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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黑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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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章误入黑鱼河

  刘奇按那姑娘的指点,驱车从火山地质公园大门出来,右转,顺着火山边沿走过,然后从火山的后面一直向前走,最后隐没到了树林里。
  先前,站在火山顶上时,刘奇就已经看到了这条路,只是不知道这路通向何方。这时,当他开着车,从火山边沿走过,及至驾车到了火山的后面,他对火山的敬畏又添了几分。他不由调转车头,把车停到路边的草地上,然后顺着这条笔直的、远看似乎直上火山顶的路,静默的去看那让他的心中风起云涌的火山。
  刘奇仰着头,爬在方向盘上,看的是那么的入迷,那么得专心致志。看着看着,他便有点昏昏沉沉的,特别的困倦、想睡觉。在徒劳的挣扎了一会儿后,刘奇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其实,刘奇是病了:虽说比赛只是几天的事,可前期的训练、热身赛可折腾了一个多月。另外,昨晚长时间的驱车狂奔和今早爬火山的劳累。还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他在火山底部昏睡时因少有空气的流通及那火山底部的潮湿,他脱光衣服上来后,再被那带着湿气的晨风一吹(当时他觉得特别的凉爽、舒服),病灶便潜入了体内。现在,他爬方向盘上,仰望火山,困顿、劳累、疲倦便一起向他袭来,当他沉沉昏睡时,那病灶里的虫蟊便趁机潜入他的机体里捣乱,让他浑身滚烫、口干舌燥。
  没有人知道这辆越野车,为什么从早10点多一直停在面对火山的路旁,直到太阳西斜。
  中午时,曾有好奇的小鸟跑到车顶上散步,向车内窥探,还在引擎盖上留下了一滩黑白相间,表示我来过了,留作纪念的粪便。也有牧人的牛羊经过,在那车轮胎上蹭痒痒留下的几根衰毛。
  刘奇醒来后,看到那红彤彤西斜的太阳,更觉热得口干舌燥,万分的难受。他咕咕的喝下了一瓶矿泉水,才觉得舒坦了些许。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浑身发冷,冷到骨头里面去了。
  “我得赶快离开,不然,我可能就要冷死在这儿。”觉得冷得上下牙在不断的打架的刘奇,边颤抖着声音自语着,边发动了车子。可车刚起步,他又忽然想起,自己是要往相反的方向回腾冲县城的,便掉转车头,向腾冲方向急驶而去。
  车开出一段路后,随着夜雾的渐渐降临,又饥又渴,浑身滚烫,而自己却觉得冷得发抖,有点迷糊的刘奇,犯了个从他学开车以来最最低级的错误——他把该右转的路给看丢了,把正对着拐弯处的那条小河道看成了路。结果,他驶离公路,穿过一片长满了小花小草的小树林,叮叮咚咚、稀里哗啦的冲进了那条小河道里。那时,他的思绪有点混乱,他忘了他是在公路上行驶,而是把自己想成了在比赛场上的战士,那河道就是他鏖战的战场,他内心的炽热如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那溅起飞舞的水花、颠簸中车身痛苦的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叫声和发动机的轰鸣,让他激动不已,他的身体不断与车门发生着战斗,座椅在不断的呻吟。车子前行一段,越过几个险滩,转过一个浅弯后,在一片比较开阔,车的速度也比较快的地段,在他的头和车顶亲密的接触几次后,那车在左边的车轮陷进了一片软沙里,而右边的轮子却又压上了硬硬的崖石后,那如狂奔的野马似的战车,终于侧翻了。
  不知是因为先前的疯狂,还是过分的虚脱,刘奇没有马上从车里爬出来,他任由渗进车窗的、柔软的细沙,抚摸自己那滚烫的脸颊。
  他就这样静静的歪躺在车里。
  刘奇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后才爬出车,然后试着推了推,想把侧躺着的车给扶正了。可不但没扶正,在他使劲的摇晃后,那车好像故意要和他较劲一样,向左边倾斜过去,紧接着便来了个四脚朝天。
  刘奇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沙地里。
  就在刘奇坐下去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在灰蒙蒙的夜雾中的远处的小山包上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刘奇揉了揉眼睛,那小山包附近并没有房子什么的。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刘奇自语道。可他马上否定了,他分明看到一个穿花衣服的人,在他的车侧翻之前就站在那小山包上。
  在刘奇胡思乱想的当儿,天黑了下去。随着夜雾的降临,四周响起了蛐蛐声和蛙声。
  刘奇正无助的呆坐在沙地里,不知如何是好时,就见小山包那个方向,有人点着火把向他这儿走来。
  及至来人走近了,刘奇才看清,打着火把的来人,是个身穿兰花衣服的女孩,在她的前面,是一只个头很大的黄色导盲犬。
  按理说,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如有人来相助,一定会很高兴的,可这时的刘奇却高兴不起来——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女孩,可不知怎么的,刘奇觉得是那么的面熟,好像是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似的。他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丑,有点不好意思的起身,对着来到面前的女孩强笑了一下,便转身去车里拉出了他的行囊,从包里拿出火机,点上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装做很轻松的样子说:“没事,什么也没伤着。”
  “能翻过来么?”手举火把的女孩指了指车。
  “我俩可能不行。”刘奇苦笑了一下。
  那女孩没再说什么,而那大黄狗却好奇的围了车子嗅上一圈,然后又嗅了嗅刘奇,这才摇着尾巴回到女孩身旁。
  “你们这附近有住宿的……”刘奇怕女孩听不懂,强调说就是吃饭、睡觉的地方。
  女孩想了想,说没有。
  看刘奇露出绝望的样子,女孩说:“到我家去吧,我爸不在,你就睡他的床。饭么……饭到是有……”
  刘奇听女孩的意思好像是没菜,便说:“有点东西填填肚子就行。”
  刘奇说着,提了行囊,便跟了女孩向小河的上游走去。
  这时的刘奇,昏昏沉沉的,他的包里就有支多功能手电筒,可他就没想起拿出来用,只知提着行囊,跟在女孩和大黄狗的身后,就着昏暗、忽明忽暗、漂浮不定的火把光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有几次他都踩水里去了。
  静默的走了一段,刘奇无话找话的问女孩叫什么名字。
  “小倩。”
  “什么?”
  “栗小倩。”
  刘奇吓了一跳,头“嗡”的一声大了——他把栗小倩听成了聂小倩。他的心里掠过了蒲松龄老先生对“聂小倩”的描述,下意识的停了脚——刘奇对“聊斋”的认识源于上小学时听的鬼故事。他第一次听人讲鬼故事是在他们家住的院子里,听的就是《聂小倩》,听得他心惊肉跳的,直到现在,一听“小倩”,他心底都会条件反射的抖一下。正在这时,有只夜鸟扑哧哧的从河滩边飞起,更是吓得刘奇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向前走了一段,觉得身后的刘奇没跟上来的小倩,回头看刘奇呆站那儿,又折了回来:“怎么不走呢?”
  刘奇没作声,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心想,她是不是那个“小倩”?
  “马上就到我家了。你看,亮着火光的就是我家的堂屋。”
  刘奇先前想到“小倩”,又被那忽然飞起的夜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汗一出,他的脑子似乎清醒了,想起了他包里的手电筒。他抖手抖脚的从包里摸出电筒,向远处的火光照去:那是一幢比较大的,白墙青瓦的三开间平房。中间的一间,可能就是小倩说的堂屋,从敞开的门,可看到有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那屋里跳动。堂屋的两旁,是两间带有窗子的房子。刘奇猜想,那可能是主人的卧室。在这平房的右边,有一间也是白墙青瓦,比正房小了许多的房子,那房子的门也是敞开着的,只是没火光罢了。
  刘奇把那房子仔细的看了几遍,好像并没有什么阴森的样儿。他又对那房屋照了一会儿,问小倩说:“附近……没,没,……怎么没有其他的人……人家?你父母不在家么?”
  小倩没注意到刘奇那紧张、语无伦次的样儿,说这附近只有她们一家,她爸去乡里她爷爷家了,她妈在她家屋后的小树下。
  刘奇一听这话,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什么树下?她妈住树洞里么?”——这荒郊野外只她们一家,她妈在小树下,那是人还是……这么一想,刘奇的腿就软了。
  “啊哟,你怎么了呢?”看刘奇歪歪倒倒想坐下去的样子,小倩忙上前扶住刘奇。
  这时的刘奇,三魂已经吓丢了七魄,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睡梦中。他任由小倩扶着,懵懵懂懂的向那幢闪着幽幽火光的房子走去。
  其实,刘奇这是瞎马自惊——一般没和刘奇相处过的人,在看到刘奇那高大的身形和满脸的络腮胡,还有那强壮发达的肌肉,根本不会想到刘奇其实是一个性格特别软弱,特怕黑夜之人。只有李为民看到了刘奇是个:“白天,力拔山兮气盖世;晚上,黑夜黑夜奈如何”的人。李为民还用他的基因学说证明,刘奇是未来的艺术大师,因为他的身上具备了一切艺术大师应有的特质:“雌雄同体”(外表阳刚,内心阴柔)。
  许多大导演不就是满脸的毛胡子么?
  “你们想想,大汉天子姓刘,那是一个多么硬朗的王国;而我们文化艺术特别有成就的大宋,赵匡胤的后代所经营的,却是个羸弱的国度。而刘奇却把强与弱这两者都兼于一身了(刘奇的母亲姓赵)。”李为民如是说。
  开始,汪路还说李为民是信口雌黄。可慢慢的,汪路也发现了刘奇的硬汉形象是“纸老虎”,并说晚上刘奇就真的成鼠了。并且自己还经常会:“麂子放屁——自惊自吓。”(汪路语)
  何况,此时的刘奇正发着高烧,先前小倩过来时,他就把小倩看成了皇甫佳;另外,他从未单独走过夜路:昨晚一人驾车独行,穿过怒江,翻越高黎贡山时他就心里毛毛的。只是那时的他,被自己发现能死而复活的火山的激动驱使着,而暂时忘却了对黑暗的恐惧。现在,可能是因为生病,人虚脱的缘故,他莫名的想起了汪路讲的鬼故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一人独自驾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忽然,他看见有一披着长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背对车子站在路旁。等车驶近,那女子转过身来……
  小倩原想把刘奇扶到火塘边坐的,可看刘奇马上就要倒下去的样子,便直接把刘奇扶到了她爸的床上,用被子把冷的发抖的刘奇盖上,这才回到堂屋做饭。
  等饭做好了,小倩再去叫刘奇起来吃饭,才发现刘奇起不来了。
  小倩这才注意到,刘奇那干裂的嘴唇和烧得通红的脸,猜想刘奇是“打摆子”(发高烧),便回到堂屋熬姜汤。
  原来,小倩的父亲就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草医,所以,耳濡目染的小倩知道,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打摆子”的人要喝姜汤,如在野外,没有姜和红糖,喝一大碗烫开水,也能缓解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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