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铎谈话第六（2）
　　铎：好吧。——那么，我有几点意见，说出来，供你批驳。
　　木：愿意洗耳恭听。
　　铎：如果你对“善”的理解是对的，那么，我的意见，你就应该仔细斟酌一下。
　　木：你先说说看。
　　铎：我认为，历史选择孔子，是一种必然。也就是说，除了儒学，我们的先辈他别无选择。原因有三。第一，孔子的主张，不是别的，正是善，正是你一直看好的东西；第二，孔子的主张，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恰恰是我们本土的出产；第三，我需要你帮忙解释，为什么说这是本土的东西，本土的产品。
　　木：你说吧。
　　铎：第一，孔子的学说，核心的内容，是什么？不就是“仁”吗？而“仁”又是什么，难道不就是“善”吗？“仁爱”、“仁政”，“仁者爱人”，对不对？不论是仁、义、礼、智、信，还是忠恕、孝悌、智勇、质直等等，难道不都是“正”吗？因此不都是最大的“善”吗？他的做人就在于求“心安”[1]（[1]心安，
　　指《论语·阳货》第21章。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已可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的意见，不是直接指向了“善”本身吗？尽管如今的人们说，在诸子百家中，老子的学说，最像哲学，也就是说最像西方所说的哲学，它指向的东西，是“道”，是一种超验的、形而上学的东西。这个不说你也同意，没必要在这里细加考察。但是，道家之所以后来没有被作为主流、官方的思想，而只作为了一种中国人的精神食物的补充，我看全部的原因，就是它太消极，太崇尚安生顺时、清静无为，是不是？尽管汉初时期，人们用它成功医治了秦时代“以法治国”遗留下来的精神创伤，但是，没有儒学，汉代能够成就其伟大与辉煌吗？汉人能够坐等匈奴归服吗？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善之有无，正是蛮夷与文明的区别之所在。因此，道家的历史境遇，后来只被失意者拿来做抚慰心灵的良药，这也是必然的，而绝非偶然。还有，说起法家，在我看来，用西方的理论评价说，它纯粹就是一种法学，或者最多是一种政治学，这种无涉灵魂的东西，怎么可以安抚人们的心灵？更加之，秦帝国严刑峻法的失败，也为后世树立了一个坏榜样，人们怎么会不谈法色变呢？因此，尽管后世历代王朝一直是“阳儒阴法”，实施社会管理一直没有离开过法家，或者说法律，可是它的名义上被完全抛弃，却也是必然的，而绝非偶然的。你再看其它诸家，什么阴阳家、名家、纵横家、农家、小说家，要么是纯粹的学术理论，要么是纯粹的适用工具，要么是权衡时势的产物，要么干脆就是一些背离正道的邪说辟言，在安抚人们的精神，回答人们的心灵疑问方面，哪一个足以和儒学抗衡？要说最讲究“善”的，把“善”讲到极致的，自然是墨家了。所以墨家当年曾经一度成为了显学。可是，墨家的主张，墨家把“爱”大而化之，变成了一种上帝之爱的东西，号召人们不要“亲亲”，而要对人有普遍的爱。这个美丽的肥皂泡，被孟子道以“无父无君”，轻轻地一点就破了，此后不再被人提及。这说明了什么？显然并不能说明孟子力气大，而只能说明它太不适合中国的土壤，现实生活的土壤！当然，墨家的后继者也可以把它做成宗教，像基督教那样，树立起一个偶像，宣传博爱的道理，可惜事实上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也根本没有作此努力的社会基础。
　　因此，我想总结说，说起儒学，人们想到的是一个健全的、正面的、积极的人格；说起道家，人们想到的是一个安道自适的、消极的、智者的背影；说起墨家，人们想到的是一个严密组织下的，一群匆匆奔走、徒劳无益的道德力行者；说起法家，人们想到的是一个铁面寡恩的僵硬秩序的捍卫者；想起其他的诸家，人们想到的，也不过是一些巧言善辩的、永远只会是非主流的家伙。
　　第二，你说孔子的主张，它是哪里来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谁都知道，它的来源是什么，那就是我们华夏先辈，在此前数千年间，至少是夏、商、周三代两千多年的文化探索中获得的伟大智慧。也就是说，孔子之所以为“圣”，不是别的，恰恰是因为他很好地承继了“往圣的绝学”，恰恰是完成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历史任务。或者说，恰恰是因为他做到了后来张载总结的“四为”，实现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种人生的伟大理想。这一点，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这就是为什么，在孔子眼里，尧、舜、禹、文王、武王、周公等等，都是圣人，当然，另外还有一些贤人。他孜孜以求地，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正是要“克己复礼”，恢复周代礼制。正因为是对历史的可靠传承，所以他的主张，才最具生命的活力。尽管，如今的人们，都在絮絮叨叨，说这个假如，那个如假，喜欢做些虚妄的推断，喜欢把西方的历史优点对照我们的历史缺点，好像是孔子用自己的灵魂绑架了历史，而不是历史凭借孔子而发扬光大。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把因循守旧，把不知变通，把缺乏冒险精神，把低眉顺目等等一大堆缺点，都归咎于孔子，是公正的吗？
　　木：可是，孔子要开历史倒车，要复辟旧制，你能否认吗？
　　铎：多么威风凛凛的评价！真有点像是阴沟里的怒号！好吧，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要说的第三点，想请你回答。敢问，你说我们中国的文化，为什么和西方文化有如此的不同，根本原因是什么？
　　木：是什么，我看，就是孔子的思想，发挥了超乎寻常的作用。
　　铎：你这等于什么也没说。
　　木：难道不是吗？
　　铎：这回你怎么不提国学，不提道家和佛学了？
　　木：我们正在说儒学，何必又把别人拉出来？而且，道家，佛教，也恰恰是丰富了、而不是戕害了中国人的精神气质，这个不说你也知道。
　　铎：好吧，你不想说，那么，我只能说说我的观点。为什么中西文化如此迥然有别，在我看来，这个，正是生存环境的造就，生活方式、生存依靠的造就。你说为什么我们这片土地，早年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又一个传说中的圣人？又为什么成就了人神不分的神话体系？被称作文人初祖的黄帝，以及颛顼、帝喾，为什么能够敦敏诚信，知幽明之故，达生死存亡之说，以至于仁厚及于鸟兽昆虫？以至于能够“抚宁天地，神圣灵宾，教讫四海，明并日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五帝之一的虞舜，不幸有一个糊涂透顶的父亲。而他为什么会在父亲被后母怂恿、蒙蔽，被同父异母的弟弟象忌恨、多次谋杀陷害不成的情况下，不怨天，不尤人，仍然不改孝悌之道？为什么会对父亲、母亲、弟弟，仍然那般孝悌为先？以至于感化了社会大众，并让尧从民间发现了他，硬要把帝位传承给他，禅让给他。这个禅让制度，在其他民族那里有过没有？还有第二个例子吗？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独特现象？是什么原因，使得我们的先辈，一开始就把“克明峻德”作为做人、立政的根本？“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我们为什么一开始就找到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种博大、浑厚、高尚的思想？《管子》、《列子》、《吕氏春秋》等所谓的杂家们，又为什么也在说着“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一根本的道理？
　　木：好兄弟！你总算提出了一个好题目，请听我的回答。这个，中西文化的不同，其中的原因，我看冯友兰的“大陆海洋说”，就足以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的祖先，是生活在大陆，用最新的研究成果，就是我们祖先的祖先，七万年前，从遥远的非洲大陆长途迁徙而来，在中原大地上安顿下来后，才慢慢孕育了自己的独有的生活方式。他们从一开始，所面对的，就是一块平展展的、富饶的、各种资源足以养活自己的好地方。他们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大地母亲的孩子，各种动物，各种植物，各种飞禽走兽，各种树木花草，形形色色的东西，包括河流、水泽，都是大地母亲的孩子。生活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我们的祖先，尽管缺乏的东西也很多，可是，他们在食可裹腹，衣可蔽体、居有定所的情况下，自然会发挥自己已经进化出来的大脑机器，自然会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自然会追根问底，把天地运行的秘密，万物的秘密，自身的秘密，氏族存续的秘密，一一探寻。而最能激发他们想象与灵感的，最能给他们提供无言感悟的，不是别的，正是养育万物的太阳和大地母亲了。也就是说，既然天地养育了他们，那么，他们找来找去，他们思考的参照系，自然不是别的，自然就是天地本身了。天的德行是什么，地的德行又是什么？难道不就是广阔无边的爱抚，和四季轮转的固定回报吗？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这说的是什么？难道不就是在感念天地的温厚、宽容，包容一切，孕育一切，呵护一切吗？天地万物的德行，难道不就是安稳有序，变而有道，厚可载孕万物吗，是不是？好。所谓“一民以德”，所谓“使民以时，劳民以正”，不也就是暗示着这种述说不尽的生存智慧吗？你说，潜移默化，这一切的美德，皇天后土的这一高贵品行，难道不也可以慢慢浸入我们祖先的骨髓，成为他们的立身存续之本吗？
　　铎：老兄——，非常精彩！
　　木：你再看看古希腊，爱琴文明。他们、以及他们的先民，所处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土地稀少，尽管稍作耕作，也有丰厚的回报，尽管，大自然也赋予了他们以阳光的爱抚。可是，毕竟不像我们的先民，有广袤的大地可以面对。他们所处的环境，除了山冈丘陵之外，便是无尽的大海。既然土地如此狭小，既然被分化出来的有闲阶级，同样有那么多的余暇需要打发，于是他们自然会把目光投进近在咫尺的海洋。这种生活方式，对于他们来说，难道不也是天经地义，不也是别无选择吗？而大海的品行是什么？难道不就是深不可测，变幻不居吗？海潮在有规律、没规律地冲涮着岸边的礁石，海浪在有规律、没规律地昼夜咆哮呻吟，海水的颜色是蔚蓝的，又好像是清澈纯净的。蔚蓝的天，蔚蓝的海，正好成就了他们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嗯？是不是？——海边可以建房居住的山石固然很多，可是船只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依靠。靠着船只，他们不仅可以捕鱼，更可以施展伟大的抱负，不是吗？也就是说，船只，也可以把他们从一个个小岛，带往其他小岛、以及半岛，带往四面八方。既然每次作业回来，鱼虾总是吃不完，人们的交通往来，又是这么便利，那么，商业的繁荣，不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吗？所以一处处独立的城邦便随之建立起来了。不像我们的大陆地区，完全把城市看作了腐化堕落、藏污纳垢的所在。也就是说，村庄、依托土地营建起来的村镇才是大陆地区最美好的东西，而聚居城市，也同样被商业文明看作了最有生机的依靠。是不是这个道理？既然是大海孕育的文明，自然就有大海一般的德行，开放奔放、无拘无束、争先好勇，独立奋争，充满了多元性，充满了冒险和求知的欲望。尽管人们都得靠集体生活，但是独立的精神，独立的冒险，独立的成功，才是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所以城邦里就挤满了具有独立精神的人群。他们在求生的同时，自然会放纵心灵，面对蔚蓝色的波涛，面对群山，面对周边的其他人群，做一番推测和遐想。既然人类的沉思和遐想，从来离不开自己所处的环境，那么，他们找来找去，自然也会像如今的人们一样，对天地万物充满了疑问，充满了未知，充满了跃跃欲试，充满了心驰神往，总觉得天地间充满了伟大的、神秘的力量，是不是？这样，他们一代代口口相传，自然会给自己描绘出一幅伟大的、充满了人性活力的、经常来到人间闹些笑话的，可是也充满了善与恶争闹不休的神话谱系，是不是？在这种环境中，你说伟大的城邦古雅典，她靠什么实现了自己空前的繁荣与辉煌？她的民主政治哪里来的？不就是靠每一个独立的个体的独立作为吗？
　　铎：谢谢你，老兄。你几句话，就把“大陆海洋说”的深刻内涵揭示了出来。好得很！也就是说，这也难怪，我们祖先，看到的天地，是浑圆统一的，为了解释大地何故东南倾，我们还想象出了一个共工怒触不周山。而西方文明，天地万物，却各自独立，好像每一块裸露的岩石，都在向他们发出过探寻的召唤，都引诱他们一探究竟，于是他们自然也就给自己构建了一个主体与客体相对独立的天地关系，对不对？
　　木：可以这么说。尽管，历史的发展，是复杂多元的，因果律往往行不通。可是通过“大陆海洋说”，我认为，完全可以梳理出中西文化的不同脉络。
　　铎：那么，你同意我的观点了？——我关心的是这个。
　　木：你指什么？呵呵，这是两码事！
　　铎：还不够吗？你还要什么理由？孔子，难道不是必然的选择吗？
　　木：那又怎么样？——我想问你，请问，历史选择孔子，对当下的现实有什么意义？我们也别无选择吗？
　　铎：好吧。我们换个角度再看看吧。我得承认，你对善的精辟阐述，使我对历史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我认识到，善，对于个人来说，是滋养心灵的最好食物；对于整个社会、因此对于人类文明发展来说，更是一个决定性的东西。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的一万年间，地球上出现过各种各样的文明，几乎可以说是多得数不胜数。可是，大多数文明都消亡了，除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遗迹，其它的、别的佐证说什么也找不到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我想，这个问题，很有必要沿着以下思路做一番考察。我的见解是，那么多的文明，之所以遭遇了悲剧的命运，原因固然也许很多，但是主要的根源，不是别的，就是因为这些文明，没有找到善，尤其没有结合生存实践，把善很好地阐发、推广起来。
　　木：证据安在？
　　铎：你比如，埃及文明。定期泛滥、因此也是定期垂爱生命的尼罗河，给予了沿岸子孙多么大的恩惠！可惜一代代法老们，只把自己的灵魂不朽当作了头等大事，一朝登基，便动用全国之力，为自己兴建陵寝，兴建金字塔。如今散布在埃及荒漠上的金字塔群，令科技时代的我们也叹为观止。可惜，实际情况怎么样？法老的在天之灵，无力保佑子孙抵御外来的侵略！于是，自然而然地，这些法老们便和埃及文明一起，隐退到历史的遗迹中了。尽管希腊文明从他们那里，借鉴了不少的东西，可是，几乎千余年来，人们却一直怀疑埃及文明的存在，对不对？古埃及的文明是不健康的文明。与此相比，我们的人文初祖黄帝，他的陵墓如今安在？孔子眼中的那么多伟大的先辈、圣人，尧舜、商汤、文武、周公，他们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给自己兴修巨大的陵寝？我们的神话传说中，为什么是神农尝百草，后稷教稼穑，伏羲画八卦，而不是好勇斗狠、为美女妻妾闹得天翻地覆？难道不可以这样探究一下我们的文化，我们这个数千年来、人类唯一不曾断裂的文明的秘密吗？尽管人性是相通的，尽管在我们这里，后来倒是有秦始皇给自己建造了宏伟的地下宫殿，并给后世帝王做出了一个不好的提示。可是，秦帝国的命运如何？短暂得你只能用兔子的尾巴来形容！结果闹得自己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不尽，仅流传千古的文章就有好几篇，对不对？“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古往今来，多少事例，都在明证着“放於利而行，多怨。”怨则争，争则乱，乱则又争。有些后继的法老，为了自己的永生，竟还做过铲除前代法老印记的事情，考古发现不是在证明着这一事实吗？我们的李斯，也算是一世英名，为什么后来竟做出了让人扼腕的事情？让我们研究这段历史，不免也要为他唏嘘不已？难道不也可以从他的内心里，探测一下其中的缘故吗？难道我们不可以推断说，他因为习惯于阿顺上意，也一时糊涂，脑海一闪念，感觉自己也可以借机图利吗？只可惜，邪曲害公，赵高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
　　木：当然，也算是个好提议。
　　铎：你再看印度的文明，尽管很早就领会到了人世的虚无，找到了“业”，找到了“梵”，找到了“轮回”，因此也可以说，早早发现了“善”。可惜，恰恰是这个“轮回”观念，把古印度的人们，引入了一种万事皆空的消极境遇中，让他们无心面对现世的生活，无心在实际生活中实践“善”，都想早早摆脱俗世的纷扰，梦想通过涅褩，达到不再轮回的极乐净土。可是极乐净土，真的存在吗？他们为什么不以善的名义，好好研究、解决一下他们那个横亘数千年，给人间带来无数悲剧的、极端丑陋的所谓种姓制度呢？因此，印度文明后来的命运，之所以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了。如今人们都在惊叹马雅文明，觉得神秘莫测、诡异而伟大，觉得只有用外星生命曾经造访才能把这一大堆疑团解释清楚；可是如此一来，无疑又增添了更多的疑问，对不对？但是，这个偏居一隅，在美洲大地上孤独成长起来的文明，这个早在公元前一千八百年，就已经辉煌壮丽的文明，为什么会在公元八世纪，就忽然毫无理由地崩塌了呢？我倒是愿意也从善的角度，给出一个答案。因为，至少有一点，他们曾经虔诚推行的那个鲜血淋淋的、用活人祭祀神灵的仪式，是不人道的，是没有生命力的。
　　木：这个，推断过于大胆了。可是，我得承认，好像也有点道理。
　　铎：因此我要说，梁漱溟先生的文明三个阶段说，的确揭示了问题的本质。用他的这个观点，审视目前西方社会的困局，不是很有启示吗？
　　木：什么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