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听到老樟树的哭诉：他们把我的手臂砍去，或是搭起生活的帐蓬，或者拿起做烧柴。忘记我曾经救过他们奄奄一息的孩子，也忘记我曾经在新婚之夜让他们生龙活虎不知疲倦地耕耘。从某种角度上讲，我给予他们生息繁衍的保障，可他们为什么如此回报我？一阵风吹过，李煦感受到老樟树的颤抖，听到它又声嘶力竭地呜噎声。
　　他拍拍老樟树，人老如顽童，你也老了，喜欢被人惦念、喜欢念旧，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他离开老樟树走进村里。村里已经几无人家，刘二爷家的房子失修，照壁塌在地上，爬满藤蔓，上面开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一角的飞檐勉强从土里露出灰色的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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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半个时辰，意外地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梨树林：满树的鸭梨正漂着阵阵清香，李煦闻到梨的幽香，肚子叫得更响。
　　“吃几个梨没事吧？”他想，“不知道附近有无人家值守？记好地方，明天回来送钱。”打定主意，他紧紧裤子，走向那片梨林。梨林里空寂无人，他左顾右盼，摘下两个黄澄澄的梨，用手一擦，急不可耐地吃起来，“好吃，正是吃梨的时候。明天过来，遇到主人，顺便买些让师傅和师娘尝一尝。”
　　正吃的高兴，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李煦转头一看，是一只怪模怪样的狗，个头不小，头似雄狮。李煦自小将村里的狗打得见他直躲，现在梨没吃够，自然不肯走，顺势从腰里摸出飞蝗石子。狗低声对李煦吠一声，鼻子发出低吟，慢慢走过来，两只眼在黑暗中闪着绿幽幽的光，颇有些瘆人。
　　李煦暗自好笑：找揍的家伙，再大你也是狗，让你尝尝厉害。手一扬，飞蝗石飞出，正中狗头。他以为狗会像往常一样哀鸣一声夹着尾巴跑开，没想到这是只西藏的獒狗，一龄大小，被园主人用来看护梨园的。李煦只看见过村里的土狗，哪见过獒狗长什么模样？黑灯瞎火的，还以为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看门狗。
　　那牲畜见有人公然挑畔，心里大怒，在它眼里，别说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就是十匹狼它也没放在眼里。为了尊严，它可以跟凶狠的草原豹，或者熊拼命一战。现在，眼前的这个小人竟然如此轻蔑，它怒火上攻，全身毛倒立，狂吼一声，直向李煦扑来。李煦大吃一惊，匆忙间腰下用力，使个“鹞子翻身”避过。脚刚落地，那獒狗见一击未中，原地扭动身子，又一次扑向李煦，犬牙如锯，在月下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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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煦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那牲畜会借机遁走，没想到它低吼几声又扑上来，李煦来不及再取飞蝗石，只好展开八易掌身形绕着梨树抽身游走，瞅时候踢一脚，打一掌，却一时也奈何不了它。
　　兽性盛，见不能咬住李煦，心里发急，扬起硕大的头暴叫起来，声如巨豹，吼声如雷，旁边立即又有同类的呼应传来，片刻工夫声音立近，李煦借着月光才发现，这只牲畜比刚才的还大，想必是一公一母。两只獒狗呈剪刀型站定，呼呼喘着气，舌头抖动，突然一同发力扑向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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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微亮，李煦眼前却是一片陌生景象：眼前的黄土路上三三二二走着破衣滥衫的人，头发绾在脑后，枯瘦如柴。一里远处群山环绕，当中一座古城隘住关口，城高十几丈，上书两个金色大字“邺都”，墙宽三尺，旌旗迎风招展，当中一杆黄色大旗，镶火焰红边，上绣红色斗大的“周”字，每隔五步立有一个披甲的兵士，右手握长矛，左手执盾，状若庙里木雕。上面立一层城楼，红漆窗棂，朱栏绿瓦，飞檐高挑，雄伟壮观。北面一条大河绕城而过。
　　李煦愣住了：走了一夜，到底是走到哪里了？这哪里是浮梁？离开浮梁的时候只是民国，现在这是到哪儿？他停下脚步，左看右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没等他回过头，一股劲风当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