哥俩的紧密配合。只要点上这种内带,少飞就抓紧时间迅速的写作业,哥哥少鹏则是用筷子夹住燃烧着的内带向前送上一截,以保持燃烧着的火苗不灭。而往往是,作业写了还不到一半就烧光了。而且,皮子燃烧的臭味,还有橡胶燃烧时落下的黑色的絮絮状的烟尘,让人感到快要窒息。每当内带彻底的燃烧完后,哥俩就跑到院子里,长长的喘息,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少鹏哥俩的贫穷让一个人动了心思。这就是在村里最为顽劣,又在学校有着老校长外号的永安。永安的父亲建兴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在村里从不多事,为人忠厚,处处与人为善。建兴媳妇英霞是村里出名的快嘴。她要是说起话来,嘴里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个不停。建兴两口子生有两女一男,独苗永安在两口子眼里那就是宝贝疙瘩。就连他那至今打着光棍的弟弟兴虎也对陆家这根独苗疼爱有加。可是,看似精明伶俐的永安在学习上却让这两口子大伤脑筋。虽然好话说尽,嘴唇磨薄,刁顽的永安心思就是不往念书上使。以致后来等少飞上五年级的时候,永安再次留级,和少飞一块上五年级,只是不在一个班。不过在课余的时候,永安总喜欢和少飞一起玩玩。
  在学校里,由于各自学习成绩的悬殊,永安不大主动接近少飞,可是一旦放学,永安就在放学的路上和少飞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可是少飞不大喜欢和永安一起放学回家,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在路上踅摸吃的。起初永安还以为是少飞拿捏摆架子,后来有一次他发下少飞一个人慢腾腾的在路上这里瞅瞅哪里盯盯,偶尔的会弯下腰去捡什么,捡上来后就塞进了嘴里。他这才明白少飞为什么总是喜欢最后一个人往回走的原因了。后来放学之后只要家里没有什么事情,永安就会以各种借口来少飞家里玩。又的时候,他还会特意的瞒着父母从家中的馍盆里拿上两三个馍,塞进他的书包里,然后告诉父母自己去少飞一起去写作业。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永安和少飞除过在学校保持那么一点距离之外,放学之后他俩就像没王的蜂一样整天粘在一起。少鹏也不管永安和少飞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他们三个人就一起玩玩。一天晚上,少鹏哥两已经睡了,永安在院子外面敲着他们的窗户,哥两打开窗户后,七八个冰冷的蒸馍从窗户滚到了炕上。然后,永安也从窗户里翻身爬了进来。永安坐在炕上摸着黑把鞋子脱下来扔到地上后,“砰砰砰”的打火机让屋里立马就有了光亮。永安把打火机放在炕台上,又从书包里倒出来几包带有过滤嘴的“凤凰”牌香烟。少鹏哥俩还没有等永安坐好,就一人一个冷馍啃了起来。当永安把香烟倒出来的时候,哥俩都睁大了眼睛。
  “永安,你他妈的才多大就吃烟哩”。少鹏带着感激之情,又怀有教训的口气对永安说。“管他哩,吃,这是我从我姨夫哪里拿的。不拿白不拿。”永安说罢呵呵的笑了起来,还从烟盒里拿出烟来递给少鹏少飞。少飞看了看少鹏,少鹏也没有说话,少飞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冷馍,点起了一根香烟,三个人神仙般的在云雾中陶醉着。过了一会,打火机因为没有汽油熄灭了,三个人索性就在漆黑的房子里闲聊起来。“永安,你拿这么多的馍,叫你妈知道了可不得了。以后可不敢这样了。”黑暗中少鹏说。
  “没事的。咱们都是好伙计,这点事算什么。”这是永安的声音。几个人在黑咕隆咚的屋里闲聊着。很久以后就没有人说话了。他们挤在一起,睡着了。
  生性顽劣的永安成了少鹏少飞在十八坡村的好伙计,永安也经常性的周济他俩。贫寒交迫之中让这哥俩感到一点点的温暖。一天晚上,建兴走进少鹏家的院子,敲响了少鹏家的窗户。
  “谁呀。”
  “少鹏,你见永安了没有,这怂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建兴问:
  黑夜中少鹏从被窝探出脑袋,伸着脖子,竖起耳朵。
  “没有看见,我和少飞早早都睡了。”还没等建兴走出院子,永安在被窝里嘿嘿的笑个不停,猛一下把少鹏少飞哥俩吓了一大跳。他俩不知道永安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到自家的炕上。少鹏赶紧就喊:
  “你永安在这呢。”
  建兴骂骂咧咧的又走了进来。来到窗户跟前,对着里面的永安说:
  “明早早早的回来去上学。听见了么?”淘气捣蛋的永安大声说:
  “我不去,我不念书了”。
  “你敢不去看我不把你的腿给你卸了。”
  等建兴走了之后,三个人忍不住的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让这个平日里寂静的院子在夜色中陡生了一些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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