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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菜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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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五节

  如果杨昌浚的胸襟够宽阔,对他人改判自己所定之案持宽容心态,也许日后就不会遭致革职查办。如果胡瑞澜的胆识足够坚毅,敢做敢为,不畏权势,敢于改判上司所定之案,那也就不会断送自己的前程,甚至也会连带着帮了上司。当然,那样虽然救了杨乃武,却会断送了小白菜的性命,也就不会有如此精彩故事传之后世。
  胡瑞澜不敢改判杨乃武无罪,只得定下心来,为如何应对刑部提出的两大疑问而绞尽脑汁。最后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只得把顾德恒提出的杨乃武是初二日从杭州出发回余杭,途中买的砒霜,买砒时,已是初三日,作为对这一问题的解释意见,上报朝廷。不易说圆的还是八月二十四日的事情。最后,实在无法,便上奏说道:当日,虽是为腌罗卜菜迟延而起,实际上还是因杨乃武和小白菜两人有奸情所致。腌罗卜菜迟延,只不过是葛品连的一个借口而已。
  很明显,这样的解释根本不能说服京城官员。胡瑞澜被京官们讽喻为蹩脚的泥水匠——连弥缝也没有弥好。
  叶天一去了北京。应然在杭州无所事事,就想早一点去北京看看,一个默念“南无喝辣怛那”,来到了北京紫禁城外,估计叶天一还到不了北京,便想先给叶天一打听清楚许景澄大人的府第。得知许景澄大人住在西单附近,又想到,既来京城,不如隐去身影,进入紫禁城内看看。便一个“南无喝辣怛那”,进了紫禁城,又一个“南无阿利亚”,隐去了身影,在紫禁城内随处逛了起来。
  叶天一到了北京,为方便去宫门外打探新闻,在东华门外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安顿好后,便来到了宫门外。见宫门外有一处偏房,里面果有宫中传出的奏折、上谕抄件,即所谓的邸抄,或曰宫门抄,让人们查阅,传抄。这些虽在朝廷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褒奖、灾荒、人事变动之事由的奏折、上谕,但在叶天一看来,都是天下大事,篇篇都有上《申报》的价值。正如乞丐掉进了酒池肉林,叶天一抛开万事,取出文房,一心謄抄起来。来此阅读、謄抄的人还真不少,叶天一也不管此处是否另有他人为《申报》提供抄件,只是想到,只要抓紧时间,拣最新的抄,早些寄出,上《申报》的可能性定会不小。
  没抄多少,应然找了来。因这些奏折、上谕之中,都无标点符号,而《申报》却已使用标点符号了。叶天一得细细阅读,断准标点,方可开始謄抄。又得謄抄清楚,字迹端正,以防编辑看不清而弃用。又怕抄错了,所以,叶天一謄抄速度并不快。
  应然把叶天一拉到宫门外,问叶天一道:“叶先生,先前你我所说之事进展如何了?”叶天一说道:“噢,你说的是那件案子的事去找许大人吧。实在抱歉,还没有空去呢!”应然大声吼道:“叶先生,你失信了!”叶天一说道:“大师傅,鄙人已经道过歉了。你不要着急嘛!再说了,吃饭之事也是很要紧的。”应然仍大声说道:“你是吃饭之事,人家却是生死之事啊!叶先生!”
  叶天一十分纳闷,一个和尚,为何对世俗案子如此关注。便想有意为难他,说道:“那这样吧,大师傅,你帮我謄抄,我马上去找许景澄许大人,说说案子的事。这样,吃饭之事和生死之事两不误,如何?”应然见叶天一这样说,一时还真难住了。叶天一继续说道:“大师傅,你每抄十篇,就算给我提供了一条新闻。你不是还欠我五条新闻吗?”
  应然想到,以前抄写经卷,那是在藏经阁上,那里静谧安详,心无旁骛,可这里却人声嘈杂,尤如闹市,自己很不习惯。在藏经阁里抄写经卷,那是在案几之前正襟危坐,规规矩矩,一笔一划,严守法度。在这里抄写却须站着,两处环境条件简直无法相比。正想拒绝,想到观音菩萨交待的差事,为让叶天一早日和许大人接上头,只得答应下来。说道:“那好吧,贫僧尽力就是。”叶天一说道:“记住,要拣最新的抄。”又自言自语说道:“还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许大人呢!”应然说道:“贫僧已经打听过了,说是住在西单附近。你不妨先去那里找找看。”
  叶天一找到了许景澄府上,许景澄却不在府上,家人说到宫中去了,得很晚才能回来。叶天一四处一看,说是府第,其实只是北京十分常见的四合院。只是院中种了松柏梅花,显得清静优雅,荡漾着浓郁的文人雅士之气。
  直到夕阳西下,许景澄才回到府上,见是多年不见的昔日同窗到访,十分兴奋,说道:“天一兄到访,蓬荜生辉啊!”
  叶天一说道:“景澄兄,在下冒昧来访,多有打扰了。”
  许景澄说道:“哪里,哪里。想请您,不知天一兄能否赏光呢。不知天一兄现在何处高就啊?”
  叶天一说道:“天涯漂零,为谋米面,如此而已。”
  许景澄说道:“天一兄才高八斗,岂会天涯漂零,天一兄说笑了。”
  叶天一说道:“在《申报》谋了一个记者的虚职,为糊口米面,四处奔波。在下说四处漂零,说得没错吧?”
  许景澄笑道:“啊哈,天一兄说得也是。咳!在下虽谋得一官半职,说穿了,也是为米面谋而已呀!”
  叶天一说道:“景澄兄过歉了。景澄兄为国为民,辛勤操劳啊!大约天天早出晚归吧?”
  许景澄说道:“倒是有些繁忙。近日正在忙《中俄边境勘界中俄双语说明》一书,俄方使节已经多次催要了,不得不加紧编撰。不知天一兄到访有何指教啊?”
  叶天一说道:“在下倒正有一要事想请景澄兄帮忙。不知景澄兄可听说过浙江余杭出了一件人命大案,说是一男一女因奸而谋死亲夫,女的被判凌迟,男的被判斩立决。而此男的却是新中举子,现正在申诉,称与女子并无奸情,乃因刑逼被屈打成招。现此案已经多次复审,均被维持原判。”
  许景澄说道:“那男的是否叫杨乃武的?”
  叶天一说道:“正是,正是。景澄兄应是知道此案详情了吧?”
  许景澄说道:“真正汗颜得很。因在下正在忙于成书,仅仅有所耳闻,却对此案详情一无所知,还望天一兄相告。”
  叶天一说道:“在下因从事记者之职,一开始便报道了此案。后来见到了杨乃武申诉状,方知此案其实有冤。因是读书人受冤,故格外关注了一些。”
  许景澄问道:“天一兄何以得知此案有冤?”
  叶天一说道:“在下因见这申诉状子,文采极好,且其申诉理由入情入理。都说文如其人,有如此文采者,当不会是罪大恶极之人。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程朱理学,效仿的是君子贤人,古今楷模。虽说读书人中也会出一二败类,然断不可能一边寻花问柳,一边又能蟾宫折桂。据案中所述,杨乃武与那女子寻欢作乐之时,恰恰是其高中举人之时。你我都是读书之人,景澄兄,你能相信此种奇事么?”
  许景澄说道:“天一兄言之有理。所谓人各有志,有志于科举者,便会心无旁骛,专致仕途。只是仅凭此类推断,尚不能证明那新中举子无罪。就是口称被屈打成招,也不是无罪的充分理由。”
  叶天一说道:“景澄兄高见。现在朝野一片为杨乃武平反纠正的呼声,只是此案前经浙江巡抚定案,现又经浙江学台以特命钦差名义复审,均被维持原判。朝野都认为浙江官员因先前由巡抚定案,不可能推翻原判。且该学台从未办过刑事案件,不可能审明如此疑难复杂大案。此案唯由刑部提审,方能水落石出,清浊始现。”
  许景澄说道:“对啊,此案由刑部提审,不就能***了吗?”
  叶天一说道:“数月前,刑部给事中边宝泉已经上奏,请旨将此案交刑部提审。然太后却道是向无此政体。想必景澄兄也是知道的,咱们家乡嘉兴韩溥华控孙锦侵冒工款一案,不是于同治十二年由刑部提审后始弄清的吗?”
  许景澄说道:“是啊,这不才过去二三年吗!记得道光年间,山西有一个案子也是由刑部提审的。”
  叶天一说道:“着啊,怎么能说向无此政体呢?景澄兄,在下就是为此而来向兄台讨教,如何才能将此案交由刑部提审。不知景澄兄有何高见?”
  许景澄说道:“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再上奏折。只是天一兄,再上奏折得有充分的能够令太后信服的理由,让其相信此案有冤,才有可能将此案交由刑部提审。”
  叶天一说道:“在下近日听说刑部已经提出了此案中的两大问题,要求浙江学政胡瑞澜对这两大问题深入查研。结果,胡瑞澜大人的解释令朝野都很不满意。”
  许景澄问道:“哦,刑部已经提出了两大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叶天一说道:“在下不是很清楚。大约一个是杨乃武购买砒霜的时间问题,杨乃武说是初二日购买的,药铺掌柜说是初三日来购买的。另一个是浙江巡抚定案奏折中说,杨乃武和葛毕氏的奸情于同治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被亲夫葛品连撞破,葛品连将葛毕氏责打,继尔便有谋毒之事。而胡瑞澜定案奏折中采信的是葛毕氏的供词,是说八月二十四日是为腌罗卜菜迟延,两夫妻发生争吵,才有后来的谋毒之举。”
  许景澄说道:“此案到底有无冤情,刑部应当有所了解。当今刑部满尚书是崇实,汉尚书是桑春荣桑大人,此人也是浙江绍兴人氏,他对此案应当了如指掌。他们提出的两大问题肯定有很深的见解。”
  叶天一说道:“既如此,请桑大人上个奏折,请旨将此案提交刑部审理不就行了?”
  许景澄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因桑尚书本为刑部首辅,他上书要求将已由地方封疆大员审理的案子交由自己重审,岂不是会被他人说成自不量力,目中无人?若此案果然有充分的理由改判了,那还好说。如果他请求提交刑部审理,结果还是维持原来判决,他如何面对朝臣?这一点,他不可能想不到,所以他是不可能为此案上奏折的。”
  叶天一说道:“桑大人既是浙江人氏,肯定也是读书出身,对浙江读书人蒙受冤屈,断不会袖手旁观。景澄兄与桑尚书定有交情,不妨请景澄兄介绍一下,你我同去见见桑大人,请他想个能够交刑部审理此案的法子。”
  许景澄说道:“也好,明天下午,在下抽一点时间,你我一同去拜访桑大人。天一兄应当有时间吧!”
  叶天一说道:“时间没有问题。如此有劳景澄兄了。”
  许景澄道:“大约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天一兄就在舍下用餐,可不要嫌寒酸哟!”
  叶天一说道:“这个自然要叨扰的。”
  次日一早,叶天一来到宫门外。见到应然,问应然抄了多少。应然拿出抄件,只见应然用了大半天时间,只抄了廖廖数百字,一件也还未抄完。只是字迹一笔一划,倒是清清爽爽,也很见功底。叶天一说道:“大师傅,大约你是不大情愿吧,大半天时间怎么只抄了这么一点点?”
  应然说道:“叶先生不要见笑,贫僧已经二十多年不捉笔,与这位老朋友有些陌生了。况且这里没有案几,没有座椅,眼神也有些不济了。有如此成就,贫僧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知叶先生见了同窗好友,对案子可有新见解?”
  叶天一说道:“总比你要强。”
  应然说道:“那好,那好。只要案有进展,贫僧就是天天抄写,也心甘情愿。”
  叶天一说了情况,并说下午还将去见刑部书桑大人。应然喜道:“叶先生有如此进展,下午又要去桑尚书家中拜访。先生如此用心,贫僧下午情愿继续为叶先生抄写。”词里行间流露出似乎抄写是一份极苦的差使。
  许景澄递入拜帖,许景澄和叶天一进了桑府。桑春荣是一个严肃的长者,见到两位老乡,也流露出少见的兴奋。待许景澄说明了来意之后,令两位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刑部首辅竟有这样的话语:“两位提到的事,其实本官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也许这一案子经刑部审理,能够还其真相,能够水落石出。当然,事情也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到底能不能还其真相,现在说这样的话还只是一个推断,一种决心。到现在为止,我们刑部也只能指出案中的一些问题,也就是说,案有疑窦,尚不能就此定谳。只是现太后已颁向无此政体的谕旨,要想交由刑部审理,恐有极大难度。”
  叶天一说道:“桑大人,鄙人刚从浙江过来,当地民众都以为杨乃武有冤,洞若观火。只是未经严审,终究没有说服力。现在看来,能经刑部审理,乃此案水落石出唯一出路。如何才能交由刑部审理,鄙人以为也只有再上奏折,才有可能。现在看来,已由边大人为此上过奏折,其一人之力而已,尚不足以引起太后重视。鄙人与浙江朋友曾经议论,都以为是否可请浙江在京官员联名上折,以众人之力,推动此案进程。在公,以为浙江冤案讨回公道,为大清律法得到伸张;在私,则为浙江学子挽回面子,包括在京浙籍官员的面子。因为此案,太后已颁向无政体之谕旨,再上奏折,有不小的风险。在下不知在京浙籍官员是否有此胆量,能为此案出头。如果浙江京官能够联名上折,则风险便会减小,而能量却会增大。”
  许景澄说道:“桑大人位居刑部首辅,一来对此案早已了然于胸,到底此案是否值得刑部提审,提审之后能否使之水落石出,可以有个大致的判断。二来下官以为,如桑大人能发句话,下官等可凭桑大人之威望,联络在京各位浙籍官员,联名投递奏折。”
  桑春荣说道:“此案早已轰动朝野,成为天下百姓关注之大事件。如能由刑部提审,相信刑部能够给予高度重视,全力弄清其来龙去脉。刑部官员,职责使然,加之素质颇佳,相信此案不会难倒他们。到时,本官也会尽心竭力,务使案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只是许大人所言的大致判断,本官的确吃它不准。时至今日,本官只是发现该案有些疑点,但仅凭这样的疑点,尚不能确定此案有冤的可能性有多大。案件有冤无冤,有时简直如阳春三月之天,变化无常,晴雨难测。案中疑点,如被一一否定,便会豁然开朗,再无疑异。疑点如果排除不了,并不断扩大,便有可能否定原定案件。浙籍京官联名上折,得首先有一个判断,这一点绝对必要。必须在此案确实有冤的情况下,才宜采取这种极端的动作。”
  叶天一说道:“桑大人说的很是。本人刚刚来自浙江杭州,对此案的消息接触颇多,请大人听鄙人一言,不知是否对大人的判断有所帮助。现本案定性为因奸谋毒,原案认定因奸情而起意谋毒,因谋毒而致死人命。若此案并无奸情,则谋毒之说便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从谈起。鄙人以为,杨乃武与葛毕氏有奸无奸,有一人应当十分清楚,此人就是杨乃武现任夫人小杨詹氏。女人心细,若丈夫外有情热之事,为妻不可能没有察觉。如有察觉,以普通女人之心胸,不可能容忍丈夫外有女人。而杨乃武案发后,小杨詹氏不畏风寒,不顾羞涩,抛头露面,在浙江巡抚衙门之前顶状喊冤。后又抛售娘家田地家产,筹资来京申诉,吃尽路途苦楚。种种迹象表明,小杨詹氏并不认为其夫与其他女子有奸情,故也不会有谋毒之事。若杨乃武确有因奸谋毒情事,以杨乃武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良知和认知,他绝不会让自己已有孩儿的家庭承担如此重责,也绝不会让妻、姐作这种毫无价值的奔波和挣抗争。”
  叶天一顿了顿,见两位大人都在认真听他说话,接着说道:“不怕两位大人见笑。鄙人看到杨乃武申诉状上有这一说法,其私处有一暗记,如确与葛毕氏有奸情,那么葛毕氏必然会知道这一暗记。杨乃武还要求就此与葛毕氏对质。鄙人想,杨乃武私处若并无这样的暗记,他不敢在申诉状上写下这样的内容。但胡瑞澜不知何因,在审理此案时并未就此让杨乃武与葛毕氏对质。如果刑部能够提审此案,将杨乃武和葛毕氏就此对质一番,不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吗?故此案葛毕氏是否有冤,在下不敢妄断。至少,杨乃武有冤,不敢言朝野上下有所共识,至少鄙人深信不疑。不知大人以为在下所言是否在理?”
  桑春荣说道:“叶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此种推测虽然有理,却不能成为定案依据。不过听叶先生之言,可以让在京浙籍官员,包括本官在内更有信心,相信由刑部提审确有其重要作用,浙籍官员联名上折一事值得一做。不过,请两位谅解,联名上折之事,本官不宜在联名折子上署名。这倒并不是本官怕被太后追究什么责任,也不仅仅想保本官的名声。主要是因本官在刑部的位置,得防一手朝野上下有什么不利于刑部的舆论。到时这一案子确实改判了,不至于因本官在联名呈状上签名之故被外界说是刑部对此案早有成见。假如此案最后仍须维持原来判决,以可以使刑部及本官有一个台阶可下。”
  许景澄说道:“那桑大人的意思是浙江籍的官员可以联名搞个折子的?”
  桑春荣说道:“嗯。本官已经说过,此事值得一做。不过,依本官看来,浙江官员联名直接向太后提交折子风险太大,并非上策。本官认为,如果浙江在京官员确有此心,可把材料做成呈状,交给都察院,以浙籍官员关心浙江家乡重大人命案件为由,向都察院提交,要求都察院向太后上折子,向太后提出由刑部提审此案的要求。到时,本官跟都察院左都御史景大人商议一番,敦促他们向太后上折。这样可能会更好一些,一是由都察院向太后提出,这就不是一般的折子,而是都察院的折子,份量自与一般官员所上折子大为不同。且都察院本就职司此类地方官员办案失察之职,由他们上折,既是责职使然,也更会引起太后重视。二是浙江籍官员只是向职能部门反映地方官员办案中的问题,如何处置,是经过都察院审查过的。都察院认为有必要,才向太后上的奏折。都察院认为没有必要,就不会向太后上折子。本案交由刑部提审的奏折,太后已经驳回过一次。为此案提审一事再次上折,即使太后对此震怒,中间隔了一层都察院,也不大会直接对浙江官员作出处罚。这样,对保护浙籍官员更为有利。你们去联络浙江在京官员时,也会更容易一些。”
  许景澄说道:“桑大人之见,果然高下官百倍。有桑大人这样的安排,浙江官员应当没有什么思想顾虑,联名投递呈状,当无大碍。下官这就去与各位浙江官员相商。告辞了。”
  许景澄和叶天一从桑府出来,叶天一道:“进桑府之前,在下对联名上折之事没有一点把握,出得桑府,竟是大有信心了。”
  许景澄说道:“我们抓紧时间,现在再去拜访一人,浙籍官员王书瑞。他曾为此案上过一个折子。当此之际,不知他有何打算。听听他的意见,或许也有收益。”
  叶天一说道:“一切听景澄兄安排。适才桑大人的一番言语,也给在下一个启示,就是此事因太后已有谕旨在先,我们在联络浙江籍在京官员时,须多多考虑对浙江官员的自我保护,千万不能顾此失彼,别让浙江官员为了此案而丢了官职。在下有个想法,就是得分散各位浙江同乡官员的责任。具体说来,就是起草呈状的官员就不要在折上列名,递交呈状的官员也不要在呈状上列名。这样,就是太后追究起来,大家也不会有太大的责任。”许景澄说道:“天一兄想得也很周到。”
  两人来到王书瑞府上,见府上另有拜访之客。那客人见另有客人到访,便起身告辞了。许景澄问王书瑞道:“书瑞兄,适才拜访之客有些面善,只是叫不出名字,不知可否相告?”
  王书瑞道:“此乃刑部侍郎潘祖荫潘大人是也。其家数代为京官,家中颇为富有。尤以书画收藏最为有名。潘大人的书画鉴赏水平可谓独步京城。在下对书画只是见得多有所认知而已,他却能在鱼龙混杂的书画市场里,知真识假,堪称一绝。在下以为,潘大人堪称一代书画鉴赏大家,当今天下少有。”
  许景澄和叶天一对书画都一无所知,只是许景澄对王书瑞有所了解,说道:“书瑞兄见多识广,对古物珍宝的鉴赏当不在这位潘大人之下。”
  王书瑞道:“在下只是对瓷器方面略有所长,书画方面的鉴赏却只能甘居潘大人之下。适才我和潘大人谈的主要是书画方面,在下真的还受益匪浅。不知两位到来,有何指教?”
  许景澄道:“这位是上海《申报》的记者叶天一,乃在下幼时同窗,刚刚从浙江过来。前因书瑞兄曾为浙江杨乃武一案上奏朝廷,天下皆知。但杨乃武一案经钦派浙江学政胡瑞澜复审,仍然维持原来的判决。在下与这位同窗都认为,此案非经刑部提审,不可能还其本来面目。但边宝泉大人已经上折,谕旨以向无此政体为由,未准其折。不知书瑞兄可有良策,能使此案提交刑部审理?”
  王书瑞说道:“在下近日也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将此案提交刑部审理。在已有明谕的情况下,唯有上更加有力的折子,才能让太后改变主意。在下想,如有多名浙江同乡,以家乡人命重案疑窦重重,未能成谳为由,联名上折,或能让太后收回成命,准予由刑部提审此案。”
  许景澄抚掌笑道:“哈哈,彼此所见略同。不瞒书瑞兄,在下与天一兄刚刚去过桑大人府上,也就是为了此事。桑大人说道,此案若能交由刑部复审,他定能敦促同仁,彻底解开此案疑窦,使之水落石出,还其案件本来面目。也谈到浙江同乡联名上折一事,桑大人言道,浙江同乡不必直接上折太后,可向都察院递交呈状,再由都察院上折,由都察院向太后提出交由刑部复审此案的请求。桑大人表示,届时,他将会与都察院相商,尽量让他们同意向太后上奏此折。这样,浙江同乡官员的风险将会减少,而由太后批准此折的可能性增加。现在的问题是,浙江官员能有多少人会参与联名,如何能起草一份较有份量的呈状。”
  王书瑞说道:“在下认为,可先拟一个呈状稿子,然后请有意向的浙江籍官员提出修改意见,待成稿后,交由各位同乡官员签名,这样更加方便,有可能请更多的浙籍官员签名。”
  许景澄说道:“书瑞兄文笔犀利,那就请你先起草一个稿件。在下与天一兄谈到,起草稿件的人就不要参与签名了,以防被过于注目。书瑞兄原就为此案上过折子,也不宜在呈状上联署。这次如再参与联名,万一有事,会被认为是您为首与朝廷纠缠不休。”
  王书瑞说道:“这样也好。待在下起草初稿后,第一个就请景澄兄修正。在下知道,景澄兄正忙于《中俄边境勘界双语说明》一书,由在下起草呈状责无旁贷,请景澄兄放心就是。只是在下久居京城,只在《申报》上看过一些零零碎碎的资料,对此案的见解还不够全面深切。天一兄刚从浙江过来,应对此案了解更加深透,还请天一兄能够多多提供此案详细情节,才能写出较好的初稿。”
  叶天一说道:“这个自然。在下在浙江杭州的确听说不少此案内情,又因本是记者,且长期关注此案,确有不少情状值得一书。王大人起草时,在下就在一旁恭候,会随时提供王大人起草初稿所需。”
  许景澄说道:“现此案卷宗大都已在刑部。刑部正奉太后谕旨对此案作进一步研鞠。在下以为,书瑞兄如有必要,可向桑大人借阅卷宗,以写出更有说服力的呈状。”
  王书瑞说道:“能参阅原审案卷,十分必要。在下以为,呈状中所写的,既要有来自民间的呼声,也要有官府办案中的明显纰漏,才能有力度。”
  许景澄问道:“不知书瑞兄何时动手?”
  王书瑞道:“时不宜迟,现在就动手吧!不过有几件初稿中的要紧之事得商议一番。”
  许景澄问道:“有何要紧之事?”
  王书瑞道:“第一件,本稿是立足于杨乃武一人有冤而请求刑部提审,还是立足于整个案子有冤?”
  叶天一道:“依鄙人所见,以立足杨乃武一人有冤似更有把握。”
  王书瑞说道:“在下向太后上奏折时,也是这一意见。只是后来第二次复审时,有消息说葛毕氏也推翻了先前有罪供述。这就有一个葛毕氏是否也有冤的问题。”
  许景澄说道:“现在,我们要达到的目的是求得刑部提审,可以拣容易的写。刑部提审以后,那时再由刑部去搞清楚到底是一人有冤还是全案都错。”
  王书瑞道:“景澄兄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就出现了第二个问题,本稿是否还坚持杨乃武是被葛毕氏诬攀的意见。因杨乃武在申诉状中提出的葛毕氏因有仇隙而诬攀的申诉理由,后来被胡瑞澜逐一查明,稿中再写这些问题就显得缺乏说服力。如果不写这些,又有何理由说葛毕氏系诬攀杨乃武呢?”
  叶天一说道:“王大人考虑得非常深刻,稿中是得应当有这样的内容。没有这样的内容,诬攀一事就无从谈起。在下认为,要写,就应写得比杨乃武的诉状还要尖刻一些,就说葛毕氏本非良善之人,为保护其相好之人,故诬攀杨乃武。就是不明写,也得暗中写有此类内容。”
  许景澄说道:“只是还得有一个葛毕氏的相好之人才能言之成理呀!”
  叶天一说道:“葛毕氏相好之人就是何春芳呀!这在杨乃武的申诉材料中已有提及。在胡瑞澜审理时,此人虽没有承认与葛毕氏有奸情,但人们都会想,作为一县书办,颇懂审案之道,岂会轻易承认?且一旦承认,就有可能与谋毒相联系,并有可能最终被处以极刑。他必然会拼死抗争,此乃人人可以想见之事。胡瑞澜却对此人未予深究,虚晃一枪,轻轻带过,三言两语,就予结案,明显不妥。且此人本系刘锡彤在老家带来,当时刘锡彤不予深究,也在情理之中。在此稿中重新提到此人,想必朝野也会认同。”
  王书瑞说道:“景澄兄以为如何?”
  许景澄说道:“在下以为,可以先按天一兄所说写出初稿,如有不妥,再请他人提出修改意见。”
  王书瑞道:“这样也好。景澄兄,你忙你的去。明天,请天一兄到敝处共拟初稿。如何?”
  叶天一道:“遵命。”
  叶天一告别王书瑞和许景澄,回到宫门外。此时,夕阳已经西下,火红的晚霞把紫禁城的红墙衬得分外壮丽。叶天一却见那间贴有宫门抄的偏房门已关闭,门外空空荡荡,了无人影。应然也不知去向,只得又回到租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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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替嫁阴谋,蓝依依被送给了传说中丑陋瘫痪的克妻大佬,新婚夜,她被男人逼着主动……   众人皆知,傅寒枭是A城的疯批活阎王,性情古怪暴戾还克妻,没有哪个女人敢跟他扯上关系。蓝依依做为克妻大佬的第九任妻子,众人都等着她被横着抬出来。   可三天后蓝依依红光满面戴着硕大鸽子蛋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个月后她晒出孕检单和无数珠宝财产,蓝家人嫉妒红了眼,逼她离婚让出傅夫人之位。   蓝依依微微一笑,什么也不做只唤了老公两个字。   于是克妻大佬不克妻,他宠妻上天,蓝家人走着进来爬着出去,那些曾经得罪过蓝依依的,全部排队上门赔礼道歉。   蓝依依一头扎进活阎王怀里,“老公,你对我这么好,我要如何报答你。”   男人双臂收紧,嗓音低沉暗哑:“来,二胎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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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言情完结
龙刺
危机四伏,利刃出鞘! 全球追击,虽远必诛!
绝对零度
军事战争连载
利欲升迁记
人生就是利欲场,利为媒,欲为介。 官场就是江湖,抒写温情与残酷、合作与较量、情感与利益的交易市场。大道无形,行者无疆,漫漫官道,唯有胸怀天地,志存高远,方能直抵彼岸。 小人物张一舟历经血腥战场的洗练和尔虞仕途的淬炼,终凭一颗畏惧之心和秉承的正义而纵横,步步高升,成为主宰别人命运的人。
三人行
现代都市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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