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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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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回加入丐帮

  这一日,铁云正在街上乞讨,来到一家酒楼下面,一个伙计端着剩饭正喂门前一条毛色闪亮的黑狗,掉落一个馒头,铁云忙跑过去捡。黑狗一见有人来跟自己抢饭吃,龇牙裂嘴地朝铁云一阵乱咬。铁云快速捡起馒头,转身就跑,黑狗大怒,猛追着铁云不放,旁边一个乞丐趁机冲上前去,把狗盆里的饭倒进兜里,回身就跑,黑狗见狗盆里的也被抢走,放下铁云,紧追着扑向那乞丐。伙计忙一声喝住,一面摇头叹息道:“这年头,人连狗都不如了!”
  铁云抢得馒头,坐在墙角便吃,忽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乞丐,正咽着口水,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便道:“你看着我干什么?不自己去要?”
  那小丐道:“我是新手,开不了口,”
  铁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脸皮不厚不行,动作慢了不行,如果胆小,就要饿肚子了!”说着掰了一半馒头递给小丐,小丐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自我介绍道:“我叫高六宝,去年被我爹卖了,我刚逃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铁云道:“我叫铁云。”
  高六宝道:“我叫你大哥好了!”
  铁云道:“你爹为什么要卖你?我爹对我可好了。”
  高六宝道:“我家兄弟姐妹多,我爹卖了两个姐姐,还是过不下去,只好把我也卖了。”
  铁云道:“你还有爹,我可连爹都没有了,他不久前刚死了。”说着难过得流下泪来,高六宝道:“买我的人对我很凶,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我瞅个空,方才逃了出来。”
  铁云见他身上鞭痕累累,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大为同情。二人同病相怜,从此形影不离,仿佛亲兄弟一般。
  这一日,铁云和高六宝讨完饭,来到镇外歇息,只见不远处一口废井边,五六个人正在指指划划,仿佛在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人走了过来,招呼二人道:“两个小叫花子,过来给爷爷干件事!”但见来人蛤蟆大嘴羊眼睛,白眼多,黑眼少,只如同刚剥离出来的鸡蛋白一般。
  铁云见来人举止粗俗,立刻警惕起来,便拉着高六宝的手道:“别去!”
  另外几人见状,一齐走了过来,一人笑嘻嘻地道:“爷我有钱袋掉井里去了,你们谁下去捞上来,就分一半给你们!”来人举止更加粗俗,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铁云和高六宝随几人来到井边,向井下一看,只见黑洞洞一片漆黑,深浅莫测,铁云道:“井这么深,下去会淹死人的。”
  一个马脸汉子道:“你们这些叫花子,活在世上也是多余的,还不如死了,也好给别人省口饭吃。”
  铁云听得气愤之极,但对方人多势众,得罪不起,只落得敢怒不敢言。高六宝道:“铁大哥,我水性好,我下去捞。”
  铁云道:“兄弟小心!”便拉着高六宝的手,把他放下井去,马脸汉子喝道:“你也下去!”
  铁云无法,只得攀住井口,让高六宝在井下接着,也下到井里。二人在齐腰深的水里摸了半天,只摸得几块砖头,便向井上喊道:“上面的人听了,下面什么都没有!”
  几个无赖哈哈大笑,笑脸汉子道:“有有有,你们再摸看!”
  铁云从几人的笑声中明白自己和高六宝上了大当,气得叫道:“你们流氓无赖,井里根本没钱。”
  马脸汉子向井下呸了一声,骂道:“小叫花子,爷爷就是想耍耍你们!怎么样?好玩吧!”
  铁云怒道:“好玩个屁!”
  马脸汉子道:“好你个小臭叫花子,还敢顶嘴,呸!”一口浓痰吐下。
  几个无赖也跟着向井里齐吐唾沫,二人在井下,只觉得仿佛满天鸟粪从天而降,只落了一头一脸,顿时气急败坏,便破口大骂。白眼汉子道:“还嘴硬,爷赏你们点尿喝!”
  几个无赖齐声叫好,便一齐解开裤带向着井下撒尿,铁云和高六宝只好抱着头在井下躲避,怎奈井下狭窄,如何躲得过?只被淋了一头一脸。几个无赖哈哈大笑,在井口指手划脚,看着二人取乐。
  这时,只见远处又来了一个乞丐,正无所事事转悠。几个无赖使个眼色,又使了一个去招呼那乞丐,仍旧道:“爷掉了袋钱在井里,你下去捞上来。”
  铁云忙在井下叫道:“别下来,他们都是骗子!”
  那乞丐听得井下有人讲话,甚是奇怪,伸着头想看个究竟,几个无赖一把按住乞丐,齐声叫道:“下去!”
  那乞丐大惊失色,两手飞快地按住井口边沿,死命顶住。几个无赖使劲往下按,那乞丐竟纹丝不动,几个无赖叫道:“臭叫花有两下子!”
  一个无赖放开双手,径直来抬乞丐双脚,那乞丐纹丝不动,仿佛生了根一般,那无赖竟抬不动他,马脸汉子见那乞丐双手扒住井沿不放,便抬起脚来猛踩,那乞丐把手一松,身子被按得向下一沉,半截身子被按入井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猛地向下一撑,向后奋力一脚,抬他双脚的无赖防备不得,被踢中小腹,大叫一声,摔出一丈有余。
  那乞丐一踢得手,顺势一个反踢,正踢中白眼汉子脑门,白眼汉子一声惨叫,向后跌出。几个无赖惊得把手一松,乞丐顺势一跃而起,几个扫腿,扫得几个乞丐东倒西歪。马脸汉子气急败坏,挥舞双拳,张牙舞爪地来打乞丐,乞丐瞅个破绽,飞起一脚,正中马脸汉子下巴,这一脚踢得狠,只把马脸汉子下巴踢歪了。
  笑脸汉子忙飞脚来踢,那乞丐将身一歪避过,一手飞快抓住他脚脖子,向旁一送,笑脸汉子有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飞上半空,摔落下来,顿时晕了。
  其余两个无赖见势不妙,转身就跑,那乞丐飞身一跃,拦住去路,喝道:“哪里走,都给我站住!”
  两个无赖连忙跪下,连声叫道:“丐爷饶命,小人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老人家,求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几个吧!”说着用双手巴掌往自家脸上便打,只打得啪啪有声。
  那乞丐骂道:“看你两小子还识相,丐爷就饶了你们!”
  两个无赖突然起身,一齐扑向乞丐,想打他个措手不及。那乞丐眼疾手快,照两个无赖胸口每人一脚,踢翻在地。几个无赖鼻歪眼斜,挣扎不起,连声叫唤,乞丐喝道:“你们瞎了狗眼,想跟丐爷玩,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几个无赖连声讨饶,那乞丐冷哼一声道:“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丐爷便饶过你们,以后再敢欺人,绝不轻饶!”几个无赖如逢大赦,忙把身上的钱尽数交出,抱头鼠窜而去。
  铁云和高六宝听得井上无赖讨饶之声,大喜过望,连连直喊救命。那乞丐找来一根竹杆,伸下井去,把二人拉上井来。两人重见天日,浑身湿淋淋地给乞丐道谢,那乞丐听罢缘由,眉头一皱,道:“加入我们丐帮,看哪个龟儿子敢欺负你们?”二人大喜,高六宝问道:“丐帮是什么?我们有资格加入吗?”
  那乞丐得意地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个个行侠仗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想要加入也倒有些困难,不过只要我丁十四在团头面前多替你们说几句好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铁云大喜道:“丁大叔,全靠你了。”
  丁十四道:“只是见了团头,没有见面礼不行,这样吧,你们身上有多少钱,都拿来交给我,我替你们交给团头。”
  二人加入丐帮心切,便把身上所有的钱儿尽数交给丁十四。丁十四喜形于色,带上二人就走。铁云因适才丁十四一人打翻了五六个无赖,身手非凡,对他敬若神灵,试探着道:“丁大叔,你打无赖的本事,能教我们几招吗?”
  丁十四道:“有丐帮会功夫的哥们保护你们,还学什么本事?加入丐帮后,如果表现好,我一定教你们几招。”
  二人连连点头称是。丁十四又道:“我们的团头姓乌,叫乌青云,兄弟们都叫他乌老大,你们见了他要小心些,不可鲁莽。”
  丁十四领着二人来到镇外,只见一处隐秘之所,半隐于绿树之间,四面全是高墙,上面布满荆棘尖刺,进入门内,却是一处豪宅,装饰华丽,一点也不比官宦人家逊色。
  三人走入堂内,只见正中坐着一个满面横肉的汉子,显得神气十足,不可一世。手中拿着一根一头红,一头黑的竹竿子,正是乌青云,身后站了五六人。丁十四上前跪下道:“叫街组丐监丁十四拜见团头。”
  乌青云道:“起来吧。”仿佛皇帝召见臣下一般神气。
  丁十四向乌青云道:“属下今日在镇上遇见两个小丐,被无赖欺侮,想加入我丐帮,望团头明示。”
  乌青云乜斜着眼睛道:“你们加入丐帮,可不后悔?”
  铁云和高六宝答道:“不后悔。”
  乌青云问铁云道:“你在外头混了几年啦?”
  铁云答道:“五六年了。”
  乌青云点头道:“还算个老手!”一面又问高六宝道:“你呢?”
  高六宝战战兢兢地道:“还不到一年。”
  乌青云道:“这个还是新手。”便对身后一人道:“你带他们二人去举行入帮仪式,弄完后给分个组,这个熟一点的编入叫街组,那个新手编入落子组,把帮训好好给他们念念,如果触犯,我的黑红杆可是不饶。”
  那人答应一声,带领二人来到内堂,只见当中供着一副画像,画上之人剑眉髯须,双目炯炯有神,模样威武之极,那人来到画像前,说道:“跪下。”
  铁云和高六宝依言跪下,那人跪下道:“帮主在上,今有铁云和高六宝两位兄弟,无家可归,流浪在外,倍受流氓无赖欺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愿加入我丐帮,与众兄弟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同行侠仗义,济困扶弱,永远忠于丐帮,为丐帮赴汤蹈火,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望帮主成全,帮主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拜了三拜,铁云和高六宝也依样拜了三拜。
  那人起身道:“从现在起,你们便是丐帮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听从帮里调遣,不得违反帮规,在外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们,尽管回来跟兄弟们说,团头会给你们出气。”
  铁云和高六宝欣喜万分,心想从今以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挺起胸膛做人了,又听说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更是高兴之极,真是掉进了福窝。那人又拿出一本《丐帮帮规集训》,大声道:“受帮训!”
  二人忙又跪下,那人念道:“丐帮自汪帮主讳云天创帮以来,五百年来,至今日乔帮主讳三笑执掌之时,共计二十五代,经历代帮主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丐帮业已百万,各分舵遍布海内,已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故丐帮顺应时势,制定帮规。”接下来的帮训中,有“丐帮中人皆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每日所得,皆为丐捐,如数上交团头,如敢私藏,任凭团头处罚”的话,又有“忠于丐帮,永不叛逃”,“如犯帮规,团头可用黑红竿子处罚,直至信服”等字句,还有的专门针对丐头、团头,各分舵首领的,因与二人无关,便没有再念,其中不乏有“叛逃一次,砍腿一只”的戒律,真令人心惊胆战。受完帮训,铁云被分往叫街组,高六宝则被分到落子组。
  原来丐帮下设分舵,每分舵舵主称团头,每舵下面又分为众多小组:叫街组、落子组、筐头组、破头组、扇子组、舀子组、跟车组、地状组,卖唱组等,每组又由一个丐头带领,铁云所在的组由一名叫马十三的丐头负责,丐监正是丁十四,原来每组除了丐头之外,还设有丐监,以起到监察之用。
  马十三生得歪嘴尖牙,瘦颊瘪脸,见到铁云,从头到脚审视一番之后,向铁云道:“你先哭几声试试。”
  铁云不解道:“好好的,为何要哭?”
  马十三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要上街乞讨,如果不会哭,叫街时如何骗得路人怜悯?快哭!”
  铁云虽然与父亲流浪行乞多年,却不曾用哭骗的方式来获取钱财吃食,别人不给,也不强求,这时要他哭,就如同赶鸭子上架一般,如何哭得出?便道:“我哭不出来。”
  马十三喝道:“假哭都不会,还想在丐帮混饭吃?你不是在外头混了五六年了吗?怎么连哭都不会?看我哭给你看!”说着歪嘴一撇,嘴里叫道:“各位好人菩萨,相公大爷,太太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刚死了爹,又死了娘,已经饿了好几天啦!可怜可怜我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摹仿得惟妙惟肖,仿佛真的又死爹又死娘一般,他的哭术,真是炉火纯青。
  铁云倒不欣赏他的唱词,只是佩服他的哭术,此时他刚刚加入丐帮,心中如同喝了蜜水,高兴还来不及,如何哭得出?只好回想起父亲惨死的情形,使眼泪落下来,只是哭不出声来。
  马十三叫道:“大点声,大姑娘似的,有何出息?干我们这一行的,要说哭就哭,说唱就唱,否则,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铁云经他一训,眼泪也吓跑了,更是难得哭出。马十三道:“在咱叫街组,从老到小,从男到女,谁不是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唱就唱,比你小的都能做到,何况你这般大了?”说着对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丐道:“三毛子,你哭给他看。”
  那小丐站起身来,把嘴一张,喊爹叫娘地哭了起来,也是惟妙惟肖,仿佛真的一般。马十三道:“看到没有?要想在丐帮立足,就要像他一样。”
  铁云只恨自己没有生得马十三一张善哭的嘴巴,以往和父亲流浪之时,信口说唱,滔滔不绝,此时脱离场景,情非所愿,哪里哭得出?只好胡乱哭叫,想蒙过马十三的眼睛,马十三精于世故,如何看不破?一个耳光打过,直打得铁云头昏眼花,眼前金星乱冒,顿时想起父亲惨死,无赖欺负,种种辛酸一齐涌上心头,不觉哇哇大哭起来。马十三赞道:“哭得好,这下就像了,以后叫街的时候,就想起我这个耳光,哭上几次,保管你想哭就哭,想唱就唱。”
  铁云恍然大悟,原来马十三的哭术是打出来的,不是天生的,而他的歪嘴大概也是练哭时打成的,看来想在丐帮立足还真是不容易,但一想今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又高兴起来。马十三又训示了一顿,便让三毛子带领铁云去鸡毛房歇息。原来前面的大宅只有丐头们才得享受,下面乞丐只能住在后面那一排排歪歪倒倒的乞丐房内,只见乞丐房一座紧挨一座,仿佛相互搀扶的伤兵,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瘫倒似的,足够上百人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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