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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菜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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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节

  在船上,叶先生道:“大师傅,上次您提供的新闻线索,申报上已经登出来了。”说着,取出一份报纸,递给应然。应然看见《申报》上写着的是:“余杭某生因奸毒死亲夫”。应然说道:“先生差矣!贫僧早就跟先生说过,此事乃官府刑讯逼供,小白菜屈打成招。其实本案中的女施主并没有因奸谋毒之事。与那个某生就更加没有关系了。”
  叶天一道:“大师傅只知皮毛,不知内情。你想想,此案经官府勘验,那死者系砒霜中毒而死。好好的,妻子干吗要毒死亲夫?”应然心下想道:要说内情,除当事者外,没有人比贫僧更了解了。我初次看见之时,杨乃武和小白菜两人连拉个手还不敢呢,别说有奸情了。以后,我天天守护,保护小白菜的贞洁之身,我何尝有过闪失?但他又不能直说。只得绕弯子说道:“天下奇闻趣事数不胜数,自己亲眼所见的也不见得就是真实的呢!何况你只是听说而已?”
  叶天一说道:“大师傅之言也不无道理。想那杨乃武,已是一榜举人,前途无量。日后进士、状元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读书之人,学的是孔孟之道,朱子之理,最忌讳干那些偷鸡摸狗之勾当。堂堂举人,岂会与不肖之徒一样,做出无耻之事来。那女子虽有姿色,也已是有夫之妇。那男子既是举人,日后得个一官半职,也非难事。将来黄花闺女,三妻四妾也不在话下,何以目光如此短浅?说不定亲夫是妻子自己毒死的,官府逼问,熬刑不过,便把平日仇敌拉来垫背,借官府之刀也是有的。”
  应然虽可推知小白菜不至于给丈夫下毒,但对葛品连的死因也没有把握,便说道:“何以见得就是妻子毒死本夫?难道那死者没有吃过其它东西?其他人就不会乘便下毒?更有甚者,或许死者根本不是中毒而死,而是因病而死,也是有的。”
  叶天一道:“本案死者系中毒而死无可怀疑。一般从情理上而言,要把一个人毒死,必有原因。不是谋夺家产,便是夺人qi室。这个案子里,杨乃武与小白菜之间的奸情关系,里巷间早有传闻。所以,死者家属怀疑是杨乃武和小白菜因奸谋毒,官府断案都在情理之中。其他人与葛品连并无瓜葛,不可能干出谋毒之事。至于大师傅所说不是中毒而亡之事,因已有官府勘验结果,此系大师傅胡乱瞎猜,不足为凭。”
  应然道:“情理是情理,事实是事实,情理并不等于事实。看来你我两人就死者死因之事再也争不清楚,不争也罢。另外,贫僧倒要请教叶先生,假如这的确是一个冤案,如何才能翻案?”
  叶天一道:“人命大案想要翻过来,难如登天!至少得有一条,就是得有人去告,去喊冤。没有人去告,去喊冤,官府决不会自行改过来。就是有人去喊冤,官府也不见得就会改,还得有一条,要把真凶找出来。找不出真凶,也只好冤沉海底。”
  说话之间,船已到赤山埠。两人弃舟登岸,沿上香古道,拾级而上,往灵隐寺而去。穿过九里松,捱过白莲亭,眼前密林之间,出现一大片红墙黛瓦,便是灵隐寺了。
  灵隐寺背靠北高峰,面对飞来峰,林深泉清,果然是江南名刹,修行佳地。灵隐禅寺主持虚空法师热情接待了应然和叶天一两人。带着两人寺内寺外转了好半天,介绍了什么峰自灵鹫飞来,济颠和尚智救众生,冷泉亭旁苏东坡醉审疑案,北高峰下康熙皇帝挥毫题匾等等。应然早有所闻,只是把个叶天一听得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灵隐寺之行后,叶天一写了长长的一篇《灵隐游记》在《申报》上发表。遂使杭州灵隐寺名声更隆,天下闻名。应然得知后,便对叶天一说道:“叶先生,贫僧已经为你提供了第一条新闻,尚须给你提供九条,你记好了。”
  叶天一说道:“咳!灵隐这篇文章算不得的。这种文章不叫新闻。所谓新闻是刚刚发生的,能被社会公众关注的事情。”
  应然说道:“是啊,以后无论是世俗还是僧众,天下人都会关注灵隐寺了。再说了,假如贫僧不带你去灵隐,你能写出这样美妙的文章吗?不能吧!”
  这到底算不算应然为叶先生提供了一条新闻,两人吵了不知多少次,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大清同治皇帝是个苦命皇帝,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皇位。然而这皇位却是虚位,他犹如木偶在前台,后台有一根线给牵着。这根线握在慈禧太后手上,要他怎么表演,他也只能怎么表演。就是他想接近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还是被那根线绊住,无法亲近。于是便生出歪心,外出寻花问柳,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大妓院,只能去少有人光顾的下三滥胡同妓院。朝政大事只是敷衍了事,反正用不着自己动脑子。他见浙江巡抚杨昌浚送来六百里加急奏折,打开一看,见是为审一件案子,要求革去一个举人的功名。心中想道,屁大个事,也要皇帝亲自批准,祖宗传下的陈规陋习也太多了,没有多想,极不耐烦地在奏折上批道:
  “着革去杨乃武举人,其因奸谋毒之事待审后再议”。
  陈鲁得到这一皇帝圣旨可不得了了。圣旨一到,陈鲁率杭州府大小官员跪接,并将圣旨供于香案之上。再从狱中提出杨乃武,命其跪于圣旨之前,当面宣读了同治皇帝圣旨。
  然后,陈鲁升堂,对杨乃武说道:“杨乃武,你的功名已被皇上革去,如今你与平民一般无二,本府正式对你的案子开始审理,你要痛痛快快交待,否则的话,本府乃军伍出身,你应该知道本府的厉害。你与死者葛品连之妻毕生姑是如何勾搭成奸,如何谋害亲夫之事,从实招来!”
  杨乃武道:“知府大人容禀:革举与葛毕氏并无奸情。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大人无凭无据,岂可诬指?”
  陈鲁狞笑道:“嘿嘿,连这个也想抵赖。一有街坊邻居为证,余杭城内,众口一词。二有葛毕氏亲口供认,你已无可抵赖!还是尽快招认,免得皮肉受苦!”
  杨乃武道:“本人举人功名虽已革去。然革举饱读圣人诗书,极知做正人君子之理,绝不会去做此类偷鸡摸狗,伤天害理之事!请大人明察!”
  陈鲁道:“杨乃武,你自言系正人君子,无人能够证明。你因奸谋毒之事,却有葛毕氏供状在此,你不必再行抵赖!本官再次劝你,还是及早交待,免得皮肉受苦!”
  杨乃武道:“大人哪!葛毕氏在供状中说道:她是本月初五交的砒霜,可是本月初五日革举人还在南乡岳母家,初六日才回的余杭。葛毕氏怎能交给革举砒毒?这一节,有贡生吴玉琨,增生杨恭治等可以作证。”
  陈鲁一愣,听说有人能替杨乃武证明交砒之日不在余杭,心中想道,本官并未看到此类证明,定是杨乃武为救自己小命所编造,遂不予理睬,喝道:“杨乃武!你再不供认,本官可要不客气了!”
  杨乃武道:“知府大人哪!革举与葛毕氏真是清白的呀!革举交与葛毕氏砒毒一节确实不存在的呀!”
  陈鲁说道:“本官再劝你一遍,不要再行抵赖,免得皮肉受苦!”
  杨乃武道:“革举知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可大人您刑讯逼供,制造冤案。一旦冤案平反,岂不是要影响大人您的前程?”
  陈鲁怒道:“嘟!杨乃武,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本官的前程何用你这个寡廉鲜耻之辈来教训!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想来教训本官。哼!你自己以为现在还是举人吧!”
  杨乃武被陈鲁一阵讥讽,热血上涌,冲口说道:“知府大人,你要打便打,我堂堂七尺男儿,打死也是无供可招!”
  陈鲁被杨乃武一激,下不来台。便大声吼叫道:“来人,给我打八十大板!”
  众衙役如狼似虎一般将杨乃武按倒在地,抡起水火棍狠命地打。可怜杨乃武,被打八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可是杨乃武并未供认。
  对杨乃武第二次用刑时,第一次的刑伤尚未平复,那钻心地疼痛使杨乃武昏死过去。就这样,以后的每次用刑,都无例外地因巨烈地疼痛使杨乃武昏死。在第六次用刑之后,杨乃武再也难以忍受,他想,看知府陈鲁这样心狠手辣,如再不招供,也许会被活活打死。与其被活活打死,不如留待时机,到了上级官员审理之时,或许还有翻案的机会。只要留得残躯,不愁没有昭雪之日。于是他向陈鲁说道:“你们不要再用刑了,革举招供便是。”
  陈鲁大笑道:“哈哈,你知道本官的厉害了吧!早知如此,何用受皮肉之苦!说吧,你与小白菜是如何勾搭成奸的?”
  杨乃武已经看过小白菜的供状,便答道:“前任妻子大杨詹氏死后,便与租住于自家房里的小白菜勾搭成奸,至于具体日期,已经记不清楚了。以后,遇便行奸,不计次数。因外面风声太大,小白菜夫妇就搬到外面另行寻房租住。革举仍乘便前往其租住处行奸。”
  陈鲁又问道:“那你为何要起意谋害葛品连?”
  杨乃武知道陈鲁要的是什么样的供词,为免陈鲁再次用刑,只得按小白菜所供的内容供述。可他对其中有些关节之点记不准了,便说道:“今年八月二十四日,革举又去小白菜租住处,被葛品连撞破奸情。小白菜夫妻就此大吵一场。小白菜扬言要去当尼姑,抄起剪刀要剪头发,被葛品连之母沈喻氏劝下。次日,革举听说此事后,便又去小白菜住处,叫小白菜尼姑不要去做,自己已是举人,前程远大,不如嫁给自己,与小杨詹氏一起共事一夫,两人不分大小。小白菜问,葛品连怎么办,革举说可以用砒霜毒死。”
  陈鲁问道:“你是在何时从何处买来砒霜?”
  杨乃武答道:“革举答应买来砒霜交给小白菜,要其乘便下毒。革举于九月底进杭州办理中举事宜,十月初二日从杭州返回余杭途中,在仓前镇爱仁堂钱宝生药店买了砒霜。钱宝生原先就已熟悉,革举本来说是要买红砒毒鼠,钱宝生说没有红砒,只有白砒。就买了三分白砒。先到南乡岳母家,初五回余杭,晚上就把砒霜交给了小白菜。”
  陈鲁见杨乃武招了供,心中大喜。便告诉杜府台说,速将杨乃武的口供派人送至余杭县,告诉刘锡彤,叫他找仓前镇爱仁堂药店掌柜钱宝生,将其证词速速取来。
  杜府台对陈鲁说道:“大人,此钱宝生乃本案中极为重要的人证,依下官看还是慎重其事,将其押解来府中,由大人亲自审问,并视情与杨乃武当面对质。”陈鲁不耐烦地说道:“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杨乃武也已招认,有什么必要对质?难道你怀疑本官办理此案尚有不实之处么?像这样的证人,本官取其证词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断案以犯供招认为确据。现杨乃武已有供认在案,那钱宝生作不作证也都一样定案。再说了,有刘锡彤知县去找他,他敢不作证么?他敢作伪证么?”陈鲁从来没有把杜府台放在眼里。杜府台见陈鲁如此刚愎自用,不愿再言。
  刘锡彤一接到杭州知府要其取钱宝生证词的函,感到有些不太好办。如果以衙门的名义去找他,他一害怕,不肯来衙,躲藏他处怎么办?如果派衙役去强行押来衙门,他心里产生抵触情绪,不愿如实作证,还是难办。左思右想,忽然想到,县衙内幕宾章抡香也是仓前镇人。都是镇内名人,想必两人都是熟悉的,由章抡香出面请钱宝生到县衙里来,钱宝生不会不来。这是个好主意!
  章抡香乃饱读诗书之人,只是时运不济,仅在余杭县衙当了一个舞文弄墨的训导。听说县令要他去通知仓前镇爱仁堂药店钱宝生来县衙,便写了一个便函,托人带到仓前镇爱仁堂药店之中。章抡香虽是仓前镇人,对于爱仁堂药店掌柜姓钱倒是知悉,具体名讳,却不甚了了。
  章抡香乃当地首富,名闻乡里。爱仁堂药店钱掌柜见是章抡香来函,说是知县大人要自己去一趟县衙,想想县太爷决不会平白无故叫他去县衙,大概是县太爷有一笔大生意交给他,或者县太爷要封自己一个什么官当当。乐得屁颠屁颠地,来到了县衙。
  钱掌柜向刘锡彤施过礼,听县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钱名坦,又名钱鹿鸣。”
  “你是仓前药店的掌柜吗?”
  “是的,大人。小人是仓前镇药店的掌柜。”
  “仓前镇药店的掌柜应该是钱宝生呀!”
  “仓前镇里没有一个叫钱宝生的人。仓前镇药店的掌柜明明是我呀!怎么说是钱宝生呢?”
  “仓前镇里有几个药店?”
  “只有小人开的爱仁堂药店。”
  “爱仁堂药店的掌柜怎么会是钱坦呢?”
  “怎么不是我钱坦呢,我干吗要骗你呀?”
  “好好好,那本县问你,你认识余杭城里的杨乃武吗?”
  “不认识。”
  “就是新中的举人?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呢?他都说认识你呢?”
  “哦,让我想想。杨乃武,杨乃武,好像听说过。”
  “他到你店里来买过砒霜吗?”
  “没有,小人的药店里从不随便出售砒霜。”
  对钱坦的回话,没有一句让刘锡彤满意的,全拧了。一时,刘锡彤竟无法再问下去了。
  稍过片刻,刘锡彤想到:但凡出卖砒霜出了人命的,卖砒者都不愿承认,怕被官府追究责任,大约钱宝生也是出于这一想法,才不肯承认。于是便说道:“钱宝生,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跟本官说了实话,就是你因出售砒霜出了人命,本官也决不会追究你责任的。”
  钱坦说道:“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卖给那个姓杨的砒霜。”
  刘锡彤想这一招还不行,是不是这个钱宝生担心本官口说无凭,到时还是饶不了他。于是说道:“本官说过不追究你的责任,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如果你要本官写个字条,本官现在就给你写,如何?”
  钱坦说道:“大人,这不是写不写字条的事。小人的确没有卖他人砒霜。你写给小人字条,小人还是没有卖砒霜给他人。”
  刘锡彤见此招也失灵,实在想不出另外的招数,便说道:“那你先回去吧!”
  此时,恰好陈竹山又来县衙。沈彩泉赶忙迎上去,说道:“陈道长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乃武他招认了。”陈竹山道:“有供状吗?拿过来看看。”沈彩泉把杨乃武的供状交给陈竹山。陈竹山坐在前堂看杨乃武的供状。
  钱坦从县衙后堂出来,刚好在前厅遇见了陈竹山。陈竹山四处行医,作为药店掌柜的钱坦当然认识陈竹山。而且钱坦还知道这位陈竹山是能在县太爷跟前坐着说话的人。陈竹山虽认得钱坦,但也仅知其是姓钱的药店掌柜,并不知其真名实姓。看了杨乃武的供状,才知道这位掌柜的名叫钱宝生。
  见到钱坦,陈竹山立刻明白他来县衙的原委。陈竹山问钱坦道:“钱掌柜的,你作证了吗?”
  钱坦说道:“没有这回事的,作什么证呀!”
  陈竹山想,肯定是姓钱的这小子怕当证人,怕承担罪责,故尔想推卸自己的责任。当证人要上公堂,当证人还要收监关押,出售过砒霜致人死命还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陈竹山眼珠儿一转,对钱坦说道:
  “钱掌柜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杨乃武都已经招认了,你还说没有这回事,谁信呢?你只不过是怕承担出售砒霜的刑责罢了,这个我心里非常清楚。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作证,我可以向县太爷说说,叫他不追究你出售砒霜的刑事责任。不让你上公堂,也不让你坐监。怎么样?”
  钱坦道:“确实没有这回事,叫我怎么作证呀?”
  陈竹山道:“不要这样说了。你如果坚持不按知县的意思作证,就是包庇罪犯,包庇杀人犯,是要坐牢的。你要好好想清楚了。第一次找你,知县大人还会放你一马。第二次,第三次还会放你吗?做证人只是证明人家有罪,你自己是没有罪的。你也不知道人家买砒霜会去害人。你把砒霜卖给人家,人家买了砒霜去杀了人,你最多被打几下屁股。你如果不作证,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肯定是要坐牢的。你要好好想清楚。如果你能现在就作证,我叫刘大人放你一马,不打你屁股。你作证后,今天就放你回去,以后也不再来找你。你不用担心上公堂,不用担心被关进大牢。”
  陈竹山的一番话,竟让钱坦说不上话了。想了一会,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可我也不叫钱宝生。知县是叫钱宝生作证的。跟我钱坦何干?”陈竹山说道:“可你是仓前镇上唯一开药店的,你是掌柜。杨乃武的砒霜是在仓前镇药店买的。你能逃到天上去?你能说不是仓前镇上开药店的掌柜?”
  稍停,钱坦又问道:“以后真的不再来找我吗?”
  陈竹山说道:“是不是真的不来找你,得由知县刘大人说了算。不过我可以为你向刘大人说说。”
  钱坦说道:“那好吧,反正按照杨乃武自己说的,无非我再给他说一遍而已。”
  钱坦没有主见,太小瞧这“再说一遍”的份量。从此,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最终,因问心有愧,心神交瘁,年纪轻轻就忧心而死。
  陈竹山将钱坦带到刘锡彤处,对刘锡彤说道:“刘大人,钱宝生现愿意作证。”刘锡彤喜道:“哦,那好哇!”
  钱坦说道:“只是,只是,大人,你以后能保证不再来找小人么?”钱坦此言一出,陈竹山赶紧给刘锡彤使眼色,刘锡彤会意,笑道:“嗬嗬!那是,那是,只要你作了证,本官还来找你干嘛?”
  钱坦说道:“那大人给小人一个帖子,就说不再来找小人上公堂。”
  刘锡彤急于想得到钱坦的证词,想也不多想,便满口答应道:“行啊,行啊。本官现在就给你写。”
  刘锡彤真的给钱坦写了一张《无干谕帖》,道是:“现钱宝生已为本官提供了证词,日后免予再上公堂。”还慎重其事地在这张帖子上盖上了知县大印。
  钱坦见帖子上盖有知县的血红大印,不再有任何疑虑。收起《无干谕帖》,看了一遍杨乃武的供词,按照杨乃武所招认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只因他没有完全照着杨乃武的供词念,记忆稍有误差,把杨乃武来店买砒霜的时间说成是十月初三日,与杨乃武的供述有着一日之差。而陈竹山、刘锡彤、陈鲁、蒯贺舜、杨昌浚等浙江大小官员都没有发现这一日之差!
  陈鲁一拿到钱宝生,真正的名字叫钱坦的证词,认为本案罪犯已经招认,人证也已有证词在卷,已可结案,遂判小白菜凌迟处死,判杨乃武斩立决,上报浙江按察司。
  做判词时,陈鲁口述,杜府台执笔。应然隐身在边上偷听。听到要将小白菜凌迟处死时,虽说早有预料,当听到确讯时还是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是官府要杀小白菜,菩萨呀,自己远离世俗,更不知官场之事,这可叫我怎么保得了她的性命啊?想起叶先生饱读诗书,见多识广,或能给自己指点一二。于是,便决定再去找叶先生,一来提供这条新闻,二来求教保全小白菜性命之道。
  然而,应然与小白菜非亲非故,自己还是个出家之人,关心一个年轻寡妇性命不合常理,常常会使人们产生十分丰富的联想。
  不得已,应然还得来找叶先生。为避开仅仅为一个年轻寡妇操心之嫌,应然便提起了湖上的旧话,说这个案子肯定是个冤案,问叶先生如何才能翻得了案。叶天一告诉应然:“要想翻案不大可能。按照大清律规定,案子办错了,原经办官员是要丢官的。而官员和官员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同窗,或是同门,或是同事,或是同乡,抑或是同乡的门生,抑或是门生的同乡,如此等等。所以,官场之上都是官官相护,也必然是官官相护。你想想,一个上级官员何必冒险去改或许是同门、同乡、同窗经办的案子呢?正因如此,案子被改过来的极其罕有。”应然道:“是否有个万一呢?或者说有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呢?”
  叶天一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做起来极难,就是京控。据我所知,大清朝还是改过几个案子,都是因京控改过来的。人犯的亲属,身背黄榜,上书冤枉之事,到北京各大衙门里诉说冤情,或许能够引起重审,就有一线改过来的希望。其原因在于大清朝廷有个做法,叫做秋审。秋天万物萧瑟,草木枯黄,所以朝廷把杀人之事也都放在秋天,以顺应天意。每年八月十五那天,要在天安门前金水桥旁边审理全国死刑案犯,在京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由刑部官员宣读每个省报来的死刑案犯名单和所犯罪状,如果没有反对意见,就算通过了。按照地方上报的意见,报皇帝签署后,交付当地官府执行,这就叫秋决。如果在秋审时有官员提出疑问,这个案子就要搁下来了。谁会提出疑问呢?就是参加秋审的官员。京控的案子毕竟很少,参加秋审的官员一般都记得谁谁谁到自己衙门来京控过,秋审时就会提出来。要使参加秋审的官员在秋审时提出疑义,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说得出充分理由的诉状。没有一份充分说理的诉状,参加秋审的官员也不会提出疑义。一般来说,只要有官员提出确有道理的反对意见,这个案子就通不过了。该年就不能秋决了。或成疑狱,交由重审,或减为斩监候。所以凡是有人京控的案子,受理衙门大都直接交下面重审,或上报皇帝给予发回重审。这样,你该明白了,要想翻这样的案子,起码要有两个条件,一是经济条件,要有去得了京城的银子,二是要写得出一份让人看了觉得很有道理的呈控诉状。我觉得这个案子是不会错的,他们两个都作了有罪供认,说不出任何翻案的理由。”
  应然听后,觉得要想保住小白菜的性命,真是太难了。现在,小白菜唯一的亲人,其母亲喻王氏也因相信县衙门的勘验,也不理睬她了,连探监送饭都不来,更不要说出银子上北京京控了。还要写出一张令人信服的京控呈状,更加不可能。
  应然还是不死心,继续缠住叶天一不放,说道:“我说这个案子是个冤案,它就是个冤案,肯定是个冤案。”叶天一笑道:“你这位师傅有些奇怪,想你一出家之人,如何关心起一个世俗的案子来了?”
  应然言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事关人命,参禅佛法之人何能坐视不理?”叶天一说道:“大师傅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只是你一个四海云游之人,如何知道它是个冤案?实际上,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案子是否有冤,一个是杨乃武,另一个就是葛毕氏。哦!还有一个也应知道,至少差不多应当知道是否有冤情,这个人就是杨乃武的夫人。至于你大师傅是不可能知道的。”
  应然奇道:“杨乃武的夫人如何会知道?”
  叶天一道:“你出家之人当然不会懂得。世上女人的心最细,尤其是男女之事。凡是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女人对男人这方面的事情,似乎存在着另外一个十分敏感的感觉器官,除非这个男人有三妻四妾。当然,有三妻四妾的在外面就不大可能有相好的了。连家里都应付不了,还有什么精力到外面寻花问柳?杨乃武只有一个夫人,所以,如果葛毕氏的确是杨乃武的相好,杨夫人应当知道。当然,我说的是应当知道,如有什么其他特殊情况就得另当别论了。”
  应然说道:“叶先生言之有理。那么我们一起去问问杨夫人,此案是否有冤,如何?”叶天一笑道:“要问大师傅自己去问好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此事我已调查清楚了,余杭城里众口一词,都说是因奸谋毒,没有必要再去调查,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去问杨夫人了。”
  叶天一的一番即兴之聊,给了应然极大的启发。
  浙江按察司按察使蒯贺荪,进士出身,任按察使已经多年。看了陈鲁上报的杨乃武与小白菜因奸谋毒一案,想起前些日子杭州知府陈鲁来衙请教的事,看来便是此案了。
  案件真正到了手上,蒯贺荪觉得该好好地看看原审卷宗。蒯贺荪办案还算认真细致,看到杨乃武准备考取举人一段时期,正好是认定其与小白菜勾搭成奸,恋奸情热之际。便想到一个正在准备考取举人的读书人,是否会干出这种只有地痞流氓才干得出的下三滥勾当?想想自己读书之时,那是多么专心志致,心无旁骛,尤其是考试之前那一阶段。假如一心寻花问柳,贪恋女色,那是根本不可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读的是孔孟之道,学的是程朱理学,口不离三纲五常,追求的是忠孝礼智信。只有从心而出,才能写出锦绣文章,被考官看中。这与贪恋女色、杀夫夺妻者分明是两种人,如冰炭水火之不能相容。但这只是一种分析推断,作不得证据,也不能以此为由驳回这一案件,一时又看不出其他什么破绽,只是把案子压着,迟迟不上报浙江巡抚。
  杭州府台杜明礼恰好有同窗在按察司衙门,遂得知按察使蒯贺荪对这个案子的初步看法,报与陈鲁得知。陈鲁得知按察使大人的意见于己不合,急嘱刘锡彤前来商议。大家都心知肚明,按察使有权驳回这个案子。如果驳回,则对各人的前程都极为不利。杜明礼说道:“此案葛毕氏和杨乃武都是刑讯之后招供的,他们的供词是否属实还很难说。是否想个另外的法子取得真实的案情。”陈鲁听后,很不受用,以嘲讽的口吻说道:“那么你说说,用个什么法子?”杜明礼的意思是要大家想想办法。而陈鲁听后,以为杜明礼怪他当时没有采取好办法取得真实案情,于是,便一闷棍打了过去。杜明礼心知,有陈鲁在,自己没有必要对此案说三道四。
  刘锡彤说道:“如果这个案子确有问题,那问题是什么呢?按察使大人为何不即予驳回呢?是不是里边另有蹊跷?”
  陈鲁说:“余杭县有什么看法,请不妨直言。”
  刘锡彤说道:“依下官看来,此案不可能有什么破绽。如有破绽,按察使大人也早已看出。下官的意思是,按察使大人是不是要我们当面向他说说呢?”
  陈鲁说道:“不会吧。据本官所知,蒯大人很喜欢他人向其请示汇报,只是那得案件没有到他手上才好向其请教。案件到了他手上,还请教什么呀?其实,上一次本官已经为此案旁敲侧击地向他提起过,他应当记得呀!”
  刘锡彤对陈鲁说道:“知府大人,下官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按察使大人年事已高,过不了多久就会告老还乡。办了这样的人命大案,知府大人您的功劳肯定会让朝廷记上一笔,说不定还会再往上升一升。可他老人家到时可能就摊不上有什么好处了。所以,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乘现在这个机会孝敬他一下,让他也能捞点什么好处。可他老人家不便明说,就把这个案子压着,放点风声让我们知道知道。陈大人您说是这回事吗?”
  陈鲁听后,大喜道:“余杭县高见。难怪你能把这个案子办得那么出色!只是该如何孝敬按察使大人呢?”
  刘锡彤道:“不知按察使大人有何嗜好。只要我们能让他高兴不就得了。”
  陈鲁道:“按察使大人的嗜好本官也不知情。”又对杜明礼说道:“杜大人,这事就有劳你了。请你去打听打听如何?”
  杜明礼说道:“不要去打听了。按察使大人的嗜好我知道。我有一个同窗就在按察司衙门里当差,与蒯大人也走得近。听说他对古玩十分喜爱。只因他自小就崇敬先帝乾隆爷,乾隆爷对古玩十分喜爱,他便也喜欢上了古玩。”
  陈鲁说道:“按察使大人雅得很那!跟我们这些军伍出身的便大大不同了。这下好了,只要我们能搞到什么好一点的古玩便可解决问题了。依本官看,杜大人有劳你去物色物色古玩,尽量要搞高档一点的,能让按察使大人能看上眼的。等找到了什么古玩,本官再通知刘知县。届时,有劳刘知县去按察使大人处跑一趟,你们看如何?”
  陈鲁这样吩咐,做下属的还有何说?另外两人只得点头称“是”。
  杜明礼面对找古玩的任务可犯了难,到市面上购买吧,高档一点的就得化不少银子,陈鲁又没有说从哪里开销这笔费用。由自己出吗?自己也得过日子呀!杭州富豪家中定有此类东西,可这些富豪家不是与巡抚衙门沾亲带故,就是北京朝廷官员的远房亲戚,不便轻易下手。杜明礼想不出妙法,于是转弯抹角,找了个古玩界的人,向他请教弄到古玩之法。这位古玩界的朋友想了半天,自言自语说道:“王员外家是有好东西,只是他的外甥是浙江巡抚杨昌浚大人的贴身长随……不好轻易下手。李掌柜家也有好东西……只是他表兄的妻舅在京城为官,也不能轻易下手。……哦,我想起来了,据我所知,杭州城内最好的东西在城隍庙里。有一只南宋官窑香炉,供奉在城隍菩萨跟前。只是那城隍庙庙祝对庙内物件管得十分紧,要取到这件宝物绝非易事。”
  杜明礼说道:“区区一只香炉,算得什么宝物呀?”
  那人说道:“杜大人你可真是个外行了。这原是南宋朝廷之物呀!说起这件宝贝可有些来头了。”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这件香炉的无限仰慕之情,见杜大人在静心倾听,便继续说道:“明朝初年的时候浙江有个按察使叫周新,是个大大的清官,他刚正不阿,除暴安良,不畏权贵,平反冤狱,深受杭州百姓的爱戴。可是,他却因此得罪了京城里的宦官,宦官向永乐帝进谵言,诬告周新。不久,周新便被冤杀。周新死后做了杭州的城隍,老百姓都来纪念他,在吴山上给他建了庙,塑了像,所以吴山又叫做城隍山。有一个被周新平反冤狱的后代做了大官,为感念周新的恩德,送了一对南宋官窑香炉,供奉在城隍菩萨像前,现在只剩下一只,到如今已有四百多年的时间了。而这只南宋官窑的炉子,已是八百年前的东西了。本人玩古器已有数十年时间,据我所知,出自南宋宫廷之物,有这样的档次,在杭州当属绝无仅有。”
  杜明礼闻言,觉得吴山上的这只南宋官窑,既是高档器物,又无政治背景,弄不好还无须化费。就带了那位古玩人来到吴山上与庙祝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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