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站在熄灯后的病房，月光照着她全身素白的行头，冰冷的声音好像是从没有生命的衣服架子里发出来的：
　　“我爸是有个漂亮的女研究生，可惜和薛仲乾只见过一面，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他来不及下手。”王丽稍稍顿了一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和薛仲乾之间不存在任何人，我们很熟，非常熟，我找他不需要通过别人。”
　　“哦。”
　　“你怎么了，脑子真撞出问题了？以前不是很能讲吗？怎么现在只会哦哦哦的。”
　　窦子萍绝对后悔没答应爸爸留下。王丽到底想干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喜欢薛仲乾。不过，你了解他吗？”王丽好像很有兴致，一定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因此她不需要窦子萍回答，自己接着往下说。“我了解他，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抽什么烟，喜欢哪一类的美女，喜欢穿什么牌子的内裤。我知道他处过几个女朋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怎么样，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累，在什么时候又好像小毛驴一样，一直都停不下来——”
　　王丽的话不断把窦子萍的思虑引向那些私密的行为和所在，就算窦子萍拼命抵抗还是不能不想到那些部位和行动，这个女人到底要干嘛？！
　　“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们在一起可以让彼此得到最大满足，甚至一想到对方就会有生理反应，包括现在——”
　　“你到底要干什么？”窦子萍并没有把声音提得很高，可是语气却很坚定，不许王丽再胡说下去。
　　“帮你了解你喜欢的人啊。”
　　窦子萍的脑子奋力转动。王丽是在告诉她薛仲乾和王丽之间的关系，他们是那种有肌肤之亲的关系，他们不仅在一起了，而且已经很久——
　　“你不想知道更多吗？”
　　窦子萍可以感觉到王丽身体中的邪恶，她要制止那邪恶进一步侵犯自己。“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请你离开。”
　　王丽在黑暗中静默一会儿，然后向床前走了两步，她的头就在窦子萍视线上方。“他告诉过我他要追你，我当然没意见。因为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我不会离婚，他可以有女朋友，可以结婚。我们两边的家庭越稳定，我们俩才能越长久。他白天在单位追求你，晚上再到我床上来会更有激情，我喜欢这样。”
　　黑暗中，她们的目光相互对视，此刻外界的光亮不再重要，因为眼睛本身发着光。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窦子萍的视线绝不躲闪，语气反而平稳下来，此刻不再有恐惧，也不再有担忧。
　　“我觉得很幸福，不信等你结婚以后也找个年轻帅哥试试，到时候你会明白我的感觉。”
　　“你最好马上离开，否则你会觉得很不爽。”
　　她们的目光战又持续了几秒钟。
　　王丽应该是迅速地笑了一下，然后离开床边，不慌不忙走出病房，关好房门。
　　护士们穿的鞋应该都是那种软底的吧，走路没有一点声音。窦子萍感觉不到王丽离开的过程，仿佛瞬间就消失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走廊里昏暗的灯光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照进来，薄布窗帘又从相反方向漏进一窗朦胧的月色。在一个见证人类生死的地方，在午夜时分出现的这样一幕着实令窦子萍再难入睡。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丽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她是何慕的妻子，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权利跑到这里说那些恶心话？！窦子萍的思路到此忽然卡住，她不敢继续往下去想，因为想下去就会出现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她刚刚爱上的男人，那个在几小时前还与她亲密互动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的名字会从王丽嘴里说出来？为什么王丽提到的那些恶心事会与那个人相关？窦子萍怀疑自己的脑子被撞坏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而且不仅大腿疼，身上好多地方都疼，心也开始疼起来。
　　回到护士站，王丽关了屋子里的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按照与薛仲乾的约定，她串了两天假，本来今天不会出现在医院，可是傍晚她接到那个叫赵刚的警察的电话，问她方便到医院来一下吗。他们约好时间，王丽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再次见到赵刚和另一个警察。
　　看来今天注定是要见到他的。王丽在心中暗想。
　　“你认识黄小娟吗？”赵刚一见面就这样问。
　　王丽停了半天才摇摇头，你可以理解为她在很认真地想过之后才给出否定答案。
　　赵刚看了一眼另一个警察，那个警察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王丽。“你看看这个。”
　　王丽不得不起身走到电脑前，看着那上面播出的画面。果然被他们找到了，画面很清晰，地点是外科病房走廊，人物是王丽和黄小娟。幸好监控只能录到画面，假如连声音都能录下来的话，那个刑警就不用这么客气地请她来看了。
　　“那个人是谁？”在王丽的眼睛还在盯着画面看的时候，赵刚问。
　　王丽没有马上回答。看完录像后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说叫黄奕。”
　　“黄奕？”
　　“嗯。”黄小娟确实告诉过王丽她叫黄奕，也许像黄小娟这类江湖人士多几个诨名也很正常。
　　“她找你干什么？”
　　两个警察的目光一直盯着王丽，让她觉得很讨厌。“她说是何幕的朋友，知道何幕出事了，过来看看我。”
　　“什么朋友？在哪认识的？”
　　“说是在朝阳的时候，谁知道呢，反正我不认识她。”
　　赵刚重新播放那段画面。刚开始王丽和黄小娟还保持着正常距离，后来两个人突然凑得很近，而且相互看着对方。
　　“你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吗？”赵刚把画面定格在她们像是窃窃私语的那个画面上。
　　王丽暼了一眼电脑。“没有。”
　　“你觉得我们能相信你的话吗？”另一个警察说话的气势有所加强，因为如果王丽明显说谎的话，恰恰证明她与黄小娟之间存在着不能告诉警察的事。
　　“随便。”王丽态度依然。
　　“能简单回忆一下你们都说了什么吗？”赵刚把气氛又拉回来一点，不过审讯的味道依然很浓。
　　王丽皱了下眉头，她心里真的很烦，可是又不能不说，于是就慢慢回忆着：“她说她是何幕的朋友，听说他出事了，正好到沈阳办事，过来看看我。我不认识她，也不想和她多说，就说谢谢她，我还有事。可是她却说：出事那天，她也在那家宾馆。”
　　赵刚和同事十分认真地听着王丽的如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