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梁业身上的臭气没有了。同事见了他，还是拿他开玩笑，说：“狗皮贴膏，你真能，厂长的女人你都敢贴。”梁业笑了笑，道：“那种情况下，贴着谁算谁，我也不知道是厂长的女人。”大家哄堂大笑。
　　这天，厂长参加了一个市里的会议，回到厂，召集中层以上干部开会，这种架势在化工厂是很少见的，大家估计厂里面会有大事发生。
　　徐厂长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布，请大家有心里准备。”
　　下面的人就像爆米花开了锅，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
　　有人说：“什么事情，是不是我们企业要改制了，要卖厂了，没有我们的同意，绝对不能卖，否则钱都被当官的坑跑，留下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
　　有人说：“是不是要搞房地产开发，搞不好又是官商勾结的勾当。”
　　各种议论都有，徐厂长站起来，高喊道：“你们还让不让我说了，你们在底下混乱猜测有什么用。”
　　有人叫道：“大家安静，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
　　徐厂长高声叫道：“下面，我给大家读读，市政府刚刚下达的通知，请大家听好，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我开始读了啊。”
　　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徐厂长读道：“市政二零零八第五十六号令，江城市人民政府关于江城市工业企业搬迁改造管理办法的通知，为了响应中央的关于加强生态环境建设。加快城镇污水、垃圾处理设施建设和重点流域水污染防治，支持重点节能减排工程建设，加快自主创新和结构调整，为优化城市功能和工业布局，有效利用土地资源，改善城市环境，加快园区建设和产业聚集，实现工业化与城市化协调、可持续发展，根据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和江城城市总体发展规划，结合我市实际，制定本管理办法。”
　　下面有人说：“是不是我们企业要搬啦。”
　　又有人说：“别打岔，听听。”
　　徐厂长喝了一口水，继续念到：“我市需要搬迁改造的地区是江南区、江中区，这二个地区重点工作范围，总面积一百七十平方公里，占到全市面积的百分之四。二零零七年，这二大地区的工业总量占到全市容量的百分之十五，工业企业综合能耗为二千五百万吨标准煤，占到全市工业综合能耗的百分之三十八。二零零七年以来江城市环保部门接到这二大地区重点企业的关于气味、烟尘、噪音、污染、垃圾等扰民环境问题投诉超过五千起。”
　　徐厂长继续说道：“委市政府决定，用五年左右的时间，实现二个地区的产业转型和城市功能转变。到二零十一年，这二个地区的年综合能耗与二零零七年相比下降百分之六十以上，原煤消耗减少二千万吨左右，下降百分之八十以上，污染排放与二零零七年相比下降百分之七十以上。”
　　徐厂长继续说：“下面是相关企业搬迁和改造时间表，第一阶段，从现在到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三十一号止，研究二个地区工业布局调整总体方案，全面启动重点骨干企业搬迁，其中市化工二厂关停现有生产装置……。”
　　“什么，要我们停产。”有人说道。
　　徐厂长说道：“大家听见没有，我们厂年底前，必须停产。市领导说了，我们企业其实早就该停产了，现在生产的塑料颗粒，不是我们企业原有项目，污染严重，能耗又高，效益很底，必须停产。”
　　“停产了，我们怎么办？”有工人叫道。
　　徐厂长说：“我们会根据工龄和对厂贡献的多少，给以相应的补贴。钱是一定会给到大家手上的，因为这是市政府给的承诺，直接从市财政拿钱出来，大家放心，关于具体是怎么发放补偿，过两天会给大家通知的。”
　　下面议论开了，有人问：“阳历年底停产，还有两个月时间，我们还干不干，工资怎么算？”
　　徐厂长道：“年底前，愿意上班的，可以继续上班，工资按照计件照发，有新工作的可以写申请，提前离职，该给的补贴，元旦后统一发放。”
　　“辛苦干了大半辈子，说停就停了。”
　　“这也是优胜劣汰，自然法则。”
　　“当官的不瞎**鼓捣，企业能这样吗？比我们小的私营企业，现在干的风风火火的有的是，我们为什么越干越不行。”
　　“穷了庙宇，富了和尚。”
　　徐厂长宣布企业年底停产后，企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头头、干部再也不牛气冲天了，见了工人也是说说笑笑，工人见了领导也不点头哈腰，媚颜曲膝了。
　　有人开始偷车间的东西，钳子、扳手、电钻等等小五金，一个个神秘失踪，后来，电机、铜件、电焊机、切割机等大点的设备也慢慢消失。厂务办公室紧急贴出通告，厂里的物质属于国家财产，如果发现有人行窃，将移交公安，依法处置。
　　告示贴出以后，还真有顶风作案者，有个叫王麻子的人，偷了企业的吸尘器，出门被当场人赃并获，最后交给了公安。偷窃之风稍显少了，更多的工人人心浮躁，有的人提前辞工。
　　梁业心想，刚来上班四个月，企业就要倒闭，看来又要找工作了。星期六、星期天梁业穿上了他的白衬衣，打上放了很久的领带，又往人才市场跑开了。
　　没过几天，公司有人传言，有大批的原料被偷偷卖掉，资金没有到公司账务，上层领导急忙出来辟谣，说是：“因欠兄弟企业的货款，拿公司货物抵债。”
　　有的工人愤怒了，叫道：“他妈的，什么叫抵债，一定是公饱私囊。”
　　“他妈的，我拿一个钳子，就报公安。他们侵吞几十万的货款，没人问津。”
　　“没有证据，乱说话有什么用。”
　　“别瞎想了，没听过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吗？”
　　梁业的人肉市场没有白跑，有家厦门的食品企业要在江城开拓市场，梁业被录用了，公司通知他，十二月一号上班，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工资两千五百元，条件是必须长期出差，梁业心想，孤家寡人的，出差不出差都一样，就同意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