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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9章坯饼车间的风云

  9
  坯饼车间陈贞珍一上班,柳苕就悄悄过来说道:“陈主任,你可要注意观察观察郎芬芸啊。”陈贞珍故作不知,问道:“为啥?”柳苕说:“你不知道?我是听我家老头子说的,他昨晚值班,郎芬芸和钱留生打架,动了刀子。骨头都断了,你没见哦,那血流了一大摊。”陈贞珍又问:“为啥事呀?”柳苕刚想进一步解说,段刚书记走过来,听的柳苕说这件事,就笑着道:“老柳,你家麻医生说话过了。我听钱厂讲的,不是这么回事。老柳师傅你今天检验,帮助照应照应郎芬芸那台机。注意安全。”柳苕听段刚这么说,答应了一声,坐到了验饼机自己的位置上。
  段刚四十七八岁的年纪,能写一笔好文章,尤其是散文,纵横捭阖,舒展流畅,常在市报副刊上发表。原先在宣传处干的,后来因为材料数据上报问题与姜厂发生了分歧,主动要求到分厂来。这也好,干部轮轮岗,可以全面了解企业,拓宽点工作知识面。处室已经不设专职书记,单单四个分厂还有:他一个,机械制造分厂田云,动力分厂巴林玲,印刷分厂那边的蒙双——段刚的爱人,号称“四小书记”。其中除了印刷分厂外,三个书记还兼着分工会主席职务。段刚是可造之才,就他去年派到中央党校培训了六个月,有幸见到了副校长邢贲思,可惜晚了一届,否则可以一睹校长风采的。今年已经作为厂级第二梯队上报公司,重点培养呢。但是党建工作最近又有了新动向,厂不设专职副书记了,纪委书记单列,在企业作为正处级进党委。所以段刚提任党委副书记一事只得搁浅。有人说是姜志云到公司建议不设的,这一点只是传说,无从考证。而柳昌勤书记才五十四出点头,比段刚才大五岁呢,等到柳昌勤退休,段刚也快白了头。企业干部的终身制超过了地方,硬币厂又是垄断企业,机制不需要太活,机构设置面向计划经济,而不是市场。所以书记多,干部干到六十是硬币企业的两大特色。最近又有了一个特色,读完了这部小说,明白人自然一清二楚。
  但是段刚人缘好,脾气软,正是一块当书记的料子。职工有天大的怒火,到了他面前,就像遇到了冰山,凭着那冰山的凉气怒火就没了。他会息事宁人,顺着对方的话说,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观点揉和进去,这是一种语言技巧。段刚做到了。他看人也很特别,谁说的什么话,只要听上半句,下半句意思就明白了。锣鼓听音,他的理解力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根据对方说的能马上摸清说话人的意图,真可谓教育思想领先,快半步,又叫打蛇打七寸,能点到死穴,解决人的根本问题。他还兼着分工会主席。硬币厂工会也分三六等:厂工会,分工会,支工会;这支工会是指几个处室合并组建的工会,不算中层干部。分工会主席脱产属副处级。现在企业的级别到地方当然不认,可是在企业还是挺管用的,按岗位拿钱,这职务工资可占了很大一块。最近又在引入价位工资制,那企业官员更是了得,也封顶,但是起点特高,象副处级起点就有二千二百元呢,而中级职称的工程师之类的也不过才一千四百元吧。这还是小事,最惹人眼红的是风险抵押金。这是垄断企业特有的。中层干部按级别三六等年头交纳三千不等的押金,年底乘以三到四倍返还。这种垄断企业何来风险呢,用不着找市场,不愁产品无销路。所以,真正有风险的普通员工,丝毫没有风险金。说安全和质量为重中之重,这本是每个人的本质工作。员工苦呀,干部变着戏法拿钱。好在职工肚量大,当然也不清楚这符合不符合按劳分配的政策。因为说到按劳分配,已经实行了价位岗位职务工资,你当企业官自然价位高,本职工作权当风险吧,即使有风险也不能同钱挂钩的。这样一来,哪每个职工都有风险了,上班谁不危险?段刚为此在党校学习时写了篇《谈垄断企业的风险金》的小论文,传到厂里,职工都争着读;但是,理论上清楚了这风险金又能怎么办呢?!
  段刚最近为钱留生的事烦着呢。
  刚才一上班,钱留生细细说了一下舞厅剁指的事,厂工会宣开开马上要来调查。这对夫妻到底该怎么办?钱留生与段刚是老搭档,总的说来还是蛮投缘的。一文一理,钱留生学的是机械,管理业务是小菜一叠;而段刚通哲学,辩证法尤为突出。黄金搭档就是好,平稳极了。可是这家庭问题,事关重大呀。说是小节,可大可小。自从束伦温厂长党校学习,段刚自感责任大了点;出了差错,风险金人家乘以四倍,他两倍,少拿钱是小,这面子可大呢。再说蒙双呢,株连夫妻不是不可能的呀。钱留生也是的,关键时刻出这个岔子,厂长的位置怕是危险了;保住副厂长就不错了。但是这个话只能闷在肚里,讲不得。柳昌勤几次谈话中提到汪狄,莫非是有意考察?肯定不是随口问问的。这点政治敏感政治嗅觉还是有的。现在当务之急,迫切要弄清楚郎芬芸的思想,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究竟有何打算?一个要离,一个不肯,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这个矛盾是特殊的还是普遍的?这郎芬芸倒是贤老婆的命,嫁谁跟谁,忠贞不二,物欲横流的今天,当真是难的。段刚不觉生出几分同情心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时代发展到今天,一夫一妻就不要了?一想到刚才钱留生的这句话,段刚心里有点恼火。也要顾点面子影响啊。小资生活有句传言:
  感情诚可贵,天地人间宽;两情相悦时,生死为依伴。
  可是这依伴,阿有有个法度。慎洁看起来要调,即使不调也要暂时离开一阵子。对,叫她先去沪东硬币厂学习963品的检验技术去。
  一有了思路人的劲头也来了,段刚准备问一下官林,看近天把能否就走,与那边联系一下。段刚刚下的楼来,民事调解员宣开开一瘸一拐迈上楼梯口。段刚一见不觉奇怪地问:“老宣怎么回事,脚拐呀拐的?”
  “莫说莫说。昨天下班回家上楼梯,一脚踏空,半个右脚掌落在台阶水泥檐上,崴了一下,扭了,肿了,你看虚的样哦。”说着,拎起右腿,捞上点裤脚给段刚看。宣开开五十七八了,厂里提前一年内退,还剩一年多。他的生日又大,一月份的,正儿八经还有一年挂零。这提前退休又叫“滚动”,离六十周岁往前滚一年,职工依次而滚,解决厂内人员超编问题。又没的优惠,搞得四不象,要么干脆一点五年一刀切,来个滚一年,不伦不类的。企业改革这戏法,职工是心知肚明。今天的职工心理承受能力强了;或者又叫麻木了,随领导怎么做。宣开开与段刚是莫逆之交,一进厂在一个车间呆过,分住宅又恰恰是对门邻居。俗话讲,远亲不如近邻,近邻好赛金宝。两家热乎着。加上米琳的脾气又柔顺,没性子,虽然说话有时喜欢夸大其词,然而这是人的通病,只要不是故意损害他人,无所谓的。米琳最大优点就是勤俭,两家公用的楼梯,互为谦让;逢到过年下雨的,清洁卫生基本上是米琳承包了。这一点,段刚蒙双夫妻心里是有数的。加上两家即将分开:段刚家进九十,宣开开家进八十,这就是当官的好处了。好在现在公司已经出台政策:工程技术人员也可以享受一定级别——中级职称的科级,高级职称的副处级;宣开开到底也能捞个副科吧。
  “小段书记,我来是受厂工会干解东主席委派,调解郎芬芸夫妇昨晚矛盾的事。郎芬芸刚刚到工会去,陈述了舞厅纠纷。”段刚问道:“小郎受的伤到底怎么样?手指断了没有?刚才听柳苕讲,蛮严重么。”
  “没的,老柳怕是二传筒,听她家麻医生说的,这话一传就变了样。我家米琳也是这个脾性,生怕不生动似的。小郎小拇指第一个关节切了一半,肉是裂开了,肿的老粗,怕是刀伤了骨头,割了筋。恐怕小拇指是不灵活了。抓东西可能受点影响,抓不牢吧。”宣开开用右手捏着自己左手小拇指比划着给段刚看。
  “那干主席有啥意见?”干解东与段刚爱人蒙双特别谈的来,说是有人看到两人经常外出,大概是开会。厂工会与分工会主席,那是工作需要。再说,蒙双这中层干部可是干解东提的名,因为有这层关系,段刚十分客气干解东。
  “柳昌勤今天一到办公大楼就来工会询问郎芬芸的事。专门找我谈。可是这民事调解,得有人上诉。至今郎芬芸口头说说,没的报告来。我们是本着‘不告诉不受理’原则办。不过,柳昌勤书记特别关照,首先要稳定,做好双方思想工作。一有消息就告诉他。能离就离。”
  “是呀,处理这件事要特别慎重。”段刚搔搔后脑勺:“既然书记主席有了话就好办。”
  “调解的要领在调,和稀泥,劝和。宁拆十座庙,不拆夫妻台。干解东的意思,能合则合,与柳昌勤有点出入。不过听郎芬芸口气,只要钱厂从此不再‘那个’,好好过日子,既往不咎。”见到左喻过来,段刚说:“我们上楼再谈。”左喻看到段刚就说:“段书记,厂办催我们交十月份的中心组学习记录呢。”段刚点点头,随即就陪着宣开开到钱厂办公室来。
  钱留生静坐在办公桌前,阳光映窗,透纱而入,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身边的风声,“唏唏飒飒,唏唏飒飒”一阵紧一阵,偶尔飘过“嘀嘀”的轿车声,那是德国公司来人到机械分厂进行设备调试安装的。眼见得大加工中心落成,这郝大正出国就像回家,自己一回国也没有出过。站在办公室后窗北望就看到岗山马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不时的见小面的拐向民绿路家属区。职工进市区回来,花钱打的以往是鲜不多见,而今却是司空见惯。早晨听陈贞珍说慎洁请了假,钱留生好生担忧。掏出手机写道:
  洁,为何请假?舞厅之事,一切有我,天塌下来我顶着。想你的。
  信息发出,半个时辰,竟然没的回音,莫不是出了大事?于是又写道:
  洁,为何无音?难道不记得: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忘了我吧?
  钱留生自己一颗心思寄在慎洁身上,这句“忘了我吧”,究竟是要她忘了自己还是莫非你要忘我一时理解不得。心里不觉惆怅万般。正在乱猜,来了信息:
  钱厂,我请假到石陵市牙科医院矫正的,你好好上班。处理好昨晚之事。后方不稳,前方不宁,懂吗?你的洁。
  蓦然,钱留生想起自己在舞池只不过偶然说了句看那电视歌唱家牙齿又白又齐,怎见得如此的洁白啊。慎洁听了记在心里,竟然请假去美容牙齿。真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原本牙齿还可以,稍微歪斜点,这歪斜也是对称的:左向里,右向里,正好形成对映的凹沟,笑起来才察觉到。平时说话几乎不见那沟漥的。偏偏生性倔强的慎洁还特地去美容牙齿。晚上得好好问问,劝她不要做得了。想到此马上回信道:
  洁,不要,回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自然美好。吻你。
  正在这时,段刚和宣开开一齐走了进来。宣开开进门就嚷道:“小钱厂长,你老丈人怎么样啊,血压稳定了吧。他可是我的领路人呵。”
  钱留生不自然地一笑:“怎么说领路人?”宣开开说:“小钱厂长这你就不懂了。你丈人可是领我进厂,领我进党组织的。当初我和他同在机修车间,他当主任,介绍我入党,后来他到财务处,又建议我到工会。否则,这大把老骨头还在那车间打鼓呢。”
  段刚笑呵呵说:“怎么郎俊辛还是你的介绍人?那柳昌勤书记也是他介绍的呀。郎老介绍了几个人都是能人么。”“可不。”宣开开坐在钱留生对面束伦温的桌子前点点头说道:“郎老一共就介绍了三人。我,柳昌勤,还有一个老汤在公司规划处当副处长。三个人就我官小。”
  钱留生一听宣开开提到公司规划处老汤,马上问道:“规划处的老汤,阿是叫汤华林的?”
  “就他,就他。怎么你也认识?”
  “上个月在公司开质量行检预备会碰到他,他现在搞企业优化性达标考核细则呢。全公司准备用三年时间上台阶,实现优化型。姜厂当时就提出我们硬币厂作为第一批优化型企业验收单位,叫他们来指导呢。”钱留生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刚来的文件给宣开开看。
  段刚眼睛瞄了一下说:“怎么?上次我在党校学习,现在国家都不让搞企业达标评比验收了,要求集中精力搞好生产经济建设。企业管理主要是练好内功。公司还搞这个?”
  宣开开揶揄道:“上级主管部门不搞检查‘烟收’,吃什么玩什么。你们不知道吧,我们的证券税票厂房竣工验收化了多少?”
  段刚和钱留生都注视着宣开开。
  “四十万。”这个数字一出口,两人都倒吸了口冷气。“仅租利民镇广告公司一个空中大气球,一天一夜就六百,白天四百,就是在白天看么。又要图‘8’这个吉利数。吉利可是钱堆出来的呀。然后在元都宾馆租场地开会吃饭,三十桌,每桌听说要上螃蟹,还要半斤以上的,一桌八百元,说是要发;水酒饮料不算。”
  “那也用不了四十万呀。”段刚扳着手指算了算说。
  “你呀,太正统了。难怪我听干解东说,从党校出来就是正点。是不是读书多了,读呆了。礼品啊,再组织到黄山一趟,还不够呢。四十万只是预算,毛估估的。”宣开开见左喻进来马上解嘲说:“我当不了官,就是这张嘴,惹祸的祖宗。”左喻面前忌口,亏得他知道——他是姜志云任命的分厂办公室主任。
  “钱厂,公司来了个传真,要我们汇报963品生产线的准备情况。姜厂在公司等你的电话呢。”左喻递上传真。
  宣开开见了就同段刚说:“那这样,小钱厂长白天忙,咱是受干主席委托,要和小钱厂长小郎谈谈的。晚上吧,怎么样?约个时间。”
  钱留生心里打了个顿,又要一个晚上见不着慎洁,嘴上应道:“我已经同段刚书记说了;也好,调解员参与一下。晚上八点吧,我在家等你们。但是,我可把话讲明,捆绑不成夫妻,能不捆最好不要勉强。当然,我是求大同存小异。只要她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就成。”段刚一时也说不清,对宣开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钱厂说的,就八点吧。咱们到我办公室坐坐。我还要同官林通个电话,963品即将上马,是不是马上组织人学习检验工艺去。”
  钱留生忙不迭应允道:“段书记说的对,这事可要抓紧。不要新产品来了,分不出合格品来,那可就出洋相了。”说着话当口,钱留生就忙起汇报新品生产线的事来。
  待的办公室剩下钱留生一人,他想起宣开开刚才说的找他们谈谈,这调解员谈可是带法的意味。一时他的脑海又浮现出昨晚的情景:终于在小姨子郎芬春协助下,劝服了郎芬芸;总算好,郎芬芸没有在舞厅象泼妇骂大街滚地,心里倒生出一丝丝感激。也亏了慎洁识相,转眼不见了踪影。虽然心有不甘,也不好勉强再留她。郎芬芸本想在家包扎的,依着她不肯去医院。但是万一感染坏疽怎么办。再说,纸包不住火的,小云能不说么?堵得了黄河决口,塞不了三寸小口。那嘴巴嚼起舌头来,还不是像厨房洁地,有时一层油腻腻的,除非用八四消毒才行。不是说防口如川么。钱留生同郎芬春商量,硬是叫小姨子出马,拉着她姐去了医院。这不,今天就闹的风风雨雨出来了不是。
  钱留生有点恼火,但是为了安慰慎洁,还是发了个信息,吃个定心丸吧:
  一切皆妥,放心。吻你,洁,要你的。留生。
  想到晚上要谈话,在调解员面前不能信口开河,钱留生认真思考了一番。想到慎洁牙齿美容不知道怎么样,心头有点着急。下午又没的见,又不好问陈贞珍,只得连发两个问讯信息,谁知又毫无音讯,往她家里打电话,只听得“嘟嘟”的长音又无人接。心里头像是有七八只吊桶落在井里,一点都不踏实。好不容易挨到下班,铃声一响,急急忙忙家去。
  扒拉了几口晚饭,钱留生问道:“儿子,今晚自习什么科目呀?”
  “数学。”
  “这个数学我会,说吧,哪里不懂?”
  “四则运算,假设条件好难。”
  一听说四则运算和假设,钱留生搔搔后脑勺说:“这个么里面,要从已知条件入手。你一定要好好学。数学关键是要有空间想象力。学任何东西都要有形象思维的。”
  “爸,啥叫形象思维?”
  “这个一时说不清的。就是创造吧,凭空能想象出那个情景,就是形象思维。”
  “爸,我走了。妈。”
  “好,我送你下楼。”说着拉开门就出的楼梯口,站在拐角处见小昌走远,急忙北走三步从中间门洞上的楼。一推慎洁好像不在,锁着。轻轻地敲了几下,等了片刻,听得里间传来棉拖鞋“撒拉撒拉”的响声,心里不觉有点慌,空空的,应该买点补品的。钱留生正在这么想,门开了。
  “你,吃过啦?”
  钱留生吓了一跳:慎洁的话音好像漏风的样子,呼呼的,好像门窗不密封似的。再细看,只见慎洁脸色苍白,嘴唇略肿,翘楚楚模样,顿时令钱留生生出一股怜惜。不及细说,钱留生就抱着慎洁,细细地吻着那肿胀的地方,生怕碰疼了似的。慎洁也搂着钱留生,喃喃自语道:“值得了,值得了。”钱留生又是一阵激荡,不觉那舌头就游进了慎洁的嘴巴深处,用舌头晃动着,探索着。似乎想从慎洁那镶的牙里面吻出一种深情来。“女为悦己者容。”钱留生心里打了个咯噔,今后触及敏感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洁,我发誓,此生若负你慎洁,当造天谴。”慎洁马上说:“谁要你负呀不负的,我这是自找的。”“你坐下,说说为啥要去牙容呀?”钱留生简直语无伦次,刚才那舌头搅了半天,一层淡淡的薄荷水味,又有点象碘酒混杂着。就听得慎洁说道:“我这牙好像有点蛀,去检查的。美容师说,无碍大美不要整,抛抛光就行了。我想,反正来了,与其抛光,不如彻底整一整。”
  “你呀,何苦来着?”钱留生叹了口气。
  “医生检查了我的上下颔齿又发现了两颗蛀牙。我小时候就喜欢吃糖,吃甜的。偏偏下排臼齿牙根有点摇动,大概左右各有一颗吧。所以我一咬牙,干脆来个彻底的,一劳永逸。最后满口尽数拔去,好的坏的。制了个白白净净,整整齐齐的脱卸自如的全口镶牙。”钱留生听了,什么话也没的说,只是紧紧抱着慎洁,又用舌头刷了一边那全口的镶牙。说道:“今晚我有急事得回家,调解员来。”慎洁仰起脸,款款耳语道:“记得么,妾拟将身嫁一生休,终被无情弃,不能羞。谁说的?”
  钱留生不及回答,看看时间急忙下楼去,边出门边说:“有情终会有好报的。”
  晚上凉兮兮的。距离国庆还有**天,商家开始装扮门面,点缀起节日气氛。天气早晚特别凉;中午又特别热。温差怕是有十三四度。刚刚消失的炎暑,在九月的日子里冷不防还会出现。尤其是最后几天,中午的那温度竟然有三十一摄氏度。早穿两衫中短袖,晚上背心套。二八月乱穿衣,这是苏南气候的显著特点,而利民镇位于石陵中游偏下点,更是这一特点的展现。不像北方,一天的气温相对平缓些。哪有这儿来的猛:尤其是三春才怪呢,棉夹袄才脱,就穿起衬衫来,气温的骤变,常常令人措手不及。人体生物钟调节都来不及,一旦生物节律不能顺时而行,生病的,挂水的就来了。然而,靠近秋分再热,也不同于“三伏”的天气了。不像八月时的辰光,刚出梅个把月,热的人恨不得扒层皮。进入九月,到底是白露时节,只要搭个“露”字,天气自然凉起来。真正是人犟不过年纪,自然犟不过节气。
  由于早晚天气较凉,路上行人倒多起来,沿着民绿路,但见三三两两的职工,往东穿过岗山,逛起超市来。最近岗山超市还在大街西南温州一条街那块办起了连琐店。这不得不归功于硬币制造厂,这个特大型企业的采购能力远远超过了人们的估计。自从职工每月五十元的午餐费定点在岗山超市,邻近的超市眼红的要滴血——活脱脱有了十几万的营业额。曹经理张贴了几次招聘启示,年轻姑娘一下子进了十几个,有的被厂里职工看中,连了姻,真正做到了企商一体,互通有无。加上最近几年钱又值钱,极大的繁荣了地方商业经济。民绿路东接岗山路,偏南开通了进石陵市的直通公交车,这交通那是没的话说。眼下年轻一点的乘上无人售票车,IC卡刷刷就到了市里,潇洒到半夜打的来家。硬币角子都不要带了。谁知任何事物有利必有弊,这卡的盛行越发导致了硬币生产的滑坡,硬币流通领域窄小:打电话,搭车,购物售货亭几乎不见用硬币的;再加上这一元的,五角的,携带没纸币方便,硬币任务骤减。没饭吃怎么办?造钱的会没的饭吃?岂非咄咄怪事。于是有人建议五元低下的纸币统统停产,那么纸币厂的职工又怎么办呢?
  在这样的严峻形势下,停止招工是出路。石陵硬币厂一停就是八年,与抗战结束时间相仿。尽管这样,厂里职工的数量还没有降到公司的计划控制数一千八。最近职工听到风声,说是明年退休要参加地方统筹,一时人心惶惶。这一统筹退休金可是少了一半。象现在厂里职工男的三十年工龄就可拿到二千出头,女的呢也有一千四百多;这还不稀奇,还有两金——公积金、失业保险金也是大头。于是就有二百多人打了申请报告,要求提前退养,有的男的才四十**,小学进厂反而工龄长,这大学书读多了,学龄不算工龄,分房退休倒尽了霉。
  郎芬芸肚里早就拨拉着算盘:她想退休。她参加工作早,初中毕业进的厂,四十出点头就有了二十三年工龄。女的滚动有两个条件,一是二十五年工龄,或四十五岁,干部则五十岁。算算就差两年。郎芬芸叹了几次气。退了休,有事无事也去跳跳舞,健健身,做个全职太太,伺候好他,看他还花心?还是小妹说的对,管丈夫不能管的太紧,只能放风筝,不能拍皮球。你管的越紧,嘿,越要离开你。那球不是越用劲拍弹的越高么?人的精神犹如那秋天的气温,随着不同的温差而出现不同的情绪。放风筝需要技巧,只要线头在手,任它飞到天涯海角。一想到手,左手一阵阴疼。包扎的时候,麻医生关照至少一个月不沾水,不得用劲,以免伤口长得不抿逢。可是,三顿饭谁弄?小昌吃的苹果谁削?小昌近日特懂事,郎芬芸心中那丝丝温暖,涨满了胸膛。那晚她回来,她不好用手,小昌自己用水洗下苹果,连皮带肉一塌刮子吃了。真难为儿子了,儿子丢下书包还捧着她的手看了一下,靠了一下脸,嘴里咕咕噜噜说了句:“叫你当心的哦,这么大的人了,还弄破了手。”说得郎芬芸差点落了泪。当时自己也是一冲之心,只要钱留生跟她回家,万事大吉。谁知道他扭扭妮妮,就是不肯爽爽快快回;又见到慎洁那脸上还笑,笑我管不住丈夫?岂有此理。这刀削苹果要用劲,钝得很,怎么割肉就这么快?只觉得还没用上劲,半个指头切开了。要不是那骨头硬了点,小指不断了才有鬼呢。
  “不离,决不能离。一离倒成了那个婆娘的愿。”郎芬芸又想到自己退休快了,这一退休总的有个伴呀。想着,“唉”了一声。这时就见下楼送小昌刚回到房间的钱留生规规矩矩坐在那写着什么。心想这太阳打西边出了,往常一吃过晚饭,那魂就不在家了,总要下楼溜达好一阵,就像马吃了草料,非得转悠转悠才消化。今儿个怎么啦?一会儿听得“唧唧”两声响:信息。郎芬芸一阵烦躁。现在的科学真是发达,哪怕隔个万水千山,千堵墙壁,都可以让有情人无时无刻心坎碰心坎。妈的呛,老子也去买一个。郎芬芸在抽屉里摸出自己的工资存折,上面才四个数挂点零,手机钱是够了。这可是实现AA制才有的主动权。他的上面怕有上万呢。存折密码又不知道,没关系,马上分大房子,交款要三万多,他钱留生管家,他不出谁出?
  屋里静极了。夫妻吵架还是暴风雨好,郎芬芸心直口快,你叫她三天不讲话,还不如上吊去死。而钱留生呢,怪,吵架以后的冷战,在家可以一个星期不说一句话,简直逼得人发疯。郎芬芸唯一解闷就是泡电话。她拿起电话准备打电话给大姐。
  说来可笑,三姐妹商谈的对策,顷刻之间烟消灰烬。大姐似乎也黔驴技穷了,再没的好建议。大姐丈夫下海也够呛。郎芬芸一想到大姐夫辛桂生下海,见钱不见人,心里头窝着火,就不是滋味,替大姐抱屈。这男人倒是痛快,说走拍拍屁股没影了。家庭观念如此淡薄。痛苦的是女人。
  电话就在床头柜上放着。
  郎芬芸家的电话是串联结成的,有两个电话机,这边阳台房间是部分机。郎芬芸轻轻拎起话筒,听得里面有说话声,不觉好奇。一听原来又是那对狗男女窃窃私语呢:
  “今晚不行。”钱留生大概拒绝了慎洁的邀请。郎芬芸心里好高兴。不管怎么样,终于收心了。感情就是这样,来无影,去的也快,说断不就断了。
  “为啥?”还好意思问。这么要男人,找一个甲猪得了,抢我的丈夫!刚听到这儿,电话“嘟嘟嘟”,挂了?这不是偷听!隐私?郎芬芸好似被人当贼抓住了似的,对听到的那几句话总觉得不对劲。自己早晨上班弯到工会同宣开开讲明坚决不离婚的主张;看起来还得爸出面同柳书记说声。这婚既然结了,再解这个结,这又是个死结,怎么解的开?
  就在屋里鸦雀无声的光景,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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