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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No33 世上没有比命运更奇妙的事
No33世上没有比命运更奇妙的事
两个老者清逸脱俗，天高云淡，蒙辛博有心结识，便走了进去，搭腔的老者要让位，蒙辛博客气地拒绝了，在旁观席坐下，认真地揣摩他们的棋路。交谈起来，搭腔的老者姓石，叫石戒之，是这个庭院的主人，但店是他儿子开的，对面的老者姓于，叫于沛然，是一家叫作凝韵堂的字画装裱店的第五代传人。凝韵堂，蒙辛博听说过，是家百年老店，创办于清代雍正末年，清末民国时期蜚声海内外，但近一二十年来声名日落，原因是于沛然老先生在五十二岁那年忽然陷入神秘主义观念之中，潜心阴阳道学，倒把祖传遗失了。今天一见，蒙辛博觉得这于沛然先生虽则圆融沉静，但仙风有余而博学不足，也许是因为道学务虚，而不论艺术还是装裱，都是实务，这种区别影响了于老的人生，决定了他的成败。
输赢分定，石老先生有事离开一下，蒙辛博与于老先生没再动子。蒙辛博说起凝韵堂的历史，语气里全是敬佩之情。于老先生当然谦虚一番，说自己一个粗人，没读什么书，才质也普通，所以不能发扬光大。蒙辛博说得客气，是想引于老开口。于老却说得平淡，坦荡自如，对自己的失败竟无一丝怨怼，毫不在意，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显出超俗的气度来。竟让蒙辛博在心里隐隐地惭愧起自己的平庸和俗气。
于老先生说：“人生难得今已得，生涯有限，只求在个人因缘里尽责，这是老夫自叹的。年轻人，我看您非等闲之辈，现在已经不俗，不久又必大有作为。”
蒙辛博想一笑了之。他从不相信看相算命那一套，那些人说起来玄乎，细揣摩不过些模棱两可的江湖术语，骗得人高兴一番，施舍钱财，混口饭吃而已罢。
“世界上，宇宙间，奇妙的事虽然多到不可胜算，但是决不会有比命运更奇妙的了。”于老先生看出了蒙辛博的哂笑，幽然地说，“您也许以为在下是胡言乱话，命相之说，信不信由您，有没有却不由您。一个人的命运还不仅会表现在相貌上，还会在生辰、八字、五行等等上体现，每一点滴的不同，都会揭示其命运的迥异。”
命运存在吗？仿佛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命运不存在吗？却又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受到命运的左右。不但人受命运的左右，所有的生物，有生命的，也都有命运。甚至没有生命的物质，也有它们的命运，每一种生物或物质，都有命运在播弄。
想到这里，蒙辛博说：“我岂敢嘲笑老先生，我只是想到命运一说复杂得很。国人其实是最信命的，也是最关心自己将来的命运的，我也一样。”
“是啊，国人信命，所以想了很多的法子来推算一个人的未来命运。自古至今，各种方法层出不穷，有看相、有排八字，还有各种各样占卜求签的推演算法，比如子平、紫微、梅花神数……等等，大方法中又变出各种小方法，真要统计一下，至少可以数出一百种以上。有的方法还十分复杂，不但需要相当高深的学识，而且也需要玄学上的灵感和才能，有的方法十分隐秘，不是谙此术者，根本不能窥其门径，连边都沾不到。”于老先生于这一行倒真有些研究，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这时，石戒之老先生走了进来，说：“于老又在掉书袋了，也不怕扰了贵客的清兴。”
“那里，那里，承受教诲了。”蒙辛博说。
“于老装裱不行，但在命相学里，还是小有研究的。今天一边跟我下棋，一边说，今天会相遇贵人，果不其然。”石老先生说。
蒙辛博谦逊地说：“我那里是什么贵人，不过一食客而已。”
“贵人谦逊了。”于老先生说，“我和戒之都是闲逸之人，原不该打扰您，但相识是缘，送您一句话：风波隐隐斩荆棘，德望兼备柳逢春。您好好珍惜。”
于沛然说完，不知是恼火石戒之打扰了他的谈兴，还是看出蒙辛博根本不信他那一套，神情有些落寞，拔腿从内室的后门出去。
石戒之道了声“失陪”，也追了过去。
蒙辛博看着两个老顽童的背影，也不为意，转身进了姚晓林定的包厢。
“那个于沛然正事不做，专给人算命，也算得上一个怪人。”陈磊说。
“还不是2.14爆炸案害的。他本来承继祖业，一心搞装裱，但二十年前那次爆炸，让他失去了两个亲人，从此沉迷算命，说是要预知未来吉凶来拯救世人。”姚晓林说。
“还有这样的原因？”蒙辛博问，看来自己还真理解错了于老先生。
“他的儿子和弟弟可以说都是死于2.14爆炸案。那一年，有人预测他家有凶险，但没人相信。当时，他弟弟是市公安局分管巡逻的副局长，是最辛苦却没风险的工作，但那年秋天，分管治安的副局长病了，去省城住院，一住就是半年，局长让他暂管治安。市领导招商引来一个制造爆炸品的企业，领导有批示，治安科负责人审核了，他敢不签字？但那个爆炸品企业没等投产就爆炸了，就他按照领导意思签的那个字判了他五年徒刑，并死在监狱里。他儿子死得更冤，四个朋友在爆炸点打牌，其中一个接到妻子电话要离开，便打他儿子电话，要他去替几把，就在他替这几把过程中，爆炸了，不仅替了几把牌，还替了朋友的命。”
姚晓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从此以后，于老荒废了祖传，一心钻研阴阳道学，逢人便免费给人看相算命，慢慢地算出了名气来。”
“那他肯定给老板算了命。”陈磊嬉皮笑脸地说，“可不可以拿出来说说？”
蒙辛博也不藏着，念出那两句打油诗。
姚晓林和陈磊立即拿起茶杯当酒杯，祝贺蒙辛博。
蒙辛博说：“又不是好事儿，敬什么？还风波、荆棘呢？”
“什么风波，什么荆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紫千红的春天是属于老板的。”陈磊不愧是办公室主任。
“是呢，是呢。”姚晓林说，“不过，我了解首长的心情。不久前看到报纸上有一个标题，在这里我改动一下，算表个态：历尽劫波师徒在，同舟共济度时艰。”
蒙辛博说：“看你油嘴滑舌的。下午汇报的那件事情，可要盯紧了，不仅要查实，钉死证据，更要追出根源，揪出后台。”
姚晓林“啪”地站起来，一个立正，敬礼道：“明白，首长。”
两个老者清逸脱俗，天高云淡，蒙辛博有心结识，便走了进去，搭腔的老者要让位，蒙辛博客气地拒绝了，在旁观席坐下，认真地揣摩他们的棋路。交谈起来，搭腔的老者姓石，叫石戒之，是这个庭院的主人，但店是他儿子开的，对面的老者姓于，叫于沛然，是一家叫作凝韵堂的字画装裱店的第五代传人。凝韵堂，蒙辛博听说过，是家百年老店，创办于清代雍正末年，清末民国时期蜚声海内外，但近一二十年来声名日落，原因是于沛然老先生在五十二岁那年忽然陷入神秘主义观念之中，潜心阴阳道学，倒把祖传遗失了。今天一见，蒙辛博觉得这于沛然先生虽则圆融沉静，但仙风有余而博学不足，也许是因为道学务虚，而不论艺术还是装裱，都是实务，这种区别影响了于老的人生，决定了他的成败。
输赢分定，石老先生有事离开一下，蒙辛博与于老先生没再动子。蒙辛博说起凝韵堂的历史，语气里全是敬佩之情。于老先生当然谦虚一番，说自己一个粗人，没读什么书，才质也普通，所以不能发扬光大。蒙辛博说得客气，是想引于老开口。于老却说得平淡，坦荡自如，对自己的失败竟无一丝怨怼，毫不在意，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显出超俗的气度来。竟让蒙辛博在心里隐隐地惭愧起自己的平庸和俗气。
于老先生说：“人生难得今已得，生涯有限，只求在个人因缘里尽责，这是老夫自叹的。年轻人，我看您非等闲之辈，现在已经不俗，不久又必大有作为。”
蒙辛博想一笑了之。他从不相信看相算命那一套，那些人说起来玄乎，细揣摩不过些模棱两可的江湖术语，骗得人高兴一番，施舍钱财，混口饭吃而已罢。
“世界上，宇宙间，奇妙的事虽然多到不可胜算，但是决不会有比命运更奇妙的了。”于老先生看出了蒙辛博的哂笑，幽然地说，“您也许以为在下是胡言乱话，命相之说，信不信由您，有没有却不由您。一个人的命运还不仅会表现在相貌上，还会在生辰、八字、五行等等上体现，每一点滴的不同，都会揭示其命运的迥异。”
命运存在吗？仿佛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命运不存在吗？却又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受到命运的左右。不但人受命运的左右，所有的生物，有生命的，也都有命运。甚至没有生命的物质，也有它们的命运，每一种生物或物质，都有命运在播弄。
想到这里，蒙辛博说：“我岂敢嘲笑老先生，我只是想到命运一说复杂得很。国人其实是最信命的，也是最关心自己将来的命运的，我也一样。”
“是啊，国人信命，所以想了很多的法子来推算一个人的未来命运。自古至今，各种方法层出不穷，有看相、有排八字，还有各种各样占卜求签的推演算法，比如子平、紫微、梅花神数……等等，大方法中又变出各种小方法，真要统计一下，至少可以数出一百种以上。有的方法还十分复杂，不但需要相当高深的学识，而且也需要玄学上的灵感和才能，有的方法十分隐秘，不是谙此术者，根本不能窥其门径，连边都沾不到。”于老先生于这一行倒真有些研究，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这时，石戒之老先生走了进来，说：“于老又在掉书袋了，也不怕扰了贵客的清兴。”
“那里，那里，承受教诲了。”蒙辛博说。
“于老装裱不行，但在命相学里，还是小有研究的。今天一边跟我下棋，一边说，今天会相遇贵人，果不其然。”石老先生说。
蒙辛博谦逊地说：“我那里是什么贵人，不过一食客而已。”
“贵人谦逊了。”于老先生说，“我和戒之都是闲逸之人，原不该打扰您，但相识是缘，送您一句话：风波隐隐斩荆棘，德望兼备柳逢春。您好好珍惜。”
于沛然说完，不知是恼火石戒之打扰了他的谈兴，还是看出蒙辛博根本不信他那一套，神情有些落寞，拔腿从内室的后门出去。
石戒之道了声“失陪”，也追了过去。
蒙辛博看着两个老顽童的背影，也不为意，转身进了姚晓林定的包厢。
“那个于沛然正事不做，专给人算命，也算得上一个怪人。”陈磊说。
“还不是2.14爆炸案害的。他本来承继祖业，一心搞装裱，但二十年前那次爆炸，让他失去了两个亲人，从此沉迷算命，说是要预知未来吉凶来拯救世人。”姚晓林说。
“还有这样的原因？”蒙辛博问，看来自己还真理解错了于老先生。
“他的儿子和弟弟可以说都是死于2.14爆炸案。那一年，有人预测他家有凶险，但没人相信。当时，他弟弟是市公安局分管巡逻的副局长，是最辛苦却没风险的工作，但那年秋天，分管治安的副局长病了，去省城住院，一住就是半年，局长让他暂管治安。市领导招商引来一个制造爆炸品的企业，领导有批示，治安科负责人审核了，他敢不签字？但那个爆炸品企业没等投产就爆炸了，就他按照领导意思签的那个字判了他五年徒刑，并死在监狱里。他儿子死得更冤，四个朋友在爆炸点打牌，其中一个接到妻子电话要离开，便打他儿子电话，要他去替几把，就在他替这几把过程中，爆炸了，不仅替了几把牌，还替了朋友的命。”
姚晓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从此以后，于老荒废了祖传，一心钻研阴阳道学，逢人便免费给人看相算命，慢慢地算出了名气来。”
“那他肯定给老板算了命。”陈磊嬉皮笑脸地说，“可不可以拿出来说说？”
蒙辛博也不藏着，念出那两句打油诗。
姚晓林和陈磊立即拿起茶杯当酒杯，祝贺蒙辛博。
蒙辛博说：“又不是好事儿，敬什么？还风波、荆棘呢？”
“什么风波，什么荆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紫千红的春天是属于老板的。”陈磊不愧是办公室主任。
“是呢，是呢。”姚晓林说，“不过，我了解首长的心情。不久前看到报纸上有一个标题，在这里我改动一下，算表个态：历尽劫波师徒在，同舟共济度时艰。”
蒙辛博说：“看你油嘴滑舌的。下午汇报的那件事情，可要盯紧了，不仅要查实，钉死证据，更要追出根源，揪出后台。”
姚晓林“啪”地站起来，一个立正，敬礼道：“明白，首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