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温建阳突然咳嗽起来。
　　温乔放下筷子，起身给温建阳倒了杯水，这是她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抬头。
　　“没事，我没事……咳……”温建阳挥手接了水，平息片刻后转向了齐妍芳，“妍芳，你那边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助理这个活儿干不久，要是有更稳定的工作就好。她一个女孩子，等我走了之后……”
　　“爸，我说了不用。”
　　“你闭嘴！”温建阳又开始咳嗽。
　　齐妍芳皱着眉不说话了，很久之后才道：“行吧，我想想办法，但是不保证一定能行。她这案底可不一般，故意伤人导致死亡，哪家公司敢要？”
　　温建阳听完一阵气喘，脸色青红变化，闭了闭眼道：“……拜托你了。”
　　温乔的指尖瞬间在身侧收紧。
　　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温建阳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
　　齐妍芳也有些烦躁起来，“我说了我想想办法，你先上楼休息吧，把药吃了。”
　　“我送乔乔出去。”温建阳道，起身往外走。
　　正午的阳光开始有了热度，照在温乔的脸上，映满那片瓷白的皮肤像泛着水光似的，杏眼清淡而精致，眉心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痣，和整张脸的气质融合在一起。
　　有些人天生就会发光，站在人群中便可以一眼捕捉，就算不说话也能久久地抓人视线，很显然温乔就是这种。
　　“你齐阿姨人不坏。”温建阳走在小区里的道上，低声道，“多跟她说两句好话，这事情关系到你的未来。五年前的事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是现在你总得好好过日子吧？”
　　“我要学医。”温乔冷不丁来了一句。
　　温建阳猛地抬头，“温乔！”
　　“我已经决定了。”温乔侧头，眉目里的坚毅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咳咳……”温建阳弯腰咳嗽，“是不是看我这老头子要死了……咳……就管不了你了！”
　　“不让我学也可以，给我一个理由。”温乔一字一句道，“只要能说服我，我就放弃。”
　　温建阳逐渐安静下来，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温乔猜到会是这样。
　　从小到大，她在医学上表现出的兴趣和天赋就远超常人，她深知自己会在哪个领域有巨大的发展，但温建阳不给缘由，不说因果，只告诉她两个字——不准。
　　两人的争执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温建阳抬头靠着温乔的脸，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做了决定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
　　五年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一样。
　　直到温乔离开了很久，温建阳耳边还回荡着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如果你没有阻止我走上这条路，或许我会早点发现你的病，不至于拖到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生命终点一步一步挪。”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越过死亡那条线。
　　温建阳闭眼，眼角有温热的液体往下淌，他伸手擦了擦，转身缓步往回走。
　　……
　　出了门，温乔手机响了，屏幕上是“郁馨教授”四个字。
　　她点击接听，“老师。”
　　“乖乖哟，你回北城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是今天在医院里看见你签字的化验单才知道的！”
　　温乔视线柔和几分。
　　郁馨对她有知遇之恩，当初在藏南支教期间，郁馨帮了她不少，也是她对于医学的启蒙老师。
　　“我有件事请您帮忙。”
　　“你说你说！只要你能来研究所，别说是帮忙了，老师给你端茶倒水都行！”
　　这画面要放在郁馨的研究所里，能惊掉一片下巴。
　　温乔曾经在别人嘴里听过各种各样的形容诸如“灭绝师太”“魔道天尊”“冷面阎王”这样的的称呼，都会沉默良久，怀疑自己面对的郁馨是个盗版。
　　“我想从普通胸外科的医生做起。”温乔道。
　　“胸外科？！”
　　“是的，第一医院的胸外科。”
　　“凭你的天赋，随便学学就甩那些半吊子医生十万八千里了，怎么可以从普通医生做起！医院里那些乌糟糟的事情你不知道！到时候还要经过层层考核才能进研究所，我每年手里都有一个名额，可以直接让你进研究所，职位随你挑，我亲自带你！”
　　“抱歉老师，我想进胸外。”她声音很轻很淡，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坚持。
　　最后郁馨没能拗过这个祖宗，一边大呼可惜，一边迅速帮她办了入职，并且越过实习阶段，直接上了岗位。
　　温乔办好入职，得知第一医院的科室都是划分成“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因为她没有进行每季度的考核，所以被安排在丁级科室，是最末尾的一个。
　　脚步刚踏进科室，她便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看，那个空降兵来了。”有人小声道。
　　“这长相……啧啧，也怪不得人家能空降。”
　　“听说还是院长亲自找的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管她什么来头，不还是被分在我们组了吗？再说了，能进这里的，谁还没点关系了？”
　　“估计现在正乐着呢，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的黑脸包公程导，一会儿会怎么对付这个小空降兵！”
　　……
　　几个刚转正的医生窃窃私语，时不时捂嘴偷笑，目光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只有几个男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回不了神。
　　温乔一眼扫过，看见了自己的位置，抬步上前，将刚领到的物品放在桌面上，低头开始整理抽屉，长发低垂，扎起的袖口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在整个办公室里显得尤其惹眼。
　　“拽什么拽啊……”
　　“哟，还不理人呢！”
　　第一医院是整个北城最权威的医院，光是对接郁馨研究所这一点，就注定是其他医院拍马都赶不上的水平，更别说还有出了名的三大名导——郁馨、程振华、连洗钢。
　　各个拿出来都是北城响当当的人物，每一个姓氏背后都有强大的家族支撑，能网罗到这种阵容的第一医院背后的势力可想而知。