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感情嬗变
　　感情的嬗变不是一朝一夕。从热烈、依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缠绵到平淡、疏离、渐行渐远的逝去。就像征服一座山，从山脚到山顶，用尽全力占尽风头，看尽无限风光之后激情退去，终要下山，回落谷底。只是有的感情就此稳定，附着在一处生根发芽；有的感情却经不起这番起承转合，终有一方成为遗忘誓言的背叛者……
　　肖文的改变不是突然之间，只是安宁一直在帮助他寻找冷淡与敷衍的理由，直到不得不面对真实的这一天。
　　一号一大早，安宁去了东交大，肖文不在。宿舍里有个好心的男生悄悄告诉她，肖文出去逛街了，和外语系的一个女生。
　　有些事情，不管你主观上能否接受，客观上它已经发生了！
　　“一回来就躲在帘子里，好像在撕东西，肯定是哭了！”莉香对小鱼耳语道。
　　刚刚送走飞鸟的小鱼心情也不好，现在看到安宁，推己及人，心情更加失落。
　　“……听说肖文和那个女孩儿在社团认识的，已经好长时间了，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只瞒着安宁……难怪每次打电话过去，肖文都不在，还支支吾吾的……太坏了！”莉香打抱不平。
　　小鱼却在哀叹脆弱的爱情。安宁他们曾经浪漫的开始，那些无怨无悔的誓言，温情脉脉的爱恋，都因为一个人的背叛而灰飞烟灭。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才分开几天啊！
　　“她又怎么了？”小鱼一回头看到坐在床边发呆的老大，奇怪地问道。
　　“老大英语三级没过。”莉香停了停，才缓缓说道，“刚才魏老师电话里通知的……英语四级的考试资格也被取消了！”
　　宿舍里真冷，空气似乎被冻住了，冰冷、凝固得让人无法呼吸。安宁依然在床帘后忙碌着，悉悉索索伴随着轻轻地啜泣。芙蓉还是那个坐姿，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无声无息。
　　许久，若不是墙上石英钟行走的秒针发出滴答滴答声，告诉她们时间的脚步还没有停止，小鱼真的以为因悲伤变得粘稠的时光已经停滞了，时间过得真慢呀！
　　天黑下来，宿舍的灯亮了。
　　突然，安宁的床帘“哗”的一声被拉开，露出一张挂满泪痕的脸。
　　“没事吧，你？”小鱼关心的问道。
　　“没事，解脱了！”安宁翘了翘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你们饿不饿？吃饭去，我请客！”
　　“这就对了，为那种人，不值当！”莉香笑着说，“走，我早就饿了！”
　　“走吧，老大，一块儿！”小鱼招呼芙蓉。
　　一直端坐的芙蓉似乎刚从遥远的地方游离回来，回过头茫然的看着她们仨，答应道，“哦，好”。
　　俗语说，下雪不冷化雪寒。伤心的事情可能很快就会过去，但愈合心灵的创伤却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坚强的勇气，好在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吃过午饭，小鱼没休息直奔自习室，马上就要考试了，大家都在紧张复习中。她推开三一六教室门，朝常坐的位置上走去。
　　“咦，你在啊，这么好，还帮我占了座位。”小鱼看到虾仔，笑着说道，顺势把桌子上的书还给他。
　　“我会算！”虾仔看了看小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看书。
　　一下午的时间，小鱼才复习了两章，无奈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只好结束战斗，先去吃饭。虾仔紧跟其后，却寡言少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临到女生宿舍的小院外，他突然递给小鱼一件报纸包裹的东西，“给，新年快乐！”说完，径直朝食堂走去。
　　望着虾仔的背影，小鱼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个家伙，送个礼物还这么腼腆，幼稚！”
　　晚上，收假回来的女生们围挤在桌子四周，开心的笑声迅速驱散了宿舍里阴冷的寒气。
　　加菲在讲述元旦假期丑媳妇见公婆的经过。
　　“……可惜你们当时不在场，辛巴妈妈见到我开心得合不拢嘴……”加菲笑着说。
　　“你不会又激动了吧！”莉香故意问道。
　　“讲讲！”“快讲讲，怎么个激动法？”大家都在起哄。
　　“你们啊！”加菲说，“别总是拿老眼光看人，我表现得可好了！你们看！”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堆儿瓶瓶罐罐，“看，他妈妈做的泡菜，让我带给大家吃的！”
　　一看有吃的，她们也顾不上问了，都挤上前去，一人捏了一块儿。“嗯，不错，真好吃！”“好吃吗？我也尝一块儿！”“我也要！”“给我一块儿！”
　　被遗忘的加菲在一边着急道，“哎哎，你们啊，就知道吃，我还没讲完呢！”
　　哈哈哈！
　　嬉笑中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我们的青春有时就像一坛腌好的泡菜，白绿红黄青五色纷呈、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有时像那萝卜清脆可口，有时像那白菜回味悠长，有时又好似青笋苦中有甘，有时又像那泡椒嚼完了、咽下了，可那股辛辣依然留在嘴里、辣在心里……
　　毫无悬念，电话是找安宁的，只是不知道是肖文还是康健。这几天，他们俩一个道歉、一个安慰，此消彼长、相得益彰。
　　肖文先是解释，“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你多心了！”随后又在抱怨，“难道我没有和其他女孩交往的空间吗？相信我！”
　　空间，空间是有界限的；信任，信任是源于彼此的忠诚。安宁再宽容，也无法容忍自己男朋友的身边存在另一个女孩。
　　康健则站在安宁这一边，“感情也是一种缘分，有缘聚，无缘分。既然心都不在了，留住人也没有意义……失去一棵树，还有一片森林……”
　　无论怎样，安宁的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此刻，她正站在书架旁和电话那端的康健轻声聊着……
　　宿舍里安静下来。
　　小鱼爬上去，忽然看到虾仔的礼物，于是拆开纸封,那是一本旧书——张爱玲的《十八春》。
　　她喜欢张爱玲的作品，喜欢她犀利的语言、孤傲的风格，喜欢她率真的性格、浪漫的情调。有人说过：“张爱玲,总是远远地站在人群旁边，嘴角边挂着不屑的笑容来看红尘俗世，然后用最简明也最刻薄的话描述着发生的一切。”
　　她孤独、寂寞，渴望爱又害怕爱，这样的张爱玲，小鱼喜欢。
　　这时,一封信从书里滑落出来。
　　“……我犹豫了许久，也许会让你感觉很唐突，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意。我选择在一九九九年的新年伊始，就是希望我们会有一个全新开始……
　　最初交往时，说实话，时常都会忘记你是一个女孩子，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可以说话谈心的朋友。不过，随着我们接触的不断深入，我渐渐发现：你首先是一个女孩儿。每每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高度默契与心灵相通时，我都会万分激动……
　　和你在一起，我会感到自然、亲切、温馨……，自习室里、校路上、巴水桥边，都曾留下你阳光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深深地感染了我……
　　我也曾经想过把这段感情深藏在心底，与你只保持纯洁的友谊；也曾想过在大四毕业的时候再向你告白。可是，真诚的交往来不得半点欺骗，我想对你说……”
　　不易觉察的一抹红润飞上小鱼的双颊，她把信夹进了日记本里。
　　就在东城刚刚迎来初寒的时候,寒假开始了。离校前一晚，宿舍里只剩下了小鱼和莉香,她们俩的返程票最晚,只好在冰冷的宿舍里“相依为命”。
　　“该死的订票的，我们明明订的是十四号的，怎么最后变成了十五号！”莉香抱怨道。
　　“李子不是说了吗，人家大院系订票的人多，得紧着人家先来，可怜我们只能被填空。”小鱼说。
　　她们挤在莉香的床上，盖着被子还嫌冷，小鱼又拉了件大衣压在被子上。
　　“你也是，非到哈尔滨倒车。如果你在北京倒，昨天和生子一块儿走，也不至于现在受这份罪。”小鱼说。
　　“陪你嘛，一个人更可怜！”莉香笑得谄媚。
　　“得，得，得，别拿我说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想到黑大看丸子，对不对？”小鱼笑着说。
　　“哈哈！”莉香用笑声承认了。
　　她舍弃了在北京倒车的便利，舍弃了和生子那帮老乡同行的快乐，就是为了先到哈尔滨与丸子会和。尽管剩下的车程只有两三个小时，却是两人独处不可多得的机会。所以，莉香满怀渴望，并愿意付出所有的辛苦。
　　有时，小鱼特别羡慕她，羡慕她对生活的热情、羡慕她对爱情的执着、羡慕她敢想、敢做、敢当的个性。那是过于矜持、过于自尊，甚至有点自私的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害怕直视内心，害怕直面选择。在飞鸟模糊不清的感情没有回答时，又不愿明确拒绝虾仔那份单纯与真诚。
　　“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小鱼突然对莉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