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留生从机械分厂一回到办公室一头恼火，对田云说：“老田你都看到了，这分厂改革多难。这经济指标他们就是不落实，哼。”田云打着哈哈说：“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我劝你别烧着了自己。我反正年纪大了，你还年轻。这超产工时是定额工时的两倍，肥着哪。”说着诡谲一笑。
　　钱留生心情烦躁，送给厂长看得年度创优实施计划至今未批，又不能有所动作。处室的三档奖金又是个烫手的馍馍，明天就是十二号，奖金考评会的日子，这第一次的三个末档给谁呢？每个处室都有个主持管着，得罪不起又不得不做。这才叫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两个半步，滑进了深渊说不定就淹死了。拉开抽屉，又看到那张行检时的照片，慎洁侧身立在他的前面，微笑着。望着她甜甜的笑容，触动了思念之情。拿出手机就写信息。一想不妥，已经快两个月没她的回音，这一头热的挑子有啥意思？心想罢手心又不甘，两种情感在五脏六腑交织涌动，直搅得他一阵阵昏眩。打开电脑直进行业局域网的电子信箱，点到质量检验慎洁名字下的邮件地址，输入信息：
　　洁，我们和好吧。认识一个人好难，忘却一个人也难。你我三年相依相恋，犹如梁祝之情，草堂结伴，度过了那段美妙的检验生涯。数月前你发的蝴蝶梦音乐，我百听不厌，总是潸然泪下。写到这句钱留生自己真的一阵感动。最后结句照例是“我爱你，洁，我要你的。你的永远的生。”一点发送，随着电波传到了心有所依的远方。“我爱你？”钱留生自己对着这三个字沉思起来，这爱字轻易说出了口，它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呢？你能为她作些什么呢？
　　钱留生刚发完邮件，看到郎芬春的背影一晃，旋即进了对门。她悄无声息走到明敏背后，用两手往他眼睛上一杵一捂。明敏正在气头上，那个陈贞珍老太婆竟然说他老三老四的，眼睛又被蒙着，口里就骂道：“哪个促侠鬼，我杵痒窝窝啦？”“嘻，你杵呀。”回头看到郎芬春突地站起：“是你，是你，我的老婆。坐。”
　　“别瞎喊，谁是你的老婆？你在这里生谁的闷气？我看见你们三个人从我们那个大楼过来，望到你眉头不展心里就感觉到你心里有了不痛快。我到计算机中心领软盘材料特地弯过来看看你的。”郎芬春推推眼镜子说道。明敏打噱道：“知我者贤妻也，芬春。”
　　“公共场合不准喊，”郎芬春用手背击打了一下明敏后背说：“你别尽耍嘴皮子，我问你个事，听说你离了婚的前妻还同你有来往？”明敏大喊冤枉说：“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郎芬春低着头说：“我，倒像成了第三者，我可是在你离了婚才同你谈的呀。”明敏搔搔头发说：“你到底听到了啥？为什么这么说话？”
　　“你得告诉我，你到底离了么？为啥她还给你来信息？说的那话多亲，说你身子骨瘦，多喝点骨头汤。”
　　“你，你偷看我的手机信息？”明敏一时懵住，有点恼怒。自己还没有过门就没有了人身自由，这匹马不好骑，会尥蹶子踹他。难怪上次钱留生不说呢，光讲她猴子精聪明，看起来这次又找错了妻子，笨女人好过日子。郎芬春眼圈红红的，好似满肚子委屈。钱留生看到小姨子来，拎着个水瓶走过来招呼道：“小敏，你倒杯水给芬春，我那边有毛尖茶。”
　　待到钱留生出门，明敏才问道：“什么第三者？你说的我糊里又糊涂。谁这么糟践人，还说我的婚没离？离婚证给你看么。至于那个信息，是一个网友发我的。咱把钱处你姐夫喊来谈开，谁对你有二心，不得……”
　　“不得好死是吧？”郎芬春嗔道：“谁信你们男人的誓言？我二姐马上过来，她叫我先过来看看的。你说那个叫晓梅的信息是你的网友？”“骗你不得好死，”明敏叹了口气，“唉”了声走到对门喊道：“钱处你过来一下。”
　　钱留生进到明敏办公室，坐在旁边空桌子看到郎芬春搓着衣角，垂首蹙眉就打趣道：“芬春这是怎么回事？忸忸怩怩像《家》中的鸣凤似的。小敏你可不能欺负她。”
　　“我命薄，我比鸣凤还不如。”钱留生瞪着眼睛望着明敏问道：“明敏你真的欺负她了？你怎么欺负的？她可是才女哦。你莫非奔了主题又不想……”
　　“你胡说个啥。”郎芬春脸色一黯：“人家鸣凤清白人身哪来哪去，我呢苦了。”
　　明敏涨红了脸委屈道：“钱处是这样，我在大学里上学遇到个笔友，我告诉过你的，晓梅。你要替我证明。现在芬春说她看到了给我的信息，说她是第三者，我有了第二者，哦，不是，她是。说不清爽了。”
　　“哈哈哈，”钱留生听了是这件事，笑得整间屋子应着回声，猛然间望到郎芬芸立在门口，嘎然止住。
　　“钱留生你出来，咱到宣开开那去一趟！”钱留生略一迟疑，便说：“你先在我那位置上坐等片刻，我说几句话就过来。”转身对着郎芬春道：“小妹你是错怪了明敏。这件事可是明明白白的。晓梅之所以还来信息，笔友情义更说明了明敏实在是有情有义之人。”郎芬春收住眼泪听着。“明敏在我来后一个月，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也陪他到石陵市晓梅家看过她，他们确实纯洁。交往了三年，手都没有拉过。经过情况就是这样，小敏还是你说吧。我过去一会。”
　　“二姐夫你不要走，你一走说不清楚了。我明明看到了她的信息，说什么别来一年有余，音讯常通有无，心中稍稍牵挂，情义绵绵水流。这是什么情？还绵绵不绝秦淮水呢。肉麻兮兮的。”郎芬春依旧气未消半点。
　　“冤枉明敏了。小敏你说话呀，我作证。”钱留生看着明敏的尴尬样突然又问：“这信息阿是晓梅发来的，莫不是还有一个？”钱留生这么一问，明敏额头上沁出了水珠，坐立不安，口里只是说：“没有，没有。”见此光景，钱留生只得说：“小妹，石陵市的那晓梅我是知道的，绝对是笔友，纯洁无私情的。她们相识属于正常友谊，爱情和友谊很好判断的，就看他有没有想和她结为终身伴侣的想法，有，想就是超乎了友谊之情，不想，就是一般情谊。你又不是不知道《情爱论》。他们有相同的爱好，喜欢写点散文之类的才有了交往。”明敏大睁着眼睛，清清的。郎芬春气息平静了一会又问道：“小敏，你不怪我看了你的信息吧？我也是无意的，昨晚，昨晚，你迷糊过去我听到‘嘀嘀’声才看的。”
　　明敏摇头道：“你应该看，你看了有气是好事，说明你心中有我这个人。我是实在人，我不懂女人，就只会认死理。你对我好，我会珍惜一辈子。晓梅，钱处看到过，朴实善良没邪念。我大三那年的暑假在家听市广播电台，广播了寻笔友启示。我出于好奇，按照提供的地址姓名发了一封信。过了两个月到了学校，寝室里来了一封信——是她的。再后来，晓梅到学校来了一次，吃了顿水饺。大四那年暑假到我家里去过一次，还下田干过活，纯粹是好玩。她是石陵市人。完全是游玩去的，正好我家靠牛首山附近。她喜欢登山寻幽摄影，性格外向活泼。那时我家教极严，正统的很，农村都是这样的。”
　　“亏了家教呢，要不还不奔了主题？”说完这句话，郎芬春“噗”的一笑：“毕业以后就没有再深入啊？哦，有了个出国的，哪出国的呢？”“深入啥呀？没有，绝对没有。出国的是同班同学，我是英语六级，她依靠我帮助她复习英语，她是利用我的。但是我也不后悔。”明敏一脸无辜又说道：“晓梅就给我买了一条香烟，工农兵牌子的，那时算好的了。”
　　“臭美的你，要吸烟当然要吸好一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精装过滤嘴的外烟递给明敏：“以后有什么信息我得过目，不设防火墙还行？还有你到机械分厂，一定来我的计算机控制室坐一分钟也好。”说完又笑了，钱留生急忙过去看郎芬芸。
　　田云看到钱留生过来说道：“我到姜厂那里看看创优计划批了没有。”
　　“那你顺便到安全那边同马休安商量一下安全上台阶创特安级企业准备验收的事宜。咱厂的围墙高度不合要求，叫他抓紧落实铁丝网、门口围墙安装红外线防盗监视器。”钱留生说得很急，他怕郎芬芸等得不耐烦。田云说：“防盗监视器那是殷维的事吧，得找他。”钱留生点着头说：“让他们两家协同搞个报告，得姜厂批，钱多呢。”
　　“下个月还有个质量达标内审验收，又是安全特安级，两大检查厂里吃得消啊？”钱留生摆摆手道：“检查验收多，这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事。内审是第二方又不是第三方，过过堂而已。公司质量中心下来几个人履行一下手续的，省里的质量达标认证须有第二方的验收手续，形式一下。”“那这种形式何苦呢？劳民伤财，接待人手又不够。”
　　“你们有完没完？”郎芬芸说：“是不是我来了影响你们工作？我就三句话。”田云急忙上楼去了。
　　钱留生看着郎芬芸说：“是不是又为那离婚报告的事？我不签！”
　　“我只问你一句话：离还是不离？”说完这句话她浑身一紧站了起来。钱留生看到她的脸上寒霜一般，眼光如箭直刺过来，都说琴心箭胆，有箭胆的人才有那锐眼。她呢？钱留生不觉一阵泛力，坐在桌前埋下头。好一阵又抬起来，仰望着天花板。那上面几道晕圈逐渐扩大，一道道阴影透射下来。他的喉咙好似有口痰堵着，直想呕咳。吐了就好了，他想道。胸间又觉得闷闷的，咳又咳不出，憋得怪难受的。慎洁马上三个月了还是没音讯、不睬他。郎芬芸逼着他表态，陈贞珍刚才又给了他个下马威，这里又要创优，酸苦麻辣急火攻心，口中像是有股咸咸的在上下翻滚。
　　“离，咱自愿分手；不离，咱法院见——由它判。”郎芬芸这句话，好似棒槌击心，钱留生朝着窗外“哇”的一声，口中终于喷出了一个郁积块，喘息了一下钱留生才平静下来。郎芬春过来扶着二姐。平静的钱留生再看郎芬芸的眼神，火好像熄灭了点，只是脸上出现了一种鄙视的神色。瞧不起我？不在乎我？钱留生一股气不由得“蓬蓬”升起：“好，我签，我签。”说完这句话，浑身像是虚脱了般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会又站起走到窗边看到刚才吐出的那口痰，看不真切，乌黑黑的，原先像是殷红的怎么转成了乌黑？有点像是血块。中年男子吐血，没有长寿。他回老家看大哥，大哥也是这样的——有次大哥从稻田里割稻子来家，吐得比他多，有半碗。老哥已经入土，自己也同归泉路算了，活在这里争来争去的，为了三寸气有何争头？这么一想，钱留生浑身了无牵挂，这“离”的话今天一说出口，怪了，身体也好像舒展了许多。这时明敏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天，当郎芬芸拿着双方签好的自愿离婚报告心冲冲出门的时候，小昌拉着她的手说：“妈，你们离归离，我不愿看到后爹。”郎芬芸一愣，刚想答话，小昌又冒出了一句：“我也不愿一天看不到爸。”说着拎起书包上学去了。人走了丢下的两句话让母亲在客厅里深思。这郎芬芸拿着报告火冒冒的。儿大不由娘，他的翅膀还没硬，就发话给她，不愿这不愿那，脸色也没有好脸色。这孩子莫不是受了他老子的挑唆？想想又不像。钱留生一签那字，昨晚来家就倒在大房间没起来，他们父子俩没聊过半句话啊。
　　她闷闷的，到了楼下冷辉关切地问：“郎师傅，我看了通知，分到新房子的住户这个星期付款拿钥匙。规定说两个月搬完，旧房子要腾出来给新结婚的呢。你赶紧叫你妹子领个结婚证，说不定他们还能要到你这一室呢。”郎芬芸停住脚步问：“两个月？哪来得及，放屁也要一分钟呢。真是的。”冷辉笑道：“来得及的。装璜一般四十多天，再有半个月吹一吹干，油漆味透一透，开大窗户。那味除了就能住人，否则有毒的。就是唰唰乳胶漆半个月足行。”郎芬芸此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径直到工会找宣开开。
　　到了厂办公大楼，宣开开正在打电话。干谢东主席问：“你们和好了吧？夫妻有点矛盾，小问题。主要是互相宽容，后退一步天地宽。大家顶着不让，就有麻烦。”待他说完，郎芬芸递上报告说：“主席，宣师傅，我都办好了。他同意了——自愿离婚。我们有个协议书你们看看。工会调解有个结论，按理我直接去办离婚证就行了，但是现在的惯例是要通过组织一下。听说有特区在改革离婚手续了，不要组织干涉就能办了。”
　　宣开开说：“那不叫干涉，是对家庭负责。”干谢东略扫了一眼协议给了宣开开。宣开开没及细看，柳昌勤从东隔壁书记办公室过来，看到郎芬芸忙说：“小郎你来一下，有你爸的一封信。”
　　郎芬芸来到书记办公室，信封上写着公司规划部的落款，外加一个括弧，里面是汤华林。柳昌勤说：“这老汤今年三月份准备接你爸到北京玩几天，电话打来了，叫我有时间陪你爸一道去。”郎芬芸说：“谢书记叔叔，恐怕不行。我爸血压不稳定，不能坐飞机，火车呢**个小时颠簸，不要凶多吉少吧。”柳昌勤不觉叹道：“记得七五年你爸找我俩谈心，写入党介绍意见，那身子骨多棒，小榔头都能敲几十下。一晃二十五六年就老朽不能出门了，真是快。哦，小郎你来工会干吗？”
　　“书记叔叔，我们离婚了。”郎芬芸说着好似一脸的轻松。柳昌勤忍不住问道：“怎么钱留生昨天去分厂谈绩效承包还好好的呢，一个晚上又找你的疵头啦？”
　　“这回不是他，是我要离的。”郎芬芸恨恨的说：“这次他肯签字算他识相。自愿离婚，算他擦亮了眼睛。哼，我为他剁指都不怕的。”柳昌勤摇摇头问：“你老爸知道吗？他同意啦？还有你家小昌靠谁？你住哪？今后儿子上大学找工作结婚，这一系列都不是儿戏，你能扛的住吗？一定要慎重的。”
　　“书记叔叔你放心，咱妇道人也是主人，咱受不了那委屈。咱不能白担个夫妻名，落得他潇洒自在。房子我让给他好了。”说着拿了汤华林的信走出了办公室。这时就听见宣开开喊她。郎芬芸又来到工会。宣开开说：“郎师傅，刚才我同镇上的乌林丛调解员通了电话，他说了，自愿离婚用不着写调解意见，法院判的才要。你和钱处直接去民政部门办个证就行。哦，你们结婚登记在哪块的？”
　　“那时在钱留生老家乡公所，现在不见得要到那边去吧？”郎芬芸也吃不准到哪办离婚证件。宣开开指点说：“我看你这样，你回家找出结婚证来，然后到镇政府去，先到那看看兴许就在那边办呢。不成再打电话问问。”郎芬芸点点头。
　　走出大楼，沿着二环绿道进到坯饼车间问汪云说：“代班，我报告拿到了，还要去民政部门，你这几天替我两天班阿好？”汪云说：“就一天，明天我有事。明敏有个同学想见见我。我得去一下。”
　　“对象去的吧？”邱紫过来问道。
　　“别瞎说，这边那边都不是，一般朋友见面。好在乐班米琳快回来了，还有两天吧。”这时郭小华进来巡视，他看到郎芬芸就问道：“工会去过了？”汪云看到郎芬芸只是点头不愿多说就问道：“主任，你阿知道那天伍元同慎洁争论的结果了吗？”
　　郭小华“嘿”的声问道：“你家汪厂没有说吗？伍元也是的，慎洁是对的。她就是有超前的科学头脑。她要在我车间，我肯定让她干技术活。这伍元还是让她在检验岗位，真屈才她了。”听到郭小华对慎洁赞不绝口，汪云抿着嘴说：“要是郭主任喜欢她，我建议我哥调给你算了。”郭小华马上申辩道：“别乱说，怎么说喜欢？伍元就是无缘么？我能挖他的墙角么？他印花车间主要进了一台检测机器，伍元究竟是不了解它的重要性还是不想用，慎洁呢又是急性子，三句话不对就崩了。”
　　“到底为啥？”郎芬芸本来想走，听了半天还是不明就里，脑袋里一片惘然。这主任说话不达意，她又是打破沙锅纹（问）到底的人，于是又有了一问。
　　“说起来简单，就是在150印花机上安置一个硬币检测系统，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人力物力。”郭小华解释道。汪云说：“哪我们坯饼这边也安置一个呀，饼子质量绝对了。”郭小华摇摇头说：“我同伍元不一样，给了我我就用，不给我也不要。慎洁就是想早一点用上去，成品质量就不愁了。伍元也是对的，那多下的人员怎么办？下了岗，到厂里劳务市场？他这当头的被人家恨划不来。他们发生了争论就是角度站得不一样。”
　　汪云说：“难怪那天我哥一来家就说矛盾矛盾的话。大概就是说这件事。”郭小华又是摇了下头：“才不是呢，他原在的熔铸车间要撤了，硬币材料要换不锈钢带了，铝锭溶化浇铸通通不要了。我问你们，”郭小华看了一眼邱紫说：“邱老板，今晚我有三个朋友来，到你那去冲浪啊。”邱紫闷声闷气说：“快了，没有几天好浪了，要来快点。”说得大家有点犯糊涂。郭小华说：“我问你们啊，你们知道现在的一元硬币边缘怎么会有几个字母的？”“是吗？什么字母？”郎芬芸也奇怪地说：“咱生产这币的这么多年倒没注意这边缘上还有字呢。”郭小华“哈哈”笑道：“这就叫身在庐山不识庐山真面目。”
　　“主任说错了，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对，”郭小华脸一红说道：“我知道韩愈写的。咱是大老粗，当兵出身。文化学历不过是业余高中的文凭。哪象你们大专生，高层次的。”说得汪云“嘻嘻”一笑，心里甜丝丝的低声说道：“主任又说错了，不是韩愈，是……”
　　“元币边缘到底是啥字？”郎芬芸顶着问。“是人民币的三个声母‘  R、M、B  ’。那个检测系统能准确检测到三个字就是正品，没有的就是废品。肉眼看，很容易漏废的。”“这机器谁发明的？”汪云转了话题问道。
　　“听说是贾路带着几个大学生搞得。”听到这里汪云恍然大悟说：“难怪呢，我老哥那天回家拿了本书看了半天，又是叫我找芬春参谋到石陵市电子一条街买电脑书，看了半天问我什么是智能机器呢。”
　　“对，就是这个系统。马上他们处级以上的头头都要培训计算机，不会操作的要换位。还要换什么OA系统。这硬币检测有个智能识别系统，它有人眼的视觉功能，在生产线上用，省工又省力。”郎芬芸惊奇道：“这就难怪慎洁要据理力争了。既然有这么好的设备为啥不用？这个伍元也是的。”
　　郭小华说：“现在好了，用上了，多了一半的检验员。咱们这边恐怕也要来一台呢。曹佩可能要过来。”汪云听了发愁说：“哪咱们分厂多下来的人咋办？总不能全部回家吧？”郭小华说：“你哥原来的熔铸车间有一百十多人，撤了车间，我想大概要搞提前五年厂内退休吧。”郎芬芸舒了口气说：“那工人女的四十五的话我还有两年喽。我儿子还没考大学。既然人多，就不要用什么新设备机器，维持现状多好，大家弄碗饭吃吃。”说着再也没有心事听下去，急忙出车间到大楼找钱留生去。
　　明天就是十二号了，钱留生田云明敏三人正紧张地修改完善本月的奖金考核结论。以往简单得很，扣奖凭其他部门的反馈，哪个职工违反了什么条款明明白白。自行车放在摩托车道扣一百，死的，都是明敏统计一下，奖金考评会上读读就行了。而这次二十一个处室却要分成三个等级，一个档次级差二十块钱，部门多的像质量保卫有百把人，差一等就是二千块。这可是切身利益。姜志云这一手够狠的，把企管搞得不得安宁。三人正在议论，柳昌勤走了进来，看到三人就说道：“为明天的奖金分等吧？政工部门你们也要重视，要摆得平哦。生产部门两个一等，三楼至少也要弄一个吧。”
　　钱留生急了说道：“书记，这政工部门要有个一等，那不吵翻了天啊。生产部门一线的怎么摆得平呢？”柳昌勤说：“处室的地位不一样，作用可是相同的。现在不是两手抓么，物质文明重要，精神文明更重要。哦，奖金等级不高，哪个愿意在政工部门干？”田云笑着打圆场说：“书记放心，大家讨论，现在我们只是议一议，拿个草案上去。再说二十一个处室都有测评打分的。”柳昌勤看看自己主管的宣传工会团委组织等部门都才有六十几分，心里不免来气：“这个分值当初我就不同意，强调责任风险能力素质，这政治思想不就没有地位了？”钱留生正要解释，郎芬芸走了进来，本来对柳昌勤这一番话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不觉唬着脸对郎芬芸说：“我不是签了字么，还要干什么？到底有完没完？”
　　郎芬芸说：“你吼啥，你以为你签了字就行？办那证要两个人一道去。”转脸又对柳昌勤说：“书记叔叔，你批他半天假，我们一道去办证。”柳昌勤望着钱留生问道：“明天来得及吗？来得及你就去一下，早了早好。”
　　田云说：“那要晚上加班才行，我们才议了一半。再说又是第一次搞三档，我们走出去已经有几个部门的头头脸色阴沉沉的，恨不得咬我们几口。这个档次搞得好呢促进工作竞争，搞得不好，影响团结，钩心斗角，争名夺利之风愈演愈烈。”柳昌勤锣鼓有音，他的姿态一下子高了起来：“是要慎重，我看还是要宣传奉献、谦让精神才行。我看这首次分档会就下午开，准备充分点，考虑周到点，计划慎密点。要突出行业理念，倡导敬业精神。否则，就奖金谈奖金，在测评会上会纠缠不清，确实会影响大家的积极性。我刚才说的，你们看着办。我上去再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企业么，还是要以经济生产管理为主，政工部门最好不要和生产管理处室争一等。但是这三等的给了恐怕也不适宜。你们看着办吧。昨天你们到机械那边谈绩效承包工时有点分歧，我知道了，我支持你们。是要改革一下，老虎屁股摸不得还行？等大郝回来，一道和姜厂商量着办。”回头又对郎芬芸说：“去吧，两人好好把这事办妥贴。小钱的工作挺忙挺重要的，创优又是今年的重头戏。”
　　明敏说：“老书记，那绩效承包的事钱处已经定了，同去年的方案一样，不变。”柳昌勤不觉有点怒容：“你们就是这样，遇到点阻力就当缩头乌龟，遇阻则进，否则要你们企管部门干啥？”
　　钱留生不睬老头子书记，顾自先走，到了门边，官林和马休安过来说下个月安全特安级质量贯标内审检查的事，钱留生怕郎芬芸等得不耐烦，忙不迭打招呼说：“二位，你们同老田明敏先谈，我有点事办，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