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铎谈话第七（7）
　　木：这个，马克思他当年就对东方的文明，表示过足够的敬意了。
　　铎：那么，如今这种敬意还得保持才好。如果没有这种敬意，我担心，他们之间又要闹矛盾了。
　　木：你不要危言耸听！——只可惜，我们目前要建设的小康社会，还离你这个“协和万邦”差十万八千里呢！你没见，如今中国刚刚有点起步的迹象，周边的，远边的，有理由的，没理由的，老资格的，新近也觉得自己有资格的，都来了，都准备殉情滋事，个个虎视眈眈，总准备给你使个绊子，嗯？容易吗？你坐到北京，你试试看，你能睡个安稳觉吗？更加之国内的情况，暴戾心态、浮躁心态、弱势心态、不安心态到处泛滥蔓延，嗯？官员的堕落，人情的冷漠，世态的炎凉，你有什么理由如此乐观，谈什么礼善之邦？
　　铎：这些浮面的东西，需要特别担心吗？目标确定了，人们的信仰就会有所依托，你怕什么？人们的灵魂的成长，心灵的培育，不就是靠前边的灯塔的指引吗？
　　木：上帝的指引？好！——其实，国家间的事情，它和人和人之间事情，没什么两样。你失意的时候，人家叹息中带着嘲笑；你得意的时候，人家欣羡中带着忌恨。这是一般的情况。你要说，你把什么干出了名堂，或者说眼看有可能干成什么事情，你不要急，马上就会有各种各种的干扰，找到你，让你疲于应付。你应付不当，说明你没能力，你经受不住考验，因此我大可以放心。假如说你游刃有余，哎呀，你太不幸了，马上又有一波攻击飞来，让你接受第二次考验，可是你内心非常强大，你是不可战胜的，你还没倒下，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家伙还真行？于是，人家这才向你诚心道贺来了，又是握手，又是亲嘴，不一而足。人生间的事情，不过如此，既丑恶，又庸俗！真是卑鄙无耻！
　　铎：你这是说的中国人呢，还是外国人？
　　木：是人类，是普遍的人情世态！
　　铎：对。因此，我认为，要实现中国特色，要实现社会健康，要真正实现民族的复兴，我们的社会，就需要加紧练内功，就需要一次彻底的灵魂再造，精神升华，离开这个，没有办法强大起来。我们应该把“礼善之邦”作为我们的最终目标确定下来，而不是按照西方的思维，把追求物质的拥有，作为最终目的。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我们要凝聚民族士气，让我们的民族精神，首先沉稳浑厚起来，不再浮躁自得。要加固社会道德堤防，通过对善的观念的确立，唤醒我们的良知，我们的公义，我们的气节，我们的乐善好施。尤其是要把我们的下一代教育好，让他们以善的名义，有充分的理由，诚实起来，好学起来，深思起来，树立正确的人生信念，并为自我实现，不急不躁，沉着努力，这样我们的社会才会健康。也要让我们的成人们，知道做人的根本，并不是什么物质享受，而恰恰是抛弃物质之后才会体验到的精神存在。心灵的安宁，气度的恢宏，做起事来，有理有节，是不是，你看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木：这个提议好，我们的社会，是需要来一次灵魂再造，精神的升华！没有这个，我们只会在十字路口徘徊，办不好什么事情。
　　铎：因此，我们要把儒学正确地提倡起来，以新的理念，对它加以改造，使他成为一种新的更有活力的东西。
　　木：可是，我的问题有来了，我怎么忘记了这个。你说，最近，官方做成了一件事情，叫做“孝道入法”，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铎：你说呢？
　　木：我想这个事情的本意，是为了呼唤善，社会的善，是不是？
　　铎：你这种解释，倒有新意。我愿把它看作儒学复兴的开始。
　　木：呵呵呵，怪不得你这么乐观。可是，我看这也未必是好事。正是因为什么孝悌之道，把整个社会的自私心理固化、强化了起来，你能说这个是好事！我们一边喊要弘扬集体主义，要培养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道德，一边又在说私心是一种美德，嗯，这个是正常的吗？那么多贪官污吏，不都是打着孝道的旗号，为自己敛财吗？儒家的贻害，我们追打了多少年，如今又回来了，嗯？你说给我听，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要“以孝治天下”？
　　铎：我怎么感觉你的话里，充满了伪善，嗯？哈哈哈。
　　木：请回答我的问题。你说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铎：什么意思，除了善，还需要其他意思吗？善是什么，不正是我们的社会最最需要的东西吗？你还需要其它理由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连羊羔都知道跪乳报母恩，做人怎么可以忘本？西方是不讲这个，但是却有上帝这个无尚的存在，人人都对上帝负责，所以子女与父母之间，也无非是朋友关系，这个道理尽管看似很难理解，可同样可以激发出博爱、恩爱等神圣的情感，对不对？你饱读西学，难道你不知道圣经、古兰经里，也多储提示人们孝敬父母吗？只可惜念经人，念来念去，把经念走调了，你能怪谁呢？——问题不在于如今我们该不该提倡孝悌之道，而恰恰在于我们如今说的这个孝悌知道，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实情况下，我们有条件把孔子的孝悌之道全盘承继吗？好像至今没有人给我回答这个疑问。你们这些哲学家，我不懂为什么这回竟这么迟钝，远不像往日那样，上边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马上拍手叫好，那种急迫的心情，忽然发现真理般的喜不自禁，真让人感觉是连夜起来，光着屁股干的事情。呵呵，这回为什么这么迟钝？
　　木：什么光屁股，你说的倒形象。我承认跟风的习气，某些从业者一直就有，那样好出成果，你知道吗？他有一种固定的机制在指挥着人们的大脑。只可惜，抱歉得很，我没这种悟性。
　　铎：当然，我也没说是你。——你看还是利益，都是瞅着一点可怜的小恩小惠，这是人、真正的人该干的事情吗？我们的全部问题，就是放弃了自己，习惯于听一种声音，都不喜欢杂音。你说这种认识，对于上边，还好理解，可是我们读书人，怎么也成了这副模样，这究竟是谁的错？
　　木：嘿嘿！你说呢？
　　铎：能指望这个实现中国梦吗？中国这么大，一个人思考就足够了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这个道理不需要再讲了吗？
　　木：问题是不能乱思考，不能把谬误当真理，把浅薄当洞见。
　　铎：呵呵呵，我不担心，至少，我有至诚之心。
　　木：可是，你是说，会有人认为自己是虚伪的吗？
　　铎：也是，可是有言者未必有德。一切问题，都是境界问题，器局的问题！是有没有“止于至善”的问题！
　　木：这个，我同意，我没不的意见。
　　铎：对不对，我们是不是该问一下自己，在如今这个生存大奔波，婚姻家庭的大变局现实状况下，我们该如何恪守孝悌之道？
　　木：你问谁呢？我的观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铎：那么，我来说几句。第一，我们提倡孝道，不是错了，而恰恰是一种务实的举措；不是早了，而恰恰是晚了几十年了。孝道，和你说的什么社会主义道德，并没有什么冲突。《孝经》有言，“治国者，不敢悔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冲突了没？“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上可以恭顺天下，下可以和睦人群”，“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冲突了没？
　　木：呵呵呵。
　　铎：可见，儒学的孝悌之道，和社会主义道德，精神上是统一的。你要硬不同意，我也没办法。第二，和“礼”一样，孝的真义，它也是“敬”。不敬，何谈“孝”，对不对？一个人连父母也知道尊敬，你还敢指望他对外人有真心吗？
　　木：孝者，为人之本，我想，到了共产主义，怕也需要孝道一下子的。除非，人类不是人类自己了，嗯？
　　铎：好，因此，全部的问题是，我们今天如何尽孝，对不对？好。你看，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讲，常常会发现，社会上的、外边的，比自己父母更值得尊敬的人格，多的是了，于是我们也经常是对于他人的敬意，大于对父母的敬意，对不对？这种情况是不是很正常？
　　木：不，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对于父母的尊敬，和对于他人的尊敬，那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你扯到一起，怎么可以说得清楚？当年，全国人民都十分感念毛主席，都把主席看着了神灵，你说，这种尊敬，和对于父母的尊敬，是一种同样的感知吗？
　　铎：对，没错，对。可是，我要说的是，我们常常会发现，父母身上的缺点错误很多很多，这种时候，我们怎么来敬他，怎么来说服自己尽孝？对不对？这是不是一个问题？孔子曰，孝者，是为能养；要谨身节用，以养父母，对于今天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个目标，好像不成什么问题，都可以达到，因为物质极大地丰富了，而且，人们的活动范围，工作的需要，都使得孝敬实际上成为了一种电话里的事情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来尽孝，你说这是不是一实际的问题？我们还要按照古人的标准，“冬温夏清”，床前伺奉，早请示，晚道安吗？这能做到吗？
　　木：我不否定，这些都需要研究。目前的基本情况是，条件的富人，自然也有条件把父母安顿的好好的，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没有条件的，你让他舍身孝敬，做父母的也好像很不安心，这个情况不是很普遍吗？还有，说到底，如今已经没有人，对父母的态度，能让孔子满意的，倒是常常听说老者把孙子当成了老子，一些年轻的父母们，也把孩子的需要当作了第一的需要，哪里还有什么孝的精神呢？
　　铎：对，所以要重建，要制定律法，不是很恰当的事情吗？我要说的是，我的建议是，如今的人们需要确立这样一种观念，那就是，要通过恪守孝悌之道，树立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我们此生为人，完全得益于我们的父母，父母有能力生我们、养我们，完全得益于自然的力量，社会的帮助，对不对，这种意识的确立，意味着什么，在我看来，就意识着一种普遍的敬畏感，对于自然、对于生命、对于父母、对于大地母亲的敬畏。这样一来，即使最普通的人，即使没有实践三段论式的思考，不也可以确立自己的神圣情感吗？不也可以很好地养育自己的灵魂吗？所以，现实情况下，从孝道中，我只想呼唤一种普遍的敬畏感。有了敬畏感，我们就可以成为一个健康的人了。我们孝敬自己的父母，父母又孝敬自己的父母，这样推而广之，我们的社会，不也可以很快清清爽爽起来吗？
　　木：你总是这么乐观。可是，我看也有道理。可是，只有尊敬，没有行动，可以吗？一年到头，以工作忙的名义，不见一面，可以吗？
　　铎：这个，你何必担心？真正有敬，尊敬在心，他自会有自责与不安，自会有良心的谴责，社会的疑问，人群的声讨，呵呵呵，你怕什么呢？他自己就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是吗？尽管能力有限，有区别，可是，那个重要吗，父母会因此看不起他吗？父母对于子女的爱，像海洋一般深厚，像天空一样广阔，像太阳一般无私，有什么需要我们担心什么呢？问题是，呵呵呵，我们处于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父母早有点不像父母了，儿女早有点不像儿女了，一切人伦道德都发生了扭曲和畸变，我们的尊老习惯不见了，祖宗也得不到应有的缅怀与祭奠了，孩子们被当作宠物豢养起来了，嗯？对不对，我们能不为之惊醒吗？这样一代代宠物式的孩子成长起来，经不起一点风雨，受不了一点挫折，老子天下第一，他人都是地狱，呵呵呵，这样可以吗？你能指望从这堆弯曲的木头中间，找出几个有用的栋梁之材吗？
　　木：对！孝悌之道，可以指向一种敬畏和责任。可是，呵呵，如今的一些成功的企业家，好像不讲究这个，他们都普遍感到自己打拼不容易，所以老是把自己的钱袋子捂得紧紧的，好像没有想起需要担负起什么社会责任，你能说他们毕竟也是不懂孝悌之道吗？
　　铎：这个问题，我看圣人也有说法，可以借用。他们知道孝敬父母，可是，他们却不过是把父母当作动物豢养起来了，嗯？呵呵呵，你看是不是，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父母，放在了不仁不义的境地了，陷父母于不义，大不孝也。他们忘记了为人之本，忘记了感恩与回报，你能说不是这个道理吗？
　　木：这个，我没什么意见了。但是，你听我的顾虑。——你刚才说的礼记，其实我也曾研究过。它里边的有些观点，正好印证了儒学对于我们民族性格的戕害，不是一日之功！你比如，《礼记·王制》，固然确立有基本的法理，可是，有一段话，却让我读得惊心动魄，你知道吗？“四必杀”。如果说其中的两种，可以理解为是政治犯，自然不可饶恕，某种角度讲，必杀也无错。可是，把一些制作所谓靡靡之音的、奇装异服的、诡异的技术的、怪诞的器物的格杀勿论；把个性乖巧、行为虚伪而貌似坚贞的、学非正道而貌似广博的、言语虚伪而善于辩论的，格杀勿论，我看就是这个，扼杀了我们民族的创造力！不是吗？
　　铎：呵呵，你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这个，难道不也和西方的宗教教义，有些相似吗？异端邪说，假如你是帝王本人，你是当年的政治家，你敢允许它祸乱社会吗？你要知道，这个四必杀，它的前提，可都是指这些行为中间的扰乱国政者、迷乱大众者。
　　木：但是，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我们民族的一种求新、求变的性格，这个你没法否认！
　　铎：那么说，这个也需要承继吗，有承继与否的决策难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