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鬼魂聚过来干啥？”梁子跃问余老伯。
　　“思念亲人的，还没有投胎的就回家看看亲人，对活人有怨气的就去找仇人报仇。还有散魂就去找替死鬼，把他的魂魄挤出去，上他的身，再做一段阳间的人。这些鬼呀，看不开呀……嘿嘿……”
　　余老伯说话有气无力的，也许是还没睡醒胡乱说呢，梁子跃也跟着笑两声，说：“照你这么说，我的梦还是真的。”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梁子跃回身坐起来，把头上的小窗子推开了一道缝，趴上去往外看，却看到了一只眼睛正往里看呢，眼珠子还在眼眶外边鼓着，再看他的脸，全都是腐烂的肉，而且闻见了腐臭味了。
　　梁子跃吓得赶紧关窗子，却把那只眼珠子夹住了，一用力，“啪”的一声，眼珠子爆裂，呲了他一脸的血水。
　　梁子跃赶紧推余老伯：“快起来，外边真的有鬼。”
　　余老伯说：“我都说有了，你喊什么喊？”
　　梁子跃一惊，问道：“你没出去你咋知道外边有鬼？”
　　余老伯笑了：“嘿嘿……嘿嘿……”笑得很诡异，梁子跃从来都没听见过余老伯这样的笑法，试探地伸出手，想去摸一下余老伯的颈动脉。
　　余老伯坐了起来，说：“别摸了，我老头子无牵无挂，死了也不会去害人。”
　　这时梁子跃看清余老伯的脸，已经有些腐烂了，但是表情是和善的，好像对自己没有恶意。梁子跃往墙里靠了靠，弱弱地问：“余老伯，你已经死了么？”
　　“是呀，但是我的魂魄不愿意离开肉身，我也没办法，都四五天了，也没人过来给我收尸……”
　　余老伯还没说完，梁子跃一脚就把他又踹到地上去了，先下手为强，被他抓住就糟了。梁子跃跳下床就往出跑。
　　地上余老伯还嚷呢：“别出去！在这里安全。”
　　鬼才相信他的话。梁子跃一个箭步出去了门，然后又一个箭步回来了，并且把木门关得死死的。
　　因为门外站了好多的淹死鬼，其中一个还缺了一只眼睛，伸着手来抓他呢。
　　看来梦是真的了！
　　余老伯从地上站起来，骂道：“小兔崽子，不识好歹，老子要害你早就掐死你了。”
　　梁子跃不得不相信余老伯的话，尽量离余老伯远一些，问道：“余老伯，你不出去走走么？”
　　余老伯又躺回床上，说：“我都说了我无牵无挂的，只等着有人过来给我收了尸，然后就去阎王那报到，等着投胎了。这辈子活的太累，争取做个好鬼，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余老伯看来没有攻击梁子跃的意思，他暂时放了一半的心，但这时外边响起敲门声，这破门就是临时挡挡风雨的，挡人都挡不住，估计挡鬼更不行了。梁子跃央求余老伯：“那你和外边的鬼说说，别敲了，赶紧去别处吧。”
　　余老伯说：“没事儿，过了子时他们自然就散了。”
　　“他们在敲门。”
　　“敲吧，我活着的时候也经常有鬼来敲门，我不开他们也不硬进来，基本都是村子里老熟人，来看看我，我这辈子没得罪过谁，没人找我麻烦的。”余老伯说着翻了个身，脸朝里又睡，一只耳朵在枕头上蹭掉了，掉在了地上。
　　梁子跃站在门口不敢接近余老伯，但也不敢出去，过了好久，外边没动静了。他欠了个门缝，小心翼翼往外看，两手抓紧了门板，准备随时关上，生怕忽然从门缝伸进一只手来。
　　外边真的清静了，微风吹动岸边柳梢，扫在水面上，湖水依旧微波荡漾。门口静悄悄没一丝声响，好像啥也没发生，从来就没人来过。
　　梁子跃回头问余老伯：“余老伯，鬼最害怕什么？”
　　余老伯鬼祟地说：“怕的就是你身上的阳气，但是你一害怕，阳气就会减弱，阳气一弱，我就可以上你的身了。”他说完忽然起身，一双枯瘦的手爪向梁子跃抓过来。梁子跃吓得慌忙躲闪，头撞在墙上一下醒过来，原来还是在梦中。但是当梁子跃推动余老伯的时候又害怕了，原来他真的已经死了。
　　看来刚才的梦还是真的！
　　梁子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梦中村子里全都是游荡的鬼，会不会也是真的？那干爹他……不行，得回家看看！虽然害怕，但是为了干爹，豁出去了。
　　他和余老伯尸体道了个别，出门就往村里走。
　　到了村口，怕是过了子时了，全村的灯都已经熄了，梁子跃放慢脚步，东张西望，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幸好村子里的状况和梦里并不一样，路上静悄悄没一个鬼影子。
　　梁子跃回到家，翻墙而入，悄悄推开门，来到炕沿边。干爹躺在那一动不动，推了推他的头，不动，梁子跃赶紧用力推，一边推一边叫：“干爹，爹，你醒醒！”老梁头忽然忽地坐起，骂道：“小犊子，我正和你干娘聊天呢，穷叫喊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