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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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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回师徒之乐

  殷醉阳见殷雪也是节节败退,只有撒娇耍赖的份。铁云却是当仁不让,便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殷醉阳只有认输败给老婆了!”正在沮丧,俄而又喜道:“小白,即便我败了。我教的云儿却打败了你教的雪儿,咱们扯平了!”原来殷雪功夫多为白蝴蝶传授,殷醉阳也经常指点,只是功夫多花在铁云身上,所以才这样说。又大叫道:“云儿,你一定要把雪儿打败,师父输得你可输不得。”
  殷雪威胁不行,便撒娇道:“好铁云,你行行好让我去拿酒,你看我爹没有酒,都快死了!”
  铁云道:“师姐想使美人计!没门!”殷醉阳听殷雪说他快死了,大骂道:“死丫头,你才快死了。”
  殷雪灵机一动道:“铁云,我输了,你让我抱酒去吧!”
  铁云听得此言,忙收住招式。殷雪攸地一转身,飞快地跑进厢房抱酒。殷醉阳精神大振,道:“小白,赶紧认输吧!我的酒一来,你就打不过我了!”
  白蝴蝶道:“你想得倒美!”
  殷醉阳又故意道:“你不认输,到时候我在你脸上连亲几下,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白蝴蝶大骂道:“老不死的真不要脸,竟然唆使女儿认输帮你拿酒,你赢了也不光彩!”
  殷醉阳得意地道:“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博得好名声,就要不择手段。”虽然酒还未到,却如渴极的人远远看见了水井一样兴奋,顿时换了一个人一般。忽然间越打越勇,只扫得地上尘土飞扬,铁云叫到:“师娘小心!”
  殷醉阳打得兴起,拳掌一时收不住,接二连三朝白蝴蝶打去,白蝴蝶大吃一惊,慌忙一招“穿花扑蝶”,从殷醉阳狂风暴雨般的拳脚中掠出。
  殷醉阳不肯罢休,跟过一掌,殷醉阳酒疯发作,一时把妻子当成了敌人来打,打到半路,方才醒悟,连忙硬生生撤回。
  白蝴蝶情急之下,使出平生绝学“梁祝化蝶”,身影一闪,有如灵魂出窍,飞在一边,只幻出了一串身影。殷醉阳一掌打出,虽然半路撤回,余势却是未消,只听泼喇一声,一棵古柏当不起他掌力,被打得拦腰折断,紧接着泼喇几声,又倒下几棵,远处当着余力的树木,如同着了冰雹,树叶纷纷飘落。
  铁云见殷醉阳掌力无穷,连打倒几棵古柏,吓得心里扑扑乱跳,这时殷雪抱酒出来,也吓得目瞪口呆。白蝴蝶大骂道:“你这老不死的,竟下得如此狠手,你要把我打死,好重新娶二房!”
  殷醉阳连连赔笑道:“小白,我错了!好些年没有交手,一时忍不住,打得狠了点,实在不是故意的。”一把从殷雪手中抢过酒坛,拍开封皮,咕碌碌饮了一气,顿时红光满面,如同枯塘中将死之鱼重得甘露一般。
  白蝴蝶骂个不休,殷醉阳连连赔不是。白蝴蝶袖子一甩,进屋去了。
  殷醉阳慌忙跟上道:“小白,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也跑进屋里去了。
  殷雪笑道:“铁云,你看我娘耍起脾气来,是不是很恐怖?”
  铁云也笑道:“是啊!师姐深得师娘真传,脾气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殷雪叫道:“好啊!你又嘴硬!”伸手扯住他耳朵,狠狞一下,铁云疼得磁牙裂嘴,将手一扬,殷雪措手不及,被铁云一拂,往后连退十几步,连声叫道:“死铁云,你又欺负我了!”又要伸手来揪她耳朵,伸到半路,又缩了回来,怕他还手。
  不觉又过了两年,到了重阳节。殷醉阳抱出一坛酒道:“这是赵大年送来的ju花酒,今天喝个痛快!”
  殷雪道:“白乐天有首诗道:‘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重阳赏ju花当然最好!”
  铁云也道:“侍到重阳日,还来就ju花。大师兄善解人意,只是他生意忙,不能来‘就ju花’了。”
  殷醉阳道:“这娃儿知道我爱酒,所以每逢佳节,都要给我送酒。元旦送屠苏酒,椒酒和柏酒,清明送杏花村汾酒,社日送社神酒,端阳日又送菖蒲酒,中秋时送黄封酒。去年重阳,他派人送来两坛zhu萸酒,今年又送ju花酒,真是知我者,大年也!”
  白蝴蝶道:“人家文人们饮酒,金樽玉斗,玉盏犀杯,别有情趣,瘿木樽、洼樽、诃陵樽、金樽、玉樽;还有杯子,通天杯、鹦鹉杯、夜光杯、裴翠杯、金莲杯、古陶杯、青瓷杯。美酒配上名器,喝起来才有味。”
  殷醉阳大叫道:“文人们的鬼名堂,咱们不稀希!像你说的金莲杯,把酒杯放在女子鞋中来行酒,还取名为金莲杯,莲花杯,什么狗屁东西?江湖中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才叫爽快!”
  殷雪不服地道:“爹爹老土,不懂品味!”
  殷醉阳道:“当年爹爹和你师祖行侠仗义,纵横江湖,什么酒没喝过?什么法子没试过?牛饮、龟饮、鬼饮、了饮、囚饮、鳖饮、鹤饮、鲸饮、倒挂金钩饮,追星赶月饮,何其豪放,哪像酸臭文人一样小家子气!”
  殷雪来了精神,道:“爹爹快讲给我们听!”
  白蝴蝶接过话头道:“牛饮便是学水牛饮水一样,长伸着脖子到酒坛里饮酒;龟饮和鳖饮便是晚上缩在被窝里,像乌龟一样伸出头来,往坛子中饮酒,鬼饮便是夜里不点烛,自个儿喝闷酒,囚饮便是囚犯一样,危坐在地上喝酒,了饮便是边哭边唱,一边喝酒,这些鬼名堂,跟疯子一样!”
  殷醉阳道:“哪里!你当初嫁给我,还不是看中了我的这股疯劲!”
  白蝴蝶骂道:“要不是爹爹作主,鬼才愿意嫁给你?”
  殷醉阳大声道:“什么师父做主,是你自己愿意嫁我的。”
  白蝴蝶道:“我当初可是标标致致的黄花闰女,谁人不爱?而你,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头,要人样没人样,要德行没德行,谁看得上你?”
  殷醉阳急得酒脸通红道:“我当初在师兄弟中,可是长得最俊的,武功也是第一,可是少年英雄一个!”两人各不相让,大吵起来。
  铁云和殷雪偷偷发笑,只听殷醉阳夫妇越吵越凶。殷雪忙敲桌子叫道:“爹娘住口!反正你们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快讲,什么是鲸饮?”
  铁云道:“想来鲸饮就是脱光衣服,跳进坛里,像鲸鱼在水里一样喝酒!”
  殷醉阳道:“你小子胡说八道!”
  铁云道:“怎样才是鲸饮?”
  殷醉阳后退一丈多远,对着酒坛远远地吸了一口气,把口一张,只见坛中的ju花酒激起一柱酒浪,朝他嘴里飞去,殷醉阳接住酒雨,喝下肚去道:“这便是鲸饮,像鲸一样吸着饮。”
  殷雪拍着手道:“爹爹快表演‘倒挂金钩饮’给我们看!”
  殷醉阳道:“这个再简单不过!”说着一个倒挂金钩吊在桃树上,把葫芦倒过来,往嘴里倒酒,酒水入口,却是一滴未洒。殷雪连声叫好,铁云也连连叫绝。殷醉阳又把葫芦往空中一丢,只见酒雨连连从葫芦口中甩出,殷醉阳身子飞上半空,追着葫芦,一边用嘴接住不断甩出的酒雨,一边叫道:“这便是追星赶月饮!”
  铁云和殷雪连连拍手叫好。
  殷醉阳接住葫芦,飞身回到座上道:“雪儿,侍你结婚时,爹便把十五年前为你窖下的女儿红拿出来大宴宾客!”
  殷雪道:“爹爹打算请些什么人?”
  殷醉阳道:“少林寺的无相大师要请,武当山的羊角道长要请,丐帮帮主乔三笑要请,你的几位师伯师叔要请,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也要请。总之,爹认识的都要请,到那时,咱们把酒席从山上摆到山下,为我的宝贝女儿庆贺!”
  殷雪叫道:“好极了!从山上摆到山下,可热闹了!”一边道:“待我想想,我嫁个什么样的人?”
  殷醉阳三人一齐道:“快说来听听!”
  殷雪歪着头想了想道:“我要嫁的人,要身高八尺,英俊潇洒,风liu倜傥,又武功盖世,什么活都不要我干,还要天天陪我玩,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要他去哪里就他就去哪里!还要对我好,除了我以外,不准再碰其他女人,更不准纳小妾!”
  殷醉阳哈哈大笑道:“乖女儿,照你这般挑法,这辈子怕是要守活寡了!”
  铁云只盼她说:“我要嫁铁云!”不想她说了半天,也没有粘上他半个字,心里失望之极,便笑道:“师姐嫁人时,我给你牵马如何?”
  殷醉阳道:“你小子好没出息,不做新郎官,却要做牵马官!”
  殷雪叫道:“让我嫁给铁云!不行,他不好玩!”
  殷醉阳道:“他哪里不好玩了?他人长得又俊,功夫又好,又仗义又听话!你不嫁他嫁谁?”
  铁云忙把话题茬开道:“师父师姐别争了!咱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殷醉阳道:“什么游戏?”
  铁云道:“我们每人轮着说一句酒诗,必须带有酒字,谁说不上来,便罚酒一碗!”
  殷雪叫道:“好咧!娘天天教我背酒诗,可难不着我!”
  铁云倒了一碗酒道:“那好!就从我开始吧!”说着念了两句王维的诗:“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殷雪接口道:“兰陵美酒郁金馥郁,玉碗盛来琥珀光!李太白的《客中行》”
  殷醉阳道:“我也来一句他的诗: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白蝴蝶道:“我念一句罗隐的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铁云接着道:“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殷雪道:“长风吹月度海来,遥劝仙人一杯酒。”
  殷醉阳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白蝴蝶道:“你们都念李太白的,我偏念杜子美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铁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殷雪接着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殷醉阳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白蝴蝶道:“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铁云道:“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
  殷雪道:“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殷醉阳道:“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
  铁云叫道:“师父的诗没带酒字!”
  殷雪也叫道:“爹爹输了,罚酒!”
  殷醉阳笑道:“笑话!我是想喝酒才故意输的!”说着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一边念道:“不见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是近人唐伯虎的诗。”
  白蝴蝶道:“岁夜高堂列明烛,美酒一杯声一曲。”
  铁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三人正在高兴,殷醉阳突然一跃而起,飞上墙头,向外喝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白蝴蝶忙带着铁云殷雪,冲出门外,只见殷醉阳站在房ding上,对面站着一黑一白两人。黑衣人从头到脚,头发到眉毛胡子,只如烧炭工一般。白衣人则浑身上下,连同衣服,白得如同霜雪,一张脸毫而半分表情,有如多年未见阳光,刚从墓穴中爬出的僵尸一般。一黑一白相互映衬,显得诡异万分。
  殷醉阳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黑白无常两只臭乌鸦!二十年前爷爷饶过你们,今天来此干嘛?是来谢恩的吧!”
  殷雪在旁道:“爹爹错了,乌鸦只有黑的,没有白的。”
  殷醉阳大笑道:“乖女儿,有一只乌鸦刚从石灰池里爬出来,落了一身白。”
  二人冷哼道:“我二人前来取你老命!拿命来!”一齐飞身欺上。殷醉阳一手抱着酒坛,一边使出醉拳招式,以一敌二,显得从容不迫。他打架历来只图好玩,并不在乎如何制服对手,就像猫捉住老鼠一样,总要先玩上一阵,方才下口咬死。黑白无常仿佛两只紧叮鲜花不放的蜜蜂一般,围住殷醉阳,攻上取下,配合得非常默契,三人顿时搅在一起。
  铁云问道:“师娘,这二人是何来头?”
  白蝴蝶道:“这两人是十年前江湖上有名的有采hua大盗,穿黑衣服的叫乌铁鹰,穿白衣服的白天鹤,因他二人行踪诡秘,又常常一齐作案,所以江湖中人给他们取了一个黑白无常的绰号。当时被你师父捉住,要杀他们。因他二人表示愿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并发下毒誓。才饶过他们,想不到又出现了。”
  殷雪道:“娘,那白无常还是你的本家呢!”
  白蝴蝶道:“按年龄论起来,他还算是你的舅舅呢!”
  殷雪道:“若真是这样,还得叫爹爹手下留情,不要伤了舅舅。”一边说着,只听房上殷醉阳边打边大声叫道:“两只笨鸟,这么多年来改做乌龟,功夫也没见长进多少!可怜啊可怜!”
  乌铁鹰道:“今天不光要打败你,还要糟蹋你老婆和小女儿,才好一血前耻!”
  白天鹤道:“他女儿还可以,他老婆我可看不上,就让给你了!”
  殷醉阳大怒,一招“借酒发疯”,向乌铁鹰面门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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