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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留生惦记着早晨的约定：晚上舞。出门前就想好了措辞，碰到熟人就说是到镇上逛悠逛悠的。摸口袋里的口香糖，趁着郎芬芸倒垃圾的功夫，骑上自行车就往喜洋洋卡拉厅去。
　　今天是周末，双休日里，职工一般是这样安排的：周末和周六畅快舒心娱乐一番，周日就睡个大头觉，恢复一下疲劳，隔天好上班。虽然撤县改了区，然而这区镇的娱乐形式确实不宽。或是相约四个人来麻将的，也有两副牌打八十分的，一般大都是中年人。年轻一点的上网，网上交友娱乐，简直目不暇接。除了这两种形式，就是乒乓球台球了，地方呢是在自行车棚临时改的活动室里，那棚子高点的人一跳手就够到了顶，棚子的二楼为棋牌室。这自行车棚子也只是称呼而已，实际上是水泥砖瓦结构，区别在于楼梯口宽，约三米，供自行车上下用的，砌好以后，家属区没有娱乐场所，临时改的。钱留生以前还来转转，学会了跳舞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跳舞也是一阵一阵的，一过九月中旬，不热不冷的天气，下舞场唱唱歌的，一般是上海职工居多，其它地方诸如石陵市的，宁江区的，苏州的也去，但是少。这是高雅的带艺术趣味的活动。所以职工中固定舞伴也只有十四五对吧，一般来人来客，晏饭吃好到镇上遛一圈，常常也到卡拉OK厅的并不少见。
　　说镇小是钱留生怕见熟人的一种心态。利民镇座落在石陵市偏南，与市中心约距十公里左右。相传这里原是红楼梦江宁织造所在的一个点，当然已经无从考证了。镇南就是外岗，秦淮河环绕着穿镇而过。真所谓“秦淮水分利民镇，西下夕阳晚山头。”这山头其实是土山，土山东是石子岗，平整填凹在上建起的硬币制造厂的家属区只占一小点。家属区东二十米远就是岗山，岗山顾名思义，就是类似山岗的土坡。这岗山范围挺大，方圆十五里。当初建厂，在岗山中间地带置下一块地，地是便宜，然而征地建厂必须解决土地上耕耘者，于是四百多农民一夜之间身份变了。进厂的这批人基本上在后勤服务环境卫生房屋维修诸方面工作。他们时来运转，适逢企业实行提前五年内退，因此这般人工龄也就五六年、七八年不等吧，退养回家休而不闲，种菜的，菜市场摆摊卖鱼的，为家属区看门防盗的，比比皆是。有资金的，买个门面房，搞个建材杂货之类的，也挺来钱；反正赚不赚钱都有退休养老费，生病报销百分之八十五，够划算的。这“喜洋洋卡拉OK厅”，就是岗山附近的四五家内退人员合伙办起来的，可以说是合伙制企业，或者叫有限股份制公司，这当然不同于理论上的公司制，股份制喽。厂里职工称之为“内退办。”
　　“喜洋洋卡拉OK厅”位于利民商城四楼，边上有个侧门供人进出。这里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无论是音响水准，还是其它硬件设施都上档次的。进的侧门就是一圆厅，一个吧台，半人多高，里面陈列着各种饮料，五花八门的酒类，令人眼花缭乱。与一般的卡拉厅没啥区别，不同的是靠边墙有一个半人高的花瓶相当别致，九龙戏珠，凤凰展翅融和，外表金黄釉色，在彩光的拂照下，反射出五颜六色，增添了舞厅的意趣，激发着舞趣。每晚来OK的，携带女伴，门口总有各色花卉供情人采选。象玫瑰一朵也就二元，平时才一元一支。卖玫瑰的孩子还是童生，细言细步的递上一支，仰望着笔挺的情侣，生怕惊动携女带伴的甜蜜的私语。那生意出奇得好，才一元，价廉花美情真，何在乎价钱？望着那纯洁的小眼睛，不掏腰包情侣门也好像于心不忍。
　　周末门票又贵，钱留生真想回掉慎洁。实际上OK的门票十元，这个消费水平还是符合这区镇上来OK人的心理承受力的。慎洁喜欢这里的音响设备，老是在钱留生耳边嘀咕。她讲的也有道理。喜洋洋卡拉厅的音响不失真，伴音特好，简直就像是真人复制克隆一般。那嗓音是粗就是粗犷奔放，是甜犹如佳酿凝脂，柔音形似柔荑而软乳酪泥；究竟是歌唱家的音质美抑或是音响的效果，内退办的主管说，都是进口的。钱留生说的轻巧，好啥好，进口的就好？无非就是唱的不走样。内退办的OK厅的主管姓苏，叫灵脆，一见到钱留生格外高兴，总要免费一杯咖啡，还是速溶的。他原先在硬币分厂干过，老是在钱留生跟前夸耀，说那音响线一米就三百来块呢，说得钱留生似信非信，而慎洁知道后却是不以为奇。喜洋洋卡拉厅的管理还是有秩序的，为了吸引舞客，自带女性舞伴免门票，没伴的厅里提供，跳一曲三元，小费看着办。当然有感情的另当别论。伴舞的有男有女，开发区新崛起的大学城的大学生常来光顾，这是一举两得的美事，既能锻炼自己与社会各色人的交际能力，还能有点外快贴补读大学经费的不足之困。
　　钱留生担心镇小遇到熟人一点不假。他刚穿过家属区的民绿路，迎面就碰见汪狄一瘸一拐过来说道：“钱厂出去呀，姜厂回来了，一道去看看？”
　　钱留生跳下自行车说道：“汪主任，你见着姜厂啦？”
　　“下班辰光见的。我们车间铝锭采购的事，我到生产处见巴尘华的，正好遇到。现在采购讲究比价论质，我们原先那家的价格稍高点，质量尚可。但是又是老客户，关系不错的，要不要换。碰到姜厂顺便问了几句。”
　　“这是物资供应处的事，尤秦知道了不来气？用不着我们操心的，你去办，越级。不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汪狄嘿嘿一笑说道：“钱厂，你说的对。下次我一定注意。不过我见到姜厂，也只是建议建议的。咱也是关心企业，节省成本资金么。我又得不到半点好处。”钱留生耳朵朝着汪狄，眼睛四下看，汪狄以为他有急事就说：“那，钱厂你忙，我就走了。”不待钱厂再说话，就告别了钱留生往九幢楼跑去。
　　再说郎芬春接到二姐的电话，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急匆匆赶来了。听到钱留生不在家，叫她陪她去找他，“咯咯”地直笑，说道：“二姐真有你的，这么个大活人还会丢呀。找什么找，放放手。管男人就像放风筝，你随它飞多高，多远，你只要捏紧那个线头就行了。”
　　郎芬芸打了一下小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说：“听你这话音，倒像是结了几次婚的老手；从那学来的，恐怕结了八辈子婚的人也说不出这套管夫理论来。”郎芬春嘻嘻一笑：“你没听到钱大姐说么，十年休的同船渡，百年休的共床眠。看一个人在你心目中有多重，二姐，你知道看什么？”
　　“看什么？我知道的。”郎芬芸正在解开身上的围裙，歪着脸就说：“牵挂不牵挂，思念不思念”。
　　“错。”郎芬春乐呵呵说道：“精神寄托，就看你的精神是不是寄托在这个人身上。牵挂和思念，那是一般友谊友情都会出现的状态。”
　　“那照你这么说，我和你姐夫只是一般友情了？说实在的，我就是牵挂他。他只要不在我的跟前，我就不放心，生怕又去幽会，同那个搅和在一块。我就是要他在家待着，不许他同人家女的纠缠不清的。”说着不由郎芬春分说，拉着她的手就下楼：“我是挖地三尺非得找他回家来。中午气的我到现在心口都疼。看到他们并肩看股的亲热劲，我肚子就来火。他们哪里是炒股，分明是股场相会么。”
　　郎芬春随着二姐往民绿路走去，边走边开导着二姐，试图劝她放弃寻找的念头。家属区不知道谁家的音响开的真响，那甜甜的《过把瘾》的声音飘出窗外，飞飞扬扬，充满了诱惑，在静寂的夜间回肠荡气：
　　捧出我的心不要再深沉，真意换真心。
　　爱就爱个轰轰烈烈，爱就爱个天翻地覆，爱就爱个迷迷糊糊；
　　不要在乎过去，日久见真心。
　　人生能有几载，死了也甘心。
　　郎芬芸听了一头雾水，对小妹说道：“你听这歌词，都是这些歌煽的情。爱也要讲道德的。迷迷糊糊不行的。结了婚不好好过日子，瞎爱？真有他妈的这批文人。”郎芬春直皱眉头。
　　姊妹俩走到民绿路尽头，正在徘徊，汪狄从南边叉道正一脚一脚蹩过来，见了问道：“两位上哪，这么急匆匆的样，才刚我看见钱厂往大街中路去来，也是这么急匆匆的。”郎芬芸一听眼睛都发了直，也不搭话。郎芬春说道：“我们随便溜达溜达的。汪主任，你的脚怎么啦？一蹩一蹩的，怪可怜见的，你老婆哪？管纹纹她可是妇女主任哪，不来搀扶好你？”汪狄脚一抬说道：“芬春这嘴厉害着呐。家庭里还有妇女主任？我怕她管？脚，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事。孟子说过人就要苦其筋骨才好。”郎芬芸扯了一下郎芬春衣袖，郎芬春没理她，只顾说：“苦其筋骨，担斯大任。我祝贺你早日脱开妇女主任阴影哦。”说完哈哈笑起来。汪狄裂了下嘴说道：“唉，我不烦哦，有个主任管管也好。就是烦小云。这个小妹最近怪兮兮的。刚丢下饭碗，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也不说一声。走的那个急匆匆哦，就像头煞似的。那神秘样叫我不务心，我一下来不见了她。估摸着怕是卡拉去了。我是听到那音乐就头大，腾腾的脑袋都炸。”汪狄见远处米琳挽着宣开开手膀散步过来，自顾又向九幢大楼弯过去。郎芬春好生奇怪，他家明明在西南的三十一幢，怎么往南边去呢？那可是厂长书记楼啊，父亲分得早，沾了点光。说面积也不过才六十九平方而已，三室一厅。
　　“二姐，咱们回吧？不要穷找了。”郎芬春想着自己要上网，火急火燎的，约好网友周末见面的，眼下时间快八点了，找着找不着，这么闲逛，浪费时间是小，这精力可是作践不得的。失约于“诚心客”，对她他都是损失。她想到网上的话语，浑身一阵激动，脸庞红朵朵起来。这个诚心客说话神的来，啥话都说，甜蜜的，恼人的，真假难辨。虚拟世界，说起来没的好话，第二次在聊天室碰到她竟然喊她“老婆”。这个小子，开始还骂了他一句，谁知几天一过，他不喊她倒像不习惯似的。反正又不是真做他的老婆，虚幻的。但是这诚心客的话好像都是从歌词中抄来的，怕是聊天辰光旁边放着二十世纪中国流行歌曲精品那本书似的，上周末的话，郎芬春至今还记忆犹新，特别是在社区口水版诚心客发的贴，她都复制下来：
　　只盼看温柔一瞥，两情更和谐。
　　带去思念，带去祝福，但愿天长地久。
　　秦淮水流滔滔不绝，就像我的情意和思念……
　　我要牵你的手，来生一道走，相守是缘啊！
　　当时自己还回帖说，此语只有天上有，有两处不通也：但愿天长地久，下句应是情思绵绵无绝期。还有就是你要牵手就牵手？不通。既然牵了手为何要来生一道走？此生就不能走么？本周肯定要回复他的。当时自己觉得不通而跟了贴，现在细想，牵手而不能同走，肯定有不能同走的原故，再一个疑问，他怎么也晓得秦淮水的?
　　“小妹在想什么？当心自行车。”见郎芬春魂不附体，郎芬芸捅捅她的腰。
　　“咱们回去吧，我要上网去了。”
　　郎芬芸不高兴了：“你回去，丢下二姐一个人呀。再说你那上网，玩瞎捣蛋。我说你不去直奔主题，尽在网上瞎侃，能有啥个名堂？网友见光死，又不是没听说过。上网哪有什么才子，都是污儿带鬼的才上呢。闲着无聊，空虚泛味，浪费精力不说，钱也可惜。你还是认认真真对待你那个现实中的他哦。”
　　“嘿，嘻嘻。想不到二姐不上网对网上的事体倒一套一套的。保不准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像我看你同二姐夫清清楚楚，能说出一套来。你看我上网也是这样。”郎芬春瞧见有人上街，低低说道：“那快点，我们到OK厅转一圈就回，不管在不在。”
　　“要钱就不进去。”郎芬芸说。郎芬春一听就笑：“老土，咱们是女的，周末女士进场免费，再说苏灵脆我认识的。一见到女的，人家欢迎还来不及的。姐，进去找不到姐夫，有俊男约你舞，你就舞几圈啊。”
　　郎芬芸听了头摇的象拨浪鼓：“谁喊我跳呀，桶子型身材。看我这腰，手膀子短的还箍不过来呢。”
　　“那才美呢，”郎芬春笑出了声：“就要手短够不着后背，两胸才能贴的近，微贴才没劲呢，只有大贴，才有触电的感觉呢。人家就喜欢你腰粗，巴不得贴面才好呢。哎。”郎芬芸在她肩膀上掐了一下。两人一路说笑着就往喜洋洋卡拉厅来。
　　喜洋洋卡拉厅同往常人差不多，钱留生到得时候，慎洁已上了楼，正在左拐角上的包厢里坐着看手机保存的信息：
　　你的美无声无息，不知不觉让我追随。这次我是动了真情，你的每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发脾气翘起的嘴，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体会。这种美妙的滋味，真的是那么美好。
　　不相见并不等于分离，不通音讯也并不等于忘记。请相信你的身影已经揉进了我的心田。爱上你是我的福分，你是我的唯一。终生的牵挂，一生一世的精神寄托。
　　慎洁看了有点激动，这些即使抄的我也爱看，见钱留生还没到，就静静地写了几句：
　　非常高兴，与你一辈子；
　　非常幸运，有你相伴；
　　非常快乐，有你有我。
　　想你的日子，有阳光；
　　念你的时刻，有欢乐；
　　盼你的时间，有梦幻般的感觉。
　　一点发送，那信息跳了几下，不见了。慎洁甜蜜蜜的坐着，心里荡漾起来的情感的碧涛，一浪一浪的，真的好想他：他的不苟言笑，严肃的脸庞，知识又懂的那么多，可意人，可惜自己是下山的茄子，最后一茬了。她四下看看，怕人家约她跳舞，低下头装着无空，接着翻看：
　　相爱总是最美好的，甜蜜总是短暂的，温情总是瞬间的；
　　深埋于心的爱可以抗拒所有的压力与困惑；互相依持着走去，
　　情路长长，两颗心真正的碰撞所迸发的生命火花……
　　久别的人盼重逢，重逢又怕急匆匆；
　　一次次离别一次次相思，何时才是尽头；
　　快刀斩乱麻，逾斩逾相思。真的。
　　慎洁叹了口气，也许是真的，也许尽是些骗人的鬼话。慎洁捋了一下后脑的长发，想到自己门牙有点歪，得抽个时间矫正一下去。这长发也是，早就想剪成青年头型，一拖就拖下来了。慎洁随即将一条一条的信息删去。钱留生发来的信息，有几条是真心话呢。这些话哄未婚女子兴许管用，自己都一婚二男，早就验过三个男人身，还有什么激情？搜狐联友短信息尽管去抄，去发，我要的是真性情。忽然慎洁脑中闪了一下：莫不是钱留生这次动了真感情？自己还没的思想准备呢。可又不象，几次叫他离婚，都快三年了，还是依葫芦画瓢。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钱留生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身旁。慎洁心里一喜，脸上漾出一种灿烂的光彩。钱留生一见那神采，心情特别激荡，伸手一把抓住慎洁手贴在脸上，久久不放。
　　“你早来了？”
　　“也才刚到一会儿。今晚好像人多一点。你看和小云跳的那个人，好像关系不一般的。”
　　“管他干啥？我们也跳一曲吧。”钱留生听听好像是吉特巴，节奏特快，细一辨又不象；快三步，小拉，实际上都是华尔兹变化而来的。慎洁望着钱留生说：“再待一会儿，我想多看看你。”钱留生望着慎洁，说：“看么子？我们在一块，甜甜的密密的，看半辈子呢。”一会又自言自语道：“嗯，洁，我们还是跳慢四，小拉太快，跟不上的。”
　　一会，换了首《思念》：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为何你一去便无消息，只把思念积压在我心头。
　　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慎洁只觉得这首歌好像推着她下了舞池似的，随着乐曲舞动着，伴随着那旋律不觉贴近了钱留生，左手被钱留生紧握着，只听他在自己耳边说道：“这思念倒好像是说我们呐。见面这么匆匆，分别也是这么匆匆。连我儿子日记本上都写着见也依依，别也依依呢。”慎洁“噗哧”一笑，左手一拉，轻转身变了向，避过了旁边一对中年舞伴。见那舞伴朝自己点头，才发觉是陈贞珍。钱留生很是尴尬，被慎洁带着走，多别扭。钱留生正在看《怎样跳好交谊舞》的书，似懂非懂。但人已有了舞瘾。
　　钱留生被慎洁一带，下身一拱，就听得慎洁嗔怪道：“又撅臀了不是？孙悟空呀。”说得钱留生脸色一红，极不自在，这一紧张，步子就乱，踩到了慎洁脚，忙向后缩，这一缩脚步未到重心偏移到了右则差一点歪倒了。慎洁嘻嘻一笑说：“你呀，都跳了好几次，身材瘦削，舞步轻盈才是。收腹，不要挺。你看小云对舞的那位，领舞领的多好。你倒是跟都跟不好。”“我笨的，你不知道。以后有的你受苦的。”钱留生说话间，赶紧将小腹一收，上身挺直，左肩放平，迅即换步，几次移动一摆，才有了点跃动感。钱留生脸朝上望了一眼说：“如果我有了你，就有了幸福，我愿意舍弃一切。洁。”慎洁诧异道：“你想舍弃什么呀？”
　　“你看，”钱留生看了一眼天花板说：“洁，你看那大黑滚灯滚的多带劲。”说得慎洁又是一笑：“你说要舍弃啥呀？”“舍弃……”钱留生话没说完，就见舞场灯光忽地灭了一盏，舞厅更暗了点。正巧一曲中途又插上一对，舞厅显得挤了点。好在舞步慢，就像有了思念的人坐在桌前遐思，那音乐飘飘渺渺，像是半空中的风筝，欲飞又晃的，摇摆不已。舞厅除了那乐曲，就是人们的私语声。那歇灭了的灯，忽地又闪亮起来，这时听得舞场左角“哐当”声响，显然是谁碰倒了咖啡杯子。这时吧台上的小姐赶紧去查看，见没事又转身站在吧台边上看起舞友们的舞姿来。复明的灯到底经不住时间长，听得“哔噗”一声，好似灯泡炸裂了似的。这时舞曲进入了尾声，到了“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的刹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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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刹句停音之际，便听得钱留生“哎哟”声，慎洁一惊，还没转过身来，就见郎芬芸冲进舞场，一到钱留生背后猛的一推，然后转身到舞场包厢边上瞧着。本来钱留生右手要牵着慎洁的右手到头顶高处，慎洁旋转三圈弯腰结束下舞池的。经郎芬芸这一推，两人相面一撞，那不尽的思绪绵绵，那恬静的幽幽兴致，那甜甜悦耳的话语，倏的没了。两人的舞姿在“又把聚会当成”前半句那里划上了休止符。
　　慎洁歇下来就想往外走，离开舞场。钱留生不让，攥住慎洁手走到原先的包厢里，大腿翘二腿，低着头看茶几上的咖啡杯。慎洁一边靠包厢背立着。
　　郎芬芸走到钱留生跟前说：“回去，我就是来喊你的。”钱留生不理睬她，只是用眼睛瞪着，那酱黄瓜脸拉长了。郎芬春远远的注视着。见钱留生不理睬，郎芬春上前劝道：“二姐，让他们跳吧。今天是周末。”
　　“人家周末夫妻团团圆圆，开开心心。他倒好，和野……”
　　“你走开，”钱留生吼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脏嘴。”“你敢？”郎芬芸听到“掌嘴”头一昂，手指着慎洁骂了句：“你这个专门勾男人的货。”“啪”，一句话刚完，脸上被钱留生掴了一个巴掌。
　　“好呀，真掌嘴呀。你奶奶的。”郎芬芸忽地从口袋里拔出削苹果的水果刀，白光闪闪。钱留生看了吓了一跳，脚步不自觉向左边跨了出去，慎洁站在那里，不提防钱留生往这边跨来，脚往后退，身后无眼，猛地碰到了半人高的花瓶。花瓶肚大底盘小，承受不了慎洁身子，晃了一下便倒了。适逢这地面没的铺木板，水泥的。花瓶砸在水泥地上，“乓”的碎成个两半。这时一首新的舞曲正好是吉特巴，就听的“冬嗒拉嗒，冬嗒一嗒”的击打乐奏又快又响，舞池的扭动的身子，七摆八歪，一个个脸上红扑扑的，亢奋到了极点。
　　“你回不回家？阿回家？”郎芬芸左手叉腰，右手持刀盯着钱留生。这时小云紧忙过来用身体挡住，并推开她的舞伴说：“走你的，没你的事。”慎洁轻轻将两半花瓶朝包厢里边推了推，就见陈贞珍同着苏灵脆往这边来。慎洁指指钱留生看了一眼苏灵脆，摇摇手。想绕道离开舞厅。钱留生指着那刀说：“你想干啥？放下。别吓唬人，我是唬大的啊。想弄出人命事啊。就不回去你想怎么样？”心里想，你这个削苹果的刀谁稀罕呢，胆子不是吓大的。
　　听到这话，郎芬芸心里一阵恍惚，看到慎洁站在钱留生后边，摇手挤眼，那眼睛里分明闪着光彩，又看到钱留生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心一横，往矮沙发凳子上一坐：“好，你不回，有种。”说着左手握拳放到茶几上，盘出小拇指，右手持刀对准伸直了的那指就是一按。郎芬春喊了一声“不要，姐。”就见茶几上皮裂肉破，血慢慢的向四周渗洇。“回去吧，回去吧。”慎洁一步跨出弯下腰从舞厅过道下楼去了。
　　钱留生一看急忙夺过那刀对郎芬春说：“你看，你看你二姐这脾气怎么得了！”郎芬春紧忙掏出裤袋里的手帕拉过郎芬芸出血的手指扎紧它。小云推着和郎芬春一道下楼往职工医院急急奔去。
　　苏灵脆追着钱留生说：“钱厂，包扎要紧。这花瓶就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