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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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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章

  第二章
  一九八〇年的十八坡村,夏收没有了往年的那种热火朝天的局面了。原因在于由于各自种的麦子时间上的差异,导致了在收割时间上的差异。旱地的麦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收割完了的。而水浇地的麦子却迟迟不能搭镰。
  村西头,聚集了一些刚刚从水地里转回来的人们。他们都在纷纷议论着,主要的收成就要看水地了。六九手中拿了个白生生的麦面馍,夹着辣子和炒的金黄的鸡蛋,正在大口大口的咥着。
  “六九,你家的日子不想过了吧,这不逢年不过节的,都吃上白面蒸馍了。”六九母亲给学校烧开水。作为回报,学校就将公共厕所的茅粪池作为回报承包给了六九家。庄稼在茅粪的作用下,长得格外壮实。
  “白蒸馍咋咧,就不能吃了?”六九一脸的盛气对带有讥讽的话有些不满,说着,他扬起了手臂,一个金光灿灿的蝴蝶手表在他黝黑的胳膊上显得格外的刺眼。众人在一片“啧啧”声的赞叹中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六九盛气凌人的看着一个个焉不拉几的背影,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土地是不会亏人的,只要你给它吃饱,它就能给你相应的回报的。勤劳的人们望着金浪翻滚的水地的麦田,一个个脸上都荡漾着一种喜悦的表情。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喜悦着的。少鹏一天好几趟的往地里跑,看看什么时候能够搭镰收麦。旱地的麦子已经收回来了,虽说不尽人意,但是比往年还是要好多了。但是刨去要交的公粮,跟别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旱地的麦子几乎是两架子车就拉完了。摊在场里都经不住碌碡碾。别人家六七百的产量,自己家的总共还不到五百。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家没有钱给地里上肥啊。祖母还是坐在那个苞谷皮做的垫子上,安慰着少鹏。“娃呀,日子要慢慢过,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的。”“少飞呢?”祖母问。
  “娃在场里看麦呢。”“这么热的天,你给娃拿水了么有?”
  “拿了,给娃装了一葡萄糖瓶子,还放了糖精”。
  “哦……”祖母就不再言语了。
  这一年来,少鹏一家已经渐渐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尽管祖母还时不时的在夜里呜呜咽咽的哭几声。但是白天的劳累已经让少鹏无力劝慰祖母了。只有少飞陪在祖母身边,一边劝祖母别哭了,一边对着煤油灯,想着父亲的样子。
  想着想着,少飞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流下泪来。
  记得有一个星期天,少飞一个人去赶集,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按耐不住孩子的玩性。偷偷的跑去上集会上去转转。在回来的路上,少飞看到行人扔在路上的纸烟把儿,就习惯性的去捡,当他捡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拣的纸烟把儿已经没有用了。往年他和哥哥少鹏赶集的时候,总是在路上比赛看谁拣的纸烟把儿多。拿回家后哥俩在父亲面前各自表功。父亲看到儿子拣了那么多的纸烟把儿,满脸的笑意,并用他的手抚摸着孩子们的头。
  还有一次,正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忽然,他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分明就是父亲的声音。当他转过身四处寻找着父亲身影的时候才发现看到的只是一个和父亲声音很相似的人在说话。他悄悄的背过身伤心的哭了。
  繁重的体力劳动已经让少鹏频临崩溃的边沿。每天从地里回来,倒头就睡,甚至懒得吃饭了。他实在是太困了。十七岁的他正是编织未来与梦想的时候。可是繁重的体力活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对门的秀英每次看到疲惫不堪的少鹏,总是有些隐忍不住的怜惜。秀英原本和少鹏在一个班上学。后来因为在华原的爸爸工伤住院,秀英就干脆不上学了,和妈妈一起去了华原。收麦前她娘俩才从华原回来。秀英的家人很少和村里人走动。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们家有一个在外干事的人。秀英的妈妈黑凤霞原本就是十八坡村出了名的泼辣户,加上自己的男人在外当工人,就更有点盛气凌人了。去年种地的时候,黑凤霞因为地畔子还和朝娃大打了一回。按说女人是打不过男人的,谁知到黑凤霞不知怎么的就抓住了朝娃的命根根,疼的朝娃只有喊疼却无还手的力气了。后来朝娃的老婆卞霞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才把黑凤霞攥着她男人命根根的手撕开,并在巷道中破口大骂。黑凤霞更是满嘴的污秽之词与卞霞对阵叫骂。直到两人口干舌燥,才被村民劝回各家。
  整个忙假期间,少飞和好伙伴天佑除了白天各自忙着给家里帮忙干活,只要一到晚上俩人就钻到了一起。天佑拿出他的已经读完的课本给了少飞。少飞家晚上一般很少点灯,大多的时候他们俩就是在磨面室的墙根底下,借助磨面室的电灯光看书。要么就是在天佑祖母的房子看书。不过,一般情况下天佑很少带着少飞去他家。被村里人称为老学究的父亲陆智骏也不大喜欢和村里人有过多的来往。但是,对少飞却是个例外。少飞和天佑打小就在一起玩,两人形影不离的。因而,天佑的父亲也不说什么。只是不怒自威的面孔让他多少有点敬畏。
  在十八坡村,智骏是一个博古通今的人。由于成分问题,使得他做事向来低调。曾经当过教师的他是十八坡村的第一大孝子。那一年,天佑的爷爷不知道因为何事,就硬拽着儿子的胳膊回到了十八坡村当农民。回村后,队上就交给他一件很轻松的活儿,给生产队喂牲口。看似轻松的活儿,却有着精神上的惩罚。试想,一个教书的先生,干着喂牲口的活儿,这在精神上分明就是一种折磨。不过对于与世无争,宠辱不惊的智骏来说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情。他不用浪费家里的罩子灯来夜读了。
  就在全村人来回奔波在水浇地与村口的时候,黑凤霞的男人陈晓禾用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拉回来了半汽车的煤,车厢里还有一个叫做脱粒机的铁家伙。一同回来的还是华原矿上的几个年轻人。村口往南的路上,大卡车的轮子扬起的尘土借助着风力,迅速的落在了路边即将搭镰的麦田里。汽车进了村,绕了几个弯,停在了黑凤霞家的门口。车上的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汽车上跳了下来。黑凤霞一边用“金丝猴”纸烟招呼着这帮年轻人,一边用捝捝拍打着晓禾身上的尘土。这些个人下了车,就问陈主任煤往哪里卸?黑凤霞说就卸到门口的窗户底下。晓禾说你都不怕晚上让贼给偷了?于是这几个小伙子,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将汽车上的煤搬运到黑凤霞家的后院。
  关于陈晓禾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子回来的事情,巷道里早就有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是不是回来找朝娃家算账的?有人说他敢,不说朝娃家的七郎八虎,就是一个人你让他姓陈的敢动动朝娃,外姓人还欺负到姓陆的头上来了。也有的人说,陈晓禾在华原当上了主任,听说比咱们的大队书记的官都大了许多。这次回来是帮着黑凤霞收麦子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的议论纷纷。
  当十八坡村的人们刚刚开始搭镰收割水浇地的麦子,老天爷就阴起了脸。于是,大家赶紧的开始收割熟了的麦子。黑凤霞家的麦子收得最早,而且,陈晓禾从华原拉回来的脱粒机,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将堆在场里的麦子全部的变成了红麦。其他人家的麦子,这个时候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出太阳呢。
  望着黑凤霞家已经变成红麦的麦子,村里人眼里除过了羡慕和嫉妒,还有几家腆着个脸跑到黑凤霞家给陈晓禾陪着个笑脸儿,说能不能用用陈晓禾拉回来的脱粒机。陈晓禾一脸的不愿意。“那是公家的机器,能随便给你们用吗?”碰了钉子的人们灰不溜秋的从黑凤霞家的漆黑的大门里走了出去。
  “唉……”
  连日来,少鹏哥俩拼了命的赶紧收割已经干了的麦子。少鹏一手握镰,一手顺着麦行子,豁过几沟麦,镰刀“呲呲”的划过麦秆儿,不一会,一垛麦子倒地。少飞以前没有干过农活,割麦这样的活,他还是第一次。但是他丝毫不比哥哥差。他是在看了朝娃割麦的样儿后来到地里的。刚开始,他小心翼翼的用着镰刀,用手捏住一小撮麦子,然后用镰刀一割,顺势就放到脚下。但是,他觉得这样太慢,于是他就学着朝娃的样儿,左腿向前大跨一步,左手顺势豁开几沟麦子,镰刀呲呲呲的划过几下,一大捆的麦子就倒在了左腿上,然后他就顺势用脚一踢,割倒的麦子就静静的躺在了地上。
  看到少飞割麦的姿势,路过的人都说少飞的手脚利索,干起活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可是,由于年少,少飞耐力有限,尽管他手脚利索,可是割不了多久他就要歇上一会,这样一来,他始终还是赶不上少鹏的速度。
  水浇地的麦子长的比较厚实。由于雨水比较充沛,麦秆都比较壮实,飞舞的镰刀用不了多久就会变钝了。有的时候镰刃还会被崩上几个豁口。割麦的人也会感到胳膊酸麻,这时候就需要歇上一会,顺便停下来磨磨镰刃。
  尽管少鹏哥俩使出了吃奶的劲,可是等他们刚刚割完麦子,一直扯着个阴脸的天就落下了雨。为了不让割倒的麦子泡在雨地里,少鹏哥俩趁着雨还不大的劲儿,借来了架子车赶紧的把麦子往场里拉。等他们装完最后一堆麦子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农村的生产路一般都是又窄又不平坦的。在快要到场里的时候,麦子车因为路滑,一下子就滑倒在沟里了。
  没有办法,少鹏解开了架子车辕上的猪蹄环装的绳子,把车子上的麦子卸了下来,然后哥俩把架子车从一米多深的水沟里拉了上来。然后重新装车,这才一身雨水加汗水的把麦子倒在了场里。
  接下来的几天,老天爷总是下个不停。急不可耐的人们有的已经冒雨用最为传统的摔麦秆儿的方式来收颗粒了。人口多的人家纷纷跟着效仿。这可是自家的粮食啊。不再像以前生产队的,坏了就坏了。人们宁肯多出点力也不愿意让这麦子泡在雨里。
  少鹏一家最为熬煎,祖母已经用双手撑在泥泞的巷道上,准备去和两个孙儿一起去摔麦秆了。少鹏听村里人说看见祖母在泥水中爬着要来场里,就赶紧跑回村子,好说歹说劝回了祖母,来不及给祖母换上干燥的衣服就折返回场里了。
  忙完了场里的事情,少鹏又带着少飞,拿起队上分发的苞谷种子,一人扛着镢头,一人端着脸盆,一个前面挖坑,一个后面点种。联产责任制的第一场三夏大忙,就是在淫雨绵绵中迟缓的进行着。
  等到太阳张开了笑脸的时候,全村中除过黑凤霞家,其余家的麦子无一例外的霉变了。而这个时候,学校已经到了收忙假的日子,少飞也去了学校。少鹏一个人又疲惫不堪的劳作在田间地头。少飞在下午放学后,顾不上放下书包,就跑到了自家的责任田里。帮着哥哥一起干农活。
  就在三夏大忙结束后不久,少鹏就种上了联产责任后的第一茬秋庄稼。细心的少飞还从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把黄豆,点种在苞谷地里的地梁子上。有好几次放学后,少飞一个人偷偷的钻进地里,看看自己亲手种的黄豆,由两个叶瓣,慢慢的成了四个叶子,过上几天后,黄豆已经长大并开了花。再过上一个星期,黄豆上的花儿不见了,一个个绿绿,嫩嫩的豆荚已经冒了出来。少飞的脸上也荡漾出一丝成功的喜悦。
  这一年,苞谷长的比去年还要好。一人多高的苞谷黑黝黝的直戳到天上,腰里冒出带着红缨的苞谷棒子。硕大的苞谷棒子让人看着心里像灌了蜂蜜一样的甜。
  虽然,这一年的麦子因为雨天发了霉,但是,如果能有一季让人满意的秋庄稼,一年的口粮就不成问题了。麦子除过上交公粮,剩下的已经不多。况且又是发了霉的。磨出的面擀面条都不是很好吃,蒸的馍也粘牙。
  一九八〇年秋,一场旷日持久的连阴雨打破了建国以来的纪录。这一年,十八坡村因连阴雨倒塌的房屋占全村户数的百分之四十以上。一些年久的房屋在这次的连阴雨中彻底的倒塌了。
  进入七月份以来,老天爷整天哭丧个脸,绵绵的秋雨就有头没尾的下个不停。责任田里的秋庄稼这个时候并无大碍。于是人们也就蜗居在家。黑凤霞一家因为有事,家里就留下秀英看家护院,她带上已经上学的儿子去了华原,说是下半年要在华原的子弟学校上学了。
  学校也在这个时候放了暑假。如果在往年,这个时候,少飞一定是一大早就跑到青纱帐一样的苞谷地里,或者是去北边的树林以及两旁的树干上寻找知了壳。中午的时候拿上小镢头满十八坡寻找透骨草、远志根、车前草(三种草药)。晚上一般就是跟着哥哥去逮蝎子。天气好的时候,少飞就用“山丹丹”洗衣粉的塑料袋子做成一个套知了的兜兜,塑料袋子的口儿周边用铁丝完成一个圈,然后固定在一根长长的杆子上,在两边全是杨树的水渠沿上来回跑着套知了。这样,一个暑假下来或多或少的能“额外”的收入。
  今年的暑假,却是在绵延的秋雨中开始的。于是祖孙三人在家,祖母在炕上帮人纺线,以换取一些零花钱。少鹏也因为下雨,责任田里的活又无法去干而憋在家中。少飞把暑假作业做完以后也无所事事。
  这一天,因为下着雨,久居在家的少鹏闲来无事,就安顿好了身体不好的祖母,去邻居的建安爷家窜门去了。建安爷以前当过村上的干部,也是村上的老党员。所以村子以外的有什么消息他总是很快就能知道。
  连阴雨下的人们个个心烦,建安爷索性拿了一把新近让木匠做的靠背椅子,坐在天井跟前,满脸愁绪的望着登房上的油毛毡上流淌下的雨水。建安奶端着笸篮,里面有绞的鞋样,还有一些鞋帮子。因为雨天昏暗,她在笸篮里找了半天仍旧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少鹏进来后,建安奶就说:
  “少鹏,来给奶找个东西,奶的顶针怎么翻了半天也找不见。”少鹏眼尖手快,一下子就从一把丝线中找出了顶针。
  “还是我娃眼尖手快,奶找了半天都么找见。你看你爷,坐到那儿就跟个死人一样的,再叫都不动弹。”少鹏只是朝着建安奶笑了笑,自个拉了个板凳坐在了建安爷不远的石桌子跟前。
  “哎,少鹏,你想参军不?”建安爷忽然转过头问少鹏。
  “想啊,咋不想。可是爷你看,我能走成不。我奶是那个样子,少飞还要上学,我咋走啊。”少鹏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这娃呀,你不走你奶就能好啊,少飞就能安心上学了?说不定你一走队上还能照顾你家。你想想,你都成革命军属了,队上还能不好好的照顾?再说到时候,给你家门上钉个革命军属的牌子,你看是个啥样子。说不定少飞连上学的钱都免了。”建安爷的一席话,在少鹏的心里开始翻动起来。
  建安爷说完以后,又盯着登房上油毛毡上的雨水,自言自语的说了声“这鬼天气”后又不言语了。建安奶带上了顶针后,拿出了一只鞋底开始纳鞋底子了。
  突然,从水渠对面的秀英家传来一声尖叫声。
  “咦,咋咧,得是秀英喊叫呢,少鹏,赶紧看看是咋回事。”少鹏迅速的从板凳上站起身来,快步的走向斜对门的秀英家。
  “少鹏,你看那是啥……”秀英见少鹏推门进来,自己躲在水泥做的粮柜后面,脸色苍白的用手指着天井边。一条草蛇,正在吞咽着一只老鼠。老鼠的脑袋已经完全的被蛇吞进了肚子里,只留下后面两条腿和长长的尾巴。老鼠的后腿还在不断的抽搐着。少鹏顺手抄起靠在门背后的铁锨,对着正在吞咽的蛇拍了下去。蛇还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就被一铁锨拍的脑浆四溅,只有长长的蛇身来回的扭动。少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用铁锨照着蛇身,直接铲了下去,蛇一下子一分为二了。少鹏似乎还不解气,又将蛇斩成了几节。最后连同拍死的老鼠一起,用铁锨铲起来走出门外,找了个地方,分两处埋了蛇的尸身。时间不久他就又走了回来。把铁锨复又靠在了门后边。天井沿边,有一点血迹,慢慢的被飞溅的雨水冲刷着。
  “不就是个长虫吗,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说完扭身就走。秀英刚想喊住少鹏,只见他已经走出老远了。
  从秀英家出来,少鹏就回到了家,祖母在纺着棉线,这是帮村东头的朝娃妈纺的。见少鹏回来,祖母就问:“刚才是谁在失声的喊叫呢?”少鹏就把秀英家蛇吞老鼠的事说了。
  “娃呀,你一下子害了两条命。不好哦……”
  “奶,奈你说咋办呀?”
  “你应该把那长虫用锨端出来,扔到人不去的地方放生去。”
  “哦”少鹏应了一声。
  “奶,你拉了没有,我怕你拉,回来看看你。”
  “没事,奶要是想拉的话我就喊你,你不要跑的太远,远了我喊你你就听不到了。”
  “我知道了,奶。我就在我建安爷家呢。”
  “你去吧。记得早些回来给娃做饭啊”
  少鹏又应了一声,复又窜到了建安爷家。
  从放暑假开始,少飞几乎天天不着家,吃完饭就跑了出去。少鹏也懒得过问。祖母说肯定是和天佑一起走了。
  是的,少飞天佑俩人最近因为连阴雨,俩人没有地方去,索性钻到已经荒废了的饲养室。自从实行了联产责任制以后,生产队的饲养室也是人去楼空,无人光顾了。天佑因为父亲以前当过饲养员,有时候晚上还和父亲一起睡在饲养室。所以,这几天天佑又偷偷的跑到了饲养室。现在睡觉的炕上什么都没有了。连原先的破席子都不见了。他俩就坐在土炕上,虽然有点冷,但这里很是清静。这正符合他俩的要求。俩人一会看看书,一会在土墙上画画写写。
  “哎,少飞,你说32111钻井队的那些人傻不傻?雷红炳,张永庆那些人咋就那么不怕死呢?”
  “你咋能这么说呢,他们还不是为了集体,自己一个个的都死了,那叫光荣。照你这么说,蔡永祥、向秀丽也是个傻子?”
  “这话你可不敢乱说,小心可给你爷戴高帽子。”
  “你可不敢给别人说我给你说这些哦。”天佑有些惶恐的望着少飞。
  “放你的心吧,咱们是啥关系啊。”少飞一脸严肃的看着天佑说。他似乎有些放心了。
  “其实,我还是爱看英雄人物的故事的,还有杨根思。”
  “那些人都是是咱们的榜样。”
  “哎,你还记得乔乔吗?那一年咱刚上一年级,在开追悼会期间还唱歌,结果被校长一脚给踢的爬到地上了。”
  “呵呵呵呵,咋不记得,校长还说;把你妈个日的,伟大领袖都死了,把你还高兴的还有心思唱歌。”提起那件事情,两人又谈起了班上的王永奇,王永奇因为跑早操的时候,胳肘窝夹着一个冷馍,因为是冬天,包谷面馍就冻成了比石头还硬的冰疙瘩,王永奇在跑操的时候把冷漠夹在胳肘窝,一边跑一边啃,后来被值周老师发现了,值周的陈忠信就把王永奇揪出跑操的队伍,让他站在操场中央,而且还把那个冷馍高高的举在半空,可能是王永奇忍受不了那个冷,加上罚站的羞辱,最后他将冷馍狠狠的摔在地上,并且大声叫着陈忠信的名字,然后甩开膀子就跑回了家。想起那一幕,俩人又笑了好长一阵子。
  “天佑,你不是说给我黑铅哩么,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给我黑铅?”少飞像是猛然间想起了这件事情,扭头问天佑。
  “不是,我爷的手电池还没有退下来呢,等退下来么电了我就给你砸。”
  少飞多少有些失落。那可是上学后下午上自习的时候要在地上写生字用的。黑铅早都没有了。上学期到最后,他一直都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树枝写的字不好辨认,再说把地上的土都刮上来了。
  “闷蛋,等你上了五年级基本上都不用在操场写字了,你见我现在还在操场写字吗?”
  “哦,我忘了。我还以为下学期还上四年级呢。”
  “瓜怂些……”
  “少飞,开学你就是五年级了。五年级念完了就该上初中了,你咋办呀”。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初中,就说这五年级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上呢。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少飞就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这学校与他好像越来越远了。好在哥哥少飞因为他年龄小而没有让他回家干活,暂且让他继续上学。
  看着少飞一言不语了,天佑似乎也觉得这句话对少飞是一种压力,也就缄口不语了。
  就这样,两个少年伙伴在这雨声相伴的饲养室里,度过了又一个中午。估摸着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天佑拿出化肥袋子裁成的雨披,顶在头上,和少飞一起离开了饲养室。远远的,还听见俩人在问“明儿还到这来不。来……。”俩人很快的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自从少鹏铁锨铲蛇走了以后,惊魂未定的秀英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恢复到平静。母亲带着弟弟去了华原里以后,偌大的一个家就剩下了她一个人看家守院。
  正是妙龄少女的秀英,慢慢的对异性有了某些好感。每次村里谁娶媳妇或者嫁女,秀英都会不经意的把自己想象成新媳妇。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特别的快。脸上也感觉一热。还有一次,她晚上去看“闹媳妇”,看着那些个“闹媳妇”男人们在新媳妇身上乱摸,自己就感觉到脸发烫,心扑通扑通的加快了速度。难道自己将来也要被那些野蛮的男人那样戏耍吗?男人们咋这样呢?
  趁着这会家中没有人,趁着这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声,让我们走近秀英吧。
  秀英的爸爸,就是陈晓禾,是在那年招工的时候,被招到了华原的一个煤矿当了工人。那个时候秀英都四岁多了。隐隐糊糊的记得一些事情了。爸爸走的时候,妈妈黑凤霞牵着她的手,一路把爸爸送到了康桥火车站。其实康桥火车站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走到。可是那一天她和妈妈走了老半天才到火车站。直到爸爸上了那冒着白烟,浑身绿色的火车,一声巨大的鸣笛声响过之后,火车就喘着粗气,慢慢的向前跑了。妈妈跟着已经跑动的火车跟了老远,以至于妈妈把她一个人扔在了站台上。任凭她使命的哭。火车走出了好远好远,她才看到妈妈红着个眼圈走了回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了。从那以后,她就很少看到爸爸。上学以后,每当看到别人的爸爸在下雨天的时候来接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而她只有妈妈来接。那个时候,她几乎忘记爸爸的样子了。
  慢慢的,妈妈的性格变了。没有了以前的温柔。特别是后来生了弟弟以后,妈妈甚至在不顺心的时候还动手打她,嘴里还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这,极大的伤害了她的自尊。
  时下的秀英已经长得十分的俊秀了。白皙的瓜子脸,乌黑的长发扎成的麻花辫子搭在胸前。乌黑闪亮的眼神,总是被长长的流海儿遮住一些。一双修长而又洁白的双手十分的灵巧。她不仅会秀花枕头,还能用各种不同颜色的丝线纳鞋垫。这个年龄的姑娘,差不多都开始接触这些活计了。而且,秀英还能坐在他爸爸用汽车托运回来的标准牌的缝纫机上咯噔咯噔的缝衣服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孩都会干的。这还不算,这个还不到十七周岁的姑娘,居然能自己织布,自己浆线,那两头尖,中间圆滑,浑身透着明亮的梭子在她的手里来回穿梭,一天居然能织三四尺布。乖乖,这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哟。啧啧!
  容貌在某些时候能够取悦人心,但是真正能够打动我们的心的却是内在的美。秀英不仅人长得漂亮,她的心底和他的容貌一样的让人爱怜。有一次,一个讨饭的人饿昏在南城门口,刚好出来卖豆腐的秀英看到后,她一边掏出自己的花手绢,给那个素不相识的人擦拭因昏倒跌破的额头上的血,一边让过路的人帮扶着把他送到了大队医疗室。临了还从家里拿出两个黑麦面蒸的馍送了过去。
  朝娃自从再次当上了这个副队长,再也没有感到过以前有过的那种感觉了。联产责任到户以后,他这个副队长形同虚设。就连景升都没有以往的那种“官威”了。自从景升当上了大队长,他就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难相处了。但是作为他的顶头上司,他又不能不听他的调遣。郑辉当大队长的那个时候,这个时候他说不定正跟着郑辉挨家挨户的来回跑查看灾情呢。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社员们的家里情况怎么样?五保户家有没有柴烧?老姑父的哮喘病怎么样了。还有老梅爷家,这些孤寡老人在这场延绵不断的秋雨中有没有吃的。朝娃那个时候心里埋怨郑辉把他这个副队长使唤的太过扎实了。可是现在呢,干部好像都窝在家里,既不查看灾情,也不见有别的动静。现在的这种情况倒是让他很怀念郑辉当大队长的那个时候了。
  由于连阴雨,朝娃家里除过老父亲在编垫隔,媳妇卞霞带着孩子去了她娘家,其他人都在睡觉。他一个人也是在迷瞪了一会后醒了过来,在家里来回的转悠。西边的厦子房墙上,挂着一些已经蒴(音shuo)好的笤帚。有扫地用的,也有给锅灶或者炕上用的。墙角边还靠着编制好的席子。父亲一辈子很辛勤。从来都是早早的起来,忙完这个忙那个,总之手不能闲着。朝娃的父亲有着一手的编织活,那可是全村有了名的。以前,生产队的粮囤全部是由父亲一手编织的。父亲还带出了好几个技艺精湛的徒弟。
  现在,父亲仍旧在繁忙而又充实的编织梦里酣游。自己却无所事事的。
  “唉……”
  “朝娃,你叹什么气哩,这几天也不见你出去走走,你这个副队长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闲在家里吧。”
  “不是么,父亲,你看人家景升也不安排吗。我一个人也只能干着急。”
  “人家不安排你就不干事了。说不定是人家忙,顾不上。你这个副职应该主动的去做干部应该做的事情。你老姑父家、老梅爷家、少鹏家你都应该去看看。下了这么久的连阴雨,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朝娃觉得父亲说的有几分道理,还没等听完父亲的话,他已经抄起一把油布雨伞,换上了雨鞋,急匆匆的向雨幕中走去。
  “少鹏,少鹏,”朝娃第一个来到了少鹏家,看到少鹏不在家,他祖母一个人在炕上正纺着线。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让老人一个人在家,少飞这个时候也不见回来。朝娃索性就站在少鹏家门口,大声的喊着。
  “唉……,朝娃哥,我在这呢。”少鹏一边应着声,一边从建安爷家跑了出来。“你不在家陪着你奶,把你奶一个人放在家你放心啊?嗯?”
  “我知道了,朝娃哥。”少鹏一边搭着话,一边向家中走去。朝娃刚要转身走,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咕隆”一声闷响。
  “咋咧咋咧,谁家咋咧”。好多人冒着雨从家里跑了出来,站在巷道里四下张望着。
  “看,老梅爷家上空冒着白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大家立即向老梅爷家跑去。朝娃第一个跑到了现场。原来,老梅爷家的三花墙因裸露在外,久被雨水浸泡,一下子就坍塌了。所幸的是人没有受伤。朝娃忙问老梅爷怎么样,老人说么事么事。朝娃说他立即向大队报告。
  “赶紧,年轻小伙子,赶紧找塑料布,给老梅爷家的屋顶上压上去。”建安爷拿来梯子,众人纷纷扶着,少鹏迅速爬到屋脊上,把塑料布四角用绳子绑起来,把不知道是谁递上来的塑料布顺着屋脊,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顺着椽缝掏过来,固定在干燥的墙上。
  这雨呀,都下了十几天了,咋还不见停呢,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埋怨了一句。
  连绵的秋雨仍旧在不停的下着,偶尔的停顿一下,之后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
  少鹏的祖母这几天一直觉得肚子不舒服。由于瘫痪,大小便有时实在控制不住,于是,拉到裤子里的时候就多了些。这就让少鹏非常的苦恼。天一直下着雨,洗了的衣裤长时间干不了,老人穿不上干净的衣服。这可让少鹏怎么办啊。
  往往,哥俩让祖母侧身躺下,褪下脏了的衣裤,然后用温水帮祖母擦干净身子,接着给祖母换上干净的衣裤。老人这才会舒服一些。可是现在这连阴雨已经让家里没有一件干净的衣服了。更为糟糕的是,炕上面的屋顶开始漏雨了。偌大的一个炕现在只能用半边了。前几日还在使用的纺线车子上方只好用一块塑料布蒙上。少鹏给祖母在炕的另一头铺好被褥,他和少飞就在灶火前就地铺了一些干燥的麦草。晚上哥俩就睡在麦草堆里。
  从此以后,少鹏就不敢外出了。少飞偶尔的跑去饲养室,看看天佑在不在,如果不在他就又赶紧的跑了回来。
  今年开学的时候,少飞没有去学校报名。没有去学校报名的原因是,一是五年级要到大队那边去上学,距离家远了。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那五块钱的学费没有着落。眼下,祖母身体不舒服,一直还在拉肚子。家里连给祖母买药的钱都没有。哪里来的钱让他去上学。
  天佑到华阳初中去上学了。临走的时候,天佑塞给了少飞几根黑色的电池芯,也就是上次少飞向天佑要的那个黑铅。儿时的伙伴现在要和他见一面那也要等一个礼拜之后了。
  连续几天来,村中已有三家出现了房屋倒塌的事情。
  情况越来越糟糕,全村屋漏雨的情况呈直线上升趋势。发生倒塌的数量还在继续增长。而这个时候,村里的一把手景升却始终不见面,只有副队长朝娃马不停蹄的走东家串西家。领导干部不是要起带头模范作用吗,怎么干部都不出面了解群众生活呢?朝娃脸上表现得很无奈,肚子里更是窝着一股怨气。
  少鹏祖母的病情有些严重了。而少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祖母的病情继续恶性化的发展。因为家里根本就拿不出一分钱哪怕是买点“安乃近”的药了。房屋漏雨也越来越严重了。炕上已经不能再睡人了。实在没有办法,兄弟俩只好将祖母转移到灶火跟前的麦草上。晚上,祖孙三人就蜗居在灶火跟前这巴掌大的地方。由于祖母已经不能动了,所以白天的时候祖母占据了灶火跟前的地方,少鹏连做饭都成了问题。
  不巧的是,少飞在一次洗锅的时候,不小心用铲子把锅铲了个窟窿。这下连做饭都成为问题了。锅里不敢倒过多的水。要不然水就会从哪个窟窿里淌出来,淌出来的水很快就浇灭了灶膛里的火。每次都是做一点点的饭。还有,干柴越来越少了。每次做饭,少飞都要跑到水渠的道虹以北很远的地方寻找一些干柴。
  为了解决铁锅漏水的问题,祖母告诉少飞,和上一小疙瘩面,贴在锅里的窟窿上,这样锅里的水就不会那么容易往外淌了。这一招还真管用。可是时间不久,用面团做的这个补丁很快就会被沸腾的水冲开,锅里的水又开始向外淌了。
  村里的人们开始掐算着这连阴雨的天数了。
  二十九天,三十天,……三十八天
  这一个多月以来,绵延不断的连阴雨,共造成全十八坡村二十一户村民房屋倒塌。其中两人受伤。无死亡情况。还是在朝娃的催促下,景升召开了一次社员大会。
  在连阴雨持续了四十多天的一个早上,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
  这一天,全村的人们奔走庆贺。少鹏家那几天因为四处漏雨,无奈之下将祖母转移到了案板下面狭小的一米多的空间。哥俩则象征性的在灶火跟前不漏雨的麦草上打个盹。
  所幸的是老天爷终于露出了它的笑脸儿。
  祖母已显得十分的虚弱了。可是,哥俩仍旧拿不出一分钱去给祖母抓药请医生。少鹏也曾在村中几户人家中试图借点钱来为祖母看病。结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哥俩看着一天比一天虚弱的祖母,心中像刀割般的难受。
  好不容易太阳出来了,少鹏背着祖母来到屋外晒晒太阳,少飞端了一个四方凳子,凳子上仍旧放着那个苞谷皮做的垫子。让祖母坐在凳子上晒晒太阳。安顿好祖母后,哥俩又回到屋里开始张罗着蒸馍。哥俩相互的帮衬着把馍搭上锅,等待气圆的时候,少飞回头望了望晒太阳的祖母。这一望不打紧,却让少飞出了一身的冷汗。
  祖母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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