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的战士向俊才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气愤地嚷道：
　　“狗日的鬼子，又是炮轰，又是进攻，真他妈不是人！”
　　战士黄天云讥讽道：“要是人，就不会干这事。”
　　“别以为你小鬼子武器强大，老子照样收拾你们。”
　　“他们不是被我们打退了吗？”
　　通信员说：“还有下次。”
　　“他狗日的小鬼子就是来多少次，他爷爷我奉陪他。”向俊才喊道。
　　通信员对营长转脸说：“营长，那我们快点。等你接了电话，我们赶快回去打他小鬼子。”
　　王营长觉得战士们情绪颇高，虽说，还是有些战士害怕，有些害怕的几个夜晚失眠，几乎一晚都睡不着。这时，王营长快步向脚下的过道，刚向另一间无人房子的前面走去，就听到有人的声音。王营长立刻停住，伸出手，把他的部下挡住。低声说：
　　“有人？”
　　几个人马上退到暗黑的围墙阴影下；王营长非常冷静，他看见：在围墙的前边地上有两个人在准备一个红色的大气球。一个让另一个系上一道很长的条幅，他们小声说着什么。王营长思索道：快到深夜了，这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是在这里过夜的游人。嗯，应该有可能。可是从前天起金风山已经不准人游玩了，戒严了，他们是怎么上来的？难道是从周边上来的？不，还有，一般的游人至多呆不了多久就下山了，难道出于新奇，留在山上过夜呢？想到这里王营长迷惑了。
　　而正在王营长疑惑时，他忽然听到了两个人中的一个人大声责怪对方的声音。还有，他听到的不是中国话，而是日本话。虽然，他听不懂日语，他觉得对方一定不是在做好事。看这个情形，他们是在用条幅升上天，这样做想表明什么？果断的王营长决定立刻抓住这两人，到时一审问就明白了。
　　两个日本特务正在把用日语写好的一长幅挂在大气球上升上红明明的夜空。
　　条幅上用日语写着：
　　这里是：金风山第一峰虎口防区。
　　目的是指引山下的日本炮兵进行炮击。
　　王营长右手伸向插在他紧系着宽皮带里的肚皮上的驳壳枪，左手一抬起把肚皮正中的皮带带扣环一拔松，抽出驳壳枪来，并侧过脸对他身后的向俊才、黄云天、通信员小刘低声说：“拿下他们！”
　　几个战士还是迷糊，听自己营长这样说才觉得事情不好。心里开始跳动起来，对于刚才前面的一个人大声说的外国话，还有看去那跟中国人长得非常像、身材在微弱的火光里时而略转身、弯腰
　　把气球拿起的举止，就让人不解。王营长的脑袋里立刻冒出一个想法：这两个人是日本特务。就是说：在日本侵略者进攻江城之前，有大量的日本特务已经暗暗地隐藏在江城的各个角落了。
　　想到这里，王营长带着几个战士，沿着暗黑的围墙悄悄地接近两日本特务。
　　他们一步步轻手轻脚走向在前面围墙靠中间的空地上的两日本特务，这时，两特务正要把气球升上天，看起来，他俩非常认真，好像是在干一件自己的工作似的，根本就不担心被看见、或者被什么干扰。王营长顿时猛地几步跑向两个特务。“不许动！”
　　于是，几个战士也跑上去把日本特务围起来，用枪瞄准他俩。
　　随着王营长突然的一喊，两日本特务身子一抖，就像他们在那里干得认真被跑出的人一呵斥，都大吃一惊；又看见几个中国军人把他俩围住，还有，抵近自己肚皮、胸部的黑洞洞的枪口，注意到一丝被来自围墙后面的树林火光映到的枪管上。
　　看着几个中国军人突然围住他俩，一个身子略高的日本特务有些沉着，他先用两眼瞄了一下身边的中国军人，不动声色地用中国话说：
　　“不要杀我们。我们是中国人。”
　　他的中文非常流利。
　　王营长立刻拆穿他。“你是中国人，怎么说日本话？”
　　这个特务觉得这个问话，对他没有什么影响，还轻松一笑说：“长官，我们是来这里游玩的。听说金风山在全国出名。今天下午，就和我的兄弟一起来游玩。”
　　“可是，这里从昨天就明令不准人游玩了。”王营长强调。
　　“对不起，长官，我们不知道。”对方在慌称。看样子有些意外，所以，显得他俩是才听说这事似的。
　　“你怎么会讲日本话？”王营长感到对方答对自如，觉得不同他们闲扯，问要害问题。
　　“报告长官，我们从小在日本广岛随父亲在那里生活。父亲在日本上野烧丝株式会社上班，妈妈在纱厂做工。一年前，由于那里的纱厂工作太累，我们父母就把我们带回了中国。”他不慌不忙地回答。另外一个略低他的脸，显得发抖，可是他由于惊吓而害怕似的，不说话，也不接嘴。
　　王营长停了下，他没有接着又问，他感到对方在适应了他的问话时，从起初的慌张变得慢慢地有些老练地应对自如了：几乎是你问什么，就答什么，好像他真的是来金风山游玩的。王营长盯着对方看，对方以稳妥的面孔站在那里。
　　同样王营长一时想不出话来，而对方似乎恢复了自信，想道：这下，支那军官没有什么可问了，还不如趁现在借机离开这里。
　　就说：“长官，我们已经说明身份了，我们就走了。”说完，他看着背对围墙的后面山上还在燃烧的火光的背景而显得有些黑黑脸的王营长，以为对方会准许他俩离开。
　　王营长觉得对方的回答没有问题，这只能说对方是有备而来。然后，他弯腰拾起气球上的条幅，一看：虽说那上面是用日语写的，他不懂，可日语中夹了些中文汉字，那上面写有金风山。就问：“你们为什么往天上放气球？”
　　这个日本特务不回答，他明白对方已经在怀疑，再这样下去就会出问题，那么，就必须先下手为强，迟了就会被他们抓住。不过在动手前，他立刻狡猾厚着脸皮狡辩：“长官，我两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就看见地上有这些，就好奇地捡起来看，可能就被你看见了。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干，我们就是一般的平民。哎呀，没想到这样倒霉！人家丢在地上的东西，自己就拿来看一下，唉……”他在那里念叨起来，仿佛，他是多么冤枉和委屈！他在说时，眼睛时不时盯着王营长，想看看能不能引起他的同情和谅解。他还是想凭自己的故作姿态，混过面前极有可能被抓的危险。但是，王营长一句话，使他完全绝望了。
　　“走，到营部去。”王营长是想把他俩押到在夫子庙里的营部，顺便把这事向陈师长汇报。他判定对方不是好人。条幅上写有金风山，就更能表明这两人行迹有问题。
　　糟了，这个特务在紧急思索道：我和佐佐木完了。他们要把我们抓起来，这样，也是一个死，还不如趁现在对方在怀疑，立刻动手。想到这里，他看了一下佐佐木，而他（佐佐木）一直都闭上嘴，等他应付中国军人，这是他俩说好了的。这个会说的日本特务高桥就手拉了下佐佐木的右胳膊说：“兄弟，走吧，我们怎么这样倒霉！”
　　之后高桥假装把脚歪了一下，跌倒在地。
　　王营长喊道：“起来，走！”
　　“马上！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