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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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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1节警察没收冻豆腐

  后来卖冻豆腐,遇到了麻烦。
  作为市民春节副食品,按人口供应冻豆腐,我家能买二百多块,是那种小块儿的。我和哥哥每天起大早,拉爬犁顺北二道街走七八里路,去街里副食店排队买。每天只卖给二十块,十多天,才全部买回来。
  豆腐的香味很吸引我。离我家一里多远的东岗农业生产二队,有一间豆腐坊,从墙里伸出来的流水槽,常流淌着压豆腐的浆水,我渴了饿了的时候,就跑过去接豆腐水喝,把肚子喝得涨涨的,也能顶一会儿饿。冻豆腐炖酸菜,出锅时再撒一把红辣椒面,家里人都很喜欢吃,咬一口一股水儿,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滋味。母亲说家里有土豆酸菜和冻白菜,这冻豆腐就卖了吧。买来时每小块花五分钱,可以卖七分,每块赚二分钱,二百多块都卖出去,一共能挣四元多,是一个学生一学期的学费。
  我家有五个学生在林业一小学念书。按学校的规定,以往享受免学费待遇。四叔当上you派后,我们不再申请免学费。父亲说,咋好恬着脸求单位给开证明啊。
  我把冻豆腐用爬犁拉到北二道街的小火车道口去卖。刚卖出去十几块,来两个民警不让卖了,说我投机倒把违法,强制把两麻袋冻豆腐拉到东岗派出所听候处置。
  到派出所,他们拖着麻袋从后门随便扔到房后院子里,让我站在走廊反省。我从上午反省到下午,他们进进出出根本不理我。我担心扔到后院的冻豆腐被耗子祸害,时不时地跑出去看看。后来我熬不住了,进屋问那两个民警究竟咋处置,没想到其中一个站起来大声地咆哮,说要如何如何制裁我。他这样不像我心目中的警察,我反而不怕他,心里非常瞧不起他。我说随便你怎么制裁,你要告诉我,那些豆腐怎么办?不让卖我就拉回家去,我又没犯什么法。那民警说,你别想好事,还能让你拉回去?我们没收了!我问,没收怎么办?他“嘿嘿”冷笑一声说,没收就是没收,你没有权力问怎么办,就是把它扔掉,你也管不着。我急了,去敲所长的门,所长说,下班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明天送来二十元罚款。
  罚这么狠?买二百多块豆腐花十多元钱,都卖出去才能挣四元多啊。知道东西拿不回去,只好拉着空爬犁回家,我早就饿透了。
  到家只见几个弟弟妹妹摸黑守着火盆发呆,大人都出去了。我一天没回家,父母很担心,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和哥哥姐姐们出去到处找。很晚,全家人才回来。我担心母亲骂我,母亲反而安慰说,你也别上火,没收就没收吧,就当是咱们自己家吃了。
  我想起电影《红孩子》中一些情节,悄悄和哥哥商量,干脆把冻豆腐偷回来。要不也是被他们扔掉或者喂耗子,那多可惜啊,咱买回来连一块还没舍得吃呢。哥哥犹豫好半天,答应可以试试。
  匆匆吃过饭,我们先在派出所房前的北二道街上走一个来回,看到每个房间的灯都亮着,只有一个房间有两个人在吃东西。我们绕到房后,借月光看清环境和退路,从板杖空子钻进去,拼力把装冻豆腐的麻袋在雪地上拖拽出来。我害怕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过在心里不承认这是偷,东西本来就是我家的。哥哥担心明天派出所可能找来,我说没事,我报的姓名和住址都是假的,他们找不到。哥哥说那也不得不防。
  我们拉着爬犁绕几个圈才回家。果然,事后啥事都没有,看来我们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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