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恩。”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姐姐静静的看了我好久。两个人之间离的很近很近，我能感受到姐姐的鼻息，微薄的空气吹在我的鼻尖，风很柔，很暖。我有点脸红。姐姐笑笑。凑到我耳边。
　　“我的小弟，很干净，很干净。”
　　“姐姐。”
　　姐姐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说话。姐姐的手掌很冰凉，轻轻贴在我的脸颊，慢慢侧过身子，将额头抵在了我的额头上。窗外纷飞的雪花点。有些不经意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了姐姐的红色毛衣上，变成冰晶。略带浮肿的脸颊，脸色显得又苍白，姐姐的嘴唇有点苍白。干燥，不自觉的伸出舌头湿润唇围。
　　“小弟，姐姐胖不胖？”
　　“还好不是夏天。”
　　“呵，为什么啊？”
　　“因为如果是夏天，走过卖西瓜的时候会被怀疑的”
　　“呵呵！”
　　姐姐扑哧一乐，原本的愁容消散开来。姐姐重重的将整个身子靠在我身上。
　　“小弟，有你真好！”
　　醒时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按了几下开关却一直没有电，只有明亮的月光射进来。起身时发现枕头上已湿了一片。
　　地板上掉落的蜡笔画不知何时吹进了房间。
　　“画好了么？”
　　“在等一下。”
　　“画好了么？”
　　“这个，画好了，姐姐，我出去一下啊。”
　　“哦。恩？站住，给我回来，我脑袋怎么变三角了，回来回来！”
　　我摸索着墙移动双脚。将画贴回了门上。
　　姐姐怀孕了！对于学校，对于村子里来说。一下成了最震撼的消息。还在上高中的姐姐，在大家眼里那么文静的女孩子怎么会。长舌妇们奔走相告，整理着各自掌握的消息。
　　姐姐没说什么。选择了休学。对于父母的疑问，对于别人的议论总是一笑了之。从没有回答过。姐姐呆在自己的房间。除了三餐很少出来，姐姐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开我，总是在房间里吃饭，偶尔出来看到我时，也会尽量的侧开头。
　　“姐姐。”
　　我忐忑的敲着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逃课了。我握住门把，锁发出一记脆响。整个心随着门的转动声提到了嗓子眼。
　　“姐姐。”我唤了一声，声音很轻。心中莫名的忐忑起来。在房间里寻找着姐姐的身影。在那角落，看到熟悉的红色。
　　姐姐抬起头，冲我笑笑。姐姐剪短了头发。头上戴着白色的雪绒帽。身上穿着件姐姐最喜欢的粉红色毛衣。衣服很宽松很大。不过依然可以看到下面鼓鼓的肚子。姐姐的右手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左手握着摇篮的围栏，轻轻摇着。我向里望去，里面只有一身小孩的衣服。但姐姐的眼神中，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感觉。像暖洋洋的冬日，融化着万物上的冰雪。
　　“叶同学，叶同学？？”
　　窗外传来男生捏着嗓子的叫唤声。我循声走向窗户。男生正好抬起头，两人一下对视。楼下的男生一脸错愕。转身便跑。我的心头燃起一股怒火，转身面向门口。却被一只手拉住。我的左手被姐姐细长的手指包裹住。姐姐的力量很轻。可我却无法抵挡。在接触刹那，全身的力量就像被抽走般。不听使唤，如一叶片舟，长篙一推，便滑到了姐姐身前。姐姐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背抚摸着我的脸颊。姐姐的手指很冰凉。接触在我滚烫的脸上好舒服。
　　“姐姐！”我跪坐在姐姐前，揉住姐姐并拢的小腿，弯下腰，将头枕在上面。姐姐躬下身。轻抚着我的后背。
　　“姐姐。”
　　我抬起头。
　　“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
　　姐姐爱怜的看着我的眼睛。指头盖在我的唇上。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抓起我的小手，贴在上面。姐姐的眼神变得如此的明亮。嘴角淡淡的笑着。摇摇头。
　　“感觉到了么？”
　　我的视线越发模糊，点着头。“可是，姐姐！你的身体。”我哽咽了。“姐姐，姐姐。”
　　“小弟，你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啊。”姐姐掏出纸巾。我一下抱住姐姐。
　　“姐姐！”
　　姐姐亲吻着我的额头。站起身，走向窗边。右手扶着窗帘。左手推开窗户，风席卷而进，摇篮的风车快速的旋转。伴着风铃声。风吹掉了姐姐的帽子。
　　“小弟，你知道么。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可是当我第一次感到他在里面踢动的时候，小弟，你知道么，他在动，它有生命。我能感觉到他随着我的心跳一起跳动。”姐姐将目光移向我，又将目光移回窗外。“他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记录下了我所有的欢乐，所有的幸福，所以我对上天充满了感恩。”
　　我从身后紧紧抱住姐姐。
　　“傻孩子，快快上高中了，还和姐姐撒娇啊。今天是不是把以前没流的眼泪都哭回来了。”姐姐转过身，用袖口擦着。“没事的，小傻瓜。哪天我出来的的时候，我想第一个看到你哦。还有这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么。”
　　我含着泪点点头。
　　“傻瓜！”姐姐轻拍了下我的额头。将头深深埋入我的胸口，什么时候起，原本高大的姐姐也变得那么娇小了呢？
　　我踢开门，里面的熙熙攘攘的教室被这突然而来的闯入一下惊的鸦雀无声。我在成群的蓝色里寻找那张脸。直到在那第四排的里面看到他。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似乎还么反应过来。直到第一个女生开始惊叫。大家才一下回到现实。我坐在地上，扔掉手上的石头，地上的血慢慢扩散开，掉落的胸卡被染红，上面写着宋体的李冰。从窗台掉下的雪盖在上面，是雪。是红雪，红的像血一样。外面传来急促的皮鞋声。
　　后来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见到姐姐的最后一面。只是听叶欣说，姐姐那时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又一声，直到声音越来越轻，轻的最后只能看到那苍白的嘴唇张合......
　　  落园的桃枝上，花瓣已经全都落下，嫩绿色的芽蠢蠢欲动，我疲倦的在它的旁边坐下，闭上眼睛。
　　  姐姐，叶欣已经去陪你了，你不会寂寞的，很快，我也会来找你的，很快。
　　  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真相如何。都已经不再重要，所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除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站起身。
　　  “咿，这么巧？”
　　  我先是一惊，然后迅速回忆起她是谁。是上次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人。
　　  “嗯，这么巧。”
　　  两人人竟然巧合的坐在相邻的位子。
　　  “你的事情办好了？”
　　  我点点头。
　　  “那你现在去哪？”
　　  我摇摇头。冲女人笑笑，手穿过女人的肩膀，女人顺从的依靠在我身上，火车前倾了一步，开始转动。我有些疲倦，半眯着眼睛，将头靠在女人头上，不觉中睡着了。
　　  “秋落哥哥，你回来就好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啊，爸爸总是不让我出去玩。”
　　  “要不这样吧，你和你爸爸说，学校组织新生体检，哥哥带你去城里玩好不好。”
　　  “真的吗，秋落哥哥最好了。”
　　  半梦半醒中，我看到了姐姐，还有叶欣，姐姐抱着一个襁褓。
　　  姐姐，不要走。
　　  姐姐和叶欣转过身，朝身后的黑暗深处挪步。
　　  姐姐，不要丢下我，姐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