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大年三十到了。
　　下午，芸芸又来到阿强的办公室对阿强说：“阿强，帮我发个短信告诉家驹，我请他到我家吃年夜饭。”
　　阿强热情地说：“好的。”
　　他拿着手机写着，写完后给芸芸看，芸芸点了下头，他发了出去。
　　房间里的家驹翘着那打着石膏的腿，边看着围棋书边照着“打谱”，时不时地对着围棋盘沉思着，又拿起黑子放这、拿起白子放那地思索；身边的手机响了下，他拿起来看着，想了想就顺手放在一边，又盯着围棋盘。
　　芸芸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就问阿强：“有回吗？”
　　阿强看了看手机：“没有。”
　　芸微微皱了下眉：“阿强，你再发一个吧，就说：晚上我会在家等着他。”
　　阿强：“好的。”
　　写完后要给芸芸看，她摆了摆手，阿强发出去了。
　　家驹的手机又响了下，他拿起来看着、想着，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微微笑了笑，就把手机轻轻放下，又紧盯着前面的围棋盘。
　　办公桌后的阿强抬头看了下沙发上的芸芸，对满是期待脸色的芸芸轻轻摇了摇头；芸芸很是失望地站了起来，转身伤感地走了……
　　林家阿婆、阿林、阿梅都在后面的厨房里忙着年夜饭。
　　“林家阿爷，林家阿婆。”天井里有人在叫。厨房里，林家阿婆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走了出去，阿林跟在后面。
　　居委会的王主任和一个女干事小娟站在客厅。王主任笑着问道：“林家阿婆，阿爷不在屋里啊？”
　　林家阿婆：“是小王啊，不知道他又去啥地方兜了。”
　　王主任：“哦，没关系，我代表居委会来向阿婆、阿爷拜早年了，祝阿婆阿爷新年快快乐乐、健康长寿！”
　　林家阿婆微笑着：“谢谢、谢谢，也祝你们新年工作一切顺利、一切顺利！来，坐、快坐。”
　　王主任：“阿婆，身体好吗？”
　　林家阿婆：“蛮好、蛮好的。”
　　王主任：“阿婆，有啥困难跟需要的，告诉我，居委会会想办法解决的。”
　　林家阿婆：“没有，都蛮好的。就是买东西不太方便，超市要走老远的，都老了，腿脚不大灵活，吃不消的了哦。”
　　王主任：“好、好，阿婆，我记着了，还有吗？想一想，不急的。”
　　林家阿婆想了想，说：“还有，老头子一直说，这里没有啥地方可以坐下聚聚聊聊的。‘老年活动室’要走到老远的，也就是几个麻将桌子。”
　　王主任：“好好，阿婆，你说的好。”
　　一边早已经忍不住的阿林接着口说道：“呵，说的好？小王，你每年一次的‘说的好’，然后就拉倒，你不感觉累啊？”
　　王主任：“阿林，这些个事的太难了，你知道的，居委会没有办法的呀。”
　　阿林：“没有办法？那么还‘好好’的干嘛？呵呵，主要是你们居委会懒。如果是真的想做，办法多的是。除了出黑板报，就没见居委还能做点啥、做过啥的，六、七个人就养着，这么多年总归要为‘康福里’做点啥的吧？!”
　　王主任：“阿林，居委会是想做的，只要有办法，我跟居委会可以尽力的。”
　　阿林：“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对我妈又玩幽默吧？”
　　王主任：“啥幽默？当然是真的。”
　　小娟连忙在旁边说道：“阿林阿叔，是真的，我们想不出好办法，王主任已经开过几次会讨论了，还是没啥好办法的。”
　　阿林：“真有这事？好，我就当不是玩幽默了；那简单的小事一桩，我帮居委会策划、策划，怎么样？”
　　林家阿婆：“阿林，你有办法啊？不要乱讲哦？”
　　王主任：“阿婆，阿林他肯定有办法，不然不会这样说的。”
　　阿林：“当然。”想了想，说道：“东面安保岗亭那里，隔壁菜市场有三间房子，一间开洗脚房、一间发廊，还有一间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乱哄哄的不像样，通通腾出来，开一家‘平价小超市’和一个棋牌活动茶室。环境好了，大家也方便了；再组织搞点小区公益活动，让居民丰富、丰富生活。租金嘛，就意思意思，居委会补贴了，反正居委会有的是办‘老年活动室’的专门资金。这个是‘三得利’，怎么样？好好想一想，呵呵。”
　　王主任：“‘三得利’？”
　　阿林：“咦？你想：居民买东西和娱乐方便了；经营的人有利就有劲，拿点出来可以组织小区活动；居委会呢，有了活动的地方，尤其是有丰富的小区活动了，正面的啊，这叫‘购买服务’，是政绩。不是‘三得利’是啥？”
　　王主任高兴地站了起来：“哟，阿林，你真有一套。”
　　林家阿婆听了也高兴地说：“我老头子说他从小脑子就蛮灵的，呵呵。”
　　王主任：“就是有一点，经营的人要选好，还要有资金开、还要有信誉、还要有搞活动的能力。不然也要开歪掉的。”
　　阿林：“小王，好像不止一点了吧？”
　　王主任：“对、对，这几点都要有的。”
　　阿林：“简单啊，做点规定放在协议里，不就好了吗？”
　　王主任：“对、对，那么让谁做呢？”
　　林家阿婆指了指阿林，回答道：“就叫他做。”
　　阿林：“我？妈，你说梦话吧？吃了空的，这关我啥事？”
　　王主任：“对对，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做我放心，别人我还不放心呢。乱做一通还不如不做！”
　　阿梅正好从里面出来，问道：“阿林，做啥呀？”
　　阿林：“嘿嘿，妈跟小王叫我开小超市跟活动室，超级搞笑。”
　　阿梅：“啊，你开？呵呵，你整天七想八想、东游西荡地潇洒，还会有这个耐心啊？省省吧。”
　　阿林连忙赞同地：“对对。就是说嘛，当我‘戆大’，可能吗？我没答应，呵呵。”
　　林家阿婆生气地责问阿林：“啥‘戆大’？怎么不可以？”对王主任：“我知道的，我代阿林答应了。”
　　阿梅：“嗯？哦。好好，只要妈放心、答应了，我不管，我支持。”
　　阿林奇怪地看着阿梅问：“哎，你啥意思？”
　　王主任急了：“哎，刚刚阿婆说好了答应的，你想赖？”
　　阿林着急地：“妈，你去乱答应、乱搞啥呀？”
　　林家阿婆肯定地：“你做！比你天天在外打麻将的好；还可以帮大家做点好事。‘两得利’！”
　　“哈哈”大家笑着。
　　阿梅笑道：“妈，我懂了。你说的有道理、真有水平，英明，呵呵。”
　　阿林不高兴地对阿梅说：“大年夜的你这么瞎起劲，干嘛？”又对林家阿婆说：“妈，你也真是的，你先坐下来休息休息，去跟她们搞啥？让我停在杠头上，啥意思嘛，大年夜都弄得没方向的，真吃不消。”
　　王主任笑道：“林家阿婆、阿林，定了啊，过了节就开始！我走了啊，呵呵。”
　　林家阿婆笑着说：“好的，小王，就这样定了啊，呵呵！”
　　阿林着急地喊着：“哎、哎，小王，怎么就定了的啊？啥意思？妈，你、你怎么去跟她们、跟她们乱搞啥？真是的，咳!”
　　天渐渐黑了下来，“康福里”热闹起来：家家厨房里传出了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声响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空气中飘散的满是各类食材的煎炸烹煮香味，弄堂里，时不时地响几下爆竹声；空气仿佛是热的，寒冬好像已经悄然隐去。
　　万家团聚，灯火一片；家家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地吃着年夜饭，或回忆着一年的经历，或交谈着一年的收获，或在相互说着有趣的所见所闻，也有在等待着鸡肋般的“春晚”，更有振振有词地评论着时势、民生……
　　林家客厅的饭桌上，除了中间留了空处，周围已五颜六色地摆满了。林家阿婆跑进跑出的、阿梅还在厨房里最后忙着什么，饭桌边：林家阿爷已然正襟危坐，“东东”坐在一边，馋涎欲滴、强作忍耐地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
　　林家阿爷对全神贯注的“东东”说：“他们两个的还在隔壁下围棋啊？去，叫他们过来。”
　　“哦。”“东东”立刻起身去了隔壁。
　　林家阿婆边摘着围裙走了进来：“咦，这人呢？都一个个的？”
　　林家阿爷：“‘东东’叫去了。”
　　“来了。”“东东”搀扶着拄着拐杖的家驹和阿林走了进来，家驹坐下，“东东”顺手将拐杖依在墙脚。
　　林家阿爷问家驹：“脚没发炎吧？”
　　家驹答道：“没有，阿林跟‘东东’经常帮我用酒精搽的。”
　　阿梅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砂锅进来：“当心、当心，让一让。”将砂锅放在了桌子当中。
　　林家阿爷端起酒杯：“团团聚聚、热热闹闹，呵呵，新的一年又开始了，来，大家吃。”
　　阿林也端起酒杯：“来、大家来，妈、家驹来呀。”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喝起来。
　　林家阿婆问家驹：“家驹，你爸爸妈妈身体好吗？”
　　家驹有点不太自然地放下了筷子，停了下，缓缓地说：“我爸爸还可以，到乡下过年去了，我妈，我小时候她就过世了。”
　　大家一愣，都看着家驹。
　　林家阿婆：“哎哟，真是可怜，妈妈走的这么早，家驹，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哦？”
　　阿梅应声说道：“是啊，小董兄弟，哦，家驹兄弟，就拿这里当家哦？过了年，把你爸爸一起接来，大家好相互照应、照应的。”
　　家驹感动地：“谢谢阿婆、阿梅阿姨。”
　　阿梅连忙说道：“就叫‘阿梅’好嘞哦。”
　　阿林：“来，家驹，一家人，喝。”
　　家驹喝着酒，他想起了妈妈，心里一阵凄楚、一阵抽搐；看着林家和和睦睦，心又被温暖着；他想着：人啊，真是何等的美妙。哦，爸爸他现在一个人吃年夜饭了吧？
　　“东东”边吃边问阿林：“阿爸，阿奶说你要开超市和活动室啊？”
　　阿林不耐烦地：“阿奶说的，就是阿奶开，你个小孩子的。”
　　“东东”追着说：“阿奶说的，是你开。”
　　阿林放下筷子：“妈，你看，我就知道这大年夜没方向了。我是打算好的：用三、四个月，骑摩托车到江西、湖南、贵州、云南、还有四川的兜上一大圈，结果、结果，你偏要给我弄个垃圾活；再说，这平时又不是没吃的？都倒霉了几十年的了。难怪阿爸说我是块‘霉豆腐’，真是的。咳！”
　　林家阿婆：“叹，你叹啥气啦？是好事。”
　　阿梅连忙说：“妈说的对。”又对林家阿爷笑着说道：“阿爸，你知道吗？妈现在说话水平是老高的，哈哈。”
　　林家阿爷“呵呵”的一笑：“老太婆，字嘛一个不识，话是蛮有道理的。”
　　阿梅马上指着阿林：“听听，你听到了吗？”
　　阿林不高兴地对着阿梅：“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你啊，只要我难过不舒服，你就开心。”
　　林家阿婆：“阿林，你这是说的啥话？”
　　“东东”插道：“阿爸平常叫我么学习要好好地努力，他自己嘛最好潇潇洒洒地到处兜兜玩玩，阴一套、阳一套的。”
　　阿梅：“这下肯定听到了，呵呵。”
　　家驹问阿林：“你真的想再去兜这么大一圈的？”
　　阿林：“我买摩托车就是为了这个呀。过五十的人了，再以后就没有这个体力了。”
　　家驹“呵呵”地笑着：“黄了，这下末、有、方、向、咧！”他学着山东话拿腔拿调地说道。
　　大家都“哈哈”地笑了。阿林无奈，沮丧地摇着头。
　　家驹想了想，对阿林说道：“阿林，还是开吧。你骑摩托车一个人兜这么大一圈，少说要八、九千公里，风险太大了，没有人会放心你的。还是开店好，我闻着味道了，现在我有点时间还可以帮帮你。”
　　林家阿爷：“为‘康福里’做点好事，耶稣也会说好的！”
　　林家阿婆：“老头子说的对，耶稣肯定会说好的，阿门。”
　　阿林：“阿爸、妈，那周庄你们不去了？不是都说了喜欢那里的自然环境，你们要先享受享受的吗？房子都准备装修了。”
　　林家阿爷：“你还没有装修呀，你开店热闹，现在就好享受了；以后两头住住，都有了，呵呵。”
　　林家阿婆也说：“呵呵，我总归跟着老头子。”
　　阿林叹了口气，沮丧地：“好吧好吧，既然这样，我只好开了。”又一想：“再顺便弄点小钱吧。就是这一大圈的，从此再也不会有喽！”
　　家驹：“呵呵，阿林，开这个店有啥困难的吗？”
　　阿林想了想：“场地、进货、装修跟经营，这些都没啥，只是资金问题。”
　　阿梅：“一共的大概要多少？”
　　阿林：“要、至少要五十万的，进货就起码要二十到二十五万。”问阿梅：“哎，你这里有多少？”
　　阿梅：“这么多？我这里总共的算起来是差不多的，如果去掉周庄房子装修，就缺了。”
　　阿林：“嗯，已经蛮好的了，叫几个朋友凑凑，应该没问题。”
　　家驹连忙说：“用不着凑，缺的我来补。”
　　阿林：“你补？你有这么多？”
　　家驹笑了笑：“呵呵，打工积攒下来的，你先派用场，没问题的。”
　　阿林：“没问题？凭啥？”
　　家驹认真地说：“不骗你的，一家人了嘛!只是有两个要求。”
　　阿林也笑了笑：“哦对，一家人，好，你说。”
　　家驹：“第一，我帮你一起开，不要你工资，有口饭吃就行；第二，亏了算我入股，赚了算你借的，不急，十年后再算；屋里人都在这，大家证明。怎么样？答应吗？”
　　阿林一愣，不解地问：“这是条件？你在搞啥？”
　　家驹：“阿林，我住在这里，房租一分钱也没付过，还吃你们的，叫我怎么想？再加上阿婆说了，可以为‘康福里’做点好事的。相信我看得起我，真拿我家驹当屋里自己人的，就答应我。不然，我明天大年初一的就离开这里，我董家驹没面子做人，也没脸再回来。”说完，家驹认真地举起右手看着阿林。
　　“你个小……”阿林举手侧身刚想打家驹的头，看到他真诚的眼光，想了想：“好吧。”紧紧地握了握家驹的右手。
　　柳燕一家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边，爸妈看着电视有说有笑，妹妹边吃边不厌其烦地缠着柳燕问这问那，柳燕拨弄着手机：“你烦不烦啊？！”
　　妹妹：“那你告诉我嘛，你们大学里有没有同学谈恋爱啊？”
　　柳燕：“有没有，跟你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关系？”
　　柳母：“一回来就吵，没回来就整天念叨着想你姐姐。”
　　妹妹：“那她告诉我不就好了嘛？!”
　　柳燕：“告诉你很多了，还是没完没了的!”
　　妹妹撒娇地一下搂着姐姐，摇来晃去地说：“就这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了嘛，好吗、好吗，姐？”
　　柳燕无奈地：“别摇、别摇，好好，告诉你：有的!”
　　妹妹着急地瞪大眼睛问道：“有的？多吗？”
　　柳燕：“反正是有的呗。”
　　妹妹放开柳燕：“他们是怎么谈的呀？”
　　柳燕：“喏，又来了吧，你的问题我一辈子也回答不完!”
　　妹妹：“好了，好了，不问总行了吧？那你让我看看你的手机。”说完就要抢夺。
　　柳燕着急地躲避着：“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片子!”
　　妹妹：“好吧，嘿嘿，反正晚上睡觉你就逃不了了!”
　　柳燕若有所思地：“逃不了了？!”柳燕突然想起杨洸也同样说过这句话。
　　妹妹：“对，就是逃不了了!”
　　柳燕一下就默不作声了。她放下手机，一边吃，一边想着什么。柳燕爸爸看了一会儿柳燕，不急不慢地问道：“他怎么样？”
　　柳燕一惊，抬头看着爸爸：“什么、什么他怎么样？”
　　柳父平静地说：“他好吗？”
　　柳燕语无伦次地：“他，他、好。”柳燕爸爸慈祥地看了看女儿，不说话了。
　　柳母：“你们说什么？他是谁啊？”见都不说话，就问柳燕：“他是谁啊？告诉妈妈。”
　　柳燕：“没有谁的，妈，你吃呀。”柳燕想岔过去。
　　柳母：“什么没有谁的？”然后微笑着关心地问道：“是谈上啦？”
　　柳燕：“什么‘谈’啊的。”柳燕脸一红，腼腆起来。
　　妹妹大声地指着柳燕：“哦，哈哈，原来姐你也有男朋友啦？!”说着，又使劲地摇晃着柳燕。
　　柳燕叫道：“哟，疼死啦，你个丫头片子!”
　　柳母：“呵呵，别闹啦。”问柳燕：“他对你好吗？”
　　柳燕想起杨洸被打破头的情景，连忙点头：“好，很好的。”
　　柳母：“他是哪里人啊？”
　　柳燕：“城里的。”
　　柳母：“他多大啦？”
　　柳燕：“一样的。”
　　柳母：“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柳燕：“就他一个。”
　　柳母：“他爸爸妈妈怎么样？”
　　柳燕：“他爸爸是一个什么的副科长。”
　　柳母：“他家里很有钱吧？”
　　柳燕：“好像有点。问这干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母：“他读完书干什么呀？”
　　柳燕：“人家还没毕业呢，就问这问那的，妈，你怎么跟妹妹一样没的完？!”
　　柳母：“妈这不是高兴嘛，我们这么好的燕子，谁娶了谁福气啊，哈哈。”
　　柳燕：“说什么呢？妈!”
　　妹妹高兴叫道：“我有姐夫啦!”
　　柳父在一旁淡淡地说：“只怕不是一路人!”
　　柳燕：“不会的，他都跟我说了!”
　　柳母：“说什么啦？”
　　柳父：“嗯，看看吧。”
　　柳燕再也不说话了，她想着杨洸、想了很多……
　　杨洸家。张妈有事回家了，杨母在厨房里最后的张罗着年夜饭，杨洸帮着忙完后就坐在已经摆好的餐桌边休息；若大的家，显得空荡、冷清。
　　杨母忙完回到餐厅，疲惫地坐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四十五分，嘴里喃喃地唠叨着：“又死哪去了，说好的还不回来。”
　　电视里播着“杨副市长对全市节日的安全生产”作什么指示、什么亲临视察和提什么要求的，还有什么慰问的；杨洸点击着手机自言自语地说：“虚伪至极!”杨母转过头对杨洸说：“这是你爸的工作和职责。”
　　杨洸抬起头：“‘工作’？还‘职责’？这几天，家里车水马龙似的，一会儿送这、一会儿又提那来的，也是‘工作’、‘职责’？”
　　杨母：“现在不全都是这样的吗？”
　　杨洸：“全都是这样？是啊，难怪老百姓都在骂：‘当官的有九财：年底发财、升官发财、生日发财、规划发财、审批发财、项目发财、婚嫁发财、子女读大学发财、出国还发财’；叫‘官财齐备’。”
　　杨母：“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还不都是为你好？”
　　杨洸：“为我好？什么是好？这样的我能好得了？！”
　　杨母：“什么什么的，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
　　杨洸：“我懂，什么都懂!下午我开门进来的那个猥琐姓蔡的、就是大刚他爸厂的老板‘蔡缺德’，付那么少的钱就能承包李叔的厂，还不是爸在帮忙捣鼓的？然后再来孝敬他？我都听到的。”说完起身要走。
　　杨母：“上哪儿去，要吃年夜饭了。”
　　杨洸：“‘朱门酒肉臭’，我去看看门外有没有‘冻死骨’，去赎赎罪。”
　　杨母：“过年了，尽说些不吉利、不着谱的话。”
　　杨洸拉开门大声嚷着：“骨呢？”正好杨父下车走上来：“看什么看？”
　　杨洸有点尴尬地：“看、看骨。”
　　杨父：“什么鼓不鼓的，哪来的鼓？就没见你有个正样!”
　　杨父到餐厅正襟地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两手慢慢地搁在餐桌上看了看杨母：“嗯？来过了？”
　　杨母：“嗯，张老板、李局。”
　　杨父：“嗯。那个蔡总呢？”
　　杨母：“来过了。”
　　杨父：“哼，怎么，懂事吗？”
　　杨母：“还算蛮懂的。”
　　杨父：“嗯，那就好。”
　　“嘀嘟。”杨洸忙点着手机，哦，是柳燕：“将我的小手放入你的掌心，愿我们永远心心相印。”杨洸激动地两手握着手机，忘形地、微微颤抖着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吊灯，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轻声说着什么，然后又迅速地连续点击着手机。
　　杨母见状，说道：“小洸，吃饭了。”
　　杨洸：“知道了，吃吧。”
　　杨母：“敬敬你爸爸。”
　　杨洸：“敬吧。”
　　杨母：“你爸等着呢!”
　　杨洸：“等吧。”
　　杨母：“你爸看着呢!”杨母有点生气。
　　杨洸：“看吧。”
　　杨父生气地对杨母说：“你看看、你看看，有个正样吗？”
　　杨母用筷子轻轻敲了下杨洸。杨洸不耐烦地：“干什么呀？”说完，抬头看了看，然后迅速地将写好的短信回了过去，放下手机重新坐好。
　　杨母：“敬敬你爸爸。”
　　“哦。”杨洸拿着酒杯站起来面向杨父：“刚才门外看‘骨’不对。”说完，一饮而尽。
　　杨父：“‘鼓’？对了。”问杨母：“他看什么鼓去了？”
　　“哦”杨母连忙搪塞：“哦，看有没有敲什么锣鼓的。”
　　杨父：“唉!有没有的在家听听不就知道了？还出去东张西望的，真是个什么呀，啊？”
　　杨洸：“什么什么呀？”
　　杨母：“又吵，大年夜的，吃年夜饭还吵？”
　　杨父无奈地用筷子敲着桌子：“唉!这真是怎么了？啊？”
　　杨母：“好啦好啦，唉声叹气干什么呀？来，这过年的就一年一次，喝酒，为我们家团聚，干杯!”大家干杯。
　　杨母：“小洸，吃菜呀，别光喝酒的；吃呀，妈做的快尝尝。”夹起菜放到杨洸的碗里。
　　杨洸：“我吃着呢，妈，你自己吃吧。”
　　杨母：“好吃吗？”看着杨洸。
　　杨洸：“嗯，好吃。”
　　杨母：“那我天天做哦，让我们小洸吃得胖胖的、结结实实的，好吗？小洸，呵呵。”
　　杨父问杨洸：“刚才是谁发的短信，啊？”见杨洸不语，又说：“问你呢？你又发给谁啦？”
　　杨洸：“反正都没发给你。”
　　杨父气得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杨母：“你看看，跟他爸爸，就这么说话？!”
　　杨母：“你怪声怪气的，小洸是你下级啊？这是家里。”
　　杨父：“我，我这又是怎么的啦？”
　　杨母柔声细语地：“小洸，发给要好同学的吧？”
　　杨洸：“嗯。”
　　杨母：“是多好的同学啊？”
　　杨洸：“女朋友!”
　　杨母惊讶地：“女朋友？真的？”
　　杨父也惊讶地：“啊，你都有女朋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杨洸：“大惊小怪的干嘛，又不是你谈女朋友，你当然不知道!”
　　杨母：“小洸，好好地说。告诉妈，她是哪里的呀？”
　　杨洸：“同学。”
　　杨母：“多大啦？”
　　杨洸：“一样大。”
　　杨母：“人好吗？”
　　杨洸：“很好的。”
　　杨母：“叫什么名字啊？”
　　杨洸：“柳燕。”
　　杨母：“柳、燕？！她父母是干什么的啊？”
　　杨洸：“农民”
　　杨母一愣：“农民？”
　　杨父惊愕地：“怎么是农民？”
　　杨洸：“怎么不可以是农民？还是贫苦的农民呢!”大家沉默片刻。
　　杨母缓了缓：“小洸，是随便交交的吧？”
　　杨洸：“什么叫随便交交？她是我唯一爱的人!”
　　杨母：“你爱的人？”
　　杨洸：“是的!”大家又沉默了。
　　杨母又说道：“小洸，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太懂；你看，你马上就……”
　　杨洸：“我什么都懂，我是认真的!”说完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