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绘画
　　生活如同一副巨大无比的画卷，人人都占有了各自的一席之地。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每天都发生着大大小小的事情，然而于我都没有留下深刻的记忆，唯独那天晚上的聚会却使我记忆犹新，尤其是聚会开始时产生的绘画灵感常常折磨得不能不构思出一副图画来。为此我做着不懈的努力，那晚去时天已经黑了，虽有月光的普照，但还是难于看清周围的环境与所租房屋的建筑模样，所以在一次同学聚餐过后我有意提议去王行俭的住处，因为聚餐的人又与那天晚上的人员差不多，只是夏冬妹没有来，只要有贾莲珍的撺掇没有不成的事情，对于去王行俭的租住屋多少次贾莲珍都是不厌其烦的，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她恨不能也住进那间屋子。
　　在我提议后，立即得到了贾莲珍的拥护，王行俭也有如贾莲珍一样的心理——恨不能贾莲珍来后不再离去。至于陈效朴与唐虞南虽是有主见，不是别人可以随意主宰得了的，但他们正在玩兴上，也就易于接受别人的教唆了。与阿岗的接触中让我直觉得他是一个随和得没了自己的人，让干什么几乎都是没有不接受的。还有一个原因是聚餐的地方距离王行俭租住地不远，虽不是路过，但去时不需绕多长的路，似乎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本应由王行俭提出，不知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是忽略了呢？还是怕别人的骚扰呢？多少天来的接触中，他根本不是甘于寂寞的人，而恰恰相反的是极好热闹的类型。我并不是因此而起哄的，贸然提议的目的是为绘画探寻一个真实的背景，这么主动的行为以我一贯的作风是不应该发生的，他们会不会感觉出异样，我没有发现突出的反应，但在我心里却有不适的情愫，但不适也没有过分的膨胀，原因在于我没有任何的不良企图，反而是有正当的所求。
　　自从驶向了去王行俭租住屋的路上，我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观察环境上，没有与他们一起走进屋内，而是在屋外逗留了一阵子，以至贾莲珍走出来喊我时才随她进去，又是一番长时间的侃谈，因为是星期天，不存在了时间的概念，但我心里却一阵急似一阵地想离去，但又无法开口提出这方面的建议，因为来到这里是自己的倡导，现在又急于结束，别人会怎么看待呢？会不会以为我在捉弄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有操控这个小团体的意图？
　　说到小团体，一个多月以来六个人时不时地聚在一起，所以在我的心目中越来越多地树立起了这样的概念。一个人的生活不可能独立于人群之外，即使有独立的性格特征，也不可能不与人接触，群体生活是人这种动物的生存方式，除了家庭之外还应该有社交圈，尤其是只身一人来到遥远的生疏之地更应该有这样的团体意识，不然遇到困难无人帮忙，心里有了不快无人诉说。这个小团体可以说就是我在这里的精神依靠，即使有性格上的差异也得约束自己的个性以适应他们，否则依靠的意义就会失去。所以即使有再大的不情愿听取漫无边际的无聊话题也得忍受着，即使再急切地想返回宿舍完成自己的画作也得压抑住，甚至也加入到热烈的交谈中，但我的主要心思还是用在了观察环境上，要把这里的一切牢牢记忆在心中，构成画作的背景——校区与市区有山截然地隔断。把校区与市区并称在概念上是不成立的，但由于隔离得太明显，而且距离相对而言也很远，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称谓。可能正是因为从学校到市区走山路太远，所以开凿了穿越山体的隧道，给步行者省去了不少的体力与时间，因为学校正好建筑在西子湾的景区，也给游客提供了便捷，至于隧道是学校开凿的还是景区的配套工程，我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
　　刚来的两三天校内的食堂没有营业，我不得不一日两次地穿过隧道来到外边寻找饭吃，可以说我于学校路途的记忆上最初而深刻的就是隧道了。后来的出行多与小团体成员同行便有了机车的搭乘也就少穿过隧道而是奔驰于山路了，开始坐在机车的后座翻山越岭真有几分胆怯，而驾驶的人却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尤其是看到身边疾驰而过的女生时，既为她们担心，又有几分羡慕，潇洒的神情一定使遇见者过目不忘，我当时就产生了联想——这难道不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吗？在绘画弯弯曲曲的山路时点缀以这样的形象岂能不营造出生动感人的画面。不论是出了所谓的校门绕山路的车行，还是穿过隧道的徒步，都能很方便地进入市区。说是大都市，靠近山的这一大片区域几乎没有高大宏阔的楼房建筑，而普遍都是三四层或者五六层的小家户，沿大道的尽是门店，进入小巷则多是住户，其中有不少是中山大学学生的租住屋。
　　王行俭租住在一栋六层楼的顶层，屋内虽然简单，但生活在这间屋里应该是相当舒适的，安装有空调机，还有卫生间。进得门来都要脱鞋的，只这一点可以看出王行俭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再仔细看看屋内的卫生，与脱鞋的行为要求是十分搭配的。我第一次来时心里就犯嘀咕有这样的必要吗？一个男生竟然有这细致的讲究，那是夜晚，虽有白炽灯的光照，但还是无法观察得仔细，今天大天白日算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但心里还是有点诧异，是王行俭有这样的特殊要求呢？还是一种普及得人人有如此的生活习惯呢？因为是在构思图画，这样的细节是绝对马虎不得的，如果是王行俭的独立特行，在他的房门口画上数双鞋则是其个性的突出彰显；如果都是这样在每一个楼层的门口则少不得画上鞋了，而且从门口的有鞋与否则可以表示屋内有人或者无人，失去这样的特点则会大大削弱图画的真实性。
　　为了对艺术负责我当着大家的面附耳问起了唐虞南，尽管是一个小动作，还是没有逃过其余人的眼睛，未等唐虞南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贾莲珍首先发难似的开炮了——“有什么不能当着大伙大声讲，还玩起了咬耳朵的游戏！这令我们难以接受！”什么我们，完全是她一个人的意思。
　　这种众人面前的窃语可以有截然不同的两种理解——其一是两人怕影响了多数人的谈话而有教养的表现；其二是对于别人的谈话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又不想引起争论或者说别人的坏话。总之，这是一个易于引起歧意理解的动作，我平时是很少使用的，几乎没有用过，之所以用几乎一词是因为这时的使用，不然可以肯定地完全否定。我后悔都怪自己对于这一种情况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才引起了小小的事端一样的话，从贾莲珍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有变味的不适，唐虞南为了消除贾莲珍的疑虑，将要提的问题立即公之于众——“章小寒低声问我进屋脱鞋是普遍现象呢？还是王行俭的个别要求呢？既然贾莲珍不乐意我们私下的问答，就请主人公开地回答。”
　　出现这样的插曲，我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早知道会是这样，就应该回去再问也不迟，或者走下楼时看看各层屋子门口的情形也可以明白，何必起这小小的风波。三个男生相同的表现是根本没有在意我的小动作，而且在贾莲珍有反应后也依然很平静，不同的是王行俭以十分认真的态度回答起我提出的这一近乎无聊的问题，之所以用无聊加以修饰完全是站在别人的立场，在我构思图画中则是有着重要意义的。
　　王行俭的讲述不仅无条理而且啰嗦，正如他讲完后的补充说明——学理科的不善言辞。这样的观点我并不赞成，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或者一部分人的问题，而不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我一向没有与人辩争的欲望，即使交流中对方出现明显的错误也是无心于纠正的，这不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因为本来就是闲聊，消遣中伤了和气不值得。如果是学术方面的正式讨论却是不遗余力的，否则的话是对真理与科学的亵渎了。王行俭虽然说得一塌糊涂，但用心是良苦的，谁都能从他对于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讲了一大堆话中体会出他好的出发点。从租住屋讲到了他的家里，去过的亲友家，还有邻舍人家等等，归结起来只有一句话——进屋脱鞋是普遍的，几乎没有不这样做的，不是他一个人的特殊要求。得到这样的答案后，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内心的活动，可能外表不太明显，因为我没有看到其余人的表情变化。我的想法是，这么普遍的现象还要提问，不正显示了我与这里文明程度的差距吗？我只能以自己为参照物，不能拿大陆作比较，因为大陆太大了，地域太辽阔了，文明程度在地域间就有很大的差距，农村与城市间又有很大的差距，何以与这里相提并论呢？文明的高下固然与经济基础有着直接的关系，难道就与道德的修养毫无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