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三)
话分两头,不说陈世美在京中是如何地逍遥快活,且说远在湖广均州的秦香莲在家中是怎样地艰难度日。
陈世美进京赶考之后,他老家湖广均州就闹起了饥荒。这饥荒,一来呢,是天灾;二来呢,是人祸。究竟是怎么回事?需要慢慢述说。
陈世美上京之后,不知是谁得罪了老天爷,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就发起狠来,一直死活不下雨。持续的干旱,田中禾苗全都枯焦,路边连野草都不生长了,哪里还有什么收成。那些靠天吃饭的乡村之人,面对苍天,没有半点法子。如果干旱在短时间内结束,人们无论如何还是可以想办法活下去的。但是,这次干旱是多年以来罕见的,这一旱,就一直持续了三年之久。三年之中,六料庄稼颗粒无收,连饮水都成了难题。
起初的时候,人们还寄望於上苍的好生之德,期盼老天爷会发慈悲、开慧眼,然后落点雨,大家就有活命了。谁想,老天这一次真就不要人活了,怎么都不下雨。人们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祈雨、求天,祭祀等等,凡是能用的招数,每一个使用过的次数,都无法计算了。到后来,连祈求、祭拜的力气饿得都没有了,大家的希望就这么一点点被消磨光了。这是天灾,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可以改变上天的意旨。
起初的时候,旱情严重的地方,那些官员还上报灾情,朝廷还出台了开仓赈济的政策。但是,吏治腐败,官场混乱。朝廷无论出台什么样的政策,无论政策本身是好是坏,只要有政策,官员们就见缝插针,因而,所有的政策实施过程,都给了一众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的机会。原本灾民们每人每天可以领到半斤的口粮,但是,实际发到灾民手上,也就只剩下不到半两。
到后来,救灾的政策都成了口号,根本就没有具体实施的条件和资源。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灾荒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仔细来说,一是全国受灾的面积在不断扩大,早已亏空的地方库存,本来就没有多少,这灾荒一发生,官员们正好借此机会倒买倒卖,中饱私囊,把所剩无几的库存全部消耗干净;本地的救济仓没有库存,要从别处调拨赈济的粮食,大家都困难,各地都一样,也无从收集;二是地方官为了政绩,考虑到灾情实报的话,一定会影响自己的升迁之路,于是都开始瞒报灾情、粉饰太平。
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们,和地方官员沆瀣一气,都是一丘之貉,其实他们都是利益共同体的成员、都是肮脏交易的推手,也都是祸害民众的帮凶。他们吃饱就好了,哪里还顾得上百姓人家的苦辛与死活。这是人祸,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或许,有人想到要去告发,可是,你想想,自古至今,都是官官相护,告得倒谁?再说了,当今的朝廷,并没有比以往高明多少,怎么告啊?
也有人想着要去上访,就这虎狼满街的世道,上访会那么容易吗?开玩笑!上访时被围追堵截、被任意残害的还少吗?血淋淋的案例一起起、一桩桩,民众一来是怕;二来是不相信朝廷;三来是大家都不说,也就没有人愿意出头了。再说了,你上访,即使有人受理,也不会也结果。
那个时候,百姓苦啊,除了忍受饥饿,等待死亡之外,没有别的办法。零星的饥民暴动时有耳闻,但是,朝廷手握重兵。对抗的结果,也只是民众的头颅被一个个地砍掉。
干旱,绝了土地生长的命根;干旱,折磨着灾区食不果腹的民众。
陈世美的父母和妻儿,也和大家一样,对灾情的估计完全失算。因为陈家的家道还算殷实,起初,他们觉得,怎么也都能度过这阵子饥荒的。谁料想,这一旱,就是三年多。
灾荒忽然间就起了,秦香莲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这一家老小,没个筹措家计的男人在家支撑,可怎么办啊?灾荒刚起的时候,陈家的日子还勉强过得去,考虑到家口甚重,秦香莲就已经暗暗盘算以后的生活,就已经十分精心地安排每日的用度,时时处处要求做到省吃俭用。
陈家在吃细粮的时候,普通的村民就已经开始用粗粮充饥了。
陈家开始吃粗粮的时候,普通的村民就只能用糟糠填肚子了。
陈家人吃糠咽菜的时候,普通村名都已经到处找寻榆树皮砸烂、碾碎玉米芯果腹了。
吃糠咽菜的日子结束之后,陈家也就沦为普通农户了。可以这么说,在辞掉家中的帮工、家中这些年的积蓄与储量用完之后,陈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农户了。
家中只有老人和小孩,一切事情都需要秦香莲出头。这个从未抛头露面的女子,开始站上了前台。光景好的时候,谁当家都能过得去;没有钱粮的时候,神仙也难支撑一大家子。都说是大口小口,一月三斗。陈家也有五口人在等着吃饭,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尽管这样,秦香莲还是尽最大的努力照顾一家老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榆树皮吃完了,大家就吃一种土。凡是能够想到的、可以吃的东西,大家都吃完了。榆树皮、玉米芯之类吃了,不抗饿,会导致上厕所困难。那个什么土吃了,会导致肚子发胀,腿脚变肿。
灾荒的年月,是最恐怖的年月。遭过饥荒之罪的人都知道,那是切肤之痛啊。
好好地一个人,你早上还在和他说话,午间,他就死掉了。在路上行走,你看见前面走着一个人,似乎好好的,可是走着走着,身子晃几下,倒下去,就死掉了。死亡,在饥荒的时候,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死神的幽灵随时随地都在游荡,人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有一口吃的,那可是天大的恩惠啊。
因为灾荒,死亡的人数多到无法计算。开始的时候,人死了,还有人去埋葬,到后来,死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来不及掩埋。再说了,人都饿得走不动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挖坑埋死人。死在路边的,就横陈在道旁;死在家里的,就拖出去扔在野地。所谓的“饿殍遍野”,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其实,真实的状况是“饿殍遍野”这四个字描述不尽的。
人没得吃了,狗更没得吃。但是,狗的生命力似乎比人更顽强。野外,原来形单影只家养的狗,开始成群结队,形成了一个个的狗群。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成了狗们的食物。
据说,狗在撕咬死人胸前的筋的时候,死人的两只手会因为筋的牵引而张开、抱合。死人的两只手一张一合动弹起来,撕咬尸体的狗就会跑开,然后远远盯着。等一会,狗看见尸体没有动静了,就又跑过去撕咬尸体的筋,又会引起尸体双手的摆动,狗又会跑开。就这样连续往复,直到咬断筋为止。场面十分血腥、恐怖。
到处都是不堪入目、残缺不全的尸骨,到处都是死尸发出的腐臭气味。这种情形,在中国的历史上,上演过不止三次五次,甚至可以用无法计数来描述。
许多地方,还发生了人吃人的真实情况。那是怎样的恐怖和骇人啊!
陈世美进京赶考之后,他老家湖广均州就闹起了饥荒。这饥荒,一来呢,是天灾;二来呢,是人祸。究竟是怎么回事?需要慢慢述说。
陈世美上京之后,不知是谁得罪了老天爷,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就发起狠来,一直死活不下雨。持续的干旱,田中禾苗全都枯焦,路边连野草都不生长了,哪里还有什么收成。那些靠天吃饭的乡村之人,面对苍天,没有半点法子。如果干旱在短时间内结束,人们无论如何还是可以想办法活下去的。但是,这次干旱是多年以来罕见的,这一旱,就一直持续了三年之久。三年之中,六料庄稼颗粒无收,连饮水都成了难题。
起初的时候,人们还寄望於上苍的好生之德,期盼老天爷会发慈悲、开慧眼,然后落点雨,大家就有活命了。谁想,老天这一次真就不要人活了,怎么都不下雨。人们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祈雨、求天,祭祀等等,凡是能用的招数,每一个使用过的次数,都无法计算了。到后来,连祈求、祭拜的力气饿得都没有了,大家的希望就这么一点点被消磨光了。这是天灾,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可以改变上天的意旨。
起初的时候,旱情严重的地方,那些官员还上报灾情,朝廷还出台了开仓赈济的政策。但是,吏治腐败,官场混乱。朝廷无论出台什么样的政策,无论政策本身是好是坏,只要有政策,官员们就见缝插针,因而,所有的政策实施过程,都给了一众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的机会。原本灾民们每人每天可以领到半斤的口粮,但是,实际发到灾民手上,也就只剩下不到半两。
到后来,救灾的政策都成了口号,根本就没有具体实施的条件和资源。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灾荒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仔细来说,一是全国受灾的面积在不断扩大,早已亏空的地方库存,本来就没有多少,这灾荒一发生,官员们正好借此机会倒买倒卖,中饱私囊,把所剩无几的库存全部消耗干净;本地的救济仓没有库存,要从别处调拨赈济的粮食,大家都困难,各地都一样,也无从收集;二是地方官为了政绩,考虑到灾情实报的话,一定会影响自己的升迁之路,于是都开始瞒报灾情、粉饰太平。
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们,和地方官员沆瀣一气,都是一丘之貉,其实他们都是利益共同体的成员、都是肮脏交易的推手,也都是祸害民众的帮凶。他们吃饱就好了,哪里还顾得上百姓人家的苦辛与死活。这是人祸,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或许,有人想到要去告发,可是,你想想,自古至今,都是官官相护,告得倒谁?再说了,当今的朝廷,并没有比以往高明多少,怎么告啊?
也有人想着要去上访,就这虎狼满街的世道,上访会那么容易吗?开玩笑!上访时被围追堵截、被任意残害的还少吗?血淋淋的案例一起起、一桩桩,民众一来是怕;二来是不相信朝廷;三来是大家都不说,也就没有人愿意出头了。再说了,你上访,即使有人受理,也不会也结果。
那个时候,百姓苦啊,除了忍受饥饿,等待死亡之外,没有别的办法。零星的饥民暴动时有耳闻,但是,朝廷手握重兵。对抗的结果,也只是民众的头颅被一个个地砍掉。
干旱,绝了土地生长的命根;干旱,折磨着灾区食不果腹的民众。
陈世美的父母和妻儿,也和大家一样,对灾情的估计完全失算。因为陈家的家道还算殷实,起初,他们觉得,怎么也都能度过这阵子饥荒的。谁料想,这一旱,就是三年多。
灾荒忽然间就起了,秦香莲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这一家老小,没个筹措家计的男人在家支撑,可怎么办啊?灾荒刚起的时候,陈家的日子还勉强过得去,考虑到家口甚重,秦香莲就已经暗暗盘算以后的生活,就已经十分精心地安排每日的用度,时时处处要求做到省吃俭用。
陈家在吃细粮的时候,普通的村民就已经开始用粗粮充饥了。
陈家开始吃粗粮的时候,普通的村民就只能用糟糠填肚子了。
陈家人吃糠咽菜的时候,普通村名都已经到处找寻榆树皮砸烂、碾碎玉米芯果腹了。
吃糠咽菜的日子结束之后,陈家也就沦为普通农户了。可以这么说,在辞掉家中的帮工、家中这些年的积蓄与储量用完之后,陈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农户了。
家中只有老人和小孩,一切事情都需要秦香莲出头。这个从未抛头露面的女子,开始站上了前台。光景好的时候,谁当家都能过得去;没有钱粮的时候,神仙也难支撑一大家子。都说是大口小口,一月三斗。陈家也有五口人在等着吃饭,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尽管这样,秦香莲还是尽最大的努力照顾一家老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榆树皮吃完了,大家就吃一种土。凡是能够想到的、可以吃的东西,大家都吃完了。榆树皮、玉米芯之类吃了,不抗饿,会导致上厕所困难。那个什么土吃了,会导致肚子发胀,腿脚变肿。
灾荒的年月,是最恐怖的年月。遭过饥荒之罪的人都知道,那是切肤之痛啊。
好好地一个人,你早上还在和他说话,午间,他就死掉了。在路上行走,你看见前面走着一个人,似乎好好的,可是走着走着,身子晃几下,倒下去,就死掉了。死亡,在饥荒的时候,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死神的幽灵随时随地都在游荡,人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有一口吃的,那可是天大的恩惠啊。
因为灾荒,死亡的人数多到无法计算。开始的时候,人死了,还有人去埋葬,到后来,死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来不及掩埋。再说了,人都饿得走不动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挖坑埋死人。死在路边的,就横陈在道旁;死在家里的,就拖出去扔在野地。所谓的“饿殍遍野”,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其实,真实的状况是“饿殍遍野”这四个字描述不尽的。
人没得吃了,狗更没得吃。但是,狗的生命力似乎比人更顽强。野外,原来形单影只家养的狗,开始成群结队,形成了一个个的狗群。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成了狗们的食物。
据说,狗在撕咬死人胸前的筋的时候,死人的两只手会因为筋的牵引而张开、抱合。死人的两只手一张一合动弹起来,撕咬尸体的狗就会跑开,然后远远盯着。等一会,狗看见尸体没有动静了,就又跑过去撕咬尸体的筋,又会引起尸体双手的摆动,狗又会跑开。就这样连续往复,直到咬断筋为止。场面十分血腥、恐怖。
到处都是不堪入目、残缺不全的尸骨,到处都是死尸发出的腐臭气味。这种情形,在中国的历史上,上演过不止三次五次,甚至可以用无法计数来描述。
许多地方,还发生了人吃人的真实情况。那是怎样的恐怖和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