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递上名帖，恭恭敬敬地在按察使衙门等候。蒯贺荪见是杭州知府大人到来，便吩咐“快快有请”。寒喧毕，陈鲁便说道：“按察使大人，学生在审理一个案件时，遇到一事不明，前来请教大人，望大人赐教。”
　　蒯贺荪听说杭州知府前来向他请教，满脸堆下笑来，说道：“陈大人这么谦虚，倒叫老朽好生惭愧啊！说说，看看有些什么难事？”
　　陈鲁故意说道：“大人哪，学生在审理一案时，那人犯竟是一个举人，倒叫学生十分为难。如果说把他看成是一个举人吧，那本官得客客气气，恭敬相待。可是，那怎么审案呀？公堂之上哪还有何威严可言呀？如果把那举人当作普通人犯吧，当跪得跪，当训得训，当斥得斥。可那便是斯文扫地，有违我大清历来厚待读书人的祖制。所以，学生特来贵府向大人请教，学生应该如何处置，望大人明示。”
　　蒯贺荪说道：“呵呵，是这事啊。这种事还真难得碰到。你想想，已经是个举人了，再去犯罪，是不大有，啊！碰到这种事呢，应该这样，先要把这个案件的大致情况写个具详，然后交到我这里来，我和布政司大人商量之后，再上报到巡抚大人那儿，请巡抚大人写个具题，报告给当今皇上，请皇上下旨，是否革去该举人身份。只要革去了举人身份，便和普通人犯一般无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鲁故意说道：“这么麻烦呀，这得化多少时间啊！大人以往都要求我们抓紧案件的审理，每个案件都要我们写上审理办结的时间。如果等皇上下旨，得好几个月吧？”
　　蒯贺荪说道：“这个手续必须得办的，只要你报上来，我这里尽快给你办就是。主要是路上时间多，六百里加急也得好几天。我这里是不会给你耽搁的。”
　　陈鲁便拿出了余杭县刘锡彤的结案报告——县详，交给了蒯贺荪。蒯贺荪笑道：“呵呵，原来你已有准备了啊！那我们尽快给你办！”
　　当天下午，蒯贺荪便来到布政司衙门。后花园里，布政司卢定勋正在伺弄花草。见蒯贺荪来了，并不停下手中的活儿。因布政司的地位仅次于巡抚，而要高于按察使，卢定勋用不着对蒯贺荪太过热情。蒯贺荪见了卢定勋，便郎声说道：“卢大人好雅兴啊！”卢定勋只是淡淡地笑说道：“嗬嗬，蒯大人来了，有何要事呀？”
　　蒯贺荪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本官刚刚收到杭州知府陈鲁送来的一则详文，说是一位举人犯有因奸谋毒之罪，要求将其举人斥革。并说让快一点给办理，所以本官就过府来与大人共同相商。”卢定勋说道：“哦，是这事呀，那有什么可说的，蒯大人您上报巡抚大人就是了。”蒯贺荪说道：“卢大人要不要看一看详文？”卢定勋说道：“就不看了吧，本官知道有这事就行了。”
　　蒯贺荪说道：“那好。”遂换了个话题，说道：“这兰花正香啊！”卢定勋说道：“蒯大人也爱兰么？”蒯贺荪说道：“兰花乃花中君子，谁人不爱？本官只是爱其清香四溢，爱其清秀淡雅，却不会伺弄。”卢定勋说道：“说到伺弄兰花，还真是一门大学问，本官伺弄兰花多年，也仅知皮毛而已。这兰花太娇贵了，弄得好，她枝繁叶茂，花大香浓。弄不好，嘿嘿，就有可能白费心血了。”蒯贺荪说道：“下官听说兰花都在春天开花，如今已是深秋，卢大人有何妙法让其开在深秋呀？”卢定勋说道：“这不是本官的能耐，有一些特殊的品种，它本身能在深秋开花，只是在培植时得细心而已。”
　　蒯贺荪说道：“下官看来，这些兰花的确培育得很好，卢大人您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呀！”卢定勋笑道：“差强人意。蒯大人府上有兰花么？”蒯贺荪说道：“有是有，我只是任其自生自灭罢了，没有花心思去伺候。”卢定勋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蒯大人志不在此，你只是对古董有兴趣，对吧？”蒯贺荪说道：“也是仅知皮毛而已！”
　　“哦，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杨昌浚看了按察使蒯贺荪上报的意见，见案情重大，急忙写了一个奏折，道是：
　　杨昌浚具题。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等处地方提督宣务节制水陆各镇兼管两浙盐务臣杨昌浚谨题。为斥革事，该臣看得，举人犯罪应行题革。兹据布政司卢定勋、按察使蒯贺荪会详称：杭州府知府陈鲁督同余杭县知县刘锡彤审详，该举人杨乃武与已死葛品连之妻葛毕氏通奸，商同将葛品连谋毒身死，已据供认不讳。查杨乃武系余杭人，由增生应同治癸酉科，本省乡试中式一百四名举人，未经复试。今既身犯重罪，应即斥革，以便审拟招解。详情察核具题等情，到臣复核无异，除批饬审拟解勘外，理合具题。伏乞皇上圣鉴，勅部斥革施行。谨题请旨。
　　拟好具题，杨昌浚便将其交六百里加急，送京城去了。
　　应然见小白菜已牵涉人命大案，且官府时不时地对小白菜滥施酷刑，自己领受观音菩萨之命要保护小白菜，不能稍有疏忽，得全心全意地保护好小白菜，寺里的事不宜再兼顾了。于是，他告诉寺内另一老和尚，说自己要云游去了，数年之内都可能回不了径山寺。要求这位老和尚把寺内大小事务全部管起来。这老和尚早就觊觎方丈位子，哪怕没有正式名份，临时代理几年，也算是过足了方丈之隐，喜滋滋地领命去了。
　　应然隐身来到余杭县监牢，却不见了小白菜，不禁大吃一惊。本想向管狱婆子打听，一想，自己是个出家之人，打听女犯下落难免不被奚落，向他人打听又不知何人会知情。一时没了主意。他想会不会是已经解往杭州府受审了呢？又想这大概不太可能。这个案件发案至今才过去十来天，刘锡彤还未下判，他怎么就不审了呢？又一想，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受刑太重，小白菜不久便死去了呢？想到这一层，不觉浑身汗毛直竖。
　　他想，不管小白菜是死是活，县太爷肯定知情，于是便隐去身形，来到县衙后堂。刘锡彤和夫人就住在这里。巧的是，刘锡彤和夫人正在说着话儿呢！应然来到他们身边，找了个太师椅子坐下，听刘锡彤说道：“夫人哪，这次多亏了你呀！这个滚水锡龙浇背，烧红银钗刺乳，嘿嘿！这二招是够厉害的，像我们大男人审案，如何能够想到这样的招数？日后若是要论起破获这个案子的功劳，当首推你夫人啦！”
　　王氏夫人道：“我要功劳有什么用，以后你多听听我的话就行了。”
　　刘锡彤道：“那是自然。我哪一点不听夫人您的呢？唉，想我刘锡彤已经六十多了，今生没有太大的鸿图大志，只希望办个把漂亮的案件，将来弄个知府当当，此生足矣！”
　　夫人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只要你能够捞到当个三年知府，我们晚年生活就不用愁罗！哎，我说老爷，这么大个案子，你怎么没有捞一两银子，就上报到杭州府了呢？”
　　应然一听有大案子上报了杭州府，除了小白菜的案子还有何其他大案？心知小白菜没有死，心也就放下了。正想立即就去找小白菜，又觉得官老爷们的真心话很少有听到的，偶尔听到，觉得十分新鲜。两只腿便不听使唤了。
　　只听刘锡彤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个案子是不能捞银子的。你想想，在这个案子里头，谁会给银子？苦主会给么？肯定不会给。他是苦主，这样的人命大案，他不给银子，案子你还得照样办，你不敢不办。你敢不办，他还可以到杭州府衙去告，你就得乖乖地听知府大人训斥了。小白菜会给么？她想给也没有银子呀！就是有银子，你敢收么？”
　　夫人急着说道：“听说杨乃武家很是有些银子的。尤其是他的岳母家，田地家产不少哎！如果对他捏捏放放，说不定银子就哗啦啦进来了！”
　　刘锡彤道：“夫人哪，他现在还是举人哪！他说不定还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呢！他身上长着刺，我敢捏他吗，弄不好就把我自己刺着了。收了他的银子就得放了他。可是，放了他，苦主肯吗？真要放了他，苦主肯定会告到上面去。这银子收了也不安耽。这个案子咱们不要银子，咱们要的是位子，是知府的位子。只要有了知府的位子，那还愁银子不哗拉拉地进来么？”
　　夫人道：“案子都已经报上去了，你也还没有结过案。到时候，最后是杭州知府审清了案子，还轮到你升官么？”
　　刘锡彤道：“这叫欲擒故纵。这个案子表面上看起来不是我刘锡彤审理结案的，但朝廷里那些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我都已经把盖子揭开了，知府陈鲁只是吃现成的。你想，死者葛品连已经尸检是砒霜中毒而死，死者之妻葛毕氏也已招认是其投的砒毒，并招认是因与杨乃武因奸谋的毒，这个案子到了杭州府里，还有什么好审的？那功劳还不记在我刘锡彤的帐上么？哈哈，哈哈……”
　　刘锡彤粗大嗓门的笑声，笑得应然心里直发麻，赶紧逃了出来。想起小白菜已在杭州知府衙门，随即心想杭州知府衙门，默念“拿摩哈罗丹那”，瞬间便来到了杭州知府衙门前，隐身走了进去。刚刚靠近监牢门口，就听见一个管狱婆子在大声训斥：“叫什么叫，烦死人了！”
　　应然继续往里走，果然看到了小白菜。原来，刚才管狱婆子训斥的正是小白菜。应然听见小白菜仍在低低地边哭边叫“哎哟！哎哟”。
　　几天来，小白菜吃尽了人间极苦。现在刑伤伤口正在发炎，双乳肿胀得像两个大篮球，伤口不住地流出血水。背上被滚水汤出的大水泡都已经破了，与衣服粘连在一起，稍微一动就撕心裂肺般地痛。还好屁股没有被打烂，还可以坐，最大的享受就是能用肩膀靠墙休息一会，只是无法睡觉。只要一打盹，身子一摇晃，浑身便疼痛难熬。人极想睡，却又不敢睡。因为炎症太重，以至于打起了寒战。渐渐地连坐的力气也没有了。“啊哟，啊哟”的叫声也渐渐地小了。应然见此，心中好生焦急。
　　管狱婆子看看这个女人犯苗头有些不对，便告诉了府台大人。府台大人是知府衙门里专门掌管刑民案件审理的官员。府台大人具体审案，审好了，最后交知府陈鲁最后拍板决定。杭州知府衙门里的府台姓杜，名明礼，曾中过举人。因杜明礼是二把手，陈鲁便没有把杜大人放在眼里。杜明礼听说新来女囚生命垂危，赶紧跑过来看。吩咐管狱婆子道：“赶紧给她买付金创药。现在不能让她死，现在她死了，这个人命案子便无法审了。人死了，死无对证。把杨乃武放了，还是不放？知府陈大人可要为难了。”说完给了管狱婆子一两银子。
　　管狱婆子接过银子径直往附近一家药店走去，见了店掌柜的，称买三副金创药。大约当时衙门里经常有刑讯逼供致伤之人，实在不行的，就给买副金创药。那掌柜的随手拿起似是早有准备的三帖药，婆子付了五十文钱，给小白菜煎着吃了。小白菜连吃了三副药均未见好。仍是发着高烧，生命垂危。应然见此，心中想道：“看起来这管狱婆子与药店掌柜好像有些瓜葛。也许这些管狱的因常有刑伤之人要去撮药，便与这附近药店的老板勾结上了。弄不好给一些伪劣之药应付，人犯命大的好了，命运不好的，就送了性命。死了一个囚犯，就像死了一只小狗小猫，有谁会来追究？可小白菜不能让她死，这可是菩萨交待的。依靠这婆子肯定是不行了，她不会给一个女人犯开针对性的药方，就是开了也不会有什么好药，看来还得我自己想想办法。”应然早就闻听人言，桐君山桐君老道医术十分高明，便默念咒语，瞬间来到了桐君阁山门之外。
　　看门道童见来了一个胖大和尚，便上前施礼道：“这位大师傅一定是走错山门了。这里是道观，不是庙宇。您老不方便在这里打尖。”
　　应然还礼道：“贫僧正是前来拜访桐君道长的，希望小师傅行个方便。”
　　道童言道：“我家太师傅云游去了。”应然问道：“不知你家太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道童道：“太师傅行无定踪，归无定期，大师傅还是先回去，日后再来。”
　　应然道：“贫僧有重要事情来找你们道长，让贫僧进得观内，也好耐心等候。”
　　道童问道：“不知大师傅有何重要事情？”
　　应然道：“此事说来十分蹊跷。一般人等受伤，不是滚水汤伤便是烈火灼伤，不可能水火同时伤之。如今有个危重病人，却是水火同时伤之。普通郎中根本无法医治，故尔贫僧远道来求桐君道长。世上恐怕只有桐君道长方能妙手回春。”
　　道童道：“太师傅行前吩咐过，不管何人来访，均不许任其进观等候。如有诚心，在山门外等候便了。”
　　应然见实在无法打动道童，心想：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便向观内张了一眼，只见好一座道观，山高林深，紫气祥云四处缭绕，红墙黛瓦，隐隐现于密林之中。与径山寺相比，另有一番风韵。若说径山寺规模宏大的话，那么桐君阁便算得是玲珑精致了。
　　应然高声念了一声“南无阿咪陀佛！”便在山门外坐了下来，似是要向道童证明，自己来意坚决，不见道长，决不回头。
　　应然坐在桐君山山门之外台阶上，横下一心，坐等道长。心中想象着道观内的风物景致，楼宇经幢。不久，忽见前面远处，一位老道，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手持佛尘，飘然而来。应然赶紧迎上，言道：“来者敢是桐君道长么？”来人道：“正是，正是。原来是径山寺应然大师傅造访，稀客，稀客。来来来，请请请。”说罢，牵着应然的手，一同进入道观。
　　但见观内四处奇花异草，异香扑鼻。更有鹤鹿出没于丛林之间，应然心中感叹，径山虽然热闹，却还是桐君阁这般清静优雅更妙。稍倾，两人在道观内坐定，道童奉上香茗。应然告知此次来意，说是受朋友之托，要救一位先后被水火汤灼之女重病人。桐君道长笑道：“区区小事，大师傅不必着急，贫道有把握药到病除。只是有一点，贫道只管开方，本观未备得各色药物，还请大师傅自行到药店购买。”
　　应然道：“这个自然。”
　　道长道：“还有一点，贫道所开药方，都是名贵药品。只可惜如今世风日下，店肆之中，假货泛滥，名贵之品犹盛。而本药方之中，却掺不得半点虚假，否则，这药便不灵了。”
　　应然道：“啊呀，这可不妙。贫僧久居径山寺丛林之中，不闻俗务久矣，却不知何处可以购得真药，还望道长赐教。”
　　桐君道长言道：“贫道本次云游四海，听说普天之下，名贵之品真药难求。惟杭州城内河坊街上新开的一处名唤胡庆余堂的，最讲究道地药材，重诺戒欺，或有真正药材出售。大师傅可往彼处购买。”
　　不一会，道长已将处方拟就，交与应然，说道：“贫道四处云游，今日方归，身心颇感疲惫，现欲去后厅休息片刻。或留或走，大师傅请便。”
　　应然道：“如此多谢道长。贫僧就不打扰了。告辞。”
　　应然出得厅来，打开药方一看，只见药方上写道：灵芝五钱、羚羊角三钱、犀牛角三钱……仅看了三味药，应然就大惊道：“如此名贵药材，贫僧哪有这么多的银子购买！”言未毕，只见远处飞过来一只白鹤，应然未曾提防，白鹤叼起应然手中药方，振翅疾飞。应然失了手中药方，大吃一惊，大声叫“哎哟！不好！”，跳将起来，去抢白鹤嘴中所衔的药方……
　　应然听得道童叫道：“大师傅醒醒！大师傅醒醒！”应然睁开双眼，方知适才是南柯一梦。奇怪的是手中果然有一张药方，所开药物与梦中一般无二。不知此药方是道童所给，还是梦中所得。应然不管那些，待道童离去，默念一声咒语，瞬间便到了杭州河坊街。
　　河坊街上，应然见远远地走过来一大帮人，前面有人鸣锣开道，后面抬着一只梅花鹿。梅花鹿后面跟了一大帮大人小孩，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应然虽有要事在身，却仍是爱看热闹。听他人言道：此是胡庆余堂药店，从自家圈养之地将药用兽类弄到加工之处，为证明自家药物来源正宗无虚，特地鸣锣开道，吸引众人前来观看，当场宰杀药用兽。
　　应然见状，上前劝解道：“众位师傅且请慢走，且听贫僧一言。”其中有一人出面说道：“这位师傅有何吩咐？”
　　应然道：“我佛有言，众生平等。此梅花鹿虽系兽类，与我们人一样，也系芸芸众生，也该平等享有生命权利。上天有好生之德。望众位师傅听贫僧一言，放了这只梅花鹿，善莫大焉！”
　　那人说道：“这位师傅，此事我们作不得主，得有我们大掌柜的说了算。”
　　应然问道：“不知贵处大掌柜是哪一位？”
　　那人道：“我们大掌柜还不知道呀！他就是二品顶戴，红顶商人，江南药王胡雪岩胡大人！”
　　众人一声哄笑，笑应然连顶顶有名的胡雪岩都不知道。众人笑毕，内有一人指着应然说道：“你这疯僧好无道理，我家父亲大人正等着喝梅花鹿血治病呢！不杀这牲畜，拿什么给我父亲治病啊？”
　　众人哄笑着，抬着梅花鹿走了。应然怔了半天，想想自己手中所拿的药方中也有此种兽类所制药物，不知自己方才所言是对还是错。
　　猛想起还有买药要紧之事，可是没有银子如何是好？想那自己寺中，还有一些银子。但那和这是两码子事，寺中银子岂可用于他处？况且已经告知众僧，本方丈云游去了，寺中银子已悉数交付于他人，如今有何借口回去取银子？应然又想到，贫僧乃是吃千家饭的云游和尚，也许这为他人治病救命之药物也可以化缘化得来，不妨进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