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李煜可是情词圣手，活脱脱看到了慎洁今天的心思。
　　慎洁一上班，找了个特别接口，告诉曹佩说是要同陈贞珍谈谈心，就弯到分厂办公室，谁知空无一人。出的走廊，邂逅了汪狄左喻。又不好明问，刚想低头别转身，就听的左喻大声说道：“慎班，你可以休息一天的，就要去学习了，回家准备准备。”
　　慎洁低低说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不要休息的，就几天功夫。穿洗的带上不就结了。”左喻笑笑，对汪狄说：“汪主任，昨天生产计划处又来人催你们车间的那篇文章呢。你再补充点内容，重点放在降低溶化浇铸成本这一块。”
　　“哪，核算到个人，这可是管理创新，就不要总结了？”
　　“哦，不是的，要总结的。特别是你那精益管理思想，到底用什么途径，怎么核算到个人的，特别重要。一会我把材料给你。”见两位主任讨论正事，慎洁忙说：“你们忙，我下楼去了。”汪狄点点头。慎洁侧身绕过走到走廊尽头忽地又回头走到左喻跟前说：“左主任，你见了钱厂叫他把那本961品检验手册给我，我要带去对照新品检验看。”
　　左喻一听忙说：“钱厂不在厂里，公司来人叫他去出技工考卷都两天了。住宾馆全封闭的。”
　　“什么卷子这么重要？又不是高考。封闭也要出来吃饭呀。”慎洁轻声轻语道。
　　“哦，这你就不懂了。”汪狄回答说：“今年全公司钳工大比武，又是首次，当然要慎重。”左喻说：“我们厂有机械生产，所以行业钳工比赛设在我们厂的。来三十多人呢，连伍元也抽去现场监考了。钱厂学的机械，竞赛小组就喊他去了。不过今天上午卷子就发给赛手了，钱厂可以出宾馆的，或许他在那里陪公司的人也说不定。”
　　慎洁只得下楼来，心情好受多了。昨晚那雨淅沥淅沥还没停，打在二环绿道边上的芭蕉叶上，水珠圆溜溜的，晶莹剔透，须臾间滑落地下。有雨的天气就是好，慎洁不觉随口哼道：
　　正忆钱郎游荡去，无寻处。更闻窗外雨潇潇，滴芭蕉。
　　慎洁脸一红，翻吟顾敻的杨柳枝，还把玉郎改钱郎，不羞。在楼梯口，正巧碰到陈贞珍。
　　“慎班，你要找我谈啥心？”陈贞珍笑眯眯的看着慎洁问。
　　“没啥事，我要学习去。这……”
　　“我早已知道了，你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呢。我家官林已经联系好了，吃住就在兄弟厂里。你这里的工作就叫曹佩代一下吧。反正没几天。”慎洁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听的手机发出“嘟嘟”声。陈贞珍说：“你看信息，我在办公室啊。”
　　“洁，对不起。集中两天，手机上交集中保管，事出突然，无法通讯。我在元都宾馆。今晚八时你来这，204房间，有话同你说。吻你。”
　　慎洁一看赶紧删掉，脚步轻盈盈的又来到二楼陈贞珍办公室说道：“陈主任，我明天走，刚才左喻说可以休息一天的，我要回家整理东西。”陈贞珍捋下额头挂出的几根头发说：“是呀，安排一下，同曹佩说好就先走吧。”慎洁恬适地问：“主任侬阿要买点啥上海货？”“怕是不好拿吧，城隍庙的五香豆脆巴巴的，那味特别。”陈贞珍笑着说。
　　“那就来一斤吧。”
　　“那要得了这么多。”陈贞珍见伍元进来又关照道：“官林讲了，你是带队的。乐昌英班是米琳柳苕去。注意安全啊。你们四人住两个房间，隔壁隔。不要出去四人回来成三人。”
　　“嗨，”伍元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对对。”陈贞珍接着说：“特别是房门钥匙随身带。因为你们住在兄弟企业，旅馆门自己开的。上次我们开会就是住在四层，那是女同志层。”
　　“总不见的会从四楼掉下去吧？”慎洁抿着嘴嘻嘻一笑。
　　伍元说：“陈主任，你打个电话给官林，叫他抽两个机械检验员参与技工比赛的技能评分。”
　　“我走了呀，两位。”慎洁笑着后退了几步，转身来到车间，细细地关照了几句曹佩带班的要点，将伞放在工具箱里，拿出雨披，一转身出了电子监控门找到自行车骑上就往厂外去。
　　这雨披不大不小，挡风遮雨。三年了还没换。雨披裹在身上，慎洁感觉到好像钱留生抱着她似的。真怪，人只要一有情，连买的这东西也通心。
　　这雨也怪，上午下到八点多停了一会，片刻功夫，竟然大了起来。那雨点有角币那么大，“哗哗”的直下。秋雨点这么大，倒是少见。一场秋雨一场冷；然而慎洁竟一点也不觉得冷。雨中夹着风，风携裹着雨，吹拂在人身上，犹如夏天里的微风吊扇，不缓不急，拂面爽爽。慎洁骑着车嘴里又哼哼起来。那风小了点，慎洁晃悠悠的，她的整个身子裹在大大的雨披里，那声音出不去。但听见雨水打在雨披上，就像舞台上的击鼓声，有节奏地“啪啪啪”的直往慎洁耳朵里灌，又像舞曲的吉他音乐在她身边回旋。
　　路上行人极少，只有运输的卡车，呼啸着穿过岗山路往南上了四号马路，又拐到宁溧路；通往市里的公共汽车按部就班，听凭雨水的击打，有客没客逢站必停。但是到了岗山路站，适巧无红灯，没打停就过去了。
　　慎洁好生奇怪，逢站必停的规矩都忘了，恐怕是新手，慎洁自言自语道。她刚越过岗山路的十字路口，迎面碰到邱紫。她是从元都小学那边来的，因为雨大，又是坐在木兰摩托车上，所以只能相视着点头致意。邱老板冲着慎洁喊道：“雨大，小心路滑。”一转身往节源桑拿去了。慎洁到了家属区，脑海里那信息清晰地浮现出来，“204”室。她真想对着天空喊几声，口里哼起了“你就像一只蝴蝶，”倏地又打住，蝴蝶不好，一飞而过，即使停，也不过几秒钟，翅膀扑闪几下，永远没有歇头时。唉，最好是枕头。对，恋人象枕头多好，每晚必枕，它无怨无悔，承受着人的喜怒哀乐，轻重缓急。人的各种压力美梦都在枕头上完成。它喜亦知，悲亦知。泪湿枕巾最可怜，枕缘奇遇枕黄粱。昨晚，一想到昨晚，慎洁有点内疚。自己还骂钱留生忘情，还撕了他的初恋信，该死。慎洁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人家封闭了两天，不关心他，还怪他。全公司钳工比武这么个大事烦他操心，自己真是被情蒙昏了头。心里就装得下一个人。忽然慎洁又生疑起来，你就是集中出卷，那手机收缴之前也应该告知一下啊，莫非另有隐情？问了几次那晚调解的情况就是不讲。相知无隐私，这么瞒着我，难道是分手的征兆？
　　慎洁打了个寒噤。原来还站在自家门口发着愣，过堂风刮到脸上有点冷。
　　进的家门，思想里还想着钱留生。恋人之间一旦有了个人秘密，也就缘分尽了。有话同我讲，信息上说。有话讲，什么话，又是那句“结婚吧，洁，我会好好待你的。”你有本事就结呀。不要太得意哦，人都给了你，还说结不结婚的话。又不是我的原因，是你钱留生没本事，婚都离不掉。但听得楼板响，就是不见小姐下楼。报告都打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坚决，说来嘴是狠的，真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又不是体育专业的。
　　慎洁脱下雨披，挂在门边楼梯的水泥钉上。虽然那雨披大，裤腿依然湿透了。脚要踏车，再大的雨披也无法包裹全身呀。在客厅找出拖鞋，顺便脱掉了外衣湿裤，到卫生间拿条干毛巾揉搓着头发，擦着身子。擦了半天身子走到房间里，选了条涤棉裤穿上，复有脱下找了条连衣黑薄呢裙套上，对着大站橱镜子比划了半天，身材是没变，脂肪多了一点点，无碍大局。慎洁叹了口气，不知不觉躺倒了大床上，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电话是钱留生打来的。
　　一听那声音，慎洁浑身发软，有种梦幻般的感觉。她干脆侧身躺卧，声音压得哑哑的说：“你还要来电话呀？不要来了。这么长时间，连个音讯都没的。心里不知道想哪个女的去了。”
　　“冤枉了吧，洁。这两天我忙的焦头烂额。除了出卷，还得拟个评分的条款，还得拟个名次授奖方案。钳工又不是我的老本行，那本中级钳工工艺书看一遍，你说得多长时间啊？”
　　听着钱留生叫苦不迭，叙说中又夹着“想你，要你”的话，慎洁“扑哧”一笑说：“我知道了，就看你心中又没有人家，人家也不是天天想么。昨晚还看你的第一封信来着呢。念叨着你，人家还掉眼泪呢。听到你的声音就定心一点。”突然钱留生低低说道：“白天，我得将三十名参赛钳工试卷审核一遍过过目，定好名次交给谢文辛。中午聚餐，公司和兄弟厂的监考人员下午五点多飞机走。我还可以在这住一晚的，你八点悄悄来吧。”
　　“安全么？听说这几天查的严呐。到了两节时间了，严得很。”慎洁说着肚子朝上一挺，就像空中有个人影压下来似的，她又翻了个身。钱留生忙问：“洁，你在干什么？听你说话气喘吁吁的，怎么有啪嗵的声音？”
　　慎洁脸一红：“哪有的事啊。哎，中午少喝点酒，不要又醉的不省人事，要靠你动呢，累人的。”
　　“有人来了，晚见。拜拜。”
　　“哎哎……”慎洁急忙问那本检验册子的事，钱留生挂断了。
　　自从那晚段刚宣开开来家调解以后，郎芬芸的日子似乎平安了些。切了一半的小指头也一天天痊愈起来，包扎已经解开了，只是还有点裂缝，尤其是新长出来的鲜红红的，到的第三天才逐渐淡下去。正好这两天钱留生不在家，郎芬春吃了就睡在这，一则陪陪郎芬芸，二则说说姐妹心里话。
　　这晚，郎芬春喊了郎芬琳，姐妹三人来了个小聚会：大姐负责买酒，长白山的干红，一下子来了两瓶。小妹呢，到菜市场讨价还价，二十四元一斤买了八只螃蟹；好家伙，就四十多块。郎芬芸负责蔬菜、汤，同时弄了个“三炒”：干子炒肉丝，茭瓜炒韭菜，芹菜炒木耳。后来考虑到小昌男子汉，吃的多，又去买了半只岗山老鹅。这岗山老鹅是这利民镇的一大特色：烂酥香美，汤鲜汁浓，确实别具一格。到的双休日，市区下来吃老鹅的，简直目不暇接。那老鹅配方特殊，汤汁似油非油，似水非水，隔桌闻香，这香尤其诱人，香到口水流出，管涎水的司令部全然失控，实在出乎人的意料。岗山老鹅连锁店开到三家，有人研究那奇妙配方，无奈，这是知识产权，有保护。
　　晚饭桌上，小昌特高兴。眼见家中这么热闹，拍着手嚷道：“大姨二姨，你们天天来我家就好了。等我考上大学，老妈就不寂寞了。我走得也放心了。”一句话说得郎芬芸从厨房里出来拍拍小昌头，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乖儿子，你心中就知道疼妈。有你这句话，老妈再苦再累再大委屈也甜了。就是明天眼闭脚直，也没的牵挂了。”
　　“真香。”小昌找到开瓶塞子的握着，对着那葡萄酒盖中央旋转下去，随着螺丝下移，将瓶塞子带出了口外。“妈，姨，你们看，曲曲直直的带出了瓶塞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三姐妹等着眼睛看着。“曲线开塞，虽曲路是正的。今天，我来倒酒，大姨二姨你们坐好。”说完，给每人的啤酒杯斟满了酒，自己也倒了一小杯，端起来说道：“我敬二位姨，我妈，祝你们凤体康健，工作顺心。”
　　三姐妹望着小昌圆脸都笑了，郎芬琳说道：“我大姨祝你学习好，考上高中，你妈就顺心了。”
　　“那是那是。小儿，就看你的了。二姨敬你，要像个男子汉。”郎芬春站起来说：“读书小儿郎，上学头光光。今日半夜苦，明天状元郎。小姨祝你考上个名牌大学。”
　　小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妈，我先吃饭了。今晚英语提优班上新课的。”郎芬芸急忙下到厨房上饭。望着小昌，心头乐滋滋的。一会，小昌吃完上学去了。
　　郎芬琳呷了口酒，稍微眯了下眼睛说：“辣。我可是滴酒不沾的人。”边吃边说起处里去硬币分厂总结汪狄的精益管理的事来。郎芬春问道：“我在机械分厂听到这精益管理又不能创造多少利润的，瞎忙个啥？”郎芬琳听了诧异道：“谁这么说呀？精益管理还是有用的。”郎芬芸则问起年底涨工资调级的事来，听说表现好的可以涨三级，肚子里就有了想法说：“哼，三级，有关系就是涨三级。人均两级就是好，级差小一点。我们企业又不是市场经济，它……”差一点那“妈的”就出了口，忙低头啃着老鹅腿不吱声。
　　“二姐，你可是东道主嗄，光是闷着喝啥酒呀。这样，我说个猜字的信息，谁猜不出就罚，怎么样？”郎芬春挟起个螃蟹，将腿拆下，分开蟹盖说。
　　“就你才女，我可猜不出，也不会喝。”郎芬芸打起了赖皮。
　　“说来听听，我们知道小妹最近奔了主题，信息来源多；又在计算机局域网上。可要当心噢，别花心。”
　　“大姐说错了，哪有女的花心的，男的才有。”郎芬春笑呵呵说道。
　　“噢，女的不叫花心，叫水性杨花。”郎芬琳正好嘴里咬了块老鹅的肫干，那“水”说不清，变成了“决”。郎芬春更乐了：“大姐，还‘决’性扬花呢，外行了不是？眼下不叫水性杨花啦，叫坏女人走天下。”
　　“就你鬼话多。”郎芬芸问道：“小妹，你的那位说来听听，阿比我家的好？我劝你还是做个好女人。”
　　“那是，好女人上天堂，活在世上受点活罪。可惜没有来生。我家那位肯定比他好。老实疙瘩一个。咱要得是过日子的，本分为上。男的不要漂亮。”郎芬春刚说完，听得手机响。看了一下号码，关上了。
　　“他在哪个部门啊？”郎芬琳问。“就在你们办公大楼，与你一楼。在你东边隔八个门。”
　　“企管处？”郎芬琳郎芬芸一齐睁大了眼睛。
　　郎芬春打开手机边看边说：“我们都奔了主题了，你们作证呀。这是他发给我的，不知道从哪抄来的：
　　接受又离只作友，情人无心土月勾。
　　竹已孤竹单相思，从也单从独自愁。
　　如须闭口一了伴，谁人无语又同游？
　　猜不出吧，我来说吧，一句猜一个字：爱一个人好难。”
　　“瞎说，忘一个人好难才对。小妹，你那诚心客呢？”郎芬芸问了声说：“我，我喝一大口。”说着端起酒杯，咕咕的灌了几口。“我就是难忘掉他。你们多说说，我这不叫喝酒，是喝泪，是苦药，是自找的罪受。”
　　“好了好了，又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郎芬琳一听就烦：“上次叫你离，你不离，硬凑合过。现在又说苦酒。就是毒药你也得喝。”一语未完，郎芬芸又端起酒杯要灌。郎芬春抢过酒杯说：“二姐，你不能多喝的，你生过肝病的。都怪我说他的信息猜字惹你上气。我说诚心客的故事吧。”
　　郎芬琳赶紧劝道：“二妹，你真是的，既然你想好好过日子，还去多想什么呢？看你这伤心，摸不透你到底安的啥意思。小妹，你今后在我们面前少卖弄你的才学。”郎芬春气呼呼说道：“你们也真是，鸡咬不到咬大腿。怪我啥？我丢下他来陪多么不容易呀。二姐你就是菩萨心肠。该硬的不硬。绝情谷去看过了，不学学？我借你一本书，你一定要看看。”
　　灌了几口酒的郎芬芸脸色红彤彤的：“啥书？我哪有时间看呀。小昌就够忙的了。”“跳好交谊舞的书。你不是早就想学了么？我这还是从乐昌英那里好不容易才借来的呢。她倒好，边看边模仿，说是没教师教，照着书本上的图跳走，就像跳大神似的。嘿嘿，真好笑。猴子学人样，鬼模鬼样的不象。跳舞就要胆子大，我跳个你看。”说完一把拉着郎芬芸：“二姐，男左女右，我跳男的。”郎芬芸刚说了句：“别疯，快喝酒吧。”那身子就让小妹带了起来。一旋转，前跨两步后退一步，嘴里不由自主地跟着郎芬春口里的“一二一二”的数起来。
　　“哟，这舞并不难么。”郎芬芸随着小妹手转了一圈，拱着屁股说道。
　　“抬起头，不要看脚。眼睛平视。”郎芬春大声说道。
　　郎芬芸笑着说：“还真学呀，我像个罗汉舞姿。”“就这样，架式摆好，对，放电。”郎芬琳听得“咯咯”直笑：“我们像你呀，你放电充电，麻倒了多少男的？”郎芬春拉住二姐后背胯腰部位，右手握紧往左一拐说：“这就叫带，男带女，女跟男。跟着我的步子，上身扭动起来，蛇腰般的最好。对对。”郎芬琳见了打趣说：“二妹读书不长劲，学舞挺灵的么。一讲就通，一跳就动。”郎芬芸舞了一阵，脸色的酒晕反倒消退了下去。看看时间，急忙坐下继续吃饭。边吃边听小妹讲她和诚心客在鼓楼大中厅会面的趣事。
　　慎洁在隔壁隔道墙，先是听到这边嘻嘻哈哈的笑声，一会又听到“嗵嚓嚓嗵嚓嚓”异样怪怪的杂乱音，这晚饭不好好吃干吗，自找啥乐趣？突然左眼皮子跳了几下，心想怎么这眼皮子会跳？“右跳精神左跳祸，”右眼跳才吉利呀。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二十分；早早穿好衣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就像有头鹿窝在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定下心来，”慎洁命令自己。于是走到房间，拉开窗帘看看外面，雨还没的停；转身又到客厅，这里摸，那里照照镜子，总好像少了什么似的。上衣口袋灌了串钥匙搁的不舒服，又掏出来别在腰带上。谁知又别不上，那腰带软软的。于是干脆将钥匙放在裤袋里。
　　今晚的时间特别慢，看看挂钟，才过了十分钟，七点半？停了？暗暗地又责怪钱留生，为啥要到八点，七点就行了。莫非元都宾馆还有兄弟厂的人不成？说是晚上都走了的呀。手机就在桌子上，也像是停了似的。慎洁干脆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屁股刚垫到凳子木板，就听的对面的的林素芹喊道：“慎洁，你家阳台上还挂了一个什么东西，怎么不收回来呀？”慎洁急忙应道：“林师傅，我知道啦。没啥东西的。”赶紧跑到外阳台，原来是昨天洗的挎包，准备装牙刷肥皂毛巾用的，竟然淋了一天雨忘了收。拉开封闭阳台铝合金玻璃窗，一阵风刮进来，慎洁猛的打了个寒颤，牙齿也抖了一下。急急别转身子，然后再探到阳台外的杠子上，解开挎包袋带子缩回身。
　　天黑咕隆咚的，雨是小了，没了雨点，剩下像粉丝般的雨线，却密密的犹如少女的披发。还有一周多时间就国庆节了，慎洁盘算了一下日子，学习来回四天，得好好利用这四天，虽说是紧巴巴的，好在963品的样本标准并不复杂，检验工艺要求也是与961品大同小异。只是见不着钱留生了。一想到这里，顾不上八点不八点，拉开门就往元都宾馆来。
　　元都宾馆座落在利民镇岗山南马路三十米处，五层高，楼下是一条水沟，挺窄。慎洁沿着民绿路往南拐个弯，这段水泥路况质量不好，路面上尽是沙石子块，坑坑洼洼的小洞洞，一路上依稀可见。路不平崴脚的多，汪狄和宣开开就是在这坑洼路上遭的殃。唯独路灯在雨雾中一闪一闪的，映照着两边的梧桐，洒下长长的黑影带，遮盖了路面些许小凹洞。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慎洁默默地诵着，顶着雨丝一步一步细细看着，生怕掉进那小凹洞里崴了脚。一过家属区，就是元都小学，小学一片宁静。民绿路到了头就是岗山岔路，走到一半的位置就是菜市场。里面点点星星的灯火，显然是有的菜贩图省事，反正天不太冷，将就睡在自己的摊位上，省去了几个住宿费。积少成多，攒足了买套房，这叫聚沙成塔。慎洁撑着把雨伞，慢慢悠悠地走着。她穿的一身黑色长袖衬衫，路上行人又少，就是迎面偶尔走来一二个人，她低着头，即使认识也无从认识。看不清脸面就打不来招呼，不打招呼即使照个面，也是无碍大局。眼看就要到元都宾馆，望着那块高高的黑黑的矗立于半空中楼层，慎洁心里一阵紧张，脚步不由自主的犹豫徘徊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在宾馆，还是自家稳妥，住宅可是受法律保护的。慎洁有点后悔。也许没人查的，就是查也要搜查证的。慎洁安慰道，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有他顶着呢；钱留生是真爱自己的，看他那副神态就知道，冒点风险值得。但是这宾馆，那可是公众场合，听说宾馆都不准上锁，服务员随时能进出的，万一……慎洁不敢想下去，掏出手机想发个信息，叫钱留生来家。
　　“快点。”一打开手机，跳出一条信息，慎洁一愣，似乎看到了钱留生在宾馆房间等她的焦灼，那种急盼的眼神一下子俘虏了她。钱留生等不及了，慎洁顾不了许多，脚步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