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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一章开会分红（一）
不舒心的日子非常难熬，再有几天，王家窝百分之七十多的人家终于等来一年内日思夜盼的日子，腊月二十七，一年内结算分红查钱数票开会舒心日，对于其它百分之三十的人家却是如临深渊的还债灾难日，同时也是所有人家评定工分遴选新人下地干活的期盼忐忑日。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忧，就像作生意，有赚钱的就有赔钱的，也像官场，有当官的就有平民，如老百姓土语‘都想坐轿，谁去抬轿呢！’，这世上没有绝对一样的东西，也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分红同样如此，有分到钱的，就有欠钱的，不同的是分的钱多少欠的钱不同而已，分红以各生产队为单位，依据是各生产队全年收入除以全年总工分，得出每工分工值，用工值乘以各户全年总工分数，得出各户收入数，减去各户全年春秋季按人口分的粮食乘公粮价支出数，减去分的蔬菜欠账等其它支出，得出正数的人家就是‘余量户’，分到红利或来年补欠帐户少分的粮，得出负数的人家即‘缺粮户’，需补钱或少分粮，或通融后挂‘往来账’以后补交，王家窝各生产队的收入状况基本一样，第一大收入是粮食，王家窝主要产三种粮食，小麦玉米和红薯，小麦国家统购价二毛五一斤，公粮价一毛三，玉米统购价一毛九，公粮价九分钱一斤，红薯统购价四分钱一斤，公粮价二分钱，国家公粮一般不收红薯，红薯王家窝没卖过一分钱，统购价是生产队交了公粮，留够种子，社员按人口按标准平均分完后，剩有余粮，允许供销社调配给其它地方的价格，王家窝人多地少，年年细粮远远达不到每人每月十五市斤的分配标准，所以王家窝从来没有卖过统购价，粮食现金收入主要是必须一亩地按收成上交百分之十五到三十的公粮款，由于从没卖过统购粮，所以各队会计为图省事经允许，内部记账结算时小麦玉米红薯价格不分统购价和公粮价，都以公粮价为结算单位，即小麦每斤按一毛三计算，玉米每斤九分，红薯每斤二分，王家窝副业很少，响应国家号召以种粮为主，社员百分之九十多的精力耗在光出力不打粮食不出效益的薄山坡地上，第二收入是生产队养的羊和各户养的猪，肉属奢侈品，与社会主义俭省节约反对资产阶级腐化堕落价值观不符，牛属耕地主要生产力，屠杀和贩卖是严重违法要批斗坐牢的，只有老死或生病治不好死了才可由供销社处理调配牛肉，养猪和养羊数量经过严格限制，原则上一户只允许养一头猪，一个生产队平均两人可以由生产队集体养一只羊，羊全部吃草，猪主要吃红薯秧嫩草和不多的苦野菜，及几乎是清汤刮水的泔水，因此到年底每家出栏的猪又小又瘦一般不会超过一百斤，每年供销社分给每户的猪仔也是又瘦又小，基本一样大小，没啥挑头，猪肉每斤七毛三，毛猪每斤五毛一，羊肉每斤九毛六，毛羊每斤六毛九，每年腊月十五六日，各生产队由队长和会计带领几个民兵到各家过秤收猪，按毛猪收购价的20%现金收入记在生产队收入账上，平常养地的猪粪按评定的猪粪质量等级换算成工分记在各家收入账上，集体喂养的羊挑选几只老弱病残者卖给供销社，20%收入记在生产队集体收入账上，第三收入是外乡下煤窑社员挣回来的工资，根据政策，一个队最多允许两个根正苗红身强力壮男劳力出去务工，一年给生产队挣回来的收入最多不超过百十元，其它就是生产队种的寥寥无几的蔬菜，由于从没卖过，按人口分的蔬菜，只能按统购价扣各户收入，从以上看，要想多分钱不成‘缺粮户’，唯一办法是多挣工分，要想多挣工分则须家里能下地的劳力多，且最好是能挣高工分的棒劳力，若家里大人少不能挣工分的孩子多，则肯定工分少，若家里一半以上都是不能下地的孩子，粮食又按人口分配，肯定是‘缺粮户’，没有奇迹发生恶性循环肯定被年年记在‘往来账’上，王家窝五百多口人，一百三十多户，大人少孩子多的户有三十多家，孩子超过九个的户有六家，孩子最多的家是张家门宋富水家，六男五女十一个孩子，十一个孩子中七个能下地挣工分，是王家窝有名的‘余粮户’，孩子各个能吃饭量大，也是王家窝有名的‘吃才户’，因房子少没地方住没钱娶媳妇，五个成年男孩四个光棍，也是王家窝出名的‘光棍户’，家人各个为人善脾气好，还是王家窝出名的‘老好户’，十个孩子的人家有两家，下地的劳力都超过半数，有一半以上是不能下地孩子的人家有十六户，孩子多劳力最少的人家是张为命，其次是赵福多，张为命家十一口人只有四个人下地，其中麦风还是挣的最低的工分一个工五分，张为命家自然成王家窝最大的‘缺粮户’，从生下米包后近七年内年年入不敷出欠生产队钱，每年分红会生产队会计都是最后一个叫他，喊他的声音最高，瞪他的时间最长，因他年年拖欠，苦求没钱拖延，或要求用明年少分粮食抵账，造成会计收支不能平衡，‘余粮户’分红不能及时兑现，会计为此被动落埋怨，评不成先进得不到额外工分，当了三年会计的亲二侄子晓军为此从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平时见他躲不过时勉强喊他一声三叔，背后干脆发泄似的狠狠喊张为命为‘老缺粮’‘往来账’，这两个名副其实的外号成了张为命的代名词，背后人们提起他时，自然喊他‘老缺粮’‘往来账’，只是他有些脾气为人还行，当面除了进旺几个酒哥们，别人几乎没人喊，可对自尊心很强极爱面子的张为命来说，这两个外号像两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使他颜面尽失威风扫地抬不起头，这几年性格越发暴躁乖戾有时几乎难以自制，平时见人除了呵呵傻笑几乎没别的话语，下地干活时，像和地斗气似的玩命下死力气，腊月二十七，王家窝大部分人的欢庆日，对张为命来说，就是灾难日，催命日，是他一年内最难面对最怕来临的苦难日。
进入腊月，张为命的脸色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乌云，苦愁愁满脸阴沉忧郁，额头抬头纹更多更长更深，密布腿上的静脉疙瘩鼓的更密更高更黑，他除了每天和麦枝披星戴月担两担水外，平时话就不多的他更是一声不吭，看那个孩子不顺眼，不分青红皂白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狠狠扇两耳刮子，或是猛踹两脚，孩子们躲瘟神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惊恐不安的躲着他，他除了担水吃饭，其余时间则远远坐在院外高大秋疙瘩梨树下石墩上，望着东南边三里外高大挺拔的林台山尖枣峰，一锅接一锅吸烟，对家里其它事不管不问，对家外事更不感兴趣，连闹的沸沸扬扬全山轰动福多和满囤家的事，也没像以往一样热情帮福多的忙，一次没去看，连问也没问一声，甚至连这些天人好心好几乎给他家义务挑水集柴的帮扶对子，平时说话诉苦对象宋富水，也很少像以往一样说贴心话和给好脸看，近段有不少人去狼帐洼地坟场消愁感伤明志，他一次没去，他不愿看更不愿想那些本不该死的苦命人，他想的太多哭的太多心已受不了有点麻木，以自己目前的心态，他不敢肯定自己看到那些新坟后会不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傻事，也不能更不会像进喜一样借酒消愁，唱曲泄愤，他有他的消愁方法，泄愤方式，他有意麻痹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平时劳累一天腰酸背痛的他喝两碗红薯稀糊涂后早早上炕和衣睡觉，这十几天他少有的改变了作息习惯，晚上不管天多冷，刮多大风，他都一晚不落的坐在秋疙瘩梨树下呆呆瞪着尖枣峰麻木机械的一锅接一锅吸烟，表情像个僵尸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有弯弯下玄月穿出云层在尖枣峰洒下婆娑月影时，他才会抬头无精打采的认真看几眼月宫里的兔子，多眨几下眼睛，可十五晚上是个例外，他盯着脸盆般大的明晃晃皎洁月亮足足看了四个多小时，直到月亮越过北岭登上螺嘴看不到时，才长长叹一口气，抹一把满脸泪水，恋恋不舍扭过脸对着尖枣峰不停低泣叹气。
赏月是人类闲情逸致抒发情怀心情舒畅时的高雅表露，赞美欣赏满月是无数文人骚客才子佳人感叹人生留恋人间体现才能的最佳最浪漫方式，但赏月抒发美好心情对王家窝人来说极不现实，整年日不保夕饥肠辘辘烦事不断，哪有心思观景赏月，何况一个月从初七到二十三，十七天晚上能看到的月亮，由于大山的遮挡，多数人最多也只能看到十四五天，再扣除阴天的影响，能有十一二天看到月亮就很不错了，因此被生计搞的焦头烂额的王家窝人整年很少注意到月亮的存在，既是在夜里干活走路，也很少借助月光方便，王家窝地处深山，地路坑洼崎岖不平，走路干活需眼明心亮，物竞天择，久练成精，王家窝人天生一副好视力好眼睛，再黑的路，只要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王家窝人也能凭微弱暗光走路照常如履平地，坐在林台山峰最高处，天好时，能清晰看到东边一百五十里外中原市边白练似的母亲河，站在高山顶，晴天里能依稀看到十几里外移动的人影，除了眼好，王家窝人由于生活的磨砺路况的崎岖，还练就一项特异本领，走路奇快，腿高台高举，虎虎生风，一个棒劳力不用提劲走山路，一个山下人一路小跑也不一定跟的上，月亮对王家窝人来说，只有在夜里担水或挑一二百斤东西习惯性的大踏步疾走时，怕路边荆棘或凸起物碰洒桶水碰翻货物时，才偶尔期盼想念天上有皎洁月亮存在，主动赏月对王家窝人来说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是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脑残人做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种奢侈，是不可想象的，像张为命这样能十几天一天不落夜里坐在树下观山峰看月亮，确实与众不同有些异类非同凡响，尤其像十五这天看着月亮泪流满面更是匪夷所思不可想象，若那天看到王家窝人在赏月，尤其观赏十五的月亮，说明这人要么是脑子进水了或是这人要跳崖不想活了，要么是世道变了，旧貌变成了新颜，社员心情确实愉悦，坐拥家乡的美丽会享受生活了，生在最好的观月地，不会享受美好人生，也太对不起这山清水秀蓝天白云月明星密的美丽家乡了，不知情人看来，能生活在这样世外桃源仙境般的家园里，闲暇无事手举酒杯抱儿拥女或手牵情侣，夜里站在高高山岗上，望着满天繁星，吸着新鲜空气，别说是欣赏满月，既是看残月弯月，也是人生莫大享受，不枉来世一遭，但这只是生在美满年代人的美好愿望，对王家窝人确实不现实，此时的月亮对王家窝人来说像南边巍峨俊奇的嵩山一样，只是上天赐给无忧无虑幸福人欣赏的工具，近在咫尺王家窝人无福享受，也享受不了，此时它和多余无辜的孩子一样，只是王家窝大人发愁泄恨解闷的工具，仅此而已。
张为命这十几天确是这样，除了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打孩子，他只能看山借月消愁，不然满腔的无名火和心焦，非把他憋疯或肺气炸不可，他不是在观景赏月，他是在叹月感月嫉月，是心情极度压抑快要发疯快要崩溃，又无处发泄无法排解无处可躲无物可看无事可做百无聊赖时，机械的瞪山消愁，看月解闷，此时的月亮不是月亮，是粮食人民币工分和伤心物，他眼睛盯的是山是月，心里想的却是粮食人民币工分孩子和兴奋伤心的往事，七年前生下米包后由‘余粮户’变成了‘缺粮户’，从此后年年欠钱，季季挂账，前几年人均粮食分的还多些，前年开始减少，去年不如前年，交的公粮却更多，孩子们随着年龄增长，整日吃填不饱肚子只有热量没有多少营养，看看反胃想想肚疼，吃后放很多屁过过肠子很快屙出来的红薯，饭量与日俱增，每次吃饭时，齐呼呼端着碗围着锅台等舀饭的四五个孩子，望着大锅里的稀糊涂，像条条饿狼，面部狰狞，满脸恐怖，眼泛绿光，分到一碗后，无论多热多烫，孩子们准能把饭一口气下肚，挤不到锅前的麦丽麦娜第一碗还没端上，先舀上的米多和米包已经手端空碗眼巴巴看着饭勺等第二碗，那眼神和表情像随时冲锋陷阵赴死的勇士，又像几天粒米未进的叫花看见了陷饼，随时准备从菊叶手里夺过饭勺，或直接趴进锅里痛喝一顿大喝一场，能盛五十多斤水满满一大锅稀饭，全家人在十几分钟内喝光刮净，忙的舀饭的菊叶大汗淋漓，手酸腰疼，若是不大声吆喝吵骂赶走围着她要饭的孩子，她和麦萍恐怕一滴汤也喝不上，麦萍已瘦成皮包骨，虽吃了钙片，还是站不起来，为保障下地干活挣工分的为命和麦枝麦风能多吃有力气，每次都是先给为命麦枝舀饭，再给麦风舀，腼腆力小的麦风，往往被米多米包挤的站不到锅边，勉强喝第一碗后再也喝不到第二碗，半饱的为命，看着孩子们每次因没吃饱伸舌舔碗看空锅的表情，因吃多茅草根屙不下屎一趟趟排队捂肚子上茅房的痛苦情景，心里阵阵揪疼，时想着我这当爹的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们痛痛快快吃一顿饱饭呢！可照眼下看别说吃顿饱饭了，现在家里只剩下能勉强吃个半饱的红薯，明年若还是这样的收成，再扣掉这二年的亏空，能吃上饭不饿死就不错了，明年米多要上学，现在家里就剩几块钱，还要吃盐作鞋买布买衣服，再过几天又要过鬼门关，去年欠的10.85元钱好说歹说，今年抵扣粮食6.49元，还欠4.36元未还上，今年不知还要欠多少，估计不会比去年少多少，还是还不上了，可怎么搪塞过去呢！去年是免费给了队长英明五斤分的过年肉票，让英明担保才说服‘余粮户’平均少分了些红利欠账挂在了往来账上，今年再给谁肉票找谁担保呢！想起肉票，为命气不打一处来，一年都尝不到一点荤腥，好不容易到年底每人分到八两肉票可以买肉了，因没钱还账还得给人家说好话免费送给人家，让人家在会上说好话替自己圆账，想想米包为吃到肉命都差点丢了的那不要命馋鬼样，为命惭愧的心发疼，可有什么办法呢，过年唯一吸引人的东西就只有那点肉票，不白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肉票虽好，没有钱买也是废纸一张，再说肉虽好吃，也仅只是解一时之搀，那有分粮保命要紧呢！可问题是今年家家困难，谁还会有多余钱有心情去多买肉呢，这唯一的珍贵肉票作为筹码该送给谁呢！谁会替自己担保呢！为命望着山峰月亮陷入长长深思。
尤其让为命心慌害怕的是想起往年二十七日在‘豆腐店’开会时的场景，恐惧害怕自己灰溜溜走进会场时面对的眼神，不屑蔑视嘲笑讥讽愤恨冷漠怜悯同情等各种眼神表情，像一把把利刃刀刀刺向他的心窝，他那时恨不得有一条地缝钻进去立即消失，但为了孩子们为了生活不得不硬着头皮傻傻抱头蹲在墙角，当大部分人听到自己领到的钱数喜形于色欢呼雀跃时，他心发紧脸烫汗头晕沉眼冒金星，终于等到最后晓军阴阳怪气捏腔拿调叫他的名字说道‘张家门生产队缺粮欠钱最多的户是张为命，欠钱多少元，往来账多少元，一共欠钱多少元，希望张为命同志现在就把钱还上，让该领钱的余粮户尽快领到钱，不要影响了大家过年的好心情，官话我说完了，三叔！快拿钱吧！您亲侄子我求您老人家了’，张为命往往只听到晓军说的前两句，后几句由于羞愧和气闷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他像木偶似的抬头定定瞪着晓军那狂妄戏耍不屑的脸，恨不得立即上去扇他两耳刮子，踹他两脚，过后想想也不该，这咋能怨晓军呢，自己无能连累了他，他才十七岁还年轻不晓事为了自己利益给点脸色也正常，但仔细想想这该怨谁呢！能怨自己嘛，自己也是无辜的呀，我辛辛苦苦整年一天不落下地下死力辛勤干活，因孩子多就成‘缺粮户’，孩子多能怨我吗？这是响应老人家人多力量大多生多育号召，也是去年过世老娘的愿望，谁不想多子多福呀！前些年四个孩子我一人干活整年有吃有喝过的滋滋润润，咋一入生产队几个人干活反而就没吃没喝这么痛苦落魄呢！
想起自己心中最崇拜最尊敬奉为神明的最大最红红太阳老人家，为命一阵激动感慨和悲伤，泪水瞬间流满脸庞，发自心底感叹，要不是他老人家，那还有他张为命，肯定早死在逃荒要饭路上，或像大哥一样死在煤窑上，当年正当瘦的皮包骨头饿的头晕眼花晕倒在路上时，幸遇解放军搭救，回到解放的王家窝，自己家不但分了房子分了地分了牛分了农具，几年后还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当了爹，饭吃的饱衣穿的好，有了做人的荣耀和尊严，为命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托他老人家的恩赐，他和老娘打心眼里感谢老人家感谢党，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把他老人家奉为神明，尊为心中最最伟大的红太阳，及是那二年大饥荒饿死了不少人，这种信念也一直没动摇过，对私下说老人家不是的人大吵大闹心生怨恨，仍然一天不落一日三次饭前站在老人像前祝福祈祷膜拜老人家，心想天有不测风云，既是神也保障不了天灾人祸，老人家肯定和自己一样不知心里该有多难过，可后来地归了集体，集体下地干活，多数人出工不出力，好好的大块地硬用石头隔成山水一冲就踏的梯田地，本来能长粮食的地粮食越收越少，人越来越穷，人人不把心思放在种地挣钱过好日子上，而是整天斗人搞运动，搞的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快活不下去了，他想不明白，他实在困惑，但他绝不敢也不愿把这些事情怨在老人家身上，他深信老人家指的路肯定一定永远没错，一定是下面出了奸臣，不听他老人家的话，没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做，才造成目前这种状况，他深信老人家很快会知道，会采取措施很快扭转这种现状，他深信老人的心一直和他是想通相连的，想到这，多少年从没正眼仔细看过月亮的张为命，双手抱拳，涕泪横流，对着月亮喃喃自语道‘老人家！老人家！您快发威铲除下面的奸臣吧！我实在有点顶不住了，现在也只有您才能救我呀！我求求您求求您了老人家！您快出来制止吧！快让我们回到以前有地有牛有农具，各家各户自己种地，安心打粮挣钱过好日子，别再让他们瞎折腾了，我在心里给您磕头烧香了，老人家！老人家！’，哭了许久老人家，张为命看看西斜的月亮又想起了老娘，想起老娘，更令张为命心痛悲伤，尤其今天晚上，望着象征圆满团圆的明晃晃月亮，勾起张为命不少伤心感伤事，张为命姊妹四个，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八岁时爹得病而死，正遇兵荒马乱大饥荒，娘迈着小脚带领姊妹四个到处逃荒要饭，期间张为命被恶狗咬伤，差点要命，现在左腿上还留着长长大伤疤，大哥为福后来下煤窑回家遇暴雪冻死在路上，姐姐为仙九岁就送到外乡大户人家做童养媳，解放后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这几年由于折腾日子一年难似一年，眼看有过不下去的势头，老娘去年因病无钱医治凄凉而死，想起没享几天福的老娘，想想二哥对自己的无情和冷漠，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张为命又追着圆圆的月亮整整抹泪一个多小时，同时由于想了许久最疼自己的老娘，想起老娘给自己说的许多鼓励安慰贴心话，再想想深信不疑老人家，引燃张为命不服输的天性，为了老人家，为了老娘，为了孩子，日子再苦再难也要过下去，自己再苦再累也不能让孩子死一个，相信日子很快会好起来，可眼下怎么过下去呢？尤其二十七那天怎么面对呢？到底今年会缺多少粮呢？今年的年到底怎么过呢？怎么想法让孩子尤其米包吃块囫囵肉呢？怎么把账圆平呢！尤其怎么让麦枝评上七分麦风评上六分甚至更高的分呢！按理说这些天应像往年一样到村里余粮户家活动活动求求情，可张为命心里清楚，照今年的光景和情形，既是给他们跪下磕头也不会有啥用，与其遭辱不顶用，还不如到时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他们如何奚落如何张狂如何羞辱，我装傻充愣无赖撒泼就是不销往来账，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我相信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闯进我家夺钱抢粮食，我可是地地道道又红又专的三代老雇农，是老人家心中时刻着意惦记保护的好百姓，无论多没脸没皮先过完这个永生不忘该死的年再说，这十几天张为命夜夜睡不着，多半夜坐在秋疙瘩梨树下一锅一锅不停吸烟，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
张家门共有13户人家97口人，有张宋两姓人家，没出六辈都是族亲的张姓人家有10户72口人，分散住在较为平坦的北岭挨近狼帐的西北角岭坡上，宋姓一个族的3户人25口住在近獐子口的北岭东南方一片洼地里，张家门共有地80亩，麦地18亩，秋地62亩，麦地是路好走离村近较为平整山水冲不到的向阳地，秋地是离家远在陡峭山坡洪水随时可冲垮管种不管收的阴坡梯田地，今年麦地平均亩产75斤，共1350斤，计175.50元，每亩上交公粮23斤，共上交414斤，收现金53.82元，每亩留种子20斤，共留种子360斤，每亩分给社员小麦32斤，共分给社员小麦576斤，计74.88元，每口人计0.77元，小麦扣掉留种子按公粮价共收入128.70元，张为命家应分小麦65.32斤，好说歹说抵扣还账15.32斤1.99元，实分到小麦50斤计6.50元，60亩秋地中可种玉米秋地有21亩，今年每亩亩产103斤，共收2163斤玉米，按公粮价共收入194.67元，每亩交公粮30斤，收入现金56.70元，每亩留种子25斤，每亩分给社员48斤，共分给社员1008斤，计90.72元，每口人分到10.39斤，合0.935元，今年玉米扣掉种子共1638斤计147.42元，张为命家应分到玉米114.31斤计10.29元，还50斤4.50元账，实分到60斤玉米合5.40元钱，红薯地共四十一亩，每亩亩产红薯740斤，共收红薯30340斤，公粮价合606.80元，每亩留种子20斤，社员每亩分红薯720斤，共分红薯29520斤，每人合304.33斤6.09元，今年红薯扣掉种子共收入590.04元，张为命家分到3347.63斤红薯合66.95元钱，缺少蛋白质和脂质大部分是淀粉的红薯，每人每天合0.834斤计0.012元，张家门今年粮食扣掉种子按公粮价共收入866.16元，每人合8.929元，张家门十三户养猪13头，平均每头合92斤，农历十七那天共卖给供销社毛猪1196斤，收入609.96元，按供销社收入占50%大队占30%生产队占20%的分配比例，张家门养猪收入121.99元，每人合1.257元，英明三叔家十七岁二儿子英亮放的羊共46只，今年卖给供销社老弱病残羊15只，每只平均64斤，共收入662.40元，和养猪分配比例一样，张家门生产队分得现金132.48元，每人合1.365元，猪羊共收入现金254.47元，每人合2.62元，张为命家的猪96斤，猪粪经现场评定被定为二级上，每月50分，一年按10个月记加工分500分，这500分主要是弱小懦弱十岁麦花的功劳，一年360天，无论刮风下雨，麦花都在菊叶催促吆喝打骂下，起早贪黑挎个与自己单薄身子极不相称的大荆蓝，满山拔嫩草挖苦菜喂猪，今年生产任务大，公社只给了张家门一个外出下煤窑的指标，英明二叔家的大儿子英林今年下了十一个月煤窑，上交生产队33块钱，张家门今年和去年一样，在河沟边种了一亩半地蔬菜，专用鸡粪施肥，白菜每人分了5斤，共485斤，白菜每斤2分钱，收入共9.70元，每人分了3斤豆角，豆角每斤5分钱，共收入14.55元，辣椒每人分了1斤，辣椒每斤8分钱，共收入7.76元，蔬菜收入共32.01元，张为命家蔬菜共扣钱3.63元，张家门今年这几项收入加起来共1185.64元，每人合12.22元，今年王家窝社员除了过年和遇特殊情况共休息了近25天，其它大部分时间大多数劳力都奋战在田间地头泄洪坝水东沟北岭上，劳力的工分，每户基本上男户主都是一天十分，女户主是八分或九分，原则上男青年25岁以上的9分，20岁至25岁的8分，18岁至20岁的7分，18岁以下6分，女青年21岁以上7分，18岁至20岁6分，18岁以下5分，特别优秀突出的经全村10分以上劳力评定可适当调级越级加分，张家门8分尤其7分的小青年居多，占60%以上，大队干部每天加3分，队长和外出务工人员每天加2分，民兵排长和会计每天加1分，先进分子和优秀党员根据情况加200到300分，外出集体参加公社或县里组织的生产大会战，一般都是10分劳力和8分以上男青年7分以上女青年参加，10分劳力一天加3分，青年加2分，今年只有三月份公社组织参加了纸坊水库泄洪大坝大会战，张家门10分男劳力16人参加了会战，大部分劳力尤其棒劳力今年几乎平均出勤337天，张家门能出勤的劳力55人，平均分7.8分，出勤工分约144573分，猪粪工分共5590分，其它各种补助奖励工分共7100分，三项合计157263分，每分合0.00754元，每天按10分计工值分为0.0754元，张为命家张为命从今年正月初六开始挑猪粪施肥上工，到二月底每天十分共计工分530分，三月参加大会战30天每天13分共390分，四月到腊月十一共有工分2510分，今年张为命共挣工分3430分，赵菊叶共出勤327天，每天8分，共挣工分2616分，张麦枝共出勤318天，每天6分，共挣工分1908分，张麦风共出勤319天，每天5分，共挣工分1595分，今年张为命家合计出勤工分为9549分，挣钱71.99元，养猪挣钱3.77元，两项合计共挣钱75.76元，分小麦50斤，合6.50元，玉米60斤，合5.40元，红薯3347.63斤，合66.95元，蔬菜共3.63元，共82.48元，收支相抵欠生产队6.72元，加上去年欠账未还的4.36元，共欠生产队11.08元，今年欠的没去年10.85元和前年的15.67元多，并不是工分挣的少，工分挣的基本都差不多，主要是粮食尤其红薯减产的太厉害，前年红薯亩产960斤，去年降到850斤，而今年少有的降到740斤，红薯减产，虽然欠的钱少了，粮食分少了日子更难过，赖以养命的红薯少了，不但本来缺乏营养的人越来越吃不饱，养的猪因少了猪秧喂越来越瘦小，前年棒劳力干一天挣0.21元，去年降到0.16，今年一下子跌到不合8分钱，这样下去明年也不知怎样，当然今年数据只有队长和会计知道，要是张为命知道，又该不知会在秋疙瘩梨树下多抽多少锅旱烟，多看多少次山峰和弯月，多流多少泪，叹多少气了，因为家里实在是需要化钱而没钱可化，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一年不但没落到钱，反而还需要向外吐钱，任谁也受不了，受不了是小事，这不得不过的日子可咋熬下去呢！自己忍饥挨饿甚至饿死事小，那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可咋过呢！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忧，就像作生意，有赚钱的就有赔钱的，也像官场，有当官的就有平民，如老百姓土语‘都想坐轿，谁去抬轿呢！’，这世上没有绝对一样的东西，也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分红同样如此，有分到钱的，就有欠钱的，不同的是分的钱多少欠的钱不同而已，分红以各生产队为单位，依据是各生产队全年收入除以全年总工分，得出每工分工值，用工值乘以各户全年总工分数，得出各户收入数，减去各户全年春秋季按人口分的粮食乘公粮价支出数，减去分的蔬菜欠账等其它支出，得出正数的人家就是‘余量户’，分到红利或来年补欠帐户少分的粮，得出负数的人家即‘缺粮户’，需补钱或少分粮，或通融后挂‘往来账’以后补交，王家窝各生产队的收入状况基本一样，第一大收入是粮食，王家窝主要产三种粮食，小麦玉米和红薯，小麦国家统购价二毛五一斤，公粮价一毛三，玉米统购价一毛九，公粮价九分钱一斤，红薯统购价四分钱一斤，公粮价二分钱，国家公粮一般不收红薯，红薯王家窝没卖过一分钱，统购价是生产队交了公粮，留够种子，社员按人口按标准平均分完后，剩有余粮，允许供销社调配给其它地方的价格，王家窝人多地少，年年细粮远远达不到每人每月十五市斤的分配标准，所以王家窝从来没有卖过统购价，粮食现金收入主要是必须一亩地按收成上交百分之十五到三十的公粮款，由于从没卖过统购粮，所以各队会计为图省事经允许，内部记账结算时小麦玉米红薯价格不分统购价和公粮价，都以公粮价为结算单位，即小麦每斤按一毛三计算，玉米每斤九分，红薯每斤二分，王家窝副业很少，响应国家号召以种粮为主，社员百分之九十多的精力耗在光出力不打粮食不出效益的薄山坡地上，第二收入是生产队养的羊和各户养的猪，肉属奢侈品，与社会主义俭省节约反对资产阶级腐化堕落价值观不符，牛属耕地主要生产力，屠杀和贩卖是严重违法要批斗坐牢的，只有老死或生病治不好死了才可由供销社处理调配牛肉，养猪和养羊数量经过严格限制，原则上一户只允许养一头猪，一个生产队平均两人可以由生产队集体养一只羊，羊全部吃草，猪主要吃红薯秧嫩草和不多的苦野菜，及几乎是清汤刮水的泔水，因此到年底每家出栏的猪又小又瘦一般不会超过一百斤，每年供销社分给每户的猪仔也是又瘦又小，基本一样大小，没啥挑头，猪肉每斤七毛三，毛猪每斤五毛一，羊肉每斤九毛六，毛羊每斤六毛九，每年腊月十五六日，各生产队由队长和会计带领几个民兵到各家过秤收猪，按毛猪收购价的20%现金收入记在生产队收入账上，平常养地的猪粪按评定的猪粪质量等级换算成工分记在各家收入账上，集体喂养的羊挑选几只老弱病残者卖给供销社，20%收入记在生产队集体收入账上，第三收入是外乡下煤窑社员挣回来的工资，根据政策，一个队最多允许两个根正苗红身强力壮男劳力出去务工，一年给生产队挣回来的收入最多不超过百十元，其它就是生产队种的寥寥无几的蔬菜，由于从没卖过，按人口分的蔬菜，只能按统购价扣各户收入，从以上看，要想多分钱不成‘缺粮户’，唯一办法是多挣工分，要想多挣工分则须家里能下地的劳力多，且最好是能挣高工分的棒劳力，若家里大人少不能挣工分的孩子多，则肯定工分少，若家里一半以上都是不能下地的孩子，粮食又按人口分配，肯定是‘缺粮户’，没有奇迹发生恶性循环肯定被年年记在‘往来账’上，王家窝五百多口人，一百三十多户，大人少孩子多的户有三十多家，孩子超过九个的户有六家，孩子最多的家是张家门宋富水家，六男五女十一个孩子，十一个孩子中七个能下地挣工分，是王家窝有名的‘余粮户’，孩子各个能吃饭量大，也是王家窝有名的‘吃才户’，因房子少没地方住没钱娶媳妇，五个成年男孩四个光棍，也是王家窝出名的‘光棍户’，家人各个为人善脾气好，还是王家窝出名的‘老好户’，十个孩子的人家有两家，下地的劳力都超过半数，有一半以上是不能下地孩子的人家有十六户，孩子多劳力最少的人家是张为命，其次是赵福多，张为命家十一口人只有四个人下地，其中麦风还是挣的最低的工分一个工五分，张为命家自然成王家窝最大的‘缺粮户’，从生下米包后近七年内年年入不敷出欠生产队钱，每年分红会生产队会计都是最后一个叫他，喊他的声音最高，瞪他的时间最长，因他年年拖欠，苦求没钱拖延，或要求用明年少分粮食抵账，造成会计收支不能平衡，‘余粮户’分红不能及时兑现，会计为此被动落埋怨，评不成先进得不到额外工分，当了三年会计的亲二侄子晓军为此从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平时见他躲不过时勉强喊他一声三叔，背后干脆发泄似的狠狠喊张为命为‘老缺粮’‘往来账’，这两个名副其实的外号成了张为命的代名词，背后人们提起他时，自然喊他‘老缺粮’‘往来账’，只是他有些脾气为人还行，当面除了进旺几个酒哥们，别人几乎没人喊，可对自尊心很强极爱面子的张为命来说，这两个外号像两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使他颜面尽失威风扫地抬不起头，这几年性格越发暴躁乖戾有时几乎难以自制，平时见人除了呵呵傻笑几乎没别的话语，下地干活时，像和地斗气似的玩命下死力气，腊月二十七，王家窝大部分人的欢庆日，对张为命来说，就是灾难日，催命日，是他一年内最难面对最怕来临的苦难日。
进入腊月，张为命的脸色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乌云，苦愁愁满脸阴沉忧郁，额头抬头纹更多更长更深，密布腿上的静脉疙瘩鼓的更密更高更黑，他除了每天和麦枝披星戴月担两担水外，平时话就不多的他更是一声不吭，看那个孩子不顺眼，不分青红皂白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狠狠扇两耳刮子，或是猛踹两脚，孩子们躲瘟神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惊恐不安的躲着他，他除了担水吃饭，其余时间则远远坐在院外高大秋疙瘩梨树下石墩上，望着东南边三里外高大挺拔的林台山尖枣峰，一锅接一锅吸烟，对家里其它事不管不问，对家外事更不感兴趣，连闹的沸沸扬扬全山轰动福多和满囤家的事，也没像以往一样热情帮福多的忙，一次没去看，连问也没问一声，甚至连这些天人好心好几乎给他家义务挑水集柴的帮扶对子，平时说话诉苦对象宋富水，也很少像以往一样说贴心话和给好脸看，近段有不少人去狼帐洼地坟场消愁感伤明志，他一次没去，他不愿看更不愿想那些本不该死的苦命人，他想的太多哭的太多心已受不了有点麻木，以自己目前的心态，他不敢肯定自己看到那些新坟后会不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傻事，也不能更不会像进喜一样借酒消愁，唱曲泄愤，他有他的消愁方法，泄愤方式，他有意麻痹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平时劳累一天腰酸背痛的他喝两碗红薯稀糊涂后早早上炕和衣睡觉，这十几天他少有的改变了作息习惯，晚上不管天多冷，刮多大风，他都一晚不落的坐在秋疙瘩梨树下呆呆瞪着尖枣峰麻木机械的一锅接一锅吸烟，表情像个僵尸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有弯弯下玄月穿出云层在尖枣峰洒下婆娑月影时，他才会抬头无精打采的认真看几眼月宫里的兔子，多眨几下眼睛，可十五晚上是个例外，他盯着脸盆般大的明晃晃皎洁月亮足足看了四个多小时，直到月亮越过北岭登上螺嘴看不到时，才长长叹一口气，抹一把满脸泪水，恋恋不舍扭过脸对着尖枣峰不停低泣叹气。
赏月是人类闲情逸致抒发情怀心情舒畅时的高雅表露，赞美欣赏满月是无数文人骚客才子佳人感叹人生留恋人间体现才能的最佳最浪漫方式，但赏月抒发美好心情对王家窝人来说极不现实，整年日不保夕饥肠辘辘烦事不断，哪有心思观景赏月，何况一个月从初七到二十三，十七天晚上能看到的月亮，由于大山的遮挡，多数人最多也只能看到十四五天，再扣除阴天的影响，能有十一二天看到月亮就很不错了，因此被生计搞的焦头烂额的王家窝人整年很少注意到月亮的存在，既是在夜里干活走路，也很少借助月光方便，王家窝地处深山，地路坑洼崎岖不平，走路干活需眼明心亮，物竞天择，久练成精，王家窝人天生一副好视力好眼睛，再黑的路，只要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王家窝人也能凭微弱暗光走路照常如履平地，坐在林台山峰最高处，天好时，能清晰看到东边一百五十里外中原市边白练似的母亲河，站在高山顶，晴天里能依稀看到十几里外移动的人影，除了眼好，王家窝人由于生活的磨砺路况的崎岖，还练就一项特异本领，走路奇快，腿高台高举，虎虎生风，一个棒劳力不用提劲走山路，一个山下人一路小跑也不一定跟的上，月亮对王家窝人来说，只有在夜里担水或挑一二百斤东西习惯性的大踏步疾走时，怕路边荆棘或凸起物碰洒桶水碰翻货物时，才偶尔期盼想念天上有皎洁月亮存在，主动赏月对王家窝人来说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是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脑残人做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种奢侈，是不可想象的，像张为命这样能十几天一天不落夜里坐在树下观山峰看月亮，确实与众不同有些异类非同凡响，尤其像十五这天看着月亮泪流满面更是匪夷所思不可想象，若那天看到王家窝人在赏月，尤其观赏十五的月亮，说明这人要么是脑子进水了或是这人要跳崖不想活了，要么是世道变了，旧貌变成了新颜，社员心情确实愉悦，坐拥家乡的美丽会享受生活了，生在最好的观月地，不会享受美好人生，也太对不起这山清水秀蓝天白云月明星密的美丽家乡了，不知情人看来，能生活在这样世外桃源仙境般的家园里，闲暇无事手举酒杯抱儿拥女或手牵情侣，夜里站在高高山岗上，望着满天繁星，吸着新鲜空气，别说是欣赏满月，既是看残月弯月，也是人生莫大享受，不枉来世一遭，但这只是生在美满年代人的美好愿望，对王家窝人确实不现实，此时的月亮对王家窝人来说像南边巍峨俊奇的嵩山一样，只是上天赐给无忧无虑幸福人欣赏的工具，近在咫尺王家窝人无福享受，也享受不了，此时它和多余无辜的孩子一样，只是王家窝大人发愁泄恨解闷的工具，仅此而已。
张为命这十几天确是这样，除了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打孩子，他只能看山借月消愁，不然满腔的无名火和心焦，非把他憋疯或肺气炸不可，他不是在观景赏月，他是在叹月感月嫉月，是心情极度压抑快要发疯快要崩溃，又无处发泄无法排解无处可躲无物可看无事可做百无聊赖时，机械的瞪山消愁，看月解闷，此时的月亮不是月亮，是粮食人民币工分和伤心物，他眼睛盯的是山是月，心里想的却是粮食人民币工分孩子和兴奋伤心的往事，七年前生下米包后由‘余粮户’变成了‘缺粮户’，从此后年年欠钱，季季挂账，前几年人均粮食分的还多些，前年开始减少，去年不如前年，交的公粮却更多，孩子们随着年龄增长，整日吃填不饱肚子只有热量没有多少营养，看看反胃想想肚疼，吃后放很多屁过过肠子很快屙出来的红薯，饭量与日俱增，每次吃饭时，齐呼呼端着碗围着锅台等舀饭的四五个孩子，望着大锅里的稀糊涂，像条条饿狼，面部狰狞，满脸恐怖，眼泛绿光，分到一碗后，无论多热多烫，孩子们准能把饭一口气下肚，挤不到锅前的麦丽麦娜第一碗还没端上，先舀上的米多和米包已经手端空碗眼巴巴看着饭勺等第二碗，那眼神和表情像随时冲锋陷阵赴死的勇士，又像几天粒米未进的叫花看见了陷饼，随时准备从菊叶手里夺过饭勺，或直接趴进锅里痛喝一顿大喝一场，能盛五十多斤水满满一大锅稀饭，全家人在十几分钟内喝光刮净，忙的舀饭的菊叶大汗淋漓，手酸腰疼，若是不大声吆喝吵骂赶走围着她要饭的孩子，她和麦萍恐怕一滴汤也喝不上，麦萍已瘦成皮包骨，虽吃了钙片，还是站不起来，为保障下地干活挣工分的为命和麦枝麦风能多吃有力气，每次都是先给为命麦枝舀饭，再给麦风舀，腼腆力小的麦风，往往被米多米包挤的站不到锅边，勉强喝第一碗后再也喝不到第二碗，半饱的为命，看着孩子们每次因没吃饱伸舌舔碗看空锅的表情，因吃多茅草根屙不下屎一趟趟排队捂肚子上茅房的痛苦情景，心里阵阵揪疼，时想着我这当爹的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们痛痛快快吃一顿饱饭呢！可照眼下看别说吃顿饱饭了，现在家里只剩下能勉强吃个半饱的红薯，明年若还是这样的收成，再扣掉这二年的亏空，能吃上饭不饿死就不错了，明年米多要上学，现在家里就剩几块钱，还要吃盐作鞋买布买衣服，再过几天又要过鬼门关，去年欠的10.85元钱好说歹说，今年抵扣粮食6.49元，还欠4.36元未还上，今年不知还要欠多少，估计不会比去年少多少，还是还不上了，可怎么搪塞过去呢！去年是免费给了队长英明五斤分的过年肉票，让英明担保才说服‘余粮户’平均少分了些红利欠账挂在了往来账上，今年再给谁肉票找谁担保呢！想起肉票，为命气不打一处来，一年都尝不到一点荤腥，好不容易到年底每人分到八两肉票可以买肉了，因没钱还账还得给人家说好话免费送给人家，让人家在会上说好话替自己圆账，想想米包为吃到肉命都差点丢了的那不要命馋鬼样，为命惭愧的心发疼，可有什么办法呢，过年唯一吸引人的东西就只有那点肉票，不白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肉票虽好，没有钱买也是废纸一张，再说肉虽好吃，也仅只是解一时之搀，那有分粮保命要紧呢！可问题是今年家家困难，谁还会有多余钱有心情去多买肉呢，这唯一的珍贵肉票作为筹码该送给谁呢！谁会替自己担保呢！为命望着山峰月亮陷入长长深思。
尤其让为命心慌害怕的是想起往年二十七日在‘豆腐店’开会时的场景，恐惧害怕自己灰溜溜走进会场时面对的眼神，不屑蔑视嘲笑讥讽愤恨冷漠怜悯同情等各种眼神表情，像一把把利刃刀刀刺向他的心窝，他那时恨不得有一条地缝钻进去立即消失，但为了孩子们为了生活不得不硬着头皮傻傻抱头蹲在墙角，当大部分人听到自己领到的钱数喜形于色欢呼雀跃时，他心发紧脸烫汗头晕沉眼冒金星，终于等到最后晓军阴阳怪气捏腔拿调叫他的名字说道‘张家门生产队缺粮欠钱最多的户是张为命，欠钱多少元，往来账多少元，一共欠钱多少元，希望张为命同志现在就把钱还上，让该领钱的余粮户尽快领到钱，不要影响了大家过年的好心情，官话我说完了，三叔！快拿钱吧！您亲侄子我求您老人家了’，张为命往往只听到晓军说的前两句，后几句由于羞愧和气闷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他像木偶似的抬头定定瞪着晓军那狂妄戏耍不屑的脸，恨不得立即上去扇他两耳刮子，踹他两脚，过后想想也不该，这咋能怨晓军呢，自己无能连累了他，他才十七岁还年轻不晓事为了自己利益给点脸色也正常，但仔细想想这该怨谁呢！能怨自己嘛，自己也是无辜的呀，我辛辛苦苦整年一天不落下地下死力辛勤干活，因孩子多就成‘缺粮户’，孩子多能怨我吗？这是响应老人家人多力量大多生多育号召，也是去年过世老娘的愿望，谁不想多子多福呀！前些年四个孩子我一人干活整年有吃有喝过的滋滋润润，咋一入生产队几个人干活反而就没吃没喝这么痛苦落魄呢！
想起自己心中最崇拜最尊敬奉为神明的最大最红红太阳老人家，为命一阵激动感慨和悲伤，泪水瞬间流满脸庞，发自心底感叹，要不是他老人家，那还有他张为命，肯定早死在逃荒要饭路上，或像大哥一样死在煤窑上，当年正当瘦的皮包骨头饿的头晕眼花晕倒在路上时，幸遇解放军搭救，回到解放的王家窝，自己家不但分了房子分了地分了牛分了农具，几年后还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当了爹，饭吃的饱衣穿的好，有了做人的荣耀和尊严，为命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托他老人家的恩赐，他和老娘打心眼里感谢老人家感谢党，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把他老人家奉为神明，尊为心中最最伟大的红太阳，及是那二年大饥荒饿死了不少人，这种信念也一直没动摇过，对私下说老人家不是的人大吵大闹心生怨恨，仍然一天不落一日三次饭前站在老人像前祝福祈祷膜拜老人家，心想天有不测风云，既是神也保障不了天灾人祸，老人家肯定和自己一样不知心里该有多难过，可后来地归了集体，集体下地干活，多数人出工不出力，好好的大块地硬用石头隔成山水一冲就踏的梯田地，本来能长粮食的地粮食越收越少，人越来越穷，人人不把心思放在种地挣钱过好日子上，而是整天斗人搞运动，搞的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快活不下去了，他想不明白，他实在困惑，但他绝不敢也不愿把这些事情怨在老人家身上，他深信老人家指的路肯定一定永远没错，一定是下面出了奸臣，不听他老人家的话，没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做，才造成目前这种状况，他深信老人家很快会知道，会采取措施很快扭转这种现状，他深信老人的心一直和他是想通相连的，想到这，多少年从没正眼仔细看过月亮的张为命，双手抱拳，涕泪横流，对着月亮喃喃自语道‘老人家！老人家！您快发威铲除下面的奸臣吧！我实在有点顶不住了，现在也只有您才能救我呀！我求求您求求您了老人家！您快出来制止吧！快让我们回到以前有地有牛有农具，各家各户自己种地，安心打粮挣钱过好日子，别再让他们瞎折腾了，我在心里给您磕头烧香了，老人家！老人家！’，哭了许久老人家，张为命看看西斜的月亮又想起了老娘，想起老娘，更令张为命心痛悲伤，尤其今天晚上，望着象征圆满团圆的明晃晃月亮，勾起张为命不少伤心感伤事，张为命姊妹四个，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八岁时爹得病而死，正遇兵荒马乱大饥荒，娘迈着小脚带领姊妹四个到处逃荒要饭，期间张为命被恶狗咬伤，差点要命，现在左腿上还留着长长大伤疤，大哥为福后来下煤窑回家遇暴雪冻死在路上，姐姐为仙九岁就送到外乡大户人家做童养媳，解放后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这几年由于折腾日子一年难似一年，眼看有过不下去的势头，老娘去年因病无钱医治凄凉而死，想起没享几天福的老娘，想想二哥对自己的无情和冷漠，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张为命又追着圆圆的月亮整整抹泪一个多小时，同时由于想了许久最疼自己的老娘，想起老娘给自己说的许多鼓励安慰贴心话，再想想深信不疑老人家，引燃张为命不服输的天性，为了老人家，为了老娘，为了孩子，日子再苦再难也要过下去，自己再苦再累也不能让孩子死一个，相信日子很快会好起来，可眼下怎么过下去呢？尤其二十七那天怎么面对呢？到底今年会缺多少粮呢？今年的年到底怎么过呢？怎么想法让孩子尤其米包吃块囫囵肉呢？怎么把账圆平呢！尤其怎么让麦枝评上七分麦风评上六分甚至更高的分呢！按理说这些天应像往年一样到村里余粮户家活动活动求求情，可张为命心里清楚，照今年的光景和情形，既是给他们跪下磕头也不会有啥用，与其遭辱不顶用，还不如到时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他们如何奚落如何张狂如何羞辱，我装傻充愣无赖撒泼就是不销往来账，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我相信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闯进我家夺钱抢粮食，我可是地地道道又红又专的三代老雇农，是老人家心中时刻着意惦记保护的好百姓，无论多没脸没皮先过完这个永生不忘该死的年再说，这十几天张为命夜夜睡不着，多半夜坐在秋疙瘩梨树下一锅一锅不停吸烟，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
张家门共有13户人家97口人，有张宋两姓人家，没出六辈都是族亲的张姓人家有10户72口人，分散住在较为平坦的北岭挨近狼帐的西北角岭坡上，宋姓一个族的3户人25口住在近獐子口的北岭东南方一片洼地里，张家门共有地80亩，麦地18亩，秋地62亩，麦地是路好走离村近较为平整山水冲不到的向阳地，秋地是离家远在陡峭山坡洪水随时可冲垮管种不管收的阴坡梯田地，今年麦地平均亩产75斤，共1350斤，计175.50元，每亩上交公粮23斤，共上交414斤，收现金53.82元，每亩留种子20斤，共留种子360斤，每亩分给社员小麦32斤，共分给社员小麦576斤，计74.88元，每口人计0.77元，小麦扣掉留种子按公粮价共收入128.70元，张为命家应分小麦65.32斤，好说歹说抵扣还账15.32斤1.99元，实分到小麦50斤计6.50元，60亩秋地中可种玉米秋地有21亩，今年每亩亩产103斤，共收2163斤玉米，按公粮价共收入194.67元，每亩交公粮30斤，收入现金56.70元，每亩留种子25斤，每亩分给社员48斤，共分给社员1008斤，计90.72元，每口人分到10.39斤，合0.935元，今年玉米扣掉种子共1638斤计147.42元，张为命家应分到玉米114.31斤计10.29元，还50斤4.50元账，实分到60斤玉米合5.40元钱，红薯地共四十一亩，每亩亩产红薯740斤，共收红薯30340斤，公粮价合606.80元，每亩留种子20斤，社员每亩分红薯720斤，共分红薯29520斤，每人合304.33斤6.09元，今年红薯扣掉种子共收入590.04元，张为命家分到3347.63斤红薯合66.95元钱，缺少蛋白质和脂质大部分是淀粉的红薯，每人每天合0.834斤计0.012元，张家门今年粮食扣掉种子按公粮价共收入866.16元，每人合8.929元，张家门十三户养猪13头，平均每头合92斤，农历十七那天共卖给供销社毛猪1196斤，收入609.96元，按供销社收入占50%大队占30%生产队占20%的分配比例，张家门养猪收入121.99元，每人合1.257元，英明三叔家十七岁二儿子英亮放的羊共46只，今年卖给供销社老弱病残羊15只，每只平均64斤，共收入662.40元，和养猪分配比例一样，张家门生产队分得现金132.48元，每人合1.365元，猪羊共收入现金254.47元，每人合2.62元，张为命家的猪96斤，猪粪经现场评定被定为二级上，每月50分，一年按10个月记加工分500分，这500分主要是弱小懦弱十岁麦花的功劳，一年360天，无论刮风下雨，麦花都在菊叶催促吆喝打骂下，起早贪黑挎个与自己单薄身子极不相称的大荆蓝，满山拔嫩草挖苦菜喂猪，今年生产任务大，公社只给了张家门一个外出下煤窑的指标，英明二叔家的大儿子英林今年下了十一个月煤窑，上交生产队33块钱，张家门今年和去年一样，在河沟边种了一亩半地蔬菜，专用鸡粪施肥，白菜每人分了5斤，共485斤，白菜每斤2分钱，收入共9.70元，每人分了3斤豆角，豆角每斤5分钱，共收入14.55元，辣椒每人分了1斤，辣椒每斤8分钱，共收入7.76元，蔬菜收入共32.01元，张为命家蔬菜共扣钱3.63元，张家门今年这几项收入加起来共1185.64元，每人合12.22元，今年王家窝社员除了过年和遇特殊情况共休息了近25天，其它大部分时间大多数劳力都奋战在田间地头泄洪坝水东沟北岭上，劳力的工分，每户基本上男户主都是一天十分，女户主是八分或九分，原则上男青年25岁以上的9分，20岁至25岁的8分，18岁至20岁的7分，18岁以下6分，女青年21岁以上7分，18岁至20岁6分，18岁以下5分，特别优秀突出的经全村10分以上劳力评定可适当调级越级加分，张家门8分尤其7分的小青年居多，占60%以上，大队干部每天加3分，队长和外出务工人员每天加2分，民兵排长和会计每天加1分，先进分子和优秀党员根据情况加200到300分，外出集体参加公社或县里组织的生产大会战，一般都是10分劳力和8分以上男青年7分以上女青年参加，10分劳力一天加3分，青年加2分，今年只有三月份公社组织参加了纸坊水库泄洪大坝大会战，张家门10分男劳力16人参加了会战，大部分劳力尤其棒劳力今年几乎平均出勤337天，张家门能出勤的劳力55人，平均分7.8分，出勤工分约144573分，猪粪工分共5590分，其它各种补助奖励工分共7100分，三项合计157263分，每分合0.00754元，每天按10分计工值分为0.0754元，张为命家张为命从今年正月初六开始挑猪粪施肥上工，到二月底每天十分共计工分530分，三月参加大会战30天每天13分共390分，四月到腊月十一共有工分2510分，今年张为命共挣工分3430分，赵菊叶共出勤327天，每天8分，共挣工分2616分，张麦枝共出勤318天，每天6分，共挣工分1908分，张麦风共出勤319天，每天5分，共挣工分1595分，今年张为命家合计出勤工分为9549分，挣钱71.99元，养猪挣钱3.77元，两项合计共挣钱75.76元，分小麦50斤，合6.50元，玉米60斤，合5.40元，红薯3347.63斤，合66.95元，蔬菜共3.63元，共82.48元，收支相抵欠生产队6.72元，加上去年欠账未还的4.36元，共欠生产队11.08元，今年欠的没去年10.85元和前年的15.67元多，并不是工分挣的少，工分挣的基本都差不多，主要是粮食尤其红薯减产的太厉害，前年红薯亩产960斤，去年降到850斤，而今年少有的降到740斤，红薯减产，虽然欠的钱少了，粮食分少了日子更难过，赖以养命的红薯少了，不但本来缺乏营养的人越来越吃不饱，养的猪因少了猪秧喂越来越瘦小，前年棒劳力干一天挣0.21元，去年降到0.16，今年一下子跌到不合8分钱，这样下去明年也不知怎样，当然今年数据只有队长和会计知道，要是张为命知道，又该不知会在秋疙瘩梨树下多抽多少锅旱烟，多看多少次山峰和弯月，多流多少泪，叹多少气了，因为家里实在是需要化钱而没钱可化，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一年不但没落到钱，反而还需要向外吐钱，任谁也受不了，受不了是小事，这不得不过的日子可咋熬下去呢！自己忍饥挨饿甚至饿死事小，那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可咋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