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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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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序

  逊问曰:“长者何人?”
  老人答曰:“老夫乃诸葛孔明之岳父黄承彥也。昔小婿入川之时,于此布下石阵,名八阵图。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日每时,变化无端,可比十万精兵.....”
  逊曰:“公曾学此阵法否?”
  黄承彥曰:“变化无穷,不能学也。”
  ——《三国演义》第八十四回
  我要替阿Q写自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细想起来,差不多三十年前就朦朦胧胧有了这念头。
  那时在高中课本里第一次读到鲁迅的《阿Q正传》,虽然是节选,理解也肤浅,但经过老师深入浅出而又生动形象的讲解,我和同学们立即被它迷住了。根据老师的建议,我们课后找来全文阅读,更加爱不释手,大家聚在一起热议了好多天,争相谈论各自印象最深的经典情节和细节。我至今清晰记得,当时我对文中阿Q幻想革命时的心理描写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阿Q为在土谷祠里究竟摆上钱家还是赵家的桌椅犹豫不决,令人拍案叫绝。当然随着阅历的增加,现在我对结尾那一段更加印象深刻,看似漫不经心如同废话,实则力有千钧撼人心魄。鲁迅在第一章《序》里说,他不写“阿Q自传”的原因是“我又并非就是阿Q”,但他对阿Q的深刻了解、对其心理的精准把握远远超过我们这些和阿Q十分相似的人。我没有勇气像鲁迅那样宣称自己并非阿Q,那么在这个各种“自传”满天飞的时代,产生写作《阿Q自传》的想法,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
  首先是难逃炒作的嫌疑。可能有人觉得,一个无名之辈自不量力要写什么《阿Q自传》,无非是想借助阿Q及《阿Q正传》的名气,狐假虎威欺世盗名而已,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就是除了炒作还是炒作。
  毫无疑问,现今的时代是一个以追名逐利为主流的时代。君子爱财,只要取之有道,本也无可厚非;名随实至,如果有口皆碑,出名理所当然。然而也有不少人为取财不择手段,乃至锒铛入狱;为出名不顾廉耻,搞得丑态百出。前赴后继,此起彼伏,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早已见怪不惊。傍名人以出名,博眼球为谋利,是其中最低级、最笨拙但也是使用得最多的炒作手段。正因为《阿Q正传》太有名了,人们一听到《阿Q自传》这名称,大脑里条件反射般地跳出“炒作”二字,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阿Q正传》是世界名著,自问世以来研究者不计其数,其成果汗牛充栋,然而以我之孤陋寡闻,作家们似乎对其敬而远之,尽管鲁迅在《阿Q正传》开篇就罗列了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小传种种形式,自己却只写了不在其中而又最难写的“正传”一种,大度地将更多机会留给了后人,遗憾的是至今无人问津。这固然使《阿Q正传》显得曲高和寡,但也难免有些孤单。纵观古今中外文学名著,曲高和众也很常见。以中国四大名著为例,《三国演义》有《反三国》与其对唱;《水浒传》有《荡寇志》反调,有《金瓶梅》衍生,也有《水浒后传》等附和;《西游记》的续书就更多了,《东游记》、《南游记》、《北游记》、《西游新记》、《西游后记》等等,如同雨后春笋;随《红楼梦》而来的爱情小说,比如《青楼梦》、《白楼梦》、《红楼新梦》、《红楼旧梦》、《红楼续梦》之类,更是数不胜数。这些或续或仿之作比起原著来,毫无疑问差了老帽子远,名副其实的狗尾续貂,有的正如鲁迅批评的那样,纯属“闭眼胡说一通而后快”,令人不忍卒读。但它们的出现不仅无损于原著的伟大,而且有力地证明了原著的广为流传和深受民众喜爱,其内容和形式在某些方面也有可观之处,并非毫无价值。
  有鉴于此,我这个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的大老粗,也鼓起了舞文弄墨的勇气,提笔欲写《阿Q自传》了。原因无它,向名著致敬而已。纵然狗尾不如,不值方家一哂,但有先例在前,想来读者朋友也会理解宽容的。至于欺世盗名之嫌,众多“先驱”湮没无闻的事实,证明即使有心最终也属徒劳,大家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声明一:本篇狗尾续貂是真,沽名钓誉之心实无,不过表达对《阿Q正传》的喜爱而已。
  其次是引人疑议的担心。贸然涂鸦《阿Q自传》,是否符合鲁迅本意?阿Q毕竟是鲁迅一生心血的最大结晶,是世界文学殿堂的不朽典型,如果鲁迅不愿别人对阿Q进行再创造,那么我们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这使我想起了大众刊物《故事会》里有个阿P,其言行举止和阿Q差不多,称之为现代版的阿Q毫不为过,但编辑不叫他阿Q而是叫阿P,多半正是出于避嫌或尊重。这说明人们写阿Q故事的冲动一直都有,只不过顾虑重重。从鲁迅一说《阿Q正传》“速朽”,再说“早经消灭了”,似乎也不愿后人再提阿Q,但经过本人初步研究,得出的结论是:鲁迅是希望后人续写阿Q故事的。除上文提到的他罗列了种种传记但自己却只写了“正传”一种,暗示后人还有许多种阿Q的传记可写之外,还有以下证据。
  一是在《阿Q正传》里,鲁迅谈到为何只写“正传”的原因之一,在于他对阿Q了解太少,姓名、籍贯、家世几乎一无所知,只有一个“阿”字是可以确定的,“只希望有‘历史癖与考据癖’的胡适之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端绪来”。言外之意,只要能够寻出有关阿Q的新端绪,哪怕是胡适之的门人,也是可以续写阿Q故事的。我没有“历史癖与考据癖”,也不是胡适之先生的门人,只是无意之中寻到了一点点有关阿Q身世的新端绪,于是就迫不及待地提笔想要告诉大家了。
  二是对于续写或摹仿之作,鲁迅并不反对,相反还颇为提倡。他提出过“旧瓶装新酒”、“老调重弹”等文学主张,发现了许多现实中出现但“古已有之”的事情,出了一本名为《故事新编》的历史小说集。他的名作《狂人日记》,据说就是受到俄国作家同名小说的启发而创作出来的。这些事实充分说明,假如鲁迅泉下有知,他是不会反对有人写作阿Q故事的。至于写得怎么样,那是另外一回事。
  对鲁迅小说的续写或摹仿之作,以我有限的见闻目前还没见过听说过,但对他其他作品进行摹写的则时有出现。比如著名作家王蒙就曾仿照鲁迅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写过一篇《论“费厄泼赖”应该实行》的文章。有王蒙先生珠玉在前,我也就厚着脸皮大着胆子东施效颦了。
  声明二:滥造《阿Q自传》,既不违背鲁迅的意愿,也非遵照他的遗训,希望热爱或者反感鲁迅的人们,都不要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本人此举只是希望抛砖引玉,引出别人更多更好的《阿Q列传》、《阿Q别传》等等来。
  第三是遭人误读的害怕。提笔之际,我就心里惴惴不安:《阿Q自传》会不会被人解读为消解崇高亵渎神圣,或者含沙射影侵人名誉?
  尽管三十年前就有了写作本篇的念头,但正式动笔是在三年前,起因是现今热度越来越高的“传记热”。那是我一次偶然逛书店时,发现书架上各种传记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传主有的美名远扬,有的臭名昭著,有的轰动一时,有的小有名气,有的有所耳闻,有的不知何方神圣(这只能怪自己闭目塞听),后四类人的传记以自传居多,粗略一翻,文笔隽永优美(非我辈老粗所能及),情节曲折生动(忽然联想到近年来诸多作家、导演被批评为不会讲故事),事迹催人泪下(愚意认为,这一点更值得现今的作家们学习),心生仰慕之余,突发奇想:如果阿Q也写自传,将会如何?
  这一想法和我脑海中隐隐约约保留多年的念头一拍即合,冲动之下,立即回家动起手来,五天之内完成了前几章。但写着写着,我突然胆怯了。文字拙劣固然在意料之中,但情节发展必然涉及许多历史名人,有的还是万众敬仰的革命先驱。尽管我对他们没有丝毫不敬之处,但是本篇与《阿Q正传》一样同属讽刺小说,难免授人以柄。虽然,在讽刺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并不代表就是作者或亵渎或讽刺或挪揄的对象,例如《儒林外史》没有挪揄王冕,《阿Q正传》没有亵渎尼姑,《围城》没有讽刺唐晓芙;但是这种常识对某些人来说如同天方夜谭。近年来随着国人维权意识的迅速增强,同时随着国人文学水平的急遽下降,无论是专家还是砖家,都越来越分不清文艺作品与历史真实之间的区别了,因为作品情节与史实有所不符,或者历史人物与人们头脑中的固有形象有所差异,作者饱受口诛笔伐,甚至站到被告席上的怪事屡见不鲜。相对于其他种类的作品,讽刺小说更加容易招惹是非,一不小心就会官司缠身,麻烦不断。国人与生俱来的幽默感,也似乎被无处不在的黄色笑话、无时不讲的荤段子消耗净尽了,对幽默讽刺小说不愿看或者假装看不懂(这也是幽默感的体现),作家们写其他作品尚且战战兢兢,哪里还敢写讽刺小说?加上作家自身幽默感的渐渐流失,使得当代幽默讽刺小说有如凤毛麟角,几近绝迹,更遑论出现吴敬梓、鲁迅或钱钟书那样的幽默大师了。
  要打破这种沉闷的局面,就得要有不知老虎为何物的初生牛犊,或者看不见皇帝新衣的小屁孩出现了。鄙人虽然觉得自己“略懂”一点点幽默,“稍具”一点点风趣,但一者缺少文字功底,词不达意;二者向来胆小怕事,怕吃官司;三者平生居无定所,腰无半文,实在没有写作讽刺小说的本钱。两难之下,几经思量,就此住了手,写了一小半的草稿一放就是三年。然而风声已经传了出去,有友人知道我在写作《阿Q自传》,一再好奇地催问进展(这也是沾了《阿Q正传》的光),并鼓励我无论如何得写完,“即使不能面世见人,也可私下传阅传阅”。我不得已,于今年国庆假期拿出旧稿看了看,自己又有了一些新的感触,同时眼红心跳于书店里各色传记的销售火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赖店看书,不如回家上网,于是义无反顾再续前缘。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多少有点儿可鄙可笑,可悲可怜,但在我自己,却是鼓起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莫大勇气,实属不易。至于前途命运,只好听天由命了。不过,例行公事的声明还是不能少的。即使不能当挡箭牌,多少也能起点防火墙的作用吧。
  声明三: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应是巧合。
  说来说去,以上全是废话。人们常说“废话少说”,但在现实生活中,废话却是说得最多、技巧要求最高的。
  以上可以算是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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