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元算财富吗？
　　对许多人来讲，只是一顿午餐、一杯咖啡或是一张门票，完全忽略的散碎小钱；对那些有身价的人来讲，更无意义与知觉，每天扔掉的停车费都不止这个数。可以这样说，只要在滨市的大街小巷细心的遛达数小时，发现的硬币也许比它还要多，连当下的乞丐也不会把它视为财富。
　　张晓白不觉得自己已沦为乞丐，但在他眼里，38元的确算财富，准确地说是挖掘宝藏所需的前期投入，周边的每个人都通过各自的渠道在敛财，没谁承认所获财富的肮脏程度，装进了口袋，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张晓白学不来别人的敛财方式，因为他不拥有那些所谓的渠道，拥有的只有自知之明，正因为此，才发挥无限的想象，硬把38元与100万元联系在一起，甚至丝毫不觉得过分，反称自己是芸芸众生中最理智的人，除了丁丁（临时伙伴）当初的嘲笑曾认真对待，其他人的看法皆可抛在脑后。
　　来滨市的第二年，他便清醒地意识到，即使每天工作25小时，每年工作366天，依旧无法在滨市站稳脚根，更别提人生的第一桶金，必须获取另一个隐匿的收入来源，欲将38元变成一笔巨款，他清楚难度不亚于一个人徒步登上珠姆朗玛峰，但至少存在可能性，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去攀登。
　　有一个飘忽不定且不现实的希望，总比完全没希望要强。
　　他的逻辑逆天又简单，类似侦破小说里的推理过程，只要严格执行自己制定的某些规则，38元便有望呈几何增长，3天可能增长10倍，30天可能增长100倍或更多，前提是他的某种奇异嗅觉能一直保持高度的灵敏。
　　所以，他保守地为致富方案附上了“可能”，也留出充裕的时间进行尝试，难能可贵的是他不觉得想法相互矛盾。
　　去年年底，当丁丁第一次得知他的想法后，立即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无情攻击，她的结论是，除非有人滥用职权，财富在90天内增长100倍纯粹是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不然只能去抢劫，连那些拎着脑袋贩卖毒品的也不敢像他那样叫嚣。
　　她耻笑的依据更简单，相识两年多，有近百个夜晚缠在一起共同度过，盯着电脑的四只眼睛像四把锥子，每次一盯便是数小时，恨不得在那网页上钻出几个能淌出银子的窟窿，盯来钻去，卡上的数字没变大，情感已磨出老茧，连对方的身体也产生疲劳副作用，她仍需起早贪黑成为车间里的某道固定工序，他依旧在发工资前的一至两周穷得叮当响，幸好住的是公司宿舍。
　　他承认她的驳斥很难驳倒，没实现便无法证明，只能感慨她不具备一丁点儿前瞻性的变通。
　　那晚临出门前，他爬起来坐她腿上，抓稳她的双手：“跟着你盯了两年，盯出些经验和门道，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能帮我获得某种财富嗅觉。”
　　“呵！真是难得，居然没埋怨我。”她伸手扯他的内裤，欲阻止他又一次午夜出逃。
　　“对你，永远是感激，你是我的启蒙老师。”他“嘘”一声，神经兮兮地说，“我会有钱的，而且是很有钱。”
　　她用同情又懊悔的眼神盯着他：“那好吧，给你一段自由时间，真想看看你怎么富得流油的。”
　　他起身穿衣，她的眼神变成直勾勾的，要命的直觉是，不久后两人或许会变为陌路，竟隐隐不舍，一直以为凑在一起是因为相互需要的生存默契，就像隔壁的啄木哥和咿呀妹。
　　当防盗门响起轰隆声，她恼怒地关电脑，熄灯后蒙上被子，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咿呀妹的哼哼，夹杂着弹簧床垫的嘎吱响，她猛地掀开被，抬手敲击毫无隔音功能的板壁，习惯性的支起耳朵聆听那边的反应。
　　“老娘在兴头上，别来烦！”咿呀妹的喊声尖厉。
　　“一日三餐，有劲吗？”丁丁发泄心中的邪火。
　　“你过来就有劲了。”啄木哥故意发力让床垫声更响。
　　“看我明天不撕烂你的臭嘴，哎，你们快点。”丁丁又敲板壁。
　　“催过你们吗……”紧接着咿呀妹发出难听的咿咿声，像抽泣，又像抽疯，伴随着啄木哥的阵阵闷嚎。
　　她又蒙上被，忙着驱散黑暗中的烦躁，满脑子晃着张晓白的影子，有些舍不得撵，于是放开了想，一幕幕的像幻灯片，他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亲吻，末了想起初识的情节，想着想着，嘴角漾起了笑……
　　那天中午，一群男女同事散坐在经理室外面吃盒饭，女人叽叽喳喳地传播黄色笑话，男人侃昨天（2013年4月13日）勇士对湖人的比赛，口沫横飞间充满对湖人的呵护，又对科比的再一次受伤集体叹息，连一直在经理室等候的张晓白也被吸引出来，他背着一只黑色大背包，还偶尔插上一嘴。
　　“跟腱断裂……但愿还能再回来！”神情沮丧的啄木哥起身。
　　“他不打，这篮球就没劲了！”叫四眼的眼镜男瞟着正盯着这边的雀斑女。
　　她收好饭盒过去：“NBA不是一个人的比赛，再能干，终归是要退休的。”她从啄木哥工作服兜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其实，勇士队的表现更好，酷哥好棒的，第一节扔22分，要不是最后一投让给那个什么‘烂的你’，输赢还不一定呢。”
　　立即招来男人的围攻，也引来张晓白的惊诧，一直以为没几个女人爱打篮球，更没女人真正关心篮球，而她的看法恰好与自己的不谋而合，更诧异的是，那些男人骂归骂，顶多算嘴犟，对她的话似乎暗藏重视，想不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服装厂里，会有如此多的男女关注体育赛事。
　　她抠出啄木哥手里的打火机：“黑曼巴年事已高，又伤病不断，再热爱，离巅峰也只能渐行渐远，谁将成为下一位能帮我自我安慰的球星？我一定烧香供着谁。”
　　“那也不可能是你裤裆里的小弟。”啄木哥奚落完补上一句，“我和咿呀可以帮你！”
　　男人们哄笑着纷纷起身。
　　“帮她你都忙不过来，我把话撂这，三年内裤小弟一定能拿总冠军。”她夸张地扭动身体往车间去，任由那些男人继续垃圾。
　　“哎，我挺你。”张晓白冲她嚷。
　　她的双脚猛然钉在原地，慢悠悠的转过身，当分辨出说话的人，她对他瘪瘪嘴：“总算遇见一个明事理的。谁让我曾是校队里的著名控卫呢，嘻嘻，不多，半块篮球专家，当然是砖头的砖，专门砸你们这群只知道抱别人大腿的病秧子！”
　　当经理室外只剩下张晓白，手机响，曹经理来电说抱歉，高速公路修路，被堵在几十公里外，约他周五下午再来。
　　他失望地朝大门去，留意到院子左侧角落里立着一根粗壮的黑铁管，上方支着一块白漆斑薄的木制篮板，横宽应该不足1米4，竖高大约有1米，比标准篮板小许多，看不准篮板下沿离地面有没有2米9，古怪的是，由于篮板设在角落，与两边的建筑墙和围墙均形成45度，不见罚球线和三分线，想它也许是世上最简陋、最另类的三角状篮球场，根本没法比赛，三对三都嫌挤，进攻只能从中心地带发起。
　　他又想它或许只用来练习投篮，算公司给员工提供的一种娱乐设施，只是太过偷工减料，雀斑女投三分球用什么姿势？定是双手持球再从胸口扔出，扔个什么都不沾，还说不定总有人把球扔到围墙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