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康占义浑厚低沉声音：
　　“那怎么行！这手表喜旺得来多不容易，喜旺受了多大磨难和委屈，现在还在没明没夜吃苦受累挣那五十元钱，再说这块手表是我们全大队的梦想和荣耀，卖掉容易，想再买可就难上加难了！”
　　槐珍回身看到，不知何时身后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大队干部，本村邻村有头脸的成年社员，所有人脸现关怀悲戚之色，焦急无奈的望着父母和自己。
　　各有愁眼槐珍，嘿嘿冷笑一声接道：
　　“看来康大队长和这块手表还真有感情，不愧是和喜旺一块拾来的，莫不是没有得到还心有不甘嘛！是不是从中得到的好处还没兑现一直耿耿于怀呢？还上纲上线了，一块手表还和大队的梦想和荣耀联系起来了，这都啥时候了，一块手表的荣耀能和全家人的吃饭穿衣相比吗！槐珍说的对，干脆把这块手表卖掉换钱养家，要不把手表押我这，我先借给福多五十块钱让福多救急，等福多啥时还我钱时我再把手表还给槐珍，槐珍你看我说的中不中？”
　　一脸愤懑之色槐珍还未搭话，离毛接道：
　　“这不是上纲上线问题，这块手表的得来，对我们大队来说确实具有里程碑意义，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要让这块手表离开我们大队，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说的话大部分合情合理，但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虽然大家都困难，但阶级感情，革命人道主义同情心大部分人还是有的，目前我们大队由于多方面原因，遇到了前所未有困难，但困难是暂时的，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要充分相信组织相信党，针对目前情况，我们必须立即开会仔细研究对策，靠集体力量帮大家共度难关，不然在这种状况下，我相信这种悲剧还会接二连三上演，我希望经过大家努力这种悲剧不再出现，不然我们就对不起群众对不起党，我们将成为王家窝历史罪人，至于福多家眼前困难，我们下午开会会重点研究，一定拿出具体可行办法，靠大家力量，帮福多渡过眼前难关，我家买的盐多，让进喜拿来几包帮福多家解决暂时吃盐问题，我也希望在场的社员根据自己情况，量力捐赠，帮福多家解决实际困难，各有家有余钱，可以暂借些给福多家，用不着拿手表作抵押，我相信福多会把钱还给你的，希望大家踊跃发言表态，相互帮衬，共度难关，在场的干部相互提醒，多思考多想想，在下午会议上多拿主意多提合理建议，人间自有真情在，我相信经过大家共同努力，我们一定能战胜困难，过上幸福美满生活。”
　　晓亮环视一眼在场社员，说道：
　　“周主任说的对，我们大队有块手表很不容易，尽量别打手表主意，面对我们大队目前状况，我们是得立即采取措施集体度难关，劳力多的家挑水集柴相对好些，像福多叔为命叔家人多劳力少的人家，又挑水又集柴又要伺候老人又要安顿小孩，顾头不顾尾，慌乱中未免不出差错发生悲剧，再不能这样了，再不能有悲剧发生了，既然事已出，福多叔想开些，像周主任说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不会看着你家过不下去，真孬叔辛苦一辈子，决不能让他净身入土，我想好了，先把我为俺娘准备的寿棺用给真孬叔，将来我娘用时福多叔再还给我，若真还不上，权当我孝敬真孬叔了，烧掉的被褥我们大家再商议想办法，我回去和过的相对宽裕的几家商量一下，均些细粮给你们，我再借给你十块钱，过年一定让弟弟妹妹们吃上白面饺子，至于开春穿的单衣时间还早，大队开会后一定会有办法，周主任！福多叔！你们看我这样安排行不？”
　　福多不等喜旺说完，到喜旺面前，嘴哆嗦弯腰要给喜旺下跪，膝未着地，门口传来福满二儿子槐春狼嚎般哭叫声：
　　“爹呀！你死的好惨呀！让我们姊妹五个以后咋活呀！”
　　门口社员纷纷问道：
　　“咋啦？咋啦？又咋啦？”
　　“我爹担水掉到后庄深沟摔死了，全家人找了半天才找到，我的爹呀！我苦命的爹呀！二伯呀！我娘已哭晕在后庄深沟，你快去看看吧！我大伯不在，你得给我们主事呀！呜呜呜呜……。”
　　弯腰曲膝福多，一屁股蹲在地上，又晕过去。
　　晓亮和槐珍蹲下抱起福多，捶背掐人中，正忙活，门外传来秘书任麦旺大声呼喊声：
　　“槐珍！槐珍！你快出来，快到大队部打电话，县卫生院手术科郜主任有急事找你，已打了几次电话，刻不容缓，你快出来去打电话！”
　　离毛冲门口没好气的大声吆喝道：
　　“你咋呼个啥，有啥事不能好好说，看把你急的，冒失鬼。”
　　“喜林和喜旺在煤矿出事了，喜林和喜旺运坑木违规操作，造成大巷塌方，喜林砸的下身瘫痪，现在医院昏迷不醒，喜旺双腿粉碎性骨折，他俩在医院等待救治，因钱不够，喜旺托郜主任打电话让槐珍快把手表卖掉，送钱救喜林，这事人命关天，十万火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搅槐珍。”
　　槐珍勉强听完最后一句话，喉结凝滞，惨嚎一声晕倒在福多身上。
　　已熟练掌握矿下工作和节奏的喜林和喜旺，为尽快在半年内挣到五十元钱，从第二个月起，二人几乎天天打连班，在井下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后，上井匆忙填饱肚子，休息不到七个小时，接着打下一个连班，加上省吃俭用，五十多天后两人攒够近二十元，照这势头，半年内还上五十元钱不成问题，由于休息时间过少，营养又跟不上，二人经常在井下犯晕打瞌睡，一有空闲即躺地呼呼大睡，直到全喜或全耀踢喊才会醒，这种事加连班的人较为常见，加之二人为人活到，工作踏实，全喜全耀也逐渐了解了他们的家庭状况，不以为杵，在不影响工作情况下，尽可能增加他们加班机会，尽量安排他们在井下多休息。
　　随着煤矿工人人数增多，加班机会逐渐减少，为了不减少加班次数，二人决定相互学习对方工序，拉驮是个体力活，靠的是蛮力和耐力，喜林上了一班即掌握了拉驮要领，搬运坑木不但需要体力和毅力，也需要用巧劲和运用机械借力，喜旺学了一天后不得要领，三天前，井下用坑木量大，喜旺随喜林加班由大巷向工作面运坑木，二人先把几百根几十斤重的坑木从井筒钩子上一根根分次卸下，再一根根装进一车能装二十来根的矿车里，一次卸下装满一车坑木后，二人凹腰奋力推矿车，沿三米宽大巷地面一米多宽两根铁道轨，由北向南前推五百多米，接近三十度上行斜坡上铺的一米多宽皮带机旁，卸下坑木，再一根根竖在道轨两边各半米多宽靠坑木支撑巷帮上，几百根坑木全竖在近五十多米巷帮后，趁皮带运输机运煤空隙，把一根根坑木放在皮带运输机上，由皮带运输机运到二百米外工作面，由工作面工人卸下打工作面支撑用。
　　皮带运输机俗称‘溜子’，溜子底部是几毫米厚一米多宽两边上卷半米多高钢板的钢槽，溜子平铺在大巷地面上，溜子钢板南北两头固定两个钢制卷筒，钢板上每隔一到两米安置东西向固定在钢槽上一个铁制地滚，循环密封一个方向传送一米多宽的薄黑皮带，黑皮带严丝合缝套在卷筒和许多地滚上，运输时，开动一边卷筒旁的大功率发电机，发电机带动卷筒内钢珠，钢珠带动卷筒，卷筒带动皮带，皮带带动地滚，铲或流到皮带上的煤及放到皮带上的坑木或其它物资，随皮带运输到该去的目的地，煤炭属易碎颗粒物，除非放多了，超出发动机承载带不动停运及磨损机械，一般不会发生伤人意外事故，但运坑木则有讲究和危险，没扩容好的大巷和风巷，高度低面窄，铺上溜子后，溜子顶和两边是空间狭小的坑木支撑顶帮，靠人运输几乎过不去，只有放溜子上，溜子皮带又只朝一个方向滚动，坑木一般长度在两米以上，向皮带上放时放的方向不对或行动迟缓，坑木一头抵在润滑性能低易擦火星铁制地滚上，另一头人抱着没放下，皮带滚动带动抵地滚一头坑木移动，人抱着一头坑木迅速抬高，抵向巷顶或巷帮，抵住高度不够两米的巷顶或歪向巷帮后，发动机巨大机械力传输到湿潮坚硬坑木上，移动坑木抵向巷顶巷帮固定坑木，巷顶巷帮坑木松动移位，脱落歪倒砸向大巷，巷顶巷帮坑木抵挡的松动煤炭迅速落下，造成塌方，煤质硬的矿，可能引起小面积塌方，迅速处理后，造成伤亡事故，煤质松软的矿，会引起大面积塌方，彻底堵塞大巷，引起通风短路，瓦斯急剧集聚浓缩，到一定浓度引起爆炸，本已无出路堵在大巷里面的人，几乎无生还希望，整个煤矿工人大量伤亡，损失惨重，矿毁或元气大伤。
　　经过近四个小时忙活，筋疲力尽二人把三百多根坑木全运到溜子旁，一根根有竖有躺杂乱无章放在五十多米长巷帮处，稍事休息，溜子间歇完成运煤任务，没缓解过来疲劳二人，抖擞精神，咬牙搬起一根根坑木，面朝南一根根放在徐徐由北向南移动溜子上，在溜子工一声声催足下，二人半小时内把一百多根坑木匆忙放在溜子上，累的二人浑身湿透，腰酸背痛，头昏脑涨，尤其喜旺，汗眯双眼，眼冒金星，身如虾米，站立不稳，下意识咬牙鼓气抱起一根根越来越重难以掌握坑木艰难放在溜子上，意识逐渐模糊喜旺又使出吃奶力气抱起一根坑木，依巷帮一点点直起腰向溜子上放时，身子踉跄，不自主身体扭向，缓缓抬高坑木一头，由南向北放在溜子上，放在溜子上的坑木头隔着皮带抵在两把粗地滚上，套在两头铁槽圆形铁圈润滑性差的地滚停止滚动，随着皮带向前移动，带动抗在喜旺左肩膀的另一头坑木，抵向巷顶和巷帮坑木支撑结合处，没容惊慌失措喜旺放下肩上坑木，肩上坑木头结结实实抵在顶帮结合处一扎长铁耙固定两根坑木结合处，巨大机械力带动坑木头，结合处发出砰砰振响，几根铁耙脱落，巷顶和巷帮两根坑木移位，面成梯形的巷顶巷帮几根坑木掉下砸向溜子和喜旺，坑木遮挡一米见方挡煤荆芭片脱落，坚硬煤块煤灰落下砸向溜子和巷地，三米外魂飞魄散喜林，看到坑木砸向喜旺，大喝一声一步跨过去推开喜旺，巷顶坑木砸向喜林脖子和腰上，巷帮坑木砸在踉跄倒地喜旺双腿上，二人倒地同时，噗噗踏踏掉落数根坑木、几百斤煤块把二人淹埋在大巷中，二十米外开溜子工人魏来兴听见动静，拉下溜子电闸，拉响警报，几分钟内，工长班长安全员带领附近十几名工人跑来，快速打好支撑，移走坑木，刨掉煤块，把窒息二人背到三百米外井筒下，装进箩筐，用吉普车急送二十里外县人民医院，经诊断，喜林颈椎砸断，高位截瘫，喜旺双小腿粉碎性骨折，二人需住院最少两个月，住院费保守治疗也需一百五十多元，不久醒来的喜旺，听着郜主任病情叙述，泪汪汪看着昏迷不醒喜林，嘴里不停发狠咒骂该死地滚，请求郜主任打电话让槐珍卖手表和家人筹钱尽力快来救三哥喜林。
　　晕后醒来槐珍，咬牙调整好情绪，摇醒福多，看看成骨架真孬，愁眼哭成泪人槐春，想想急等钱用喜林和喜旺，理好思路，颤抖双手掏出手表，面向各有说道：
　　“孙主任！就照你说的，我先把手表押你那，你先用着，你先借给我五十元最好是一百元让我们救急，若一年内我们能把钱还给你，你把手表给我们，若一年内还不了你钱，手表就归你，你看咋样？”
　　各有看看手表，盯眼脸呈愤懑之色槐珍，望向脸现不屑表情离毛，为难说道：
　　“我只是随口说说，我哪有那么多钱借给你，别说一百元，就是我答应借给你的五十元，也需费好大劲转借才能凑够，再说周主任也说了，我有钱就帮忙借给你，不能拿手表说事做交易，我家里有现钱二十多块，都借给你，手表我就不要了，你争取尽快把钱还给我就中了，你看咋样？”
　　槐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先谢谢孙主任，只是我家一时发生这么多事，处处需要用钱，我家又穷的一毛钱也拿不出，救人要紧，你是干部，办法比我们多，你就好人做到低，多给我们周转些，手表放我这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我说话算数，把手表放你那里，帮我们渡过难关好不好，我再谢谢你孙主任，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永世不忘！”
　　槐珍说完，对着各有深深弯腰鞠躬。
　　各有面露尴尬，对着离毛傻笑不语。
　　离毛叹一口气，挥手示意槐珍站起，看着各有说道：
　　“槐珍和喜旺家发生这么多事，我看没有二三百块恐怕过不去，他两家的状况你也知道，一时半会让他们到哪里弄这么多钱，也只有靠我们大家一块想办法才能帮他们度过难关，你既然话已说出口，就发扬一下高姿态，尽快想法给他们凑五十块，我也想办法给他们借几十块，晓亮也想办法多凑些，满囤家也多想想办法，打电话让福天主任也多带回些，下午开会再发动一下其他干部社员，尽可能多凑些，依靠我们集体力量帮福多喜旺家渡过难关，只是这么多钱若能凑够，对我们大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都交给槐珍福多家，确实令借钱者心里犯嘀咕，对福多家和喜旺家的还钱能力未免不表示担心和怀疑，为了打消大家顾虑，槐珍手表暂时放我这里，啥时他两家把钱还完了，啥时再把手表还给槐珍，各有！槐珍！你们看看我这样处理中不中，有啥意见和想法说出来，时间不等人，喜林还等钱救命呢！”
　　槐珍坚定说道：
　　“谢谢周主任！周主任说的非常合理完善，我完全赞成，没任何意见。”
　　各有诺诺说道：
　　“周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啥，我这就回家借钱去。”
　　下午大队队委成员和生产队长在大队部开了一个会，会议议程主要有两项，一是就担水和上山砍柴要求各生产队统筹安排，劳力多和劳力少的人家组成帮扶对子，生产队根据情况给予出力多的人家适当工分补助，二是就喜旺和福多福满家需钱解困进行动员，东拼西凑凑到一百九十元，电话联系福天借到六十元，第二天满囤怀揣二百五十元，带着喜山槐珍前往县医院送钱看望喜林喜旺，家里在福天带领下，在福多执拗坚持下，用晓亮娘棺材和拼凑的几块桐木板，草草把真孬和福满埋在狼帐洼地坟场里，福多用福天留下的十块钱简单添置了几项必须日用品，各生产队按要求两家一对结成帮扶队子，一起担水和集柴，由于家家不舍烧柴，营养贫乏，饥寒交迫，几天里又陆续冻饿得病而死四个老人，大家心照不宣都把老人草草安葬在狼帐洼地，八天后，满囤带去的二百五十元给喜林做过两次手术和喜旺一次接骨后所剩无几，喜旺右腿勉强站立，左腿还需接骨一次，不然将成瘸子，留下终身残疾，喜林除了头和双手能动外，脖子以下部位都不能动弹，为稳定病情，喜林需在医院康复理疗两个多月，看着瘦小满头白发为钱急的整日抹泪满囤，急等钱作左腿手术弟弟喜旺，想想自己要终身卧床靠人伺候的现状，喜林趁人不备咬舌自尽，喜旺痛哭一场后，坚持不再要满囤和槐珍回家借钱为自己作第二次手术，既是自己一辈子成为瘸子也绝不后悔，当面向矿事故处理人员承诺愿承担全部责任，待自己回家处理好三哥喜林后事，自己腿能独立行走后回来接受处理，矿有关人员研究后同意喜旺要求，第二天槐珍喜山不顾郜主任规劝仓促办完出院手续，满囤喜山轮流背着喜林尸首，槐珍搀扶一瘸一拐喜旺，走路三十多里，七个多小时，回到王家窝，四人没有回家，把喜林直接背到狼帐洼地，搬石磊个浅坑，把喜林净身用土埋在狼帐洼地，闻讯赶来的几十个附近社员，对着石堆默默站立良久，摇头瞪眼骂咧咧离开新坟堆林立坟场。
　　以前狼帐洼地坟场，除清明农历十月一家人扫墓烧纸外，平时几乎无人问津，至从埋进意外惨死近二十人后，狼帐洼地坟场似乎赋予了新的含义，有了新的功用，大人心烦或决定某事犹豫不决时，会手握松枝或树枝，来到坟场默然肃立，挨次看看直刺蓝天坟堆尖顶，从中有所启迪，获得领悟，烦心事抛之脑后，犹豫不决事有了主意，久而久之随着坟场来的人次增多，狼帐洼地坟场成了王家窝不可多得奇异风景区，成片松枝随风摇动，挂满白幛幡棍依山林立，成群山鸟乌鸦绕树恬躁，通幽曲径围坟环绕，白天黑夜，旭日弯月，时不时有王家窝社员涉足坟场，缅怀逝者，抒发情怀，感以咏志，时有一米八高颇有气质长象帅气离毛三公子，王家窝穿着最讲究时髦，上过高小最高学历，号称王家窝最目无尊长最不务正业最玩世不恭最大‘二流子’，七个生产队会计师傅，人称大队‘活诸葛’‘二秘’，最能歪门邪道搞钱最能畅饮者进喜，齐耳偏分头发梳的油光铮亮，穿着笔挺整洁绿军装，脖露洁白翻领绒衬衣，脚蹬崭新解放鞋，嘴刁喜梅香烟卷，两手各握一瓶烈酒老白干，迈微醺八字步，昂首挺胸，醉眼迷离，一步三摇，边走边对瓶嘴大口狂饮，沿曲径小路来到坟场，哈哈大笑大步绕场慢走，兴起时乜斜几眼四周巍峨群山，吐几口花哨烟圈，吹落烟蒂，斜视几眼看热闹几个社员，回头做鬼脸瞪几眼七歪八扭一本正经学他动作一群孩童，猛灌几口老白干，摇头甩发，仰天晃脑，信口捏腔拿调手舞足蹈高歌道：
　　“青青苍山，幽幽坟头，松枝摇曳，枯溪环佑，残阳斜照，弯月盈头，头枕青山，脚踏溪流，脱离苦海，失却忧愁，不为一日三餐烦恼，再不担心遭批挨斗，各位逝者，晚生羡慕，虽遗无限憾平事，想来人生没活头，想来人生没活头，没活头！
　　朔风残月，搜肠刮喉，绞尽脑汁终得死，但愿来世变头牛，吃草饮水山林间，死了变成一香肉，供人吃后念声好，前无烦恼后无忧，想开应抛凡尘事，人生快活是喝酒，天天痛饮老白干，最好喝足二锅头，降临人世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愁，莫使金樽空对愁，空对愁！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惟余莽莽，宦海腐朽，看苍茫大地谁沉浮，千古不平事悠悠，鹿野浮萍，昏鸦古藤，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荣华富贵一梦游，生前好坏任评说，得过且过潇洒走，功名利禄算个球，功名利禄算个球，算个球！
　　骑五花马，穿千金裘，吃香喝辣养尊优,机关算尽搞到手，翻云覆雨颐气使，蓄得一身臭膘肉，脑满肠肥祸害人，暴殄天物朱门臭，丧尽天良似禽兽，生前招忌万人骂，死后唾弃不如狗，死后唾弃不如狗，不如狗！
　　瑶桥彩路，仙女舞袖，各位善人请好走，叨扰之处我拱手，咱先喝瓶老白干，我陪你们痛饮酒，明天续喝二锅头，人字两撇相撑护，左右扶携才能走，你们先走我祈求，等我喝足跟您走，奈何桥上等着我，咱们携手向前走，咱们携手向前走，向前走！
　　海枯石烂，江河断流，不人不鬼何时休，凌云壮志难释怀，先人西归得自由，晚生煎熬几是头，魂魄西归揽九天，玉皇引路临御楼，瓶冲斜阳豪情壮，酒映弯月神鬼愁，我敬你们老白干，咱们今天喝个够，不醉不归一醉休，不醉不归一醉休，一醉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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