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牛要打，马要骑
　　老婆不打要上天
　　——反语
　　祝金树的婚庆帖子在五一前谷雨那天发出去的。天气一出九，清明已过到谷雨就进入了小阳春，浑身暖洋洋的舒展开了。冬眠过后就是衣服落单，爽极了。难怪春天结婚人多，天欲催动人欲；难怪古人将“立春”与生育联系起来。春天简直就是生殖的季节，屈大均的《广东新语》记载：“广州谓卵曰‘春’，曰‘鱼春’，曰‘虾春’，曰‘鹅春’，曰‘鸡春’，‘鸭春’。”岭南的“蛋”叫“春”。古代北方人叫“鸡子”，岭南人叫“鸡春”。“卵”、“春”与“子”在这里是同义的，而“卵”向来是生殖繁衍的像征。吕招娣早早就悄悄准备了花生、红枣、莲子，希望多子多孙多福。祝金树暗暗佩服谢小芳，真正懂得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的道理。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一结婚勤耕耘，良田上面洒汗水。顺着脊梁骨流淌下来的那是欲望之水，雨水洗背还怕没有几个儿子？七五年的时候，国家提倡一个不嫌少，两个真正好，三个也无妨。不知道现在的计划生育政策怎么样，赶紧问问章娣。祝金树近来心里很是笃定。他知道“惊蜇不耙地就像蒸馍走了气”，趁着喜酒大战前养精蓄锐的辰光，将分到的七亩田，四亩麦子压了墒：春分春分，麦苗起身。接着秧田耙了三趟，老话清明前后整秧田。惊蜇不犁土，春分地如筛。他忙好了这些，心里开心极了，想到有位才女进门做老婆，真是赏心乐心。看到尤有拎着个风筝，祝金树乐了：清明风筝，谷雨花。他蹲下身体，对着尤有说：“来，看大舅给你扎个哨笛，飞到半空嗡嗡声传好远。”
　　“金树，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陪尤有玩，还不去请厨师。”吕招娣眯着笑眼催促祝金树道。
　　“知道，老妈你就不要烦神了，歇着点吧。”
　　“那你准备请谁做厨师？”吕招娣盯紧着问。她知道金树，懒拖拖的，没有心思。眼见得媳妇进门还像个小孩子，没大没小。祝金树直起腰拍了一下尤有头说：“就请姜美幸的堂兄吧，姜光保人不错，要佣金不会多的。”姜光保二十**岁，本来看中倪韶英，谁知道，恨自己头顶不争气——姜光保头顶光光的，雅话叫“秀顶光”，村上人都说这是肾不好发才不盛，不是说肾为发之根么？国男到了人人补肾时代，尤其参考消息说，外国男人X生活人均一年一百六十八次，国男平均才七十次，大伤颜面。祝金树虹八斤他们只要一说这消息，靳流生打嗝反胃，我们能同外国人比么？外国人是以肉食为主，自小体健如牛。李渔的《***》未央生几百下肉身不倒，人参附子管用么？乌发就是无发，姜光保顶上“乌发”，肯定是肾亏的。这也难怪，姜光保没有得到倪韶英，眼见得给姜美林套娶，心里窝囊不说，对倪韶英耿耿于怀起来。正好西野田村寡妇崔九英托媒说情，姜光保叹声气，就像救世主似的，委屈下嫁，屈就寡妇之身。一年不到，肾亏发少。肾主血脉，这顶上少血去了，发哪会有茂盛之理？听到儿子请姜光保，吕招娣提醒道：“金树，听说光保找了媳妇不养身体，肝老是疼，不要是肝炎？你可要想清楚哦。”
　　“我知道，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闹灾的。”祝金树边说就向石桥西去。祝金树之所以请姜光保，主要看中他的人品。老实疙瘩，半天不吭声，只知道干活。厨师手艺大半自学，这么踏实勤奋的人，可惜木讷。姜光保为全村一半家庭做过厨师了：嫁女找媳，殡葬伤情，生日祝寿，满月酒也会请他；方圆已经小有名气。他烧得菜不咸不淡，那味道带点熏味，这是人们喊他做厨师的主要原因。一般二般人根本做不出熏味来，闻到了那味，不但会激起食欲，还引起遐想。由吃到想，厨师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实际上，好厨师就是一把盐，厨师基本功就在于盐上。姜光保对盐和红烧蹄膀极有研究，红烧蹄膀三道盐，拿捏的准就好吃。人家一次下盐。久而久之，姜光保大名少有人叫，落下个“光顶蹄膀”的谑号。这一次祝金树提前量放大，这么早让他请厨师还是头一遭。祝春秀出嫁，隔晚才去喊的。不过祝金树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原先他带着二妹去的，想他做妹夫的。可惜事与愿违，钱有为捷足先登。真是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
　　姜光保一来，祝腊秀就乐了，笑着问：“光顶，全村人都说你粉蒸肉好吃，这粉怎么蒸肉呀？”姜光保笑嘻嘻不言语。过了片刻，祝腊秀又问：“嫂子崔九英呢，怎么没有跟你来呀？她一人在家你放心呀？不要……”
　　“瞎说个啥，一边干活去。”祝金树打岔说。
　　“哥，人家随便说说的么。秃顶，你说粉蒸肉好还是回锅肉好，哪种肉味道美？”
　　“还不是就像你们女人，肉细腻一点粗一点吧。”姜光保又是嘻嘻一笑。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专拿女人开唰。”正巧小妹祝冬秀放学跨进门，一听“开唰”就嚷道：“谁敢拿我们祝家开唰，梁山一百多条好汉，对付祝家庄还打了三次，要不是内奸，根本拿不下，还死晁盖呢。”祝腊秀说：“没有人开唰，我们在说回锅肉和粉蒸肉哪一个好吃。”
　　祝冬秀丢下书包，趴在祝腊秀肩膀上咯咯笑道：“三姐是不是想肉吃想疯啦？耐心点，马上由得你吃，吃得你变个胖婆子。”
　　“那不叫胖，海绵。”姜光保插嘴说。祝腊秀不理小妹茬又问：“光顶，除了这粉蒸肉，茄子也能当肉烧是不是？”祝金树不耐烦了说：“三妹你这嘴，就像菟丝子无骨头，专门粘附光保厨师干吗？”
　　“谁粘附光顶他啊，我是考考他的手艺。他还值得粘附么？九英哦，就够呛了。听说有个走访郎中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啦？”
　　姜光保脸上一红：“谁说的？人家是崔九英的姑表兄家的，膏药好灵的，谁有了大卵泡一贴就好。”“大卵泡”一出，祝腊秀祝冬秀就往门外跑。
　　祝金树笑呵呵说：“光保兄弟，你别在意腊秀冬秀她们不雅的称呼，她们就是这样的人：假小子，刀子嘴；心好。”
　　“没事的，金树。”姜光保乐呵呵道：“我喜欢她们喊，这就像肉砧板上的猪后腿斩钉肉圆，爱怎么整就怎么整。”祝腊秀她们刚跑到门外，听到“喜欢她们喊光顶”，不禁“噗哧”一笑；唯独祝腊秀脸色一黯，心里就想，谁要你喜欢，我才不稀罕。她心里惦记着白华星，方尖尖的下巴，鼻梁上经他一触，就会沁出汗珠；就像那牛鼻子，也就是那次晚上才出现的，鼻尖上面怎么会泌出圆圆细细的汗水珠来呢？今晚喊她去他家又不知道去不去，正经事就是不抓紧做——玻璃厂的蒋小开厂长的儿子不是和小妹同学么，做个搭桥的。看人家宋光林就是干实事的，不声不响就要入伙办化工厂了，还是香港老板。看看白华星家门口，斜阳反照，风平浪静。要是今晚月光早点出来多么好。想到白华星在他家等她，她顾不上再和姜光保说光顶，也不理小妹，迈开碎步就沿着墙角落边挪移着，想偷偷地甩开祝冬秀遛过去。
　　祝金树坐在堂屋中央，眼睛扫着门外，嘴里和姜光保谈着喜酒的事。看到祝腊秀脚步不对，喊道：“腊秀你来坐一下，帮我记一下菜谱。这喜酒也不能靠我一人的力量办，你们也要望菜。”
　　“金树哥，我字写不好，鬼画符似的，光顶厨师分辨不清买错了菜怎么办？叫小妹，她肚里墨水多，字也好，练过书法。颜真卿的他也会。”祝冬秀马上跑过来说：“三姐，不是说好我们到蒋小开家找他儿子的么？”祝冬秀看到三姐直朝她挤眼睛，马上改口道：“金树哥，三姐有点小事情。我来记菜谱，我会……”
　　“三妹，我喊你不动了是吧？大哥做主了，今天你得陪着。天大的事情也要让一边去。我这结婚一辈子有几次啊。喊你不动啦。”听得祝金树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结婚，祝腊秀犯了愁，只得先立在一边坐下。身子坐了下来，偏偏那脚跺个不停，祝冬秀在一旁看了发笑；祝腊秀一把扯着她也坐下。祝冬秀望着亮亮的光顶说：“光保哥，我学过卫生常识，我听蒋小开儿子说啦，他爸爸玻璃厂的食堂准备对外营业，食堂里好几个人体检，查出来两对半要是阴性的才好在食堂工作呢。你这么做厨师进行身体健康检查了么？你到医院做过么？有证明么？”祝金树看到姜光保一阵难堪，正想责怪小妹几句“老三老四”的话，姜光保却说：“我也想检查，冬秀你不知道吧，查一下身体要我一个月工钱还不说，抽血会伤身体。男人血金贵着呢。”祝冬秀甜甜一笑说：“我也是随便说说。看你这个身体，同我哥一样，五大三粗的，一棍子打下去纹丝不动。哪会有病？”
　　“错了，一年到头不吃药也不是好事。就像那个林黛玉，要不是为情，她的寿命会最长。”
　　“歪理。”祝腊秀站了起来，准备开路。突然看到姜光保右手捂着胸口，皱起了眉头，不禁问道：“光顶，怎么啦？”
　　“中午饭没有吃饱。崔九英买了斤大肥肉，黄芽菜煮煮。我看到那白肉油腻就反感。”
　　祝冬秀忙问：“那你感到四肢无力吗，头晕吗？”姜光保捞起手膀挥了挥说：“力气倒有的是，就是不想闻油腻味。胃也不好，右肋下面有点儿刺疼。”
　　“这就怪了。”祝冬秀返身进了房间，从书包里拿出生理卫生常识来查阅，一会又拿出本动物学查。兔子肝脏解剖，查到右边是肝胰，不觉嚷道：“光保哥，你不要是肝炎病哦。你看，”说着，她指着兔子右边那红红的让姜光保看。祝金树一把拿过书丢到一边说：“小妹，你不去看你的数理化，在这里逞能，耽误我们正经事。人的肝和兔子相同么？笑话。这胃嗳气就是胃里有火，我有时也会疼。不要受凉就行了。光保，别理她。”
　　“哥，嗳气就是胆囊不行，肝脏累了，否则，胃不会泛气的。”
　　“走，走，叫你们办正经事，专门打岔。”祝腊秀忙引开话题说：“小妹，你快去作业吧，晚上我要听你讲小麦根系呢，为什么会向水生长。”祝冬秀还要讲姜光保，祝腊秀凑到祝冬秀跟前，捂着她嘴，低声细语道：“小妹，别再说那身体的话，那动物又不是人。人定胜天，你知道么？咱哥结婚图个吉利。你拿笔记菜谱就是。”
　　祝金树道：“我们这喜酒规格不能高也不能低，拣我们家有的，豆腐一定要磨几十斤，黄豆……”
　　“嗨，专门说不吉利的话。”吕招娣从厨房灶堂出来，拍拍围裙灰尘说：“金树，办喜酒哪有吃豆腐的，丧酒才叫吃豆腐，喜酒上的豆腐叫白肉。”“不就是素鸡么，”祝冬秀一听“呵呵”笑：“老妈，白肉就是肥肉，哪有豆腐叫白肉的。”“小时候，我和你爹就是这样哄你们的，没钱买肉就是说个词也能解解馋。”光顶厨师瞅一眼祝腊秀说：“豆腐也可以叫白肉的，上次我到你们社场去借筛子，不小心碰了虹芬胸脯，虹八斤就骂我说，小公鸡是不是想吃豆腐啊。”说着自己也乐了，例着嘴巴咽了下口水。祝金树摆下手道：“你听八斤闲扯，他才会专门吃豆腐呢，他连梅仁也不放过，还说人家。”
　　这时外面传来“咕咕”的几声叫，祝腊秀急了，“嚯”地站起来说：“哥，我肚子饿了，要吃晏饭了。”顾自到灶头里面舀了碗粥。姜光保眯起眼缝笑道：“哪有公鸡不啼母鸡啼的道理。男的没有盛饭开衩的倒入港，我家崔九英也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说不定和她就和刘冬根在老酒mimi了。”
　　“刘冬根是谁呀？”祝冬秀问道。
　　“姑表兄么。”
　　祝金树说：“三妹你吃就吃，管什么闲事。光保，你说中档次喜酒的办法。”姜光保搔搔头说：“祝队长，这喜酒有三种办法，”说着又揉揉鼻子，祝腊秀喝唬道：“光顶厨师，你在厨房可不能揉鼻子搔头，那头屑掉在锅里，癔怪死了。”
　　“别打岔，”祝金树看着西落山的太阳没在云雾里，也有点急了，两个小妹专门给他捣蛋，真想训斥几句，就听姜光保开了厨师腔：“上上道酒，四荤四素八大碗，外加四喜汤，就是汤圆汤。逢四取事事如意。”听到四荤，吕招娣吸了口凉气说：“一年才挣百把块钱，这肉虽然才七八毛一斤，也不能四荤。地主婆媳妇有什么考究的。”祝金树听母亲算帐，边听下下道喜酒的菜谱。
　　“这下下道酒，一荤六素一汤，荤就是粉蒸肉，里面可以多加点米粉，肉切小一点，每桌八块，每人一块；一定要肥，最好是肚子肋条那里的，这米粉才要油腻呢。汤要高级一点，用鸡蛋做。”祝冬秀眨巴着眼睛，嘴巴也不自觉地吮吸了下，说：“这么简单有啥吃头。我三次跟小芳嫂子到常州她叔爹家，吃了五道菜，我听都没有听到过：八仙糕加菊花，煮银耳里面加几粒红枣子，就是蒸蛋里面也有几个岘贝贝，最引人的蹄膀，外面一层红红的，筷子没碰到肉就拆开了。那才叫够味。”祝腊秀停住了，姜光保马上说：“这上上和下下道酒都不理想，还有就是不用粉蒸肉，用蹄膀。这是压桌菜，撑场面就靠它。金树队长，你大概是几桌？”
　　“全村粘亲带顾怕要六桌，女方要三桌，机动一桌。再怎么也有十桌吧。”“能省就省哦，”吕招娣插嘴说：“咱找媳妇来家是想多个帮手，不要绝种。这酒席办的这么好，背了债以后还不是你顶了去？再说，冬秀初三马上考高中，这腊秀陪嫁，粉秀也不知道有什么结果，春秀可以不管。金树我告诉你：牛要打，马要骑，老婆不打要上天。”
　　“好了，说我的事，说她们干什么。”祝金树不满地白了一眼母亲，真是个实哒娘。祝金树心里正有点烦心，东猪圈那里又是几声“咕咕”音传来，他正想出门细瞧，祝腊秀急忙扒完碗里的粥，超前一步出了门。
　　“同人家比，三个鸡头比人家一个鸟头还塌一个角呢。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叔爹是吃国家皇粮的，命好。每个月有几个马克。我就是说过，柴桩上长柴，刺桩上长刺。咱们生在河家庄，驴子路过也不拉屎，穷人命，怨谁？”吕招娣正说着，看到儿子李好林挎着一篮子青草往羊圈里去，忙上前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说：“叫你歇着，偏要去割什么羊草，作业都做好啦？”李好林放下镰刀说：“我看到那黑铅字头都大。冬天来了，大雁开始往北飞去……背这些我会，就是书上那些激动的句子，像望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心里激动万分，我就起鸡皮疙瘩。激动啥，我搞不清。哦，哥，我割羊草碰到钱乡长了，正推着自行车往成书记家去。我喊她没有回音。”李好林是遗腹子，已经六年级了，懂事早，李成庚走得时候才八个月。过世一个月——足月后竟然误了预产期。俗话说“过月男子是个宝，早产女子天下少。”吕招娣觉得李好林父王附身，足月过后一个星期才落地，将来肯定大发大贵。吕招娣因为克死两父，怕对儿子不利，过继给妹夫靳流生，靠靳家汪子孙。一晃眼，十三岁了，壮墩墩的大小伙子了。
　　祝金树看了眼李好林，听到吕招娣说难过话，心里觉得不吉利，看到祝冬秀写下猪蹄膀，暗道：“蹄膀撑撑场面，每桌干脆来个三斤，一不做二不休，管他们吃个过。”心里一股救世主的豪气味道腾的升起，于是站了起来，在堂屋里踱了两圈，心里拨拉开了小算盘。自家七桌谢小芳家三桌，光这肉怕是三十多斤。现在吃喜酒送个份子也不过五元十块吧，哪个人的肚子不是空空的，板油也没有一滴。就是五斤到了桌上还不是来个碗朝天？收到五百来快钱的份子，光肉就是一大笔。嘴上硬邦邦地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太寒酸了也不行。”祝冬秀没等大哥停步，拍着手说：“对，光顶厨师，我说你听：蹄膀用水晶，叫水晶蹄膀，你会做吗？”
　　“你会吃，我就会做。”姜光保一拍胸脯也站了起来说。
　　“我会吃人参乌骨鸡煨汤。”
　　“这有什么稀奇，海参浸泡二十四个小时，发开。”
　　“人参！我说的是人参，不是海参。”
　　“人参没有见过，这道菜没有烧过。我做了六年厨师，没有见过人参。”吕招娣立在一边听他们说人参，就说：“人参就是蚂蟥一般，粗一点。我以前看见过，圆圆鼓鼓的，鸡皮疙瘩，外面就像篮球皮点点。海边的人站在浅海边上，一会大腿上觉得有点痒兮兮，轻轻地走到岸边，腿上盯满了，一拍就会掉下来。”“妈你胡说。人参是用猪肉钓上来的。”吕招娣也不理睬，赶紧到灶头锅里盛了碗满满的厚厚的粥端给李好林说：“快吃，就在金树哥这里吃吧，省得我们回家再烧。吃完了就早点回家睡觉。”转身对祝金树说：“不要穷大方哦，人直要穷，树直要空。我看就一荤六素算了。”说着扳着手指咂巴着嘴道：“一桌八个人，收礼金也就三五十元哦。三斤肉一桌，还要吃点心。叫谢小芳掏点钱。倒贴二姑娘多好。六素还要笋，要花多少钱啊。找媳妇找债背，招罪受。”
　　说的祝金树不开心，望望吕招娣额上鬓角上的白发，也不吭声。
　　祝腊秀随着那“咕咕”的声音寻过去，白华星等的不耐烦，正想起身，看到黑影子飘了过来，旋即转身攥着她的手说：“急死我了，怎么才来呀？真是的。”祝腊秀嗔道：“猴急个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家晚饭都没吃饱。”“那好，我给你点蜜水，滋润一下。”话没完，拉着祝腊秀沿着河家庄塘边拐个小土埂来到社房东角的一个看夜人的草棚里面坐下。
　　“别尽胡说，今晚要去找玻璃厂长，听说蒋小开在家。”白华星说：“这也是大事，那也是大事。你没有听说么，相濡以沫，就是口水互相滋润。”搂过祝腊秀就香嘴。祝腊秀推了一下，哪里推的动半点。白华星看到祝腊秀没有劲推了，自己就扳过祝腊秀身体，正面相对，身体靠着祝腊秀左腿，右手不停的游弋，就像河塘的水蛇，一摇一晃飘动起来。祝腊秀一看这架势，好像不对，洞房也不能设在草棚架里。一骨碌翻身，抛掉了身体正面的白华星，背对着白华星说：“不来了，再不停手，我就，我就彻底走远，让开你。”
　　“腊秀，别这样。你看，你看，”白华星说了两个“你看”，瞧着祝腊秀脸色不敢说明看什么，任由那杆枪打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