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峰县虽地处江北的滨江省，却与江南气候别无二致。这六月天正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季节，天不阴不晴的就象一个大蒸笼罩在人身上，湿漉漉、黏糊糊的让人心烦意乱。
　　丁志华坐在从飞峰县社会服务总公司借来的长安面包车上，满头大汗地指挥着驾驶员小李从104国道下到飞峰河堤上，指着远处绿树青青的小山丘说：“李师傅，过了这个山丘向左转弯，再有五、六里路就到河岔村了。”
　　此时的原野上一片血红雾霭，西下的残阳一半落入飞峰河中，近处、远处的村落在竹丝林和马毛松树林遮掩下若隐若现，几缕饮烟从半遮的屋脊中袅袅升起，田间小路上晃动着扛着农具、牵着耕牛归家的男人们。
　　飞峰河从飞峰县右边的江边，沿着飞峰县中部向左边流淌，把飞峰县切成两半，擦着县城边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度向左边的邻县江风市流去。飞峰河是一条以人工河为主，从江边一路串连七座大小水库和不计其数的小河、小湾。1976为解决下雨即涝、无雨即旱的状况开挖飞峰河，当时不到五十万人口的飞峰县，出动十万劳力从秋收后到春耕，连续三年用锄扒、锹铲、肩抗挖通飞峰河。飞峰河虽然在长江边，但飞峰县的沿江略高，长江水不能直接进入飞峰河，所以在江边建有大型的二级提水站来调节飞峰河水，保障飞峰县五十万人口和65万耕地用水。
　　河堤这路是连接圩区十多个村庄到国道的必经之路，原本是用粗石子垫底细石子铺面的村乡公路，经拖拉机、卡车长期辗压最底层的黄泥土翻上路面，再加之年久失修在路面，形成大小不一的连环坑，雨后很久坑里还积着雨水，在太阳的夕照下闪射着剌目的光线，李师傅小心翼翼开着车在颠簸的堤岸上扭着秧歌，丁志华帮李师傅点上一支烟递过去又自己点上一支说：“李师傅，不好意思，辛苦了。”
　　李师傅接过抽了一口说：“丁会计，走亲戚啊，怎么不跟公司要辆好车？。”
　　“不是，去村委会了解一个情况，这个车是外地牌照办事方便。”
　　李师傅“哦”了一声说：“你们信贷员工作也蛮辛苦的。”便不再言语了。
　　汽车开到村庄边天色已渐暗，村子里四处响起农妇喊叫玩童回家吃饭的声音。迎面一排斑驳低平的旧房，空气中弥漫着牛粪与青草混合一起的农村田园味道，丁志华对李师傅说：“李师傅，顺着这排房子右转就到村委会了。”正说着听到一阵马达轰鸣，李师傅连忙按响喇叭，随着对方一声惊人的汽笛声一辆卡车的车头从墙角露了出来，李师傅将车让到一边让卡车先过。
　　这辆半挂卡车的汽笛声吓了在路旁叫孩子吃饭的中年妇女一跳，气得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疙瘩扔向汽车，骂到：“叫！叫丧呢！”土疙瘩砸到卡车后挡板上四处溅开，卡车一加油门开出了村子。
　　丁志华对李师傅说：“李师傅，你将车掉个头，我去去就来。”
　　丁志华下了车对中年农妇说：“大嫂，叫孩子回家吃饭啊？”
　　中年农妇打量了丁志华一眼说：“是啊，这孩子不知又野到那个塘里摸泥鳅了，大兄弟找人啊？”
　　“不找人，想收点蚕茧，不知村上还有多少？”
　　“不多了，周围十多个村子的茧子都让他们收得差不多了，你要收茧子？多少钱一担？”中年农妇又细细地打量丁志华。
　　“我们按市场价给，一担800元。”
　　中年农妇骂道：“这个天杀的蚕茧公司，拿个红头文件吓唬人，一担只给我们500元。大兄弟，明年早些来我们卖给你。”中年农妇客气地说：“大兄弟，天晚了到我家吃饭去，家里有我家那个野小子前两天从塘里摸上来的泥鳅、螺蛳，叫我男人陪你们喝二盅。”
　　丁志华连忙说：“不了，谢谢大嫂，我还有事。”丁志华打着招呼和农妇道别，上车对李师傅说：“李师傅，跟着那辆半挂，稍稍远些别让他发现我们。”
　　李师傅不紧不慢地跟着半挂卡车，远远见冒出一阵浓浓的黑烟，卡车加油冲上斜坡左转驰入312国道开往县城。
　　10多公里的路程一会就到了，半挂卡车开到近郊的一个大院门前停下，只听汽笛“嘟——嘟，嘟。”一长二短响了二次，一扇包着铁皮的大门被一个看门人用力推开，卡车开到看门人面前停了下来，压车人递上香烟说：“张师傅，辛苦了。”
　　看门人说：“还有吗？”
　　压车人大声答道：“最后一车了，很快就卸完车，多谢了。”
　　看门人“哦“了一声说：“那就不关门了，我在这里看着。”看门人又叮嘱道：“进了门千万别抽烟！”压车人又谢了一声让司机开着车进了里面的仓库。
　　丁志华请李师傅在路边停下车，想了想夹上公文包下了车，看门人发现有人走来趿着拖鞋向前迎了几步，丁志华来到看门人身边抬头看到大门一侧挂着“飞峰县供销总社棉麻总公司仓库”方块牌子，递上一支香烟故意用前舌声说：“师傅，还在忙呢？”
　　看门人推辞了一下接过烟说：“不忙，快结束了。”看门人人警觉地问道：“小师傅，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来这里干嘛的？”
　　丁志华陪着笑脸说：“是浙江湖州的，想来这一带收些蚕茧。”丁志华指指里面说：“这里的货多不多？不知你们单位能卖给我们一些？”丁志华将手中剩的大半包精品“大红鹰”烟塞到看门人手中说：“还要请师傅美言几句。”
　　看门人松了一口气说：“我只是个看门的能有什么用，存货是不少有二、三十卡车了，不过这批蚕茧不是我们公司的，是蚕茧总公司寄存在我们仓库的，里面的人也只是干活的，说了也没用，明天你去他们公司找他们领导商量。”看门人又热心仔细地告诉蚕茧总公司详细的办公地点。
　　丁志华回到车里擦了擦满头大汗说：“李师傅，我们回去。”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拔通薛凯的手机说：“薛行长，我是信贷员小丁，终于摸到了他们的老窝。”
　　薛凯高兴地说：“小丁啊，这些天辛苦了，我在行里，你还没吃饭吧，我叫食堂师傅加餐，我们等你一道边吃边聊。”
　　丁志华打完电话对李师傅说：“李师傅，到我们行里去，你和我们一道吃饭。”
　　李师傅说：“谢谢了，我去了你们说话不方便，我回公司食堂吃一样。”
　　丁志华从包里掏了两包玉溪放到车上说：“那就不好意思了，谢谢了。”
　　卡车卸完货从里面开出来停到大门口，压车人跳下车递了一包“红塔山”香烟给看门人，看着刚刚起步的面包车问：“张师傅，是什么人？”
　　看门人说：“外地收蚕茧的，想要买你们的蚕茧，我叫他明天去你们公司谈。”
　　押车人有点疑心地对卡车驾驶员说：“这个车好象在刚才的村子上见过，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看门人插话说：“不会，我们仓库经常有人来问，那个人说话我听得出来，一口地道的浙江普通话，车牌我也留意过也是浙江省的。”看门人从口袋里掏出“大红鹰”说：“你看，香烟都是浙江的。”
　　压车人这才放心地说：“谢谢张师傅，让你费心了，下次请你喝酒，”说完又寒喧了几句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