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儿子走了俩，另外一个保不住也要走，刘生财懊恼地唉声叹气。他发觉自己老了，在儿子们眼里没了权威，说话都成了儿子们的耳旁风，吹得毫无踪影。晚上，他胡乱吃了几口饭，一个人圪蹴在硷畔上的老槐树下抽旱烟。
　　二民说：“你回窑里抽嘛，外头冷。”
　　他冷冷地回答：“不冷。”
　　二民说：“我哥他们人多，到县里也不远，两天后就回来了。”
　　老汉“砰砰”在石头上磕烟灰：“你晓得甚，自古到今，抗税抗法都是招杀头罪，你解不开？”
　　刘二民不说话了。父亲在为大民和三民担心。说心里话，他也担心，这事是拿鸡蛋往碌碡上碰，谁胜谁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哥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那都是些无用工。可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说什么都迟了，无法挽回，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回来就算烧高香了。为了给父亲宽心，二民说：“何团副让我多带几天工，老总打算给工钱。你看行不行？”
　　老汉拧过脖子，黑暗里盯着儿子问：“得多少时间？”
　　“没有说。”
　　“工钱是多少？”
　　“也没说。”
　　老汉沉思了一会说：“按说，这是好事情，做官差别说是给你钱，就是不给钱，拉你去做你也跑不了。只是快开春了，种地没人手。你不是要出去吗？”
　　“再说吧。”刘二民，“他既然给工钱的话，不如先做着，出去也得有活，要不还是瞎跑。我估计寨子上活多，那么大个地方，有些窑还得重新安门窗，能做个把月。”
　　老汉的心一下子变踏实了，最少，刘二民打消了出去的念头，便说：“要跟何副官谈工钱。咱们也不欠他什么情，不能太便宜了。”
　　“我明天就跟他们说。”
　　老汉说：“今后晌开始，我这个眼皮就跳个不停。这俩个夯货，让我操不完的心。都是大人了，做事不晓得深浅。”
　　二民说：“你操多大的心他们也看不见，我哥常在外边跑，事情该咋做他晓得，你老放宽心，不会出事的。”
　　老汉站起身：“天不早了，你也早点歇下，明个还要上工地。”
　　父子俩转身往窑里走，刘生财刚到下窑门口，突然听见了一个凄惨的叫喊声：“杀人啦……”
　　二民站住脚：“是不是我伯打灵娃呢！”
　　刘生财说：“不像，这声瘆人，灵娃……”
　　“杀人啦！”是灵娃在喊叫，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朝刘生华家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