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要开扫盲工作经验交流会，李书记找我商量，我推荐了吴沟村。其一吴沟是个大村，脱盲人数多，参加脱盲验收的材料保存也完好，其二吴玲确实也费了心血，仅管是村书记去参加经验交流会，但也是对吴玲工作的肯定。吴沟村书记来找我给他准备稿子，我让他找吴玲写好，我来修改。我想说，吴玲是做具体工作的，你们最后摘胜利果实。
　　张小静在我办公室，我在自言自语：“下星期一区上就要到开会了，吴玲的稿子不知写好没有？”“她交啥稿子哟？”张小静问。“她们村的扫盲总结。”我说。“你看，四川人说不得，一说就到。”吴玲还老远的，张小静就迎了上去，“玲玲，好久不见，啊！长胖了呢！哎呀，你还打着伞，这太阳又不晒人。哦，我知道了，你怕晒黑啦。”吴玲招呼了我，对她说：“我真服了你，只有你的言，没有别人的语。”说着，她递给我稿子。
　　“你的字真还写得不错。”我说，“标题不对，不能直接写‘扫盲工作经验交流稿’，写来要吸引人，把它改成‘山村扫盲有新招，一年脱盲万万千千。”“万万千千？”吴玲把舌头一伸。我赶紧说：“开玩笑，开玩笑。”我在看稿子，她俩在说啥悄悄话。看完稿子，我说：“基本没问题，你的任务完成。”之后，张小静把拉着她走了。
　　吴玲要回家，过来给我打扫呼。我一抬头，两人的眼睛就对上了，那短暂的一瞬，让我欣然怦跳。吴玲走了一会儿，我故意在张小静的办公室门前晃动了一下，然后就追赶吴玲去了。我从乡政府的后门抄小路而去，心里想，她会慢慢走的，会等着我。
　　在那一片松林的岔路口，我等着她。她看见了我，一点也不惊诧。我先开口：“还以为追不上你呢！”“你不是在我前面吗？”她在窃笑，而我的眼睛却在偷觑，她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露出了洁白的脖子。“这片松林好漂亮啊！愿意去吗？”我的声音有点儿颤动。她很平静，只是跟着我走。
　　郁郁葱葱的松林，马尾般的松枝交错重叠，遮挡着白花花的阳光。透过松林的缝隙，隐约可见远处的大鲵河，河中一堆堆绿影像飘浮的小山。山风一阵一阵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婉转起伏，如歌如吟。我心情爽怡，脚步轻盈。再看她的脸，格外粉红，那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纯洁。“百合花！”她惊叫起来，跑到我前边，“齐老师，你看见了吗？在那棵小松树旁边。”“嗯，是百合花！”我说。
　　在小松树旁边，有一大一小两块岩石突兀，岩石之间有许多灌木杂草，灌木丛中有两株野百合亭亭玉立，一朵、两朵……一共五朵，含苞欲放，沉甸甸把野百合压弯了腰。我想起了一首诗，它写野百合，我只记得：你是一株野百合，静静绽放在山旮旯，不求荣华富贵……依旧淡然骄傲。
　　“齐老师，你上来。”吴玲跑到岩石旁边，“你拉住我的手，我摘一朵百合花。”“危险哦，还是我来吧。”我说。“不，我拉不住你。”她把手伸给我，我抓住她的手，她的身体不断往前倾，我赶紧抓住一棵小灌木。“摘到了！快拉我。”我用力一拉，想把她拉入怀中，可惜地势不平。
　　“百合花，让我看看。”我从她手中接过来，“好美啊！淡雅之美，城里的百合花无以伦比。”“我家对面那座山崖上有很多的百合花，想摘也攀不上去。”“攀不上去最好……”“齐老师，不懂你说的意思——我的伞，还在那块岩石上。”“我去拿。”我免子一般冲上去了。
　　松林中间有一块草坪，她把伞垫在地上坐下来，我也跟着坐在她身边。她说：“齐老师，吴沟涨水了，你们逮鱼的事只待明年。”我说：“无所谓，那次玩得够开心的，要不是先老师他们喝醉了酒，下午就逮鱼去了。”“我后来摘了好多金银花，晒干了……”她没说完，又接着问：“金银花泡茶香吗？”我明白她的意思，说：“清香呢，你抽空给我拿来嘛。”“你知道张小静，她要说是非的。”她好像害了羞，紧接着说，“齐老师，你不是说四妹山还有传说吗？讲给我听嘛。”“讲给你一个人听？”我笑着说。“是啊，这周围的松树也可以听。”她瞟我一眼，“我怀疑你讲不出来吧！”“怎么会呢！”于是，我给她讲起了关于四妹山的另一个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在峨秀县城西，有一个仙佛寺。某年某月，有一个白发老翁来到这里，要求暂住于寺，仙佛寺住持和尚收留了他。白发老翁每天在寺里写诗作画，住持和尚就帮他研墨铺纸。天长日久，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天，风和日丽，绿柳翩翩，白发老翁带着一年来所作诗画，去拜访闵江无忧寺和大鲵寺，直到傍晚，才匆匆而回。
　　第二日，白发老翁说他要走了，来向住持和尚告别，并要付给食宿费用，和尚坚持不收。画家见和尚不愿收钱，便拿出笔墨纸砚对和尚说：“你不收钱，那我就画几张画送给你，”和尚听了，满心欢喜。不一会儿，老翁就画好了四幅画。每一幅画的都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每一个姑娘都身着绿衣绿裙，不同的是第一个头上披一条红纱巾；第二个头上披一条蓝纱巾；第三个头上披一条白纱巾；第四个头上披一条黄纱巾。老翁把四幅画题名为《娥姣四女图》——古时候称容貌美好叫娥姣。他把画交给和尚，说：“你把画放在箱子里，等过了九九八十一天以后再拿出来挂。和尚等了七十九天，实在是没有耐心了，于是把画从箱子里拿出来挂在客堂上。
　　一天，和尚从外面回来，忽然看见有四个姑娘正坐在客堂中说说笑笑。和尚看着这几个姑娘好生面熟，觉得很奇怪，刚才出去时并没有见到过这几个姑娘呀！就问：“你们几个姑娘是来游庙还是拜佛呀？”四个姑娘并不答话，只是嘻嘻地笑着往外跑。这时，和尚忽然发现四幅画上的美丽姑娘都不见了，心想，难道跑出去的四个姑娘都是画上的吗？于是，和尚就在后面追。三个姐姐跑得快点，跑到前面去了，四妹跑得慢，落在后面。
　　三个姐姐回头一看，见四妹还在后面，就停下来等她。这时，和尚已经追上四妹并抓住了她的衣裙，四妹惊恐万状，担心和尚对她非礼，立马变成了一座山。三个姐姐看到四妹变成了山，伤心不已，她们当初下凡时发过誓，永不分离，最后三个姐姐依次变成了大山。后来人们把大姐叫做大娥（峨）山，二姐就叫二娥（峨）山，三姐就叫三娥（峨）山，四妹就叫四妹山。至今，大峨、二峨、三峨，并肩站在一起，只有四妹掉在后面，隔了一段距离。
　　故事讲完了，我们相对而立，我问吴玲喜欢哪座山。她说喜欢四妹山，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四妹自尊自爱啊。“嗯，你还有思想嘛。你也担心那和尚起歹心？”她用手捶我的肩膀。我抓住她的手，她并没有挣脱，却倚靠在我渴望的怀抱里。我们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相拥在松林里，像羞色的月亮钻进云彩，像飘逸的小船淹没于浪花，只听见呜呜的音乐般的松涛声。我搂着她的腰肢，她仰起面庞，闭上眼睛，让我的手触摸她的美丽。
　　“四妹的传说，是不是你编的？”她还沉浸在四妹山的传说中。
　　“实话告诉你，上次那个传说我编得多些，今天的讲的，我增添的成分要少些。这就像你们山村的玉米糕，放点儿糖不是更甜吗？不过我讲的或多或少在民间有痕迹，没有钉钉，怎么挂瓶瓶啊！”
　　“你读书学的文科还是理科？”她问。“我学理科。”
　　“你真行，文采还不错。”“当然！”我说。
　　“你还不谦虚。”我说：“说着玩的，有啥文采，是一蠢材。”
　　说着，她扳我的手指，我请求说：“我再抱一会儿，好吗？”我搂着她，吻她的面颊，吻了她的白皙的脖子。我解开她衬衣扣子，“哎哟！”她打我痛了我的手，不过，我已经看见了一对可爱的小白鸽，她拉了拉衣领，再扳开我的手，从我怀中挣脱。
　　我们又坐到草地上，我给她赔礼道歉，说刚才不该放肆。“齐老师，是我不该……”她没往下说。
　　不知几时，太阳被大山淹没，没有风，松林静得出奇。天空有了晚霞，月亮出来了，在东方的云隙里，啊！它刚才偷看了我们，然后躲进了红叶般的云彩里。
　　我送吴玲下了山坡，翻上了山梁，又看到了她的家。她还如从前一样指给我看：那棵是她家的栗子树，那棵是柿子树，那棵是核桃树，左边叫什么树，右边叫什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